饭后,安琪本想带三人出市区购物,但榴莲一连吃了三份午餐,撑得走不动,只好改变行程先去KTV。反正市区的店铺大多营业到深夜,先消遣一下也不碍事。然而谁也没想到,到KTV后竟然就“出事”了。
刚进KTV包厢,榴莲就拿起麦克风吼了一首《浪人情歌》。先别论唱得怎样,单是他的大嗓门就让人受不了,连连爆麦。溪望三人与其说是听他唱歌,还不如说是受刑。
一曲之后,榴莲还想继续当“麦霸”,但安琪却把麦克风抢来塞给见华,并拉她坐下来喝酒。见华的歌喉不算很好,但声音温婉,听着她的歌声让人感到很舒服。三人就在这温婉的歌声中玩骰子。
三个人是玩“大话骰”最适合的人数,因为玩家除了要判断叫骰者是否撒谎之外,还得估计另一名玩家的点数。这种以考验逻辑推理为主的游戏,对溪望来说毫无难度可言。榴莲虽不及他聪明,但好歹也是夜店常客,经验弥补智力上的不足,所以也没输多少。反观安琪单纯以胆识与两人较量,不但叫骰冲动,而且专挑溪望开杀,被对方坑了不少回。
第一轮啤酒喝光时,安琪已经红光满面,另外两人却没喝多少,以致榴莲向她抱怨道:“别急着骗酒喝,我们又不赶时间。”
“你给我闭嘴!”安琪瞪了他一眼,随即按下服务灯,叫服务员再送来一打啤酒,准备开始第二轮。
见华放下麦克风休息时,三人已经喝了两打小瓶装啤酒,当中大多被安琪喝掉,其次是榴莲。溪望虽然没输几局,但硬是被安琪连哄带骗地灌了几瓶。
见华不会喝酒,点了几首轻松的音乐,便安静地坐在一旁观战。
随着时间推移,安琪的情绪越来越高涨,继而带动包厢内的气氛亦变得热烈。
“珊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见华迷茫问道。
榴莲答道:“安琪没搬来香港之前,曾跟你哥拍拖。我知道后还打了小相一顿,不过当晚回家就被她揍了。之后,我就没再管他们的事。”
“他们是初恋情人?”见华小嘴大张,久久未能合上。
“算是吧,不过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罢了,没想到这疯丫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榴莲点了首老歌,拉着见华道,“别管他们,我唱歌给你听。”

第六章 凶宅坠婴

两人聊天其间,安琪已恢复常态,并跟溪望继续玩骰子喝酒。虽然安琪几乎每盘都输,但溪望却没少喝酒。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玩,安琪就不管规则了,每次输掉都要溪望陪她喝酒,甚至让对方代她喝。两人与其说是玩骰子,还不如说是安琪不停地灌溪望喝酒。
榴莲向他们两人瞥了一眼,摇头叹息道:“待会儿恐怕哪里都去不成了,这对狗男女不用我扛回家就已经不错了。”
实际情况虽然不像榴莲预料中那么坏,但亦相差不远。离开KTV后,他们一行四人就近找了间餐厅草草吃过晚饭,接着被安琪拉到超市扛了两打罐装啤酒回家继续饮酒作乐。一直喝到深夜,突然门铃响起,出现在门外的竟然是大厦保安林伯。
“王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林伯很有礼貌地站在门外向安琪点头,但没有进门的意思,“管理处刚才接到投诉,说你们这边很吵闹。现在已经11点了,你们能不能帮帮忙,尽量小声一点。”
安琪瞥了眼挂钟,尴尬道:“Oh,Sorry,我们会安静一点,不会让你为难。一时高兴竟忘了时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大家互相体谅就好。我要回去值班,就不打扰你们了。”林伯礼貌地道别并离开。
安琪刚把门关上,见华便压低声音惊呼:“这里的管理很严格哦,我们也不是很吵,竟然也会有保安上门。”
“第一次来的是看更,第二次来的可能就是我的同事了。”安琪虽喝得脚步轻浮,但毕竟受过纪律训练,只要尚存一丝理智便不会胡作非为。
“稍微吵一点,警察也会管吗?”见华这次就更惊讶了。
