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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间很紧迫,马甲把车开得飞快。车从水泥路转入一条破烂的碎石路上。吴家的老屋,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坳里面。轿车不能开到老屋门前,我们下了车,又走了十几分钟,绕了一个山坡,才到达吴家的老屋。
这个房屋附近都没有人家,吴家的老屋,还是古老的夯土墙。房屋占地很大。不过从破烂的门窗就能看出,这地方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马甲的父亲,当年就是一个人孤单地住在这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或者心里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让他远离闹市,默默地待在这里?
马甲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我们走进堂屋。屋里面的摆设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很常见的家具,正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两边的墙,一面贴着十大元帅骑马的画像,一面贴着列宁的画像。
屋内的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画像表面因为房顶漏雨,纸张已经是黑一块黄一块。我匆匆打量一下,就跟着马甲走到堂屋左后方向的厢房。
马甲又掏出钥匙,开门。这间应该就是他父亲当年的卧室。
门开了,屋子里昏暗得很,马甲拉了拉门边的绳子,我听到开关的“啪嗒”声,可是灯没亮。
马甲嘴里咕哝了一句,他走进屋内,推开木制的窗户,房间里才明亮起来。
我看了屋里的样子,顿时明白了马甲为什么要拼命研究那些数字。所有的墙上,整个地板上,全部的家具上,连床板都不例外…全部都是数字。
马甲武汉家里电脑桌上的数字,就是来源于这里。
“你父亲当年肯定是用了一种特殊的颜料。”我说道。
“这是肯定的。”马甲回道,“去年我就觉得这屋里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字迹。我以为是雨水渗透下来的痕迹,幸好没有让人来刮石灰。”
我和马甲在他父亲的卧室里站了很久。我没有动任何东西,因为我想没这个必要,马甲肯定早就把这房间每个角落都检查得清清楚楚,我不用再多此一举。
“走吧。”马甲说道。
“对不起。”我有点歉意,“我只是个写帖子的。除了会幻想,并不会做这种实质性的事情。”
马甲没说话,我们走出来,又驱车回到武汉。
一个星期后,关于马甲的父亲,我脑袋里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连忙在网上给马甲留言。
马甲正在线上。我急不可待地对他说:“你父亲留下的数字,也许根本不值得研究。”
“为什么?”
“我们带入思考一下。”
“你说。”
“你父亲是个侦察兵,这个确定了。”
“是的。”
“而且是立了大功的侦察兵。”
“当然。”
“你父亲这种人,心理素质肯定很过硬。你家的政治背景无可挑剔。”
“你到底要说什么?”马甲有点着急。
“你父亲也许没有退役。他也许到现在都是个军人。”
“可是当年,他明明退役了进入远洋集团。”
“远洋集团的员工,为什么由长航武汉分局来发工资?”
“这个,我没想过,从没想过。”
“你现在可以去问问长航武汉分局,问你父亲的下落。他们肯定会告诉你,他们应该只是给你父亲代发工资。”我接着打字,“你去远洋问过你父亲的编制没有?”
马甲回复:“2005年,父亲失踪后,我收到一封来自北京的函件,内容是我父亲长时间离岗,不能占用编制,开除。落款是远洋集团。”
“远洋集团的总部在天津。”我回道。
“你在网上查过?”
“不用,我2009年在天津,很巧,我在天津市游玩的时候,曾经路过远洋集团的总部大楼。”
马甲回复:“我现在要出去了,那下次聊。”
“好的,明天把你问的情况告诉我。”
第二天我在网上一直等着马甲上线。我现在对他父亲的事情越来越好奇。
不过这一天他都没有登录QQ。
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一直过了一个星期,我终于等到他了。
我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了,你去长航问了吗?”
马甲回复:“问了。”
“我猜对了吗?”
马甲说:“比你猜测得更过分!”
“什么情况?”
“当年给我发钱的出纳、会计都换人了,现在的财务根本就不清楚我爸爸那件事情。”
“你找过他们的领导没有?”
“我找了,他们也是换届之后的领导,对这事一无所知。他们听我说了后,也很好奇,专门又安排财务查了以前的工资记录…”
“没有查到,是吧?”
“是的。”
“于是你去了天津?”
“对。”
“你在天津应该也查不到什么!”
