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邻居们说,当天孙春叶是到叔叔家吃饺子,吃完之后特意给奶奶提回来一些。这一点从客厅的那袋饺子上可以得到证实。而且据说在几天之前,村子内几个游手好闲的青年曾经说过在晚上看见一个大头娃娃在村口徘徊,当时他们吓了一跳,但是仔细看的时候却又找不到了。
黄怡婷临走的时候又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据说多年之前村子里的一个老人就曾经说过,早晚会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多次到镇上的派出所甚至是县市一级的公安机关反映情况,让他们调查一个案子,只是那案子尘封已久,早已无从查起了。
黄怡婷好奇地询问那个人的名字,那个邻居皱着眉头说道:“他好像是十多年前就过世了,名叫陈升!”黄怡婷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起沈玄曾经查到的在“文革”期间发生的那起命案。
而且黄怡婷也调查清楚了之前村民间流传的鬼娃岭内鬼娃作祟的始末。在村子内有一条岔路,那条岔路通往另一侧的山沟,那山里多是村民的祖坟,在山沟的尽头有一个悬崖。这个村子有一个风俗,那就是未满三周的婴儿夭折不能进入祖坟,也不能掩埋。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孩子便全部丢在那山沟尽头的悬崖下面了。久而久之,村民们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婴儿岭。后来一直在那里看守着坟地的侏儒说夜晚听到有婴儿的哭泣声,所以那时候开始又叫鬼娃岭。
两年前,一个叫大明的孩子深夜迷路走进了鬼娃岭,几周之后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但是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应该是饿死的。那之后大人们为了不让孩子乱跑,故意告诉孩子那里面有鬼娃子,大明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鬼娃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汇报完以上情况之后,一幅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了沈玄的脑海里: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小叶子提着一个装着热腾腾的饺子的塑料袋往家走。胆小的她拒绝了大人的护送,一路胆战心惊地回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家,然而她却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奶奶已经惨死在了一只嗜血罪兽的獠牙之下。在那间平日里充满了祖孙俩温情的房间内,此时却藏着无限的杀机。当她发现这一切准备逃命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这个陈升一定知道些什么!”卞虎有些失望地说道,“对了,陈升有没有后代?”
黄怡婷同样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问过了,陈升唯一的儿子当年是这个镇的民警,在‘文革’的时候就死了!”
“如果陈升多次去警察局反映情况,那么警察局会不会有相关的记录,或者有人对他所说的有印象?”沈玄因为至今也不了解警察系统,就试探地问道。
卞虎看了看吴华忠,立刻拨通了县局局长的电话。
“陈升?”局长诧异地咀嚼着这个名字,顿了片刻才说道,“他和案件有关系吗?”
“你记得这个人?”卞虎已经从局长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端倪。
“这个人,只要在这个警察局待过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局长毫不客气地说道,“这老头也挺可怜的,‘文革’的时候被人整过,儿子就是林芝镇子上的民警,在那时候跳崖自杀身亡了。虽然‘文革’之后给他平反了,但是脑子始终有些问题。他那时候三天两头来公安局闹,我们也是因为看在他是警察家属的分上一再容忍他。后来就更加过分了,他要求我们对他所说的话做笔录保存起来。说只要这样做,以后就不会再来闹了,我们没有办法,也只得给他做了笔录!”
“真的?”卞虎有些惊喜地说道,“那现在笔录还在吗?”
“这个……”局长有些犹豫地说道,“档案室搬过好几次,一些不重要的东西都丢弃了,恐怕一时半刻真的很难说还在不在!”
“一定要找到,他的笔录关系到这个案子!”卞虎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前给他做过笔录的人或者是当面接待过他的人,你也询问一下对他是否还有印象!”
“好!”
卞虎正欲挂断电话,局长那边又问道:“案情有进展了吗?”
