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好意!”卞虎说着将外套脱掉递给宋一,询问般对吴华忠说道,“我下去了!”
吴华忠轻轻点了点头。
“您不拦着他!”羊倌瞠目结舌地对吴华忠说道。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吴华忠肯定地说道。
“大叔,当年陈宇下去的路在哪里?”卞虎问道。
羊倌无奈,只得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他所说的那条路上。这里果然要比周围低矮很多,站在这里的悬崖边上,立刻能感觉到阵阵湿气从下面冲上来。卞虎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然后双手紧紧地抓着悬崖边上凸出的石头,身体紧贴着崖壁,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
由于下面深潭蒸发的水汽的缘故,那些凸起的石头显得格外滑。卞虎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次换位置都要再三确认几次。吴华忠之所以那么肯定地让卞虎下去,不仅是因为他曾经是特种兵,还因为他本就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当年吴华忠组建重案组的时候,曾经特意到部队上寻找适合的人选,从数以万计的人中挑选出十几个身体素质过硬的人,他们全部通过了吴华忠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重重困难的考验。然而最后一项考验却让这些人犯了难。这最后一项考验是四百道选择题,这些题非常繁复、冗杂,涉及的方面极广,包括天文地理,也包括一些个人喜好,而且其中一部分题目是重复的。
他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这十几个人极为认真地在规定时间内做完了四百道选择题,而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吴华忠收回那十几份试卷之后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将它们全部丢进了旁边的碎纸机。就在他们惊愕不已的时候,吴华忠问了一个问题:这些题中有多少道题是重复的?
在这十几个人中,只有卞虎一个人答对了,吴华忠当即便将卞虎留了下来。
卞虎发现越是往下走,石头越是光滑,而且其中很多石头上面都长满了湿滑的青苔,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去。上面的人都为卞虎捏着一把汗。大概四十分钟后,卞虎忽然向上喊道:“我已经下来了!”
上面的人发出一阵欢呼,不过之后他们便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下面究竟有什么?那些声音真的是鬼娃发出来的吗?
8
自从重案组一行人离开之后,黄怡婷就一直忐忑不安。她开着电脑,却下意识地频频看表。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黄怡婷却始终无法安下心来。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在电脑上翻看着这几天的记录。
正在这时,一个民警来到了重案组的临时住所。他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这次来是特意为重案组送夜宵的。其实黄怡婷不难看出他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想询问案件的进度。
这一点很好理解。据说那些去县局闹事的群众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全部离开,虽然其中大部分人已经撤走,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县局大院内静坐。一天不破案,他们一天不肯离开。因此他们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黄怡婷简单地讲述了最近的一些进展。当听说还没有实质性进展的时候,那名民警脸上显出失望的表情。
“黄警官,你们是我们全体民警的希望啊!”那名民警激动地说道,“现在我们都不好意思见那些群众。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一天不破案,我们一天睡不好觉啊!”
“嗯!”黄怡婷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一定会尽快侦破这个案件的!”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声,黄怡婷和那名民警立刻站起身来向那个方向望去。响动声是从那个锁着侏儒的屋子里发出来的。
“怎么了?”民警警觉地询问道。
“哦,那里关着我们昨天从鬼娃岭的墓地里抓回来的周宇!”黄怡婷淡淡地说道。
“周宇?”民警诧异地问道。
“哦,就是那个侏儒!”
“哦哦,他啊!”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一提到鬼娃岭里的侏儒,却都知道。民警顿了顿说道,“他又被抓进来了?”
“又?”黄怡婷不解地问道,“之前他被抓过?”
“嗯!”那名民警点了点头说道,“前段时间有人说自己家的祖坟被人挖过,里面的尸骨都被刨了出来,散了一地。那鬼娃岭极少有人进去,只有那个侏儒一直住在里面,所以当时就把他抓回来了!”
“其实他被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墓地被挖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毫无疑问。但是有什么办法啊?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只能是抓了关上一两天再放出去,放出去之后他便又回到鬼娃岭!”那名民警无奈地说道,“当初愤怒的村民一度将他住的那间茅草屋烧掉了,差点烧死他。可是这家伙就是命大,自己把茅草屋又盖了起来,还一直活着!”
“你们上次关他是什么时候?”黄怡婷追问道。
“一周之前吧!”民警回忆道。
“上次关了多久?”黄怡婷继续追问着。
“平时都是一两天,好像上次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大概有四五天的样子!”民警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黄怡婷立刻站起身来掏出手机拨打吴华忠的电话,但是那手机却迟迟没有信号,再拨打别人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无奈之下,黄怡婷只能给他们群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走到那名民警的面前说道:“帮我一个忙!”