“是的,四个字:查无此人!”
“那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马甲说:“你应该能猜到。”
“我想,你应该是去了北京,反正离得很近。”
马甲说:“我按照当年寄信函的地址去找,那个地址是中央军委。”
“那你肯定进不去。”
“于是,我又去了当年我父亲所在的军队连部,好在当年父亲所在部队的番号还在。”
“你打听到什么?”我急忙问道。
马甲说:“说了你肯定不会相信。”
“你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更让人匪夷所思呢?难道你父亲当年的部队也查不到他的资料?”
马甲说:“我父亲叫吴XX,我在他当年的部队问他的名字,我问到了。他们确定了我父亲的身份,还热情地招待了我,他们对我父亲立下的战功很清楚。”
“那就好啊。”
“不好。”
“出了什么意外?”
“我父亲根本就没回来。”
“什么意思?”我越听越诧异。
马甲说:“他们说我的父亲的确是荣立了二等功,可是我父亲并没有活着得到这个荣誉,他的二等功,还有他的烈士身份,是追认的。”
“什么?”
“我的父亲根本是死在了战场上!”
一定有什么事情出了岔子。这下我也昏头了,于是我发了一长串惊愕的表情过去。
过了一会儿,我见马甲没回复,于是又问他:“那你父亲回来后的事情怎么解释。你父亲在你老家作了报告的,还有你,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回来结婚生子?”
马甲说:“你能帮我分析一下吗,我现在脑子很乱。”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
“我帮你分析有三种可能。一,你父亲真的死在了战场,回到家乡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冒名顶替你的父亲,过着英雄的生活。但是这个人和你母亲结婚,生下你。从血缘的角度来讲,这个替代者,仍然是你的父亲。”
“二,你的父亲并没有死,他作为战斗英雄回了家,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他的身份被抹掉。”
“三,你父亲死了,回来的是你父亲的鬼魂。呵呵,这是我在开玩笑。你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你父亲在战斗结束后,因为伤势很重,无法表明自己的身份,被送到后方医院。你父亲的战友找不到他的尸首,或者是把其他的尸首误认为你的父亲。”
马甲说:“我在部队见到了我父亲当年在军队的照片,还包括他的军官证、他的入党宣誓仪式上的照片以及随军记者给他拍的军营照…但照片上的人,不是我父亲。”
“你的意思是,照片里的父亲,是另外一个人。你所说的那个父亲,其实已经死了。你真正的父亲,是个冒名顶替者?”
“这太让人无法接受了!”马甲显得有些激动。
我只得安慰道:“你想开点,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也许你亲生的父亲和吴XX很熟悉。吴XX本来就没什么亲人,于是你亲生父亲利用部队和地方上的信息隔阂,回来后,和吴XX调换了身份。后来你亲生父亲因为良心发现,无法面对身边的人,于是漂洋过海,十四年都没勇气回家。回来后,他又因为同样的理由,选择独自生活。几年后,他实在无法承受内心的压力,悄悄失踪。”
马甲说:“只能这么想了。”
马甲和我两个人都不聊天了,QQ聊天窗口平静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我又主动打字过去:“你有事情瞒着我。”
马甲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这么多线索,你在过去的五年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为什么你以前不去长航和远洋,还有你父亲的部队了解情况?”
“蛇哥…我去年才看到我父亲在老屋里留给我的数字。在那之前,我并不认为我父亲的失踪,会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失踪,如果你去过公安局的人口失踪调查科,就会知道在我们这个国家,人口失踪的确算不上什么偶然事件。”
“那你父亲的年龄和样貌,怎么解释?”
“生理上的特殊,相对来说,更不值得一提。这世上返老还童的事,也不少。”
“当你发现老屋里,你父亲留下的数字,你就知道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你看,从我们现在分析的情况来看,我的父亲,是不是吴XX,都值得怀疑了。”
“不对。还是不对。”我摇了摇头,“你父亲退役后在老家作过报告,在家乡是知名人物,这是无法抹掉的事实。”
“难道是父亲的部队故意篡改了他的身份?”