“如果能找到陈升的笔录,那么就离破案不远了!”卞虎有些恼怒地挂断了电话。
“现在还有一条线索,就是黄怡婷提到的那个侏儒。我记得之前民国的那个案子中也提到了这个侏儒,他还健在吗?”吴华忠思索着问道。
“应该还在!”黄怡婷不敢肯定地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先找找那个侏儒,既然多年前的案子里也提到了他,想必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鬼娃岭极少有人来,因此通往里面的路早已经被荒草覆盖住了,卞虎在前面开路,吴华忠、沈玄、宋一、黄怡婷跟在后面。这鬼娃岭实际上只是一条小沟,只因两旁的树木多年无人修剪异常繁茂罢了,不过走在这条左右两边都被茂密的树叶遮蔽住的小路上,真的有些瘆得慌。
他们沿着小路艰难地向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隐隐看到在一旁的山坡上,昏黄的灯光从一栋茅草屋射出来。
“应该就是前面了!”卞虎说着加快了步子。
还未等他们来到茅草屋,只见一个黑影从茅草屋中钻出来,跌跌撞撞地向鬼娃岭深处奔去。卞虎手疾眼快,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吴华忠一行人继续向眼前的茅草屋走去。
推开屋门,所有人都是一惊。这是一个只有一间的简陋茅草屋,让几个人感到震惊的却是墙上挂着的东西。
4
这间茅草屋的墙上挂着十几个有些泛黄的骷髅头,还有一截已经风干的肠子。在屋子的角落中堆放着一些发黄的肋骨,刺鼻的尸臭味弥漫着整个房间。屋子正中有一个用泥瓦搭起来的炉子,此时炉火很旺,炉子上坐着一口破烂的锅。宋一缓缓走到炉子前面,从旁边拿起筷子将锅盖打开,眼前的景象真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那锅里正翻腾着一颗人头。
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看到此景,顿时向外奔去,在茅屋门口剧烈地呕吐着。正在这时,卞虎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将那个侏儒提了回来。他见沈玄和黄怡婷的样子,不禁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俩怎么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茅屋里指了指。正在这时,宋一也从里面跑了出来,他见到侏儒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干呕了几声,才一把抓住那侏儒说道:“你……”
“他?他怎么了?”卞虎疑惑道。
“他……他竟然吃尸体!”宋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侏儒被带回临时休息所已经是晚上11点了,对于侏儒的审讯紧接着开始了。而重案组很快发现这个侏儒似乎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他见到黄怡婷之后便不停地流口水,就像是看见了某种美味一般盯着黄怡婷,这让黄怡婷极不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宋一大声地喊道。那侏儒扭过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宋一,片刻之后又扭过头继续盯着黄怡婷,嘴角流着口水。
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个侏儒始终一句话不说,而眼睛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黄怡婷一下。
“看来这个侏儒是个傻子!”宋一失望地说道。吴华忠点了点头道:“小虎,你还是明天去找一趟当地的民警了解一下情况吧!”
卞虎点了点头。
“那这侏儒怎么办?”黄怡婷见他还在盯着自己,不无厌恶地说道。
“先把他锁在这里吧!”吴华忠说着走了出去。
整整一夜,重案组的人几乎谁也没睡着。黄怡婷心乱如麻,她在床上不停地辗转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孙春叶遇害时极度痛苦的样子。她顺手摸出手机给沈玄发了一个短信:你睡了吗?和我出去走走吧!
沈玄此时脑海中正在回顾着案情,他总是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遗漏的是什么。就在这时,收到了黄怡婷的短信。
外面月朗星稀,山风微凉,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青草的香味,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并肩走在通向村外的小路上,沉默不语。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打破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宁静,耳边时不时传来蝉鸣。
“沈玄,对这个案子你怎么看?”黄怡婷忽然开口说道。
“好像这个案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沈玄幽幽地说着,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大口。
“什么意思?”黄怡婷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当时你在听我说完‘文革’时候的那宗相似案件后问过的问题吗?”沈玄又吸了一口烟说道。
“你是说为什么当时那个叫陈升的目击证人看到了却没有救吗?”黄怡婷想起当时听到那个案件后提出的问题。
“嗯,对。”沈玄接着说道,“人往往对某件事的第一感觉是最准确的。其实我在看到那份卷宗的时候第一感觉和你一样,我也在心里问了和你同样的问题。如果按照常理推断的话,目击者发现异常之后应该会上前询问,不应该只是在远处看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我想陈升应该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黄怡婷仔细思考着沈玄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那这个侏儒呢?”