9
正如羊倌所说,这鬼娃岭的悬崖下面有一口深潭。深潭周围的荒草一人多深,荒草间的小路满是泥泞。卞虎从悬崖上下来之后下意识地掏出枪,小心翼翼地在这荒草间搜索着。手电的光并不能照射太远,不过他还是在这荒草间发现了一些零星的骸骨。大多数骸骨已经被水浸泡得支离破碎,看不出完整的模样。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卞虎还是敢肯定这些骸骨应该是婴儿的骨骼。
忽然一阵婴儿的哭声从卞虎身边响起,卞虎猛然一惊,只觉得那声音是从自己身后的方向传来的。他顾不上想太多,一面将子弹上膛,一面向身后狂奔。当他来到声源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因为他已经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前面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深潭,那声音正是从深潭中发出的。卞虎皱着眉头在深潭边绕了一圈之后,纵身跳下了深潭,虽然此时正是盛夏时节,但这深潭中的水却冰冷刺骨。他的手电是防水的,因此在黑乎乎的深潭中依稀能分辨出方向。
他告诉自己,不弄清楚鬼娃岭的成因,绝不会离开这里。这深潭有十多米深,在接近深潭底部的时候,卞虎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水流,他用手电向那个方向照去,只见平静的潭底竟然有一个黑乎乎的地下河的入口,汩汩的水流正在从那里涌出。原来这潭水是活水,而那声音在他跳入水中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正在这时,一个黑色的物事从卞虎的眼前闪过,卞虎一惊,憋着的一口气立刻泄了出来。他连忙摆着双腿向上游,到了水面上,卞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潭底。这一次他瞪大眼睛一定要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物事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它笔直地向卞虎手电光的方向游来。当它接近卞虎的时候,忽然转身发出一阵“哇……哇……”如同婴儿般的哭泣声,卞虎也趁此机会将它看得真切。那东西足有半米长,有点像蜥蜴,不过比蜥蜴的身体更肥一些,脑袋扁平,大张着嘴,鳞片光滑,身下有四肢。卞虎一眼便认出了它。当年卞虎刚到部队上的时候,曾经在新疆一带服役,那时候就听说过它,它叫大鲵,也叫娃娃鱼,因为它的叫声有点像婴儿哭泣声,是国家二级保护物种。只是没有听说这里竟然也有大鲵。
卞虎终于弄清楚鬼娃岭中婴儿啼哭声的成因了,他双脚向地上一撑,从水底钻了出来。这水中太过寒冷,体力消耗太大,此时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缓慢地游到岸边,发现岸边竟然躺着一具白色的成年人骸骨,周围还有一些破损的衣服碎片,从那些碎片上不难看出,这个人穿的是一身警服。他恐怕就是当年坠入这深潭之中的陈宇。卞虎上了岸,此时更觉得阴冷无比。他浑身发颤地将陈宇的骸骨收拾在一起,默默地敬礼之后,才对上面高喊道:“下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上面的人已经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听到卞虎的喊声都非常高兴。卞虎在下面待了一会儿,等体力渐渐恢复之后,又从下来的地方慢慢地向上攀岩。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攀岩的道理与其差不多,向上攀岩,再加上有之前下来的时候试探好的路,相对容易得多。但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因此卞虎上来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当卞虎终于攀岩上来之后,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坐在一旁,将下面的情况大致向吴华忠等人汇报了一下。虽然这一次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鬼娃和罪兽,但是毕竟解开了村民们心中关于鬼娃岭的种种猜测。
卞虎休息片刻,一行人沿着原路向临时住所行进。一路上卞虎都在惊讶,那一直让村民们备感疑惑的鬼娃岭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刚走出几里路,几乎是同时,几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了黄怡婷的短信。
“那些罪兽有可能是侏儒豢养的,收到信息立刻到侏儒居住的茅草屋来找我!”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向前狂奔而去……
刚奔出几步,只听一声枪响,那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10
事发前夜,沈玄和黄怡婷两个人走在村口的路上,黄怡婷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沈玄看着黄怡婷皱着眉头的样子问道。
“如果说是罪兽作案的话,为什么这两个案子的时间跨度这么大?”黄怡婷的问题提醒了沈玄,他一直觉得有什么遗漏的问题,原来就是这个,“一个发生在‘文革’时期,一个发生在前几天!”
