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个抓抓头皮:“应该没吧?谁在意了,乞丐就是乞丐,谁还专门去看一个要饭的?我就记得他那衣服,谁还去专门看他脸啊?记不得的。”
高林语塞了:没错,自己也是因为对语音敏感才能想起乞丐和班主之间的联系,可像杨大个他们,怎么会去记得一个乞丐的样子?认不出乔装后的班主很正常的,认出才不正常。
杨大个继续念叨:“接完戏班我又去镇里继续添寿诞用的水果啊、寿桃啊,还有这样那样的东西,驴车就又放不下了,好在人家有马车,把多的东西都搁人家车上才带回来,对了……”
杨大个压低声音:“高先生,听说最近村里出了不少事,杨猛和杨锋都出事了?还有孩子们,都死得很蹊跷啊?高先生,你说是不是村子里什么鬼啊妖的都出来了?”
高林没说话,听他继续唠叨:“杨猛我不熟悉,杨锋怎么也走了?他就住我家隔壁,小栓我是看着长大的啊,伤心啊。”杨大个猛地一拍床,把在想问题的高林吓了一跳,听见杨大个继续说:“伤心啊,昨天带戏班回来就看到杨锋蹲在村口那棵大树下,一个人吹草哨,吹得那个惨哪。我还不知道是小栓出事了,特地拿了几个水果寿桃啥的让他带回去给小栓,他盯我看了半天,然后接过去继续吹草哨。我忙啊,把戏班交给村长连夜又赶车回镇。
“车出村口的时候,还听见杨锋在吹草哨,那时候雾不小了,我着急就没和他扯什么。没想到回来再也不能和他说话了……唉!”
高林跳了起来:“什么?你说起雾的时候杨锋还在村口,他不在山上?你给了他吃的东西?是在你驴车上的,还是你放戏班马车上的?快告诉我!”
杨大个不知道高林紧张什么:“当然是放在戏班车上的零头水果和寿桃,我总不能拆驴车上整袋整箱的吧。”
高林站了起来,看着门外,再想杨锋的诡异死亡,是不是和吃了杨大个放在戏班车上的食物有关,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难道,这个奇怪的班主的目的不光是宝藏,还有全村人的命?那些水果寿桃是不是要上席了,自己还能沉默吗?村民怎么办?范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但不管怎么办,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村民们吃到放在戏班子马车上带回来的水果和寿桃。高林急问杨大个:“带回来的东西放哪了?”杨大个想想:“在村长家吧,正在分呢。”
高林拉着杨大个就往村长家走,刚出门,就看班主在不远处站着,看高林出来,笑眯眯地迎过来:“高先生去哪里啊?”
高林的心沉了下去,还没回答杨大个就抢了说:“去村长家,高先生说去村长家。”
班主哦了一声:“找村长啊,正好我还想问他点事,一起去吧。”随后不等高林答应,就加进了行列,紧紧地靠着高林。
杨大个路上又说了几句什么,高林想着底下该怎么办,没听进去。班主看着高林,忽然问杨大个:“大个子你还记得你去买寿桃的时候,从饭店出来的那个穿裙注:①螭:是一种传说中的猛兽,龙之九子之一。这种兽贪婪嗜杀,当吃光能找到的东西后,会从自己的尾巴吃起,最后形成一个环形。就像俗语说的:蜻蜓吃尾巴——自己吃自己。比喻一个贪婪的人耍尽聪明最后却自食其果。
子的女人吗?”
杨大个想了一下:“记得记得,好漂亮的。我当时就嘀咕,这种天气穿裙子不冷吗?一看就知道城里来的,洋气哦!估计是到镇上找人的。”
高林的手抖了起来,班主笑眯眯地看着高林,问杨大个:“你看我们高先生长得也帅哎,配那个女孩子我觉得挺好。”
杨大个也看了看高林的脸,大惊小怪地说:“哎你别说,是挺配!对了,我那时候回头看见那女孩跟你们班里赶车那大汉后面走来着,去哪里了?”