“从今天审讯他的结果来看,他应该只是个傻子。傻子也分两种,有些傻子虽然头脑不灵光,反应迟钝,但是能遵循人类的基本道德,他们做事虽然唐突,但是可以理解;而另外一种傻子却完全没有道德的观念,他们与动物毫无差别,身上只保留着最基本的动物本性,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沈玄说着又点了一根烟。
“最后一个问题!”黄怡婷认真地说道。
5
早晨8点,卞虎从镇上的派出所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镇上派出所的民警。这个民警姓张,多年来一直在镇上管理当地的户籍。
小张见到重案组的人极为客气,且有些紧张,毕竟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很难见到从省里来的重案组。
据小张说,多年之前他开始注意这个侏儒的时候,是因为那个叫陈升的老头总是到派出所里闹,说多年前的一宗命案与那侏儒有联系。但是小张却并未在户籍科找到侏儒的相关资料,出于一个户籍科民警的职业操守,他向陈升了解了那个侏儒的出身来历。
那个侏儒原名周宇,生于1956年,据说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周宇三岁依旧不会说话,只会爬,不会站起来走路。当时其家人便发现他的脑子有问题。等他七八岁的时候,虽然会走路,但是依旧不会说话,而且他只有最简单的动物需求,渴了不管是什么水都喝,而饿了基本上见到能吃的任何东西都往嘴里塞。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他惊人的胃口给家人带来了不少麻烦。不久之后,周宇家人实在无法忍受他了,于是便将他送到鬼娃岭,名为守灵,实际是任其自生自灭。可谁知傻子的生命力极强,即便是在“吃四两”那种吃糠咽菜的时候,这个傻子依旧顽强地活了下来,一直活到现在。
小张介绍完周宇的情况之后,吴华忠又向其询问了陈升的情况。
小张叹了口气说道:“陈老爷子其实是个好人,虽然受过刺激,偶尔会有些不正常!”
“你具体说说!”黄怡婷认真地询问道。
“我第一次见到陈老爷子的时候,是刚毕业分配到这里不久。当时陈老爷子忽然一大清早跑到派出所,说一定要见所长。”小张如是说,“当时所长正好出差。这个镇子的派出所很小,只有三个人,另外一个也和所长一起出差去了,所以当时所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接待了陈老爷子!”
“当初我刚到所里,就听所长曾经叮嘱过有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因为‘文革’的时候受了刺激,所以三天两头来所里闹,但是因为他儿子曾经也是警察,因此大家都对其再三容忍。”小张说着接过卞虎递过来的一支烟,“那时候我以为陈老爷子是一个蓬头垢面、胡搅蛮缠的主儿。然而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大出我的意料,陈老爷子穿得非常得体,人也很干净,根本不像是一个受过刺激的疯癫老人。而且老爷子谈吐中带着几分风雅,那时我真的是极为震惊!”
“只是不能和他提起当年的案子!”小张回忆道,“一旦提起那个案子,陈老爷子便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眼神混浊,嘴里的话也难以成句!”
“他当年都和你说过什么?”沈玄问道。
“已经记不清了,因为他当时说的话也没有重点,逻辑不清,很多话也极为混乱!”小张的话令在座的人都有些失望,小张似乎也从他们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着,“对了,他不断重复几个词:吃人、双胞胎、鬼娃!”
小张是在吃过午饭的时候离开的。他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进入类似重案组这样的组织,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磨砺了十几年,就经验以及阅历来说都能堪重任。吴华忠听完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吴老,你觉得他怎么样?”卞虎望着小张离开的背影,在吴华忠耳边询问道。看来小张不仅向吴华忠表明过他想进重案组的渴望。
吴华忠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爱迪生说过一句话,成功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
“嗯,是啊!我觉得那小子够努力的了,天赋嘛……”卞虎想了想,似乎并没有从小张的身上看到什么天赋。
“爱迪生的这句话还有后半句,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吴华忠笑着说道。
“啊?什么?”卞虎瞠目结舌地说道。
“但是往往那百分之一的天赋甚至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都重要!”黄怡婷接过吴华忠的话茬说道。她说完这句话,看了看一直沉思着的沈玄。
“什么?什么意思?”卞虎一脸茫然地说道。
“意思就是没有天赋再努力有个屁用!”宋一笑着说道。
“原来教科书上全都是骗人的!”卞虎怒骂道。
“好了,我们说正事!”吴华忠正色道,“卞虎,关于陈升的资料送来了没有?”
“还没有,我这就打电话催!”卞虎正要打电话,这时一辆车停在了临时休息所门口,一个民警带着两个档案袋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他见了吴华忠说道:“吴老,这是局长让我送过来的!”