“这样的话,就合理很多。你父亲一定有很重要的任务,并且非常隐秘,隐秘到国家要抹去他的身份。”
“那他在老屋里留下数字,是什么用意?”马甲又问道。
“我想,他是想让你知道他的经历。可是他当年没有办法告诉你,他肯定受到了监视,于是他用他的方式,留下线索,告诉你他的往事。他承受的压力一定非常大,他肯定经历了常人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才让他选择独自待在山里。”
马甲说:“是的,这个推断就能解释他又突然失踪的原因了。”
“哈哈,看来你找我找对了,我的确是很能幻想。现在我们来解决你父亲给你的线索问题。”
马甲说:“你有把握了吗?”
“我没有,但是我能试一试这个思路。我仍旧用带入的思维方式。”我想了想接着说,“你父亲是侦察兵,他能潜入敌人的后方,他能使用军队的通讯设备,也就是说,他具有情报人员的素质。”
“你的意思是,他从战场回来后,被国家某个安全部门接收,成为情报人员,从事非常隐秘的工作?”
“正是。”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不能告诉我那十几年,他干了什么。但是他在2005年再次出去之前,又想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于是用了很特别的方式?”
“对。”
“可是我一直无法破译我父亲留下的那些数字。他从来没有给过我提示。”
“你知道情报人员,或者是从事破译密码的工作人员,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玩心眼。”
“你父亲肯定是能猜度别人心理的高手。也许我们现在所做的推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们离真相很近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我搞不懂那些数字。”
“不要再想那些数字了,那是你父亲糊弄暗地里监视的人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东西要留给我,并不能从数字上入手?”
“是的,这样不仅瞒过了监视你的人,也保护了你,并且让你能得到他留下的信息。”
“我该怎么做呢?”
“《三国演义》讲的其实就是钩心斗角的故事。无论什么计策,什么战略,其实说白了,都是一个揣摩敌方心思的过程。打个比方,空城计,诸葛亮就是算准了司马懿的心思。司马懿看见空城,就认为是诸葛亮故意做出的假象,诸葛亮算准了司马懿会这么想,为什么,因为诸葛亮知道在司马懿心里,他是个不敢冒险的人。说穿了,策略就是个一正一负,猜大小的赌博。”
“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最终的基础都是对立的二元?就像计算机,无论多么复杂的计算和操作,核心处理器所面对的就是0和1。”马甲说道。
“可以这么理解。你父亲留给你的线索,肯定非常简单就能找到,原因就是,他留下这些貌似有理可循,但又无法破解的数字,其实只是个掩饰。”
“我明白了,我可以去找我父亲当年作报告的时候所结识的人。他把这些东西,平平常常地交给某个能相信的人,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应该就是这样了。”
“那我要很隐蔽地去找那个人了。”
“不用了,你的父亲已经帮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些用特殊颜料写在墙壁上的莫名其妙的数字,也许在他失踪后不久,就被监视他的人发现。时间过了这么久,那些部门的人员可能已经被这些数字折磨得没了耐心。再严密的监视,也会松懈。我想监视你们的人,现在已经撤走了。”
“谢谢你,谢谢你!”马甲听了我的分析,又连连感谢。
“别谢我,以上我所说的,都只是大胆的推测,仅仅是推测…”
这次聊天之后,我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网上遇到马甲。我一直在想,马甲究竟找到他父亲留给他的信息没有,我的大胆猜测,是否正确。
终于,在四月中旬,我在QQ上看到了马甲的留言:“蛇哥,你是对的。”
他发这个消息是前一天的深夜,现在他不在网上。
隔了几天,马甲又在网上给我留言:“蛇哥,你猜,我父亲把留给我的日记本,给了谁?”