班主哦了一声:“她是去镇上找男朋友的,我好心,就让班里赶车的阎五给她带个路,送一下,现在应该跟男朋友在一起了吧。”
杨大个赞说:“班主你真是好心。”班主嘿嘿一笑:“那样水灵的女孩谁不爱惜啊,只希望她的男朋友也爱惜她才好,就怕多情女子遇上负心郎!哎,高先生,你说是不是啊?”
杨大个发现高林脸色苍白,好心问高林:“高先生怎么了?是不是身上有暗伤?还是回去休息吧。”
班主拉住了高林:“到了到了,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村长吧,没准有什么话要说呢。”
高林狠狠地看了班主一眼,走进了房间,和猜测的一样,村长正忙着带人分从镇上带回来的食物。他从箱子里把水果寿桃拿出来,一盘盘地放好,指挥村民们端上寿宴。
高林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起来,他想起了死去的杨锋。当时杨锋的鬼魂从戏箱里出来,是不是就是要传达这样的一个信息——戏班有问题,让大家提高警惕!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可就做鬼,杨锋也忘不了这片土地上的人,那自己应该怎么做?
高林一手拦住了端着盘子要出门的村民:“等一下!”
村民们都看着高林,村长惊讶地问:“怎么了,高先生?”班主脸上堆笑凑了过来:“怎么了高先生,难道你想用我送你的钢笔写几个寿字在上面?可惜啊,这里没墨水的。”
高林没理他,指了指村民手里的盘子里的水果:“没洗干净!”村民困惑地说:“洗得很干净了啊。”
高林没理他,接过了盘子:“这么重要的寿宴,要慎重,不能让大家拉肚子吧!来来来,大家跟我学,要洗干净。”
村长赞同地点头:“对,高先生说得对,要洗干净,一定要洗干净,还是城里人讲究啊!”
班主来回踱着步,没说话,高林边使劲洗水果边问杨大个:“大个兄弟你怎么有点不仔细,你看这寿桃水果,都压扁了,说明放你驴车上的袋子乱搁了。”
杨大个急了:“怎么能呢,我搁得很仔细的。你们现在拆的是放戏班马车上的零碎袋子吧,你看,那个袋子放那,袋口扎着,里面不鼓你们看到没有。那是那天晚上我拿了几个水果寿桃给杨锋,我自己扎上的死结,你们看到没有,当时拿的就是马车上的。”
高林笑了起来:“这样啊?村长,我建议你先把放驴车上的那堆袋子拆了,里面的水果寿桃好看一点。你说寿宴上总不能上看起来破损压坏的食物吧?别气着了老太爷!这堆反正你们洗好了,不能浪费,给我学舍里和戏班里的各位送去,我要些水果就好了,村长你觉得呢?”
村长迟疑了说:“这样不好吧,破了的东西给各位……”高林拿起洗干净的一个苹果要啃:“挺好,没事。对吧,班主?”
班主一把夺下了高林手里的苹果,擦了擦放进口袋,打着哈哈说:“没事没事,挺好挺好,我也爱吃水果——那这个苹果我先收下了。”村长看看笑着的两人,困惑地说:“真没事吗?”
高林笑着摇摇头:“没事。哎,大个你把驴车赶来,我帮你把水果寿桃送戏班里去。”
班主干笑着点头:“那我替班里的人谢谢高先生了,我先回去安排一下,走了走了。”
杨大个去赶驴车,高林守着一堆食物,班主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村长,明天的戏我帮你点吧。”
村长问:“怎么,有拿手戏?”班主从牙缝里挤出话:“对,《霸王别姬》!”