“香港就是这样,晚上超过11点还滋扰邻居,就会有警察上门,情况严重的话还会被检控呢!”安琪摇摇欲坠地返回原来的位置,似乎想继续喝酒。
“那就睡觉去吧!”榴莲打了个哈欠,起身对见华说,“丫头,你跟王姗一起睡,我跟你哥睡明叔的房间。”他没等对方回应,便走进主人房,门一关就趴倒在床,才几秒钟鼻鼾声已传到客厅。
见华将主人房的门关上,返回客厅见安琪正抓住溪望,不让他离开,非得要他继续陪自己喝酒。虽然心疼哥哥,但见华不想扫安琪的兴致。她想哥哥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便懂事地先到安琪的房间休息。
翌日一早,见华一觉醒来,发现安琪并没有回房间休息,想必是跟哥哥喝醉了,直接睡在客厅。因此她并没在意,换好衣服便准备到洗手间洗漱。然而,她刚走出房门便脸色一红,立刻返回房间并把门关上。
关门声使躺在沙发上的溪望惊醒。还没睁开眼睛,他便感到胸口传来的压迫感,似乎有某种柔软但沉重的东西压于胸前。他睁眼一看,差点没跳起来,压在他身上的竟然是安琪。
当他想移开压在身上的温软娇躯时,竟然不小心让对方惊醒。安琪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向他展露一个甜蜜的笑容。
一夜宿醉,待四人出门时已是中午时分。刚步出大厦,安琪就发号施令:“我们先去饮茶,然后王猛带丫头去逛街,僆仔跟我去总部报到。”
见华取出手机查看时间,得知已经是12时16分,惊呼道:“哇,已经12点呢,现在还有地方饮茶吗?”
“香港几乎全天24小时都能饮茶…”安琪刚答话便听见一声巨响,附近似乎有东西从高空坠落。她愣了一下,遂往四处张望寻找坠物地点。
“是那里!”溪望指着花圃旁边的走道,并率先跑过去,其他三人立即紧随其后。
他跑到坠物点前,猛然回头将跟上来的见华双眼捂住,急道:“别看!”
“哇!”安琪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本想扑到溪望怀中,但对方已经牢牢搂住妹妹。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从自己哥哥那宽厚胸膛中寻找安慰。
“以后谁要是吃肉酱意粉,我就拿这张照片给他看。”榴莲淡定地取出手机拍照。
“发生什么事了?”被捂住眼睛的见华问道。
“有个婴儿坠楼,很可怕,你别看。”溪望扶着妹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去,并带她返回大厦入口。
见华虽任由哥哥摆布,却难掩心中的担忧,边走边问:“要报警吗?”
“这里不就有个警察吗?”榴莲推了一下蜷缩于怀中的妹妹。
安琪转过身来,瞥了一眼地上那个襁褓中血肉模糊的婴儿,打了个寒战,立刻又转过身来面向榴莲,掏出手机拨通999报案中心,对电话彼端的同僚道:“我是新界北重案组见习督察王姗,我的位置在嘉湖山庄乐池居1期4座外围,我在这里发现一名从高空坠落的婴儿,请尽快派伙计前来支援。”
电话拨出后没两分钟,就有两名身穿整齐警服的男女巡警疾步跑过来。见华呆望着女警英姿飒爽的模样,对溪望说:“哥,香港的女警很酷很帅气耶!”
“安琪也是女警啊,不过她那是残酷、煞气。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溪望快步走近事发现场,并让榴莲去陪伴见华。
安琪向同僚讲述发现婴儿的过程,了解情况后,女警以对讲机呼叫总台请求支援,男警则维护现场秩序,劝说围观的市民离开。
“从坠落的位置判断,这个婴儿应该是从A室或者B室掉下来的。”安琪仰头望向35层楼高的住宅大厦楼顶。
“尸体血肉模糊,大概要20层以上的高度才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冲击力。”溪望亦望向大厦高层。
“我想应该是天台。”安琪的视线没有从楼顶移开,解释道,“香港楼宇的窗户,要么不能打开,要么能打开的都有防护栏,并且防护栏通常会上锁,不可能无缘无故掉个婴儿下来。”
“你认为是无缘无故?”