留言仍旧是深夜发的,我看到信息的时候,他还是不在网上。
我回复:“别跟我绕弯子了。”
第二天,我就得到消息。
马甲留言说:“哈哈,真的跟你说的一样,我就找了两个人就找到了。我找的第一个是当年他作报告所在学校的校长,我没有得到答案,然后我又找了另外一个人,他是我们当地一个姓吴的人,是一个修族谱的。我当时想,他那时候要修族谱,肯定会找我父亲,我父亲是名人嘛。他告诉我,我父亲答应把自己列入族谱的条件就是,他绝对不能看这个日记本,再就是当我找到他的时候,就无条件把日记本交给我。”
我留言:“为什么不要他主动给你。”
我正要把这条留言发上去,想了一下,马上就取消了。我怎么都笨了,如果修族谱的主动去找马甲,岂不是会引人注意?当马甲能慢慢找到这条线索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了。
马甲的父亲,绝对不是个平凡的人物,他实在是太聪明了,真是步步为营。
第二章 对越自卫反击战英雄
我在2011年4月中旬,收到马甲的离线文件。马甲附带留言是:“蛇哥,这就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文字。我只给你传了开始的一部分。你把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大致猜对了,谢谢你的帮助。我会慢慢把我父亲留下的故事,都传给你。”
我接收了文件,随即留言:“为什么是故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没想到马甲是隐身,他正在线上,他快速地回复我:“我觉得就应该是故事,我就算相信他的失踪是因为被外星人抓走,也不能相信他写的东西。”
我回复:“如果是故事,我能把他写的东西整理一下,写成帖子吗?说真的,我对你父亲很好奇,如果你父亲留下的文字真的很离奇,我可以放弃写《鬼事》续集的计划,把你父亲的文字写成帖子。”
“随你了。”马甲回复。
“你没意见吗?”
“这些文字如果是真的,我父亲的事情让大家知道也不是坏事;如果是他编的故事,我只能说,他比你还会幻想。”
“这就好解释了,我写帖子就是因为在工地上太孤单、无聊。你父亲所处的环境,比我更寂寞百倍。人在枯燥的环境下,就会胡思乱想。那我就先看看了,如果觉得合适,我会把你父亲的故事当帖子发出来。”
“我父亲的文字写得很凌乱,其实从内心里讲,我希望你能帮他整理。”马甲说。
“我试一试。”我回复道。
“那我就一段一段地传给你。”
“OK!”
我看了马甲给我传过来的第一份文档之后,就决定把他父亲留下的文字给发出来。因为他父亲的故事,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他父亲绝对是个出色的故事家。当然还有个可能,这是他父亲的真实经历。
但我和马甲保持一致的态度,因为我又陆续收到了他传给我的文档,这些文字记录的内容实在太离奇,我也不能确认事情的真实性。
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当一些喜欢看我帖子的网友追问我什么时候写《鬼事2》的时候,我都千篇一律地回答:“我今年的写作计划是——《异海》!《异海》!”
以下是第一份文档(所有文档内容,均被我修饰过,但大致情节没有改动):
儿子,我一直都亏欠你和你母亲。但是我是个军人,我要面临的选择,逼着我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做出取舍。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
这几年,你经常问我离开你们的十四年,我到底在哪里,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先告诉你,离开你们的十四年,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瞬间,一晃而过。
我慢慢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经历过什么事情。
先从我在战场上开始说起。我在越南,潜入敌人的指挥所,用他们的发报机向战友指明了方位。十分钟后,炮弹爆炸的声音在我附近响起。我当时任务已经完成,剩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死。我逃不掉了,身边都是敌人,还有我战友发射过来的炮弹。
密集的炮弹,跟雨点一样,让我和这些越南人一样,放弃了躲避。然后我所躲藏的角落,被一发炮弹击中。我在昏迷前,感受到了猛烈的冲击波。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广西的一家后方医院。救了我的是一堵墙,它替我遮挡了炮弹的冲击,我只是被压在一堆碎石瓦砾之中。
我在疗养所养伤,获得军功章。这些事情,你都知道。然后我接到部队转业的命令,回到老家。我在家乡受到热情接待,然后开始在县城的几所学校作报告。
接下来,我就等着地方政府给我安排工作。我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县城,当一名警察,公安局给我留了个刑侦科长的位置。另一个是去武汉,你爷爷在一年前也平反了,出于对他的补偿,我可以到武汉的一个行政部门去给领导开车。
那段时间,我慢慢地想好了,我打算留在县城,做自己想做的工作。可是事情发生了变故,我当兵所在的部队的政委来了,和他一起的是个身份不明的人,从政委对他恭敬的态度上分析,这个人来头非凡。
他们找到我,把我带到县招待所。那个神秘的人带我进了一个房间,政委在屋外站岗放哨。进入房间之后,那个神秘人物仔细检查了房间内的布置,又拉上窗帘。从我的职业角度来看,他做得非常专业。
“时间紧迫。”这个来历非凡的人物对我说道,“不罗唆了,我现在问你,你还愿不愿意继续为国家上战场?”