当然班主说演《霸王别姬》只是对高林的威吓,毕竟寿宴是不可能演丧戏的,但这样已经够高林胆战心惊了。
最终高林还是怕激怒班主对范丽不利,没敢去戏班,把原本准备拉去戏班的食物全倒进了学舍门口的猪圈。杨大个惊得目瞪口呆,高林告诉他这是自己梦里听山神爷吩咐做的,自己开始就是不相信没遵从才从山上摔下来,必须保密。
杨大个脑筋本来就比较浑,又一直对高林敬若天人,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
本来高林还想去找狼剩问问情况,但心乱如麻,最后躲在学舍里翻来覆去一夜,⑤⑨②到凌晨才合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戏鼓已经响了。
小六被派来请高林去戏场,高林没说什么就跟去了,戏场上大声大声地叫好,五哥见高林坐下,连忙介绍:“今个戏是老太爷亲点的,有名的《定天山》。讲的是唐初大将薛仁贵率军前往天山攻打突厥,面对突厥几十万大军,手挽定天弓,弦上射日箭,连射三箭。”
“第一箭射死了突厥左军师,第二箭射死了突厥右贤王,突厥几十万大军俯首称臣。有道是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端的英雄了得。”
高林听了连连赞叹,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五哥,不是说三箭吗?还有一箭射了谁?”五哥尴尬起来,顾左右而言他,经不起高林再三询问,吞吞吐吐地说:“最后一箭……薛仁贵劲用大了,射日箭飞过天山,射中了自己率军赶来支援的儿子——薛丁山的喉咙……不过好在后来又救活了……”
高林不禁哑然,看来老太爷真的是年纪大糊涂才点这么一出有射死亲人的戏。眼看台上的薛仁贵作势挽起来一张没有弦的花弓,怀抱满月,斜着身子对着台右的山上,边唱边做拉弓姿势要射。
台下轰然喊好,薛仁贵拉弦的手一松,也没见台上谁倒下,可台下惯例又是一声好,眼看薛仁贵拉起了第二弓。
忽然村民后排有人高喊:“停下,停下,不能射,快停下!”高林等坐在前排的人愕然回头,看见杨平站在凳子上拼命挥舞双手:“让他停下,不能让他射。”
前排的没反应过来,台上拉弦的手再次一松。这次高林看明白了,后排边上的一个山民随着台上薛仁贵射箭的动作,忽然喉头像被箭射中,捂着喉头倒下,血沫从指缝中流出来。
旁边的人惊呼让开,露出杨平旁边的一个山民,已经捂着喉头倒在地上,喉头也一样涔出血来。杨平焦急地朝高林挥手:“挡住他,挡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射第三箭。”
高林回头看戏台上,扮演薛仁贵的戏子正唱得投入,摇头晃脑没看台下,拿着花弓对着远处的山拉起了第三箭。
高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台上的薛仁贵手上拿的是张戏弓,连弓弦都没有,射的方向又是右边的山峰,要说能射死台下的人,猪都不信。自己如果就这么扑上去也太离奇了。但他每拉一次弓台下就死一个人是事实,如果让他再射一次死的会是谁呢?

第十三章 霸王别姬

杨平已经分开人群冲了过来,村长已经抢在高林前面往台上爬,但台上的薛仁贵已经摇头晃脑地拉下了第三次弓。
时间瞬间停止了,聪明的村民不是立刻趴在地上,就是拿起盘子凳子挡住了要害。高林一只手拿起水果盘挡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拿起一个装寿桃的盆子挡住了已经睡着了的陈老太爷脑袋,村长趴在戏台上眼睛感谢地瞄着高林。
台上的薛仁贵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下的人趴的趴、挡的挡。宁静片刻后,趴下的人发现没事情发生,纷纷站起,正拍打身上灰土时候,突然空中传来一身惨叫。
村民们连忙又趴了下去,但高林手中的盆子盘子都落在地上,心迅速冷却下去。
是后台,惨叫声是从后台传来的!难道班主关于《霸王别姬》的恐吓是当真的?那样范丽……高林不敢继续想下去,像野兽一样低吼着跃上戏台往后台奔去,心里发誓要是范丽有个万一非把那班主杀了不可。
后台戏班一堆人在围着什么,高林把人一路推开,还好出现在眼前的不是范丽。是那个唱杨八郎的小生,还没有完全死去,和台下两个村民一样捂着喉咙,血从指缝里涔出来,喉头咯咯作响,一把拉住蹲着的高林的手。
高林感觉小生挣扎着在自己的手里画了两个圈,头一歪不出气了。高林拿开小生捂着喉咙的手,发现他的喉头被什么东西射了一个小洞,血正慢慢流出来,但奇怪的是伤口没有凶器,高林摸了一下,伤口异常的发冷。
村长、杨平,还有几个村民推着吵闹的薛仁贵进来了,薛仁贵一进后台就摔戏袍:“班主,这是什么跟什么,这戏还怎么唱……”突然看到躺在地上死去的小生,吃吃地说:“这……这……小季这是怎么了?”