“谋杀?”安琪转头盯着溪望,嘴巴大张。
“难道你认为会有人特意抱着婴儿去擦窗,或者到天台练瑜珈?”
溪望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安琪不由得大为紧张,立刻交代两名同僚维护事发现场,并带溪望返回大厦。见他们走过来,见华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似乎是宗凶杀案,我要借你哥用一下。你跟我哥先去吃点东西,我们没时间去饮茶了。”安琪说罢就拉着溪望走进大厦。
“王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坐在值班室里的保安林伯,看见安琪快步走过来,且脸色凝重,便站起来询问。
安琪走到对方跟前说:“外面有个婴儿坠楼,看样子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从20楼以上的A室或B室掉下来。这几天有看见谁抱着婴儿进出吗?”
“掉了个婴儿下来?”林伯大吃一惊,思索片刻后答道,“肯定是29楼。”
“为什么一定是29楼?”溪望问。
林伯答道:“29楼A、B两个房间的业主都是施小姐,她用这两套房子做‘双非公寓’(双非,即夫妻双方皆非香港人),长期有孕妇和婴儿住在这两套房子里。昨天我还看见施小姐跟刚生完婴儿的客人一起回来,我还逗婴儿玩呢。”
“我们上29楼看看。”
安琪拉着溪望走到电子门前,还没拍门,便有一名体形肥胖,面容略见浮肿的年轻女人从门后的电梯冲出,像个疯子似的将门推开,跌跌撞撞地跑出大厦。
“雪儿,等等我们…”一名五十出头的男人也从电梯里跑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老的年纪与男人相仿,年轻的则是个相貌姣好、身材火辣、穿着高跟鞋的妙龄少女。
见他们都跑出大厦,林伯才对安琪说:“昨天跟施小姐一起抱婴儿回来的就是他们一家。”
“我们出去看看。”安琪不等溪望回应,就拉着他往外面跑。
两人刚跑出大厦就听到一声惊叫,原来是最先跑出来的女人,在看到婴儿血肉模糊的惨状后晕倒了。本来,自婴儿坠楼后已经有不少市民在附近围观,现在突然有人晕倒,场面显得更有些混乱。幸好增援的警员及时赶到,用尼龙布将事发现场包围,并劝围观市民离开。
“罗杰!”安琪在前来增援警员中,叫住一名国字脸的年轻便衣男警。她交代对方处理现场及将晕倒的女人送去医院后,就跟溪望返回大厦,准备上29楼调查。
两人经过值班室时,一名年轻妇女正跟林伯交谈:“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来了这么多警察。”
“好像是29楼有个婴儿掉了下来,我也不太清楚。”
“不会是A室吧,会不会是李老太的鬼魂作祟呀?”妇女一脸惶恐之色。
进电梯后,溪望便向安琪问道:“知道刚才那个女人说的李老太是怎么回事吗?”
安琪面露不安神色,答道:“住这栋大厦的人大多都知道,29楼A、B室都是凶宅。”
“这两套房子都曾经死过人?”
“如果只是死人倒没什么,据说还曾经闹鬼。”安琪互换双臂,不自觉地靠近溪望。正当她准备告诉对方详情时,“叮”一声响起,电梯门随之打开。
“到了,这事有空再告诉你。”她拉着溪望走出电梯。

第七章 各说各话

A、B两室共用同一条走廊,两人穿过走廊发现两个房间的门都打开了,从外面能看见客厅内的情况。A室客厅不见半个人影,但B室却有十来人于客厅中或站或坐,似乎正在议论某件事情。
“警察,谁是这两间房子的业主?”安琪于B室门外出示证件。
一名年约四十,衣着入时的短发女子上前答道:“我叫施晶晶,A、B两套房子都是我的,请问有什么事呢?”