“显然这些罪兽袭击人类是因为饥饿,这一点从它们将尸体吃成那副模样不难看出!这么久一直没有发生类似的袭击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不饿!”沈玄思索着说道。
“不饿?”黄怡婷不明白沈玄的意思。
“有种假设,现在只能说是假设!”沈玄特意强调道,“我在想这么多年是不是有人豢养着它们,而不知什么原因,那个豢养罪兽的人忘记喂它们了,才发生了这两起命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整件事就合理了!”黄怡婷想着沈玄的话说道。
当黄怡婷听到民警所说的上一次将侏儒关了四五天,而那段时间正是案发的时间,她立刻有种感觉,恐怕豢养那些罪兽的人只有那个侏儒,而知道那些罪兽藏身之所的也只有那个侏儒。这也是她请民警帮忙的原因。
她先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侏儒的住所,然后电话告知民警将侏儒放了。果然不出所料,那侏儒刚被放出来,便立刻向住所狂奔。他回到住所之后,在屋子内四处找寻着什么,忽然他的目光盯住了墙上挂着的一截已经风干了的肠子。他将那根肠子挂在腰间,之后匆忙地奔了出去。黄怡婷手中紧紧握着枪跟在侏儒的身后,焦急的侏儒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尾随者。
那侏儒沿着小路径直向鬼娃岭深处走去。这蒿草虽然深,但是侏儒的身材矮小,因此他行进的速度极快,黄怡婷艰难地跟在侏儒的身后。忽然侏儒在前面的一个岔路口一拐消失不见了。黄怡婷有些惊慌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正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瓮声瓮气的叫声,那发声含糊不清:“周……周……”
黄怡婷立刻向有声音的方向小跑着追了上去。当她跑了几步之后,远远看到侏儒那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一块石头上,昏暗的月光下,侏儒显得形单影只,他口中一直不停地含糊喊着:“周……周……”
黄怡婷矮着身子躲在草丛中注视着他,她知道此时侏儒一定是在呼唤那些罪兽。果不其然,片刻工夫,两个和侏儒身形差不多的婴儿模样的东西行动敏捷地从两旁茂密的树林中钻出来,快速向侏儒的方向而去。
那两只罪兽显然和侏儒非常熟悉,它们俩亲昵地围在侏儒身边,像是一群孩子在玩耍一般。也许在这个孤独的侏儒心里,那两只罪兽便是他的兄弟。侏儒拿出那半截风干的肠子,一点点地掰下来丢给两只罪兽。那两只罪兽欢腾地接住肠子,一口就咽了下去。当那一截肠子都被吃光之后,那两只罪兽显然还不满意,它们渴望地看着侏儒。虽然侏儒和之前一样跳着,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依旧那般开心,但是两只罪兽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欢腾地围着侏儒乱跳了。
两只罪兽向后退了退,身体微弓,一个箭步将那侏儒扑倒在地。侏儒毫无防备,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懂得自己豢养多年的“兄弟”怎么会忽然攻击自己。那侏儒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声息。黄怡婷这时从草丛中站起身来,用枪瞄准一只罪兽的脑袋按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这一枪打在了那只罪兽的肩膀上。两只罪兽机敏地扭过头,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入侵者,放弃了对侏儒的攻击,转而向黄怡婷跑来。或许在它们眼中,这是一顿更胜侏儒的美味大餐。黄怡婷瞄准其中一只又是一枪,但是这罪兽极其聪明,而且行动非常迅速,竟然躲开了。
它们像是饥饿的猛兽一般向黄怡婷的方向狂奔而来,黄怡婷沉着冷静地又是一枪,这一枪再次被罪兽躲开了。只见那罪兽越来越近,黄怡婷手心满是汗水,她咬着嘴唇又是一枪,这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之前受伤的那只罪兽的胸口,那只罪兽应声倒地。而另外一只则更加机敏,它忽然钻进了附近的草丛中,黄怡婷只听身边的草丛唰唰作响,草也晃动,却看不到人影。她向草丛的方向一连开了几枪,直到扳机再也按不下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子弹已经打光了。
黄怡婷心知不妙,连忙向后退,那罪兽非常聪明,它跟在黄怡婷身后步步紧逼。黄怡婷在这荒草蔓生的小路上行走,虽然用尽全力,但还是比不上这罪兽的速度。就在她慌不择路的时候,脚上被蒿草一绊跌倒在地。瞬间那只罪兽从她身后的草丛中蹿了出来,这时黄怡婷才看清这只罪兽竟然长着和人差不多的一张脸,嘴里有两排细密锋利的牙齿,而它的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硬皮,前肢长着锋利的爪子。它站在黄怡婷面前抬起头,鼻子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嗅着空气中黄怡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第几声枪响了?”宋一一面奔跑一面问道。
“第七声!”卞虎一直在数着这枪声。
“糟了,没子弹了!”宋一说着加快了脚步。身后的沈玄听到之后拼命地向前奔去,竟然超过了他们两个。
那罪兽弯下身子,黄怡婷刚刚看到了那一幕,她知道这是它准备进攻了。黄怡婷在身边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块石头或者其他坚硬的东西抵挡一下,可是让她绝望的是,身边除了蒿草还是蒿草。
那罪兽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向黄怡婷的方向猛扑过去。就在它即将扑到黄怡婷身边的时候,沈玄从黄怡婷的身旁跳出来扑到她身上。因为距离的缘故,那罪兽没来得及开口,但是爪子却深深插入了沈玄的肩膀里。沈玄只觉得一阵剧痛,身体竟然开始麻木了。