班主朝薛仁贵看了看:“死了,站在我们前面好好的,突然倒下死了。”几个村民把死去的两具村民尸体也抬了进来,和戏班小生的尸体放在一起。薛仁贵被大家盯得发毛,急了:“你们都看我干什么?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村长和杨平对望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台上每拉一次弓,底下就会有人的喉咙被射出一个洞?”薛仁贵把手里的花弓举起了:“天地良心,这弓是没有弦的啊!你们看这是能射死人的弓吗?而且,就算这弓能射箭,伤口的箭呢?你们谁看见箭了?”“而且,”薛仁贵一指躺在地上的小生,“我对着台下拉弓,箭总不能拐弯,射到后台来吧?”周围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高林慢慢站起来:“谁说没有箭?有伤口就有箭。”薛仁贵和其余的人同时问:“箭呢?”高林问村长:“你还记得前几天井里的冰?”村长点点头,高林把村长的手摁到尸体的伤口上,村长跳了起来:“冰冷!你是说……”高林点头:“对,这伤口就是冰造成的。用硝石制冰已经出现过一次了。所以有可能是冰棱,也有可能是冰箭。冰遇血融化,这样自然找不到凶器。”薛仁贵慌乱起来:“有冰箭也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高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箭不可能是你放的,但有伤口必然就有放凶器的人……”
杨平也仔细察看了伤口,脸色有些奇怪地看着高林,高林问:“平哥,有什么异常?”
杨平在高林耳边低语:“不是冰箭,是冰刺。冰箭不会这么快就融化得无影无踪,也不好使。而用吹筒吹出来的刺,细而且短,但吹出来威力很大。我们山里都会这个,含在嘴里,乘猎物不注意就吹出来,很难防范,只是没人想过用冰做。”
村民们和薛仁贵吵了起来,高林对村长说:“不可能是薛仁贵,当时他在台上,可以说是最没有嫌疑的。”薛仁贵感激地看着高林。
高林把杨平的话告诉了大家,村长疑惑地问:“高先生你的意思是……”
高林点点头:“不错,我觉得当时凶手就在我们台下人中间,我们注意力都被台上的戏子吸引了,所以他只要随便一掉头,从嘴里喷出冰刺,射中目标,我们都会以为是和台上薛仁贵的射箭有关。”
班主冷冷地说:“这么说,不是我们戏班里的人射死了你们村里的人,而是你们村子里有人害死了我们戏班里的人。现在怎么说?高老师是知书达理的人,你评评这个理,怎么办?戏还唱不唱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高林,高林看了看班主,又看了看村长,把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我觉得首先应该要找出凶手。”
村里的人舒了一口气,班主看着高林:“那谁去找?找到后怎么办?”村长立刻接话:“我们去找,找到后总会有个交代的。戏还麻烦班主唱下去,我们保证提高警惕,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戏酬加倍。”
班主犹豫了片刻,答应了:“不过明天的戏得换,原来老太爷点的《活捉子都》,只有小季会唱,现在小季人死了,唱不了。”
村长说:“这好办,今天麻烦班主还继续唱下去,寿宴不能停啊!好在老祖宗睡着了,不然惊动老祖宗,怎么了得!”
事情已经定局了,该唱戏的唱戏,该看戏的看戏,但台下已经人心惶惶,没了喜庆的味道,都东张西望,生怕从哪冒出什么刺破喉咙。
高林看着台上,心却不在戏里:凭直觉,这次的死亡一定和班主有关,可为什么戏班里也会死人,这太没道理了。如果是班主干的,他杀自己人干吗?这样不是自己急着暴露自己吗?还是他有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下手?
演杨八郎的小生在自己手里画的两个圈是什么意思?他想告诉自己什么?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难道和那天戏台上一样,他又被杨锋的鬼魂上身了?