安琪向对方讲述大厦外发现坠楼婴儿,怀疑婴儿是从该房间或隔壁的A室坠落,并询问对方是否经营双非公寓。
“这是合法的呀!”晶晶连忙解释,“我有申领牌照,是正规经营的公司,跟每个来香港生孩子的客人都有签订合同,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安琪严肃道:“你的生意是否合法不在我管辖范围,我这次来只为调查婴儿坠楼,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原来是这样…”晶晶松了口气。
安琪不耐烦道:“希望你能跟警方合作,告诉我们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噢,不好意思,你们先进来坐。”晶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请两人进门就座,并让名叫仙蒂的印佣奉茶。
溪望进门后,立刻打量房内情况。这套房子的布局与安琪家类似,进门便是客厅,摆有鞋柜、沙发及电视地柜。门旁还放有一个简陋的文件架,上面放满保险公司的传单及计划书。客厅右侧是饭厅,仅容一张六人饭桌。从饭桌上的剩饭判断,晶晶及其客人应该刚用过午饭。
客厅与饭厅的格局及面积,跟安琪家相差不远,但因为人多,感觉十分拥挤。房间方面,透过走廊能看见这套房子共有三个房间,比安琪家多一个。
晶晶请两人到沙发就座,其他人都移步到拥挤的饭厅去,谁也没有回房间的意思,似乎都想知道事态的后续发展。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沾来的晦气,眼看这生意快做不成了,竟然在这时候还给我添乱…”晶晶一脸愁容,向两人讲述发生在片刻之前的事情——
周小姐是我的客户,全名叫周晓雪。我已经帮她办好了一切手续,跟我其他的客户一样,她在香港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合法的。因为她想顺产,所以在预产期前半个月就到香港待产。她跟前来陪产的父亲周柏荣、母亲叶琳,还有妹妹周芷珊一起住在A室主卧室。
四天前,晓雪在医院顺利地将婴儿生下来,母子平安,婴儿也很可爱。没想到婴儿才出生几天,唉…
她们母子昨天才出院,因为要等我先生把婴儿的证件办好,才能带婴儿回大陆,所以要在这里多住两三天。刚才仙蒂把饭煮好,我就去叫他们出来吃饭,刚好碰到他们准备替婴儿洗澡。
晓雪这是第一胎,什么都不懂,当然也不会知道怎样给婴儿洗澡。周先生跟周太太虽然有经验,但人已老了,手脚不太灵活。晓雪生怕他们会把婴儿弄伤,就不让他们帮忙。芷珊就更别说了,大姑娘一个,连抱婴儿也不会。看他们忙得一团乱,我就动手帮忙给婴儿洗澡。
香港的房子狭小是出了名的,虽然主卧室比较大,但五个大人跟婴儿挤在一起,别说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就连空气也变得混浊。晓雪是刚生完婴儿,不能受风寒,所以不能打开窗户。反正他们留在房间里也帮不上忙,我就叫他们先去吃饭,免得把婴儿闷到了。
他们全都出去了,我就独自替婴儿洗澡,然后给他抹润肤露、穿衣服。等婴儿安静地睡着后,我就走出房间,准备过来B室跟大家一起吃饭。经过客厅时,我看见仙蒂在看电视,就叫她留意一下婴儿,要是听见婴儿的哭声,就到隔壁叫我们。
我来到B室的时候,芷珊已经吃饱了,正准备回A室照顾婴儿。可她才刚走,我们马上就听见她大叫婴儿不见了。接着整个屋子都乱套了,大家都跑到A室,我也走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晓雪像疯掉一样,不停地将被铺翻开,还钻进床底找婴儿。可她怎样也找不着,就大叫婴儿被人拐走了。
我才刚离开房间一会儿,而且仙蒂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从房间出来必须经过客厅才能出门,如果有人抱着婴儿出来,仙蒂不可能没看见。
正想问仙蒂,我离开后有谁进出A室时,有人发现窗户打开了,我明明记得离开时窗户都是关闭的…
“晓雪发现窗户打开后,意识到儿子被扔出窗外?”溪望问道。
晶晶点了下头,答道:“嗯,仙蒂一直在客厅,如果有人将婴儿抱出去,她没可能不知道,唯一可能的就只有被人从窗户抛下楼。想到这一点,晓雪就像疯子一样跑出去坐电梯下楼。”
溪望思索片刻又道:“从你离开房间开始,直到芷珊发现婴儿失踪,总共有多长时间?其间有谁在A室里面,或者进出A室?”