正在这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卞虎和宋一两个人一人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只罪兽的脑袋上。
11
沈玄的伤势不重,只是皮外伤。黄怡婷问沈玄为什么要那么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的身前。沈玄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本来以为你那天晚上最后一个问题会问一些别的呢!”说完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沉默着不再说话。其实正如卞虎后来和宋一所说的那样,那小子当时跑得比兔子还快,而且还不会开枪。估计那时候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无论如何案子终于破了,这对于渭水县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之前在公安局门口静坐的群众敲锣打鼓地送来了几面锦旗。可是真的该接这些锦旗的人已经坐上车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重案组成员坐在回程火车的包厢中沉默不语,这个案件虽然已经告破,但是他们心中的一些疑惑尚未解决。后来吴华忠说他在破案之后曾经查过一些关于侏儒的档案,侏儒的父亲是当时红卫兵的头,陈升就是被他诬陷成“反动学术权威”的。在侏儒父亲的档案中,吴华忠还查到他原本有一对双胞胎,只是另外一个孩子在侏儒四岁的时候夭折了。
于是沈玄就有了以下假设:
当年侏儒被家人遗弃之后,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些罪兽,因为它们的长相、身材与人类似,尤其与侏儒死了的哥哥极为相似,所以他将罪兽当成了自己的兄弟。而陈升最初发现的确实是受害人和侏儒两个人,但是杀死受害人周启明的是那些罪兽。而当陈升将这件事告诉民警之后,侏儒的父亲便用自己的手段将事情掩盖了下来,并对陈升实施报复,将其诬陷为“反动学术权威”,想让其永远闭嘴。
而陈升平反之后对这个案子仍然耿耿于怀,于是他暗中观察侏儒,发现了侏儒和几个罪兽食尸的事实,于是开始不停地举报。但是因为侏儒吃的都是尸体,所以当地民警对于这样一个人也不好做任何处理。虽然陈升觉得食尸的还有别人,但是因为拿不到确凿证据,因此警方无法立案调查。陈升因为这件事越发抑郁,陈宇为了让父亲彻底从案子中摆脱出来,夜探鬼娃岭,最后坠崖而死。
因为年代太久,很多证据都不存在了,相关的人也都已不在人世,因此只能做出这样的假设。
可是虽然做了这样的假设,但始终有一个问题让沈玄想不明白,那就是那些长相和人相似的罪兽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真如当地村民猜测的那样,那是一群吃了死孩子之后的猴子变的吗?
第5章 第五案 魔术师
引子
海盗船带着人们的惊呼,呼啸着从一头摆向另一头,强烈的下坠感刺激着肾上腺素激增,将恐惧推向顶峰,同时造成脑内轻微窒息,压抑在胸腔内的气流冲破气管,惊呼声为这夜晚热闹的游园会平添了一丝激情。
唐悦顺着惊叫声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时海盗船刚刚到达一头的顶端。她觉得有些无趣,这些游戏在她看来都过于原始、野蛮,她喜欢更优雅一些的东西。她站在游园会的中央环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一块彩灯闪烁的牌子上——魔术。
舞台很小,黑色幕布前面魔术师的身上打着白色的光。他不但手法精妙,而且人长得也帅气,从观众手中接过一个尚有半瓶水的矿泉水瓶,然后又从一个男观众手中借来一个Zippo火机。
他一手拿着矿泉水瓶,一手拿着火机,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然后双手轻轻撞击着。观众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魔术师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某个细节。魔术是一场魔术师和观众的博弈,魔术师拼命掩盖着自己的手法为观众制造幻觉,而观众则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努力发掘那幻觉背后的真相,但这场博弈的胜利者往往是魔术师。
火机不停地撞击着矿泉水瓶,忽然那矿泉水瓶像是出现了裂缝一样,火机竟然被魔术师硬生生地推进了瓶子中,而矿泉水瓶却滴水未漏。这一切宛若梦境一般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片刻之后,掌声雷动,人们都在赞赏魔术师这惊人高超的技艺。
最后一个魔术也是本场演出的压轴节目——幻觉。魔术师需要一位观众配合,很多热情的女观众纷纷举手,魔术师缓步走到唐悦身边伸出了手。唐悦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跟着魔术师走到了舞台上。
幻觉,魔术师轻轻地在唐悦身上拍了两下,唐悦觉得眼前的灯光越来越炫目,渐渐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宛若进入了梦境一般。片刻之后,掌声再次响起。而唐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自己的幻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美梦。
或许是噩梦。
唐悦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此时是深夜3点钟,她忽然注意到手机上的日期,她记得那晚出去的时候应该是17日,怎么手机显示24日呢?难道一觉睡了七天?这绝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父母一定会叫醒她的!