正想着,听到身旁五哥长叹:“可惜可惜,老太爷就爱看《活捉子都》这场戏,居然不演了,居然不演了。”
高林好奇地问:“《活捉子都》到底是场什么戏,这么好看?五哥你给我说说。”
五哥来劲了:“说起《活捉子都》,可不是个简单戏,话说过去有个姓郑的皇帝跟人家打仗,手下两个大将,一个叫公孙子都,一个叫颍考叔。颍考叔打仗厉害,公孙子都嫉妒啊,就用暗箭射死了颍考叔,但到了庆功宴的时候,颍考叔的冤魂出现,活捉那个狠心的子都。唉,你没看过,好看哪,那演员会变脸。”
高林一惊:“变脸?”五哥说:“对,变脸。吹口气,花脸变白脸,再吹口气,白脸变红脸,而且脸上画的花纹都不一样,稀罕吧?”
高林没接话,想着事情。五哥没想到高林反应不强烈,有点讪讪的,自说自话:“我那时候觉得稀罕,专门请那会变脸的戏子回家吃饭,酒一多,套出来了,你知道怎么变的?”
高林紧张地问:“怎么变的?”五哥看高林在意,高兴了,摆弄得滔滔不绝:“那个戏子说变脸有四种,分别是‘抹脸’、‘吹脸’、‘扯脸’,还有一种传说中的‘运气’变脸。那个《活捉子都》呢,就是用的吹脸。”
高林不说话,听五哥说下去:“吹脸啊,就是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摆一个很小的盒子,里面装着颜色粉末,演员到时做动作掩护,趁机将脸贴近盒子一吹,粉末扑在脸上,立即变成另一种颜色另一张脸。但说了简单,做起来可难。”
高林想来想去,摇了摇头:“还是不对,五哥那抹脸扯脸是什么做法?”五哥说:“抹脸和吹脸一样,也是变脸色的。把化妆油彩涂在脸上,到时用手往脸上一抹,便可变成另外一种脸色。而扯脸就复杂了,当时那个戏子说……”
高林一拍桌子把昏昏欲睡的老太爷吓了一跳,“我明白了!”原来杨锋的鬼魂真相是这样,但演杨八郎的戏子为什么要提醒我们呢?也许这就是他被灭口的原因……
那个演杨八郎的小生通过自己擅长的变脸戏法,伪装成杨锋死后的样子从箱子里出来,就是想让大家因为惊诧而去迅速寻找杨锋,救下拿着有毒食物的杨锋。他这样做当然不是班主的示意,虽然推想中班主也应该不想杨锋出事。杨锋拿走带进村的食物是意外,班主怕引起杨锋怀疑不好阻止,才会让人冒充杨锋在山上对高林下手,但又让高林活着回去告诉村民有人吹哨,让大家怀疑杨锋从而缠住杨锋,不让杨锋提前吃下食物露馅,可惜那时候杨锋已经吃下了食物了。班主求的就是时间,只要给他一天时间,等车上的食品上了宴席,屠村成功,什么真相都没有了,他可以优哉游哉地开始挖宝。那为什么杨八郎要通知村民们?他是在帮谁的忙?但不管他是在帮谁的忙,肯定被班主发觉了,所以杨八郎才会在后台诡异地死亡。高林再次想起了诡异的童谣凶杀案:天上未飘雪,井里冻死人——杨小小冻死于山里独特的硝石取冰。六子去烤火,一子被烧焦——杨狗剩被轻易折断的可怕臂力。误进兽穴里,一子葬熊腹——杨小四身上那头被山斧劈开的巨熊。青天白日里,恶鬼抢头颅——滴着杨小强颈血的那根土蜘蛛丝。宋先生肩头的那根这种名为跳三跳的灌木刺。现在又是杨八郎喉头的那根被吹管吹出的冰刺扎破的洞,又是山民惯用的手法。
本来以为必然是杨猛所为,但活下来的狼剩已经亲口证明在山上看到了两个杨猛,那真正的杨猛当然是被人栽赃陷害了。班主无疑深知杨猛心中的魔障,利用杨猛对兄弟的愧疚,在血淋淋的童谣杀人事件中引发了幻觉,在高林不懈的追查下杨猛误以为自己在幻觉中杀害了孩子们,从而愧疚甘愿受了酷刑,这样就除掉了村里最强大的保护者杨猛。
但班主能这么了解村里曾经的一切,他肯定是在村民里也有内应,而且他身边必然有一个和杨猛很相似的杀手,否则怎么能让大家怀疑到杨猛身上。曾经高林以为这个人是当年从山洞里逃脱的杨刚,但杨刚的骷髅已经在山洞里被发现。
那这个神秘的人物是谁呢?