“大概五分钟吧…”晶晶皱着眉仔细回忆一番,遂答道,“当时仙蒂在A室的客厅看电视,我表姐阿珍也在厨房里睡觉。A室另外两个房间也有客人,住其中一个房间的就是燕先生一家…”她指了指坐饭桌旁的一对年轻夫妇及一名四岁左右的女童。
溪望望向夫妇两人,并礼貌地跟燕先生点了下头,转头对晶晶说:“劳烦你介绍一下。”
晶晶向年轻夫妇招手,让他们到沙发前就座,介绍道:“这位是燕先生燕青羽,他是软件工程师。这位是他的太太箫皖婷,还有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燕小晨。他们就住在A室靠近主卧室那个房间。”
溪望仔细观察三人,丈夫燕青羽神色自若,虽然年龄只有三十岁左右,但一看就知道是个久经风浪的人;妻子箫皖婷大腹便便,双眼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不时呵斥调皮的女儿,似乎想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安;而年仅四岁的燕小晨,刚才还挺安静的,此时却变得十分活跃,在客厅内到处走动,并随意翻弄一切她能拿到的东西。
溪望让燕青羽夫妇分别讲述事发前后他们在做些什么。
首先作答的是燕青羽,他回答十分平静——
晨晨有多调皮,你们也见识到了。我老婆怕她会骚扰大家,就将饭菜带回房间喂她吃。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夫妻每次都是轮流吃饭,我吃完就回房间照顾晨晨,让我老婆过来吃饭,今天也一样。
因为我是最早出来吃饭的,所以也最快吃完,我返回房间时,晶晶还在主卧室里给婴儿穿衣服。我跟她点了下头,就回房间让老婆出来吃饭。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我听见门外有高跟鞋的声音。我想应该是周先生的小女儿吧,这屋子全是孕妇,就只有她才会穿高跟鞋。脚步声没到门前就消失了,接着我听见开门声跟水声,我想她应该是进了洗手间。这姑娘挺害羞的,每次上洗手间都会将水龙头打开,生怕别人听见她如厕的声音。
再过两三分钟,脚步声又响起,应该是她从洗手间出来回主卧室吧。可是她的脚步声稍微停顿,马上又再响起,而且十分急躁,我还听见她大叫“宝宝不见了”。
我开门走出来问她怎么回事,她一手抓住我,另一只手指着床上的婴儿被,慌乱地叫道:“宝宝呢?宝宝哪里去了?”
这时B室那边的人都跑过来了,之后情况就是晶晶说的那样…
丈夫说完就轮到箫皖婷,但她并没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只是一再责骂女儿调皮。不过她似乎不太喜欢芷珊,说对方刚买了部iphone5,经常有意无意地拿出来炫耀,就连吃饭也拿出来不停地发微博。她还轻蔑地说:“她刚才也没吃多少,只忙着用手机发微博,几乎没看见她动过筷子,大概是在跟男人调情吧!”
询问夫妇两人后,溪望蹲下来将正在乱跑的晨晨抓住,挤出一张和蔼的笑脸,以柔和的语气向对方问道:“小朋友,你刚才吃饭的时候,在房间里有看见或听见特别的事吗?”