我立即回答:“愿意。”
“你的情况,我们已经调查得非常清楚。”那人说道,“我们对你的政治背景很满意。”
“我对国家和党永远忠诚。”
“我们找你,政治觉悟只是最基本的条件。”那人接着说道,“你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我们考虑你的重要因素。”
“我无条件听从组织安排。”
“好。”那人说道,“我马上安排人,把你的身份和档案,转入我的部门。”
“能问一下首长,是什么部门吗?”
“我们隶属海军第七XX研究所。”那人说道,“这个问题不要再问。”
我当时的念头就是我们的祖国有可能要和某个国家进行海战,但我不是海军,组织上找我,应该是要我投入到情报的战场上。
但我想错了。这个随后再说。
“我是海军第七XX研究所海洋战略科的主任,上校衔。我姓王。”
“我该叫您王师长,还是王参谋长?”
“不行,你只能叫我王主任。”
“是。”
“现在给你第一个命令。”
“是。”
“你马上结婚。”
“什么?”我很奇怪。
“在一个星期内,你必须结婚。”王主任说道,“马上执行命令。三个月后,我来找你。”
王主任说完这些话,就出门和我当年的政委坐上吉普车走了。
我开始犯愁:“到哪里去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呢?”
可是事情很顺利,第二天,县统战部的领导就找到我,问我有没有考虑个人问题。我立即表示,如果领导有合适的人选,我接受安排。
于是我见到了你母亲。你母亲当时二十一岁,高中毕业。领导告诉我,她听了我的报告,非常崇拜我这个战斗英雄。你母亲政治背景很过硬,她是个孤儿,是被政府照顾、培养,被党抚养长大的女儿。
我还没看到你的母亲,就领到了结婚证书。我和你母亲都没有亲人,我们结婚没有操办任何仪式。你母亲对我很崇拜,也许你听了不高兴,但我们之间的确谈不上有什么夫妻感情。她对我太尊敬了。
结婚后第二个月,你母亲到医院检查,回来告诉我,她怀上了你。她的表情很兴奋,但绝不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的欣喜,而是…而是更像完成了一个任务。
是的,就是个任务。
我这时候,就隐约想明白,我将要面临的战场,一定非常险恶,组织在为我考虑身后的事情。当然,还有一个解释,我要去的战场,将要面临很多考验,一个有家庭的人,更不容易变节。不过这念头,我是在很久以后才想到的。我当时对国家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用生命来捍卫国家的利益。
王主任在和我第一次见面后的第三个月,刚好是第三个月,他准时来找我。我稍作收拾,与你母亲告别。坐上王主任的吉普车,在武汉附近的一家军用机场,我登上一辆运输用的飞机。在飞机上,我没有问飞行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飞机在夜间起飞,三个多小时后,降落在一个偏僻的军事基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我从空气中的咸腥味能判断,这个基地,一定靠在海边。
基地上的建筑物非常稀少,只有一条长长的飞机跑道以及跑道尽头的两三栋砖房。王主任带我走进其中一栋砖房中的一间办公室。
一路上王主任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只是跟着他。办公室内,靠门左手的地方,还有个木门。王主任掏出钥匙,插入木门转动两圈。门锁咔哒响了,王主任用手按在门上,门缓缓开启。这时我才看出,这扇门是道钢门,只是外面刷上了黄色木门颜色的涂料。门后是长长的楼梯,延伸到地下。我跟着王主任,一步步向下走去。
楼梯的尽头,像迷宫一般。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穿着戎装,一些工作人员在过道里匆匆行走,还有一些人站在设备的操作台前,注视着电子仪器。
王主任继续带着我行走。我们又走进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条通道出口,也是一扇厚重的铁门。王主任打开铁门,我们走进去,我看到这是一个地下空间,非常空旷,有两百多米长,十几米宽,高度在十米左右,这是一个长筒形的空间。这个地下空间四周的墙壁,很多地方伸出铁质的桥架,顶部还有些钢梁,还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钢制结构,从墙壁伸出,或是挂在顶部。空间四周的墙壁很粗糙,我用手摸了摸,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