还有,有子爬树高,松鼠啃剩骨——杨小栓,杨锋的儿子。杨锋当然不会对自己儿子下毒手,那能吹哨指挥鼯鼠的,当然又是那个杀手,这可是连杨猛都不会的本事,他怎么会呢?
无奈力不逮,此子永长眠——杨晚晚。杨晚晚被埋在宋先生旁边,难道只是巧合?更可能的是:宋先生就是被那个杀手杀死后嫁祸给村长,他习惯性地选择了不远处的地方挖坟。同时山民和村民的矛盾猜疑也被进一步扩大,在这种不和谐的气氛下,自然没人有心情去注意从他们车里被带来的食物,食物里无疑有什么诡异而厉害的东西,他的目的就是把村民一网打尽,如杨锋一样诡异死亡。
自己就是被班主点燃的导火线,步步进逼,引爆班主暗中埋伏下的事件炸弹,炸掉一个又一个对班主可能构成威胁的人物。但班主也没想到最后导火索把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炸成了猪食。
想到老奸巨猾的班主和他身边的那个神秘杀手,高林心真的慌乱了。杨猛不能再出现的话,自己怎么去对付这样的两个人呢?怎么能救出范丽?他现在能找谁帮忙?
杨平!杨平会帮忙的,但杨平对付得了班主和那杀手吗?村长也许比杨平有城府,但他有杨平可靠吗?
十天戏,明天是第三场,这台戏,能唱到最后一天吗?
按照班主的一贯作风,每杀一个人,他都要拉陪衬做掩护搅乱大家的视线。那被冰刺射中的两个村民应该就是他的烟幕弹,实际他的目的,就是要除掉杨八郎这个内鬼。杨八郎的那两个圆圈,一定是相当重要的关键,可是自己解不开啊。
底下的戏,还要死多少人?
五哥还在惋惜看不到变脸,高林忽然想起来:本来这一场变脸戏可是陈老太爷点出来的,他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爱好,还是看出了什么,来点醒梦中人?
如果老太爷不是像他看起来的那样惺忪蹒跚呢?他能不能帮助自己?
高林偷偷瞄向老太爷,老太爷正专心地对着太阳查看捏着的一颗蜜枣,慢慢地放进嘴里,无比慈祥地露出没牙的嘴笑了一下,又继续看戏。……
算了,只有靠自己了,不会再出现像杨猛那样能帮助自己的人了。想到杨猛,高林想起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正站起身来准备去问狼剩,突然人群骚动起来,远远地走来两个人。
由于对着光,高林只看清楚前面走着的就是狼剩。狼剩昂首挺胸地走着,身后跟着一个高瘦的男人。阳光刺着高林的眼睛,看不出男人的年龄,只见他手插在裤兜里,肩膀宽阔,稍长的头发扎在脑后束了马尾。再近些高林跟高瘦男人眼睛对视了一下,感觉被针刺一样,慌忙挪开眼睛。只觉得高瘦男人似乎露了一下冷冰冰的嘲笑。
男人身后不远处杨大个牵着驴车缩头缩脑地不敢过来。高林听到身边的议论越来越大了:“是他?他怎么回来了,他怎么会回来了?”高林看向村长,才发现村长面如死灰,嘴唇微微颤抖。
杨平和几个山民的脸色也充满了畏惧,像看到了传说中的恶鬼。杨平见高林看着自己,牙一咬,上前把高林拉在了自己后面,低声说:“高先生你千万不要和这个人说话,待会你能走一定要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