晨晨将食指放唇前,歪着脖子望向上方,似乎在认真思索。片刻后,她突然瞪大双眼盯着溪望,一字一句道:“我,不,告,诉,你!”说罢把小手掌拍在溪望的额头上,随即嘻嘻哈哈地跑到门外去了。
箫皖婷连忙追出去,燕青羽则不停地向溪望道歉。
“没事,小孩子活泼一点才好。”
随后,溪望向晶晶的表姐阿珍了解情况,对方答道:“我昨晚跟老公拍拖去了,整晚都在外面。因为昨晚玩得太累,也没什么胃口,所以一回来就上床睡觉。可能因为外面太吵吧,我一直没能睡着,一会儿听见有人跟仙蒂说话,一会儿又听见皖婷骂晨晨不听话,一会儿又听见芷珊的脚步声,反正一直就没睡好。”
虽然对方没能提供线索,但有一点却让溪望感到好奇,遂问道:“你不用上班吗?今天应该不是假期呀!”
阿珍眼神中闪现一丝惊慌,但马上就恢复平静,答道:“我不是香港人,不能在这里工作,我是来探亲的。”
溪望察觉到对方在刻意隐瞒某些事情,但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戒心,他没有继续追问。另外,他还留意到正在吩咐仙蒂做家务的晶晶,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望过来,似乎很在意自己跟阿珍的对话。
“施小姐,你能不能给我一份住在A室的客人资料?”溪望故意支开对方。
晶晶虽然不愿离开,但还是走到隔壁A室拿资料。溪望趁她走开,便向阿珍小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跟我说?”
“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阿珍往门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听说A、B两间房子都是凶宅,A室厨房的灶底还曾埋过尸体,我睡在那里几乎每一晚都会做噩梦…”她瞥见晶晶回来,立即闭口不言。
从晶晶手上接过资料后,溪望便向正在收拾餐桌的仙蒂了解情况。仙蒂虽然是印尼人,但能说一口不太标准的粤语,要跟她交谈并不困难。
“我煮好饭,就叫大家吃饭。我看电视,大家吃完饭,我再吃饭…”仙蒂的语法虽然不准确,但溪望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当时我在A室看电视,等大家吃完饭,我才能吃饭。燕先生最早出来吃饭,燕太太捧了一碗饭回房间给晨晨吃,魏小姐也捧菜饭回房间吃。晶晶在主卧室给婴儿洗澡,让周先生一家到隔壁吃饭。
过了一会儿,燕先生吃完饭回来接替燕太太。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以看见走廊,但看不见主卧室跟燕先生的房间,勉强可以看见魏小姐回房间之后,直到出事前都没出来。
太太给婴儿洗完澡,也到隔壁吃饭。她刚走,芷珊就回来。她先去洗手间,出来就发现婴儿不见了…
听完仙蒂的叙述,再看晶晶提供的资料,溪望发现A室有一名住客至今仍没有露面,便向晶晶问道:“这个魏晨伊在哪里?”
“在房间里,她比较喜欢安静,很少跟其他人聊天,一天到晚就躲在房间里。就算偶尔在客厅看电视,也不怎么跟别人说话。”晶晶脸上略显为难之色,问道:“要叫她出来吗?”
“我们过去找她吧,反正我也想到出事的房间调查。”溪望站起来往外走,并示意一直没出声的安琪跟随。当走到门外时,他向安琪小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才是警察啊!”
“我在看你表演呢!”安琪露出甜蜜的笑容,“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聪明。”
溪望心中一阵悸动,觉得安琪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或者说自今天早上醒来后,两人关系似乎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当两人独处时,安琪平日的强悍便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与娇媚。

第八章 无相法则

A室的布局跟B室略有不同,饭厅与客厅之间,以一个宽大的储物柜分隔,使饭厅变成仅能放进一张单人床,连房门也没有的所谓“房间”。晶晶说这就是仙蒂睡的地方,而阿珍则睡在相邻的厨房里。
厨房跟B室的布局本来一样,但因为只需要一个厨房,所以这个狭窄空间被塞进一张单人床,当成睡房使用。房门本来是向内开启,放入睡床后就被顶住开不了,所以只能换成门帘。
没有房门阻隔声音,不难想象在这两间所谓的“房间”里,要睡个安稳觉几乎是种奢望。尤其是这里还另外住了三户人。
客厅跟B室相比,多了一张小巧的办公桌,上面放有电脑、家用复印机等设备。溪望在到达之初便早已看见过这些东西,因此才会以索取资料为借口支开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