她自嘲地笑笑,觉得有些饿,这个时候吃饭很容易长胖,她暗暗对自己说。但是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一面挠着披肩长发,一面向厨房走去。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在屋里缭绕着,唐悦皱着眉警觉地向厨房走去,斑斑的血痕从父母的卧室一直延伸到卫生间。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唐悦的心在乱跳。她一步一步地向卫生间移动,一股强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唐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卫生间内到处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腐烂的尸块凌乱地堆得到处都是。唐悦完全惊呆了,她想喊叫,胃内一阵阵痉挛。忽然她觉得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喉咙中的东西终于被咳了出来,她拿在手里一看,竟然是一截指甲。她茫然地抬起头,从镜子中看见了自己,她不禁愣住了。
唐悦脸上、身上,甚至手上都是血迹。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她连忙向客厅奔去,在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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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推开门,砰的一声,满脸阴沉地将手包丢在桌子上,抄起桌子上的茶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些凉水,一仰脖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卞虎和黄怡婷莫名其妙地盯着宋一,之后又对视了一眼,不知是谁惹怒了他。黄怡婷冲着卞虎使了个眼色,卞虎为难地皱了皱眉,然后也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站在宋一旁边说道:“宋队?这是和谁发这么大火?”
“变态!”宋一拿着杯子恶狠狠地说道。
“啊?”卞虎咧着嘴,以为宋一是在骂自己。
“哦!不是说你!”宋一摆了摆手,抱歉地说道,“我是说这个案子!”
“啊?什么案子?”卞虎好奇地问道。前几天宋一之前刑警队的同事忽然找到宋一,请他帮忙。宋一的前同事是玉林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前不久玉林县发生了一桩棘手的案子。
这个案子是因一个恶狗伤人事件而起的。城市里的居民大多都有吃过晚饭到附近公园遛弯的习惯,红红家也不例外。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红红的母亲领着只有四岁的红红到附近的民心公园散步。
盛夏天气闷热,因此傍晚散步的人很多。公园的广场上一群人在跳着广场舞,红红的母亲禁不住几个女伴的撺掇,被拉到中间一起跳舞。正在她们跳得热烈的时候,广场中间的音响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音响中发出来:“喂喂,公园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刚刚被恶犬袭击了,现在伤势严重,已经送往医院,请她的家长听到后立刻去县人民医院!”
红红母亲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她急忙向一旁的长椅望去,长椅上空无一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发疯了一般在人群中叫了几声红红的名字,无人回应,这才急匆匆地赶往县医院。
红红的母亲赶往医院的时候,红红因为颈部受伤失血严重,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万幸的是三个小时之后红红终于脱离了危险,不过以后脖子上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红红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得以落地,接下来就开始寻找伤人的恶犬。
本以为寻找伤人的恶犬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想到却让民警们犯了难。因为当人们听到红红哭喊的时候天色已晚,人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一个黑影,而根本没看清恶犬的模样。民警在附近走访了很多住户,始终没有发现伤人恶犬。万般无奈之下,宋一的前同事听说宋一现在在一个特别的重案组,这个重案组处理过一些与兽类有关的案件,这才风尘仆仆地来找宋一帮忙。
宋一听完同事的叙述,看完现场照片后,很确定地告诉那位同事,这肯定是一起恶犬伤人事件,而且不在他处理的范围之内。不过宋一还是提醒那位同事道:“从伤者伤口的位置来看,那只恶犬有人为训练的痕迹,否则不会直接袭击人的喉颈部。从现场留下的犬毛来看,应该是牧羊犬之类的大型犬类。”最后宋一告诉他,人工豢养的家犬活动范围不大,应该就在公园周边的小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