吴华忠接过档案袋,这个档案袋的四角有些破损,虽然经人擦拭过,但是依旧能分辨出上面灰尘的痕迹。吴华忠清楚这应该是当年陈升强迫民警为其做的笔录。
打开档案袋,一股霉潮的气味扑面而来。第一份笔录是陈升的简历。陈升生于1937年,原籍陕西渭水林芝村人,少年时上过私塾,1966年入党,是第一批公办教师,当年陈升就在附近的学校执教。1967年陈升被以“反动学术权威”的名义要求劳动改造,住牛棚,顶着高帽挨批斗。
“文革”结束之后为其平反,但因当时受刺激较为严重,因此并没有回归教师队伍,一直生活在林芝村,直至十年前病死。
简历下面的笔录是用油笔记录的,可能因为年代过久保存不善,很多笔记已经模糊不清了,而且正如小张所描述的那样,一旦谈到案件,陈升便立刻变得激动起来,而这种激动在笔录上的体现就是逻辑极度混乱。不过重案组依然能从当年的笔录中了解到一些事件的端倪。
1967年7月16日傍晚,陈升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看到受害人周启明被一个两三岁的婴儿模样的东西带入村口的荒草丛中,第二天周启明被害,内脏被挖空。作为当年唯一的目击证人,民警当时询问他是否看清那个孩子的模样,陈升出于一个教师的责任,一口咬定那个婴儿的长相与村中侏儒周宇十分相似。而周宇和周启明相识,这也解释了他当初看到的那个长相如婴儿的东西可以和周启明走在一起的原因。只是迫于当时的环境,虽然这份证词被民警拿到了,但是没能继续调查下去。当被问及为何民警当时不进行调查的时候,陈升的逻辑显然混乱了起来,他开始不停地重复着“报复”“食尸”“双胞胎”等词语。
这份笔录并没有如起初想象的那般让案情清晰,反而让案件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读完这份笔录,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重案组成员的脑海中,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止了当时民警的调查?那个叫周宇的侏儒确实有“食尸”的习惯,但是法医在那位老死者的指甲中提取的组织并不属于人类所有,这一点与笔录大相径庭。
案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眼看着已经到了傍晚,又是一天过去了,县局已经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重案组身上,吴华忠的压力巨大。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喊声,吴华忠问明缘由,原来是村民自发组织准备前往鬼娃岭一探究竟。自从这个案子发生之后,村子内就传着一种流言,那就是这个案子是鬼娃岭内的鬼娃作祟。
吴华忠瞬间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跟随那些村民夜探鬼娃岭。
6
这个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或许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更是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既然断定是罪兽作案,那么这些罪兽必定有藏身之所,如果它们真的是藏在鬼娃岭的话,那么与其这样调查,不如直接找到它们。
重案组内除了黄怡婷之外的几个人全部跟随着当地十几个青壮年一起前往鬼娃岭,而黄怡婷对这个决定十分不满。
“黄姐,你还是留下来吧!”卞虎见黄怡婷要跟着走,苦口婆心地说道,“万一遇见的是一群裸男鬼,咱不是吃亏嘛!”
黄怡婷轻打了卞虎一下,停住了脚步,然后对沈玄轻声说道:“小心点儿,你不会用枪!”
沈玄一愣,微微笑了笑。
村民们听说有重案组同行,信心倍增。前往鬼娃岭的路依旧是那条阴森小路,不过这次来的人比昨天找侏儒时要多很多,那些青年显然非常激动,像赶集一般有说有笑。
带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放羊老头,他之后是重案组的几个人,那些嘻哈青年手执各种“冷兵器”跟在后面。那老羊倌对吴华忠说,这条通往鬼娃岭的小路很深,往里走还有三四个岔路,再加上常年没有人来过,一般人进入很容易迷路。前年的那个大明就是在这里迷了路,无论如何也转不出去,才活活饿死在了里面。
吴华忠一面听着一面向前走。果然如那羊倌所说,越往里走这条小路越窄。两边的蒿草有一人来高,四周的高山在夜色中如同黑色的怪兽一般压过来,让人有种窒息感。莫说是小孩,就连大人进入这个小路中,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啊!”忽然后面的青年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驻足向后看,只见那个青年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目光惊恐地指着眼前的物事结结巴巴地说道:“骷……骷髅……”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受过一些迷信思想的熏陶,因此死人的骸骨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极不吉祥的东西。
卞虎从队伍的前头挤过来,弯下身子掏出手套若无其事地拿起那个骷髅头盯着看了看,那个骷髅头的头顶已经风化了,看样子被丢弃的时间不短。他将那骷髅头放在路边,摘下手套说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伸手去拉那青年,那青年也不示弱,拒绝了卞虎的好意,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说道:“走吧!”
一个小时过去之后,大部队继续向前面缓慢蜗行。不过吴华忠却觉得很奇怪,此处距离林芝村的坟场已经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了,怎么会出现骷髅头呢?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又向前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鬼娃岭。之所以用了这么久,倒不是因为道路有多远,而是因为路上的蒿草盘根错节,实在难行。当他们到达鬼娃岭的时候,都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了。
这鬼娃岭其实只是一座分水岭,与周围树木茂盛的高山相比,鬼娃岭就显得贫瘠多了。这山上只有不高的灌木丛,而鬼娃岭的另一侧则是数百丈料峭的悬崖。此时站在鬼娃岭的山冈上向下望去,隐隐觉得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一种阴森的气息。青年们站在鬼娃岭上好奇地向下望,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真有鬼娃吗?”一个青年怯生生地问道。
“放心,有也没关系,咱们这么多男人阳气重,那东西不敢轻易靠近!”另外一个青年坚定地回答道。
卞虎和宋一听了这些言辞,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可是他们的微笑却在瞬间僵在了脸上,就在这时候,那鬼娃岭中忽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哇……哇……哇……”
那声音在下面的鬼娃岭里回荡着,宛若午夜游魂一般。十几个青年立刻脸色煞白,他们这次行动虽然名义上是来抓鬼娃的,不过他们始终认为这二十多年关于鬼魅之类的传言也仅仅是听人家说的,心中多半还是不相信的,因此大多数人是出于好奇来到这里的。不过眼下的情景让他们原本就不坚固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垮塌了。
“这……这真有鬼娃!”那个发现骷髅的青年声音里带着哭腔。
卞虎却有些莫名兴奋,他向一旁的羊倌说道:“能下去吗?”
“什么?”羊倌不可思议地望着卞虎说道,“你要下去?”
“嗯!”卞虎坚定地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来了,那就要一探究竟!”
“不能!”羊倌很明确地说道,“听说这下面是一个深潭,下去就上不来了!”
卞虎有些失望地走到眼前的悬崖边上,弯下身轻轻拍了拍崖壁上凸出的石头,说道:“如果攀岩下去呢?”
“你疯了?”羊倌咂舌道,“这要是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即便你活着下去,下面要是有鬼娃怎么办?”
“有枪!”卞虎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羊倌看着卞虎的表情,忽然顿了顿,皱着眉头说道:“小伙子,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7
轮回,你是否相信轮回?同一地点,同样的夜晚,同样的语言,同样的身份,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人,是否会让你瞬间感受到轮回的含义?
是的,二十多年前,有人就站在卞虎现在的位置上,在这样的一个晚上,说过和卞虎相同的话,而他的身份也是个警察,他的名字叫陈宇——陈升的儿子。
羊倌望着坚定的卞虎说道:“确实有一条路可以下去,只有一个人下去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来!”
接着羊倌向重案组讲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夜晚的经历。当年陈升之子陈宇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他为了揭开父亲心中多年的疑惑,决定亲自前往鬼娃岭一探究竟。那时候羊倌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但是因为他经常在这一带放羊,因此陈宇便苦苦劝说羊倌做自己的向导。
羊倌最后无奈地同意了陈宇的要求。两个人吃过晚饭,带着绳索来到鬼娃岭。虽然羊倌几番劝说陈宇不要下去,但是陈宇也是拍着自己的腰间说道:“别怕,我有枪!”
那是一个充满绝望的夜晚。羊倌站在唯一可以下去的悬崖边看着陈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周围山峰的阴影中。按照此前两个人的约定,羊倌每过五分钟喊一次陈宇的名字,陈宇听到喊声立刻应答。就这样大约喊了十次,陈宇还是没有下到最底端。就在羊倌准备喊第十三次的时候,忽然听到陈宇一声大叫,然后传来了陈宇落入深潭拍打水面所发出的声音。此后无论羊倌如何呼唤,陈宇便再无音信了。
知道出事的羊倌立刻回到村子里呼救。村民和派出所的人赶到鬼娃岭的时候,东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他们试图沿着陈宇下去的悬崖边下去,然而试验了几次都失败了。那悬崖的着脚点很小,根本无法立足。
就这样所有的人都放弃了,陈宇的尸骨一直留在这鬼娃岭的谷底。陈升懊恼不已,多次要求进入鬼娃岭的谷底寻找儿子,他说还曾在这鬼娃岭听到过儿子的哭泣声,他肯定儿子还没有死。但是当时没有人敢下去,最后陈升只能不断地去当地派出所甚至县市公安局闹,希望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这其中也有陈宇尸骨一直未找到的原因。遗憾的是直到陈升病死,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