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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鲁一弃听得有些不对滋味,眉头不由一皱。他又看了看“般门”那块匾额,再看看大伯的脸,欲言又止,欲言再止,终于忍不住了……
“别问,先拜门宗祖先。”鲁承祖看出侄子有强烈的解疑欲望,他面色凝重的制止了。现在已经不需要问任何问题了,如果鲁一弃真的有超凡灵性,一会儿之后他什么都知道了。如果他没那天赋,那他真是少知一点好一点。
鲁一弃走到正屋中间摆放的祭桌前,祭桌上有好多块牌位,而中间最大一块上只有七个字“祖师匠神般公位”。鲁一弃从旁边的香筒里抽出三支香,随手摸了一下祭桌面。然后划着洋火,点燃那三支香,恭恭敬敬地将香插在香炉里。在祭桌前面有一个拜垫,鲁一弃扑倒在拜垫之上,连磕三个重重的头。做完这些,鲁一弃觉得有一些重要情况必须对大伯说,却再次被大伯止住。
鲁承祖示意一弃站起身来。然后他走了过去,用手中拄着的铁錾拨开拜垫,拜垫下是青石铺成的地面。鲁承祖又小心翼翼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件。鲁一弃跟着大伯许多年,却从不知道大伯戴着这么个挂件。
当那挂件从大伯胸前拉出时,鲁一弃见到一团灵动跳耀的气息,气息中有暗红、暗绿、米白三种色彩在流动。那是一枚玉石雕成的斧头,没有柄,造型很写意,手法也很简单。那玉石古锈斑驳,温厚润泽。从外相做工就可以看出是古时玉件留传到今,而不是古玉留今再做的物件。
鲁一弃知道,玉件的贵重首先是看它的年代久远和文化底蕴,是否有名人标识。其次才看它的润泽程度,也就是行中说的几分毫、几分透。一般来说越是古物越不可能有十分精巧的雕刻。所以远古留下的珍稀玉器多是外相朴拙无华的玉玦、玉环,也有少数其他形状用途的玉件儿。这样的东西往往都能赚到大钱。而现在大伯手中的这枚玉斧,可以说是个少见的极品。
鲁承祖弯腰,找到拜垫下青石地面上一个不大的口子。鲁承祖把这玉斧的斧口从这口子中轻轻插入。玉斧滑入口中,正好把那口子塞得没一丝缝隙。鲁承祖左右手抓住系在斧子背后的挂绳,往外绷紧,然后旋拉了个一百八十度。
做完这些,鲁承祖直起腰退后两步,鲁一弃见大伯退后,他也往后退了挪动了些。这一刻,鲁一弃忽然感觉很紧张,他已经不像在大门口那样没有丝毫回家的激动。他心中忽然冒出一种难言慌乱,那是一种近家情怯般的慌乱。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响,一声,两声……当第五声响起的时候,青石地面也发出一阵很响的声音。那玉斧插入的前面旋开了挺大个圆形洞口。
正房里的烛光照不到圆洞下面,鲁承祖不用看就知道那里面很黑很黑。他清楚那烛光的确照不到圆洞下面,就连洞口边缘都照不到。
可是鲁一弃没觉得那洞里黑。就在这洞口开启的同时,鲁一弃眼中却见到一蓬紫气喷涌而出,紫气中华光四溢、瑞气纵横。这是宝气,这就是宝气,鲁一弃根本不需要静心凝目细细感觉,紫色云霞般的宝气已经把他包绕其中。那紫色气息在升腾,在起伏,在洞口处如莲花般绽开,回旋着的紫色光环在正屋中层层叠叠,一波波散开。
鲁承祖没有那样的感觉,他根本无法体会到一弃现在拥有的世界,但他从一弃脸上表情看出了异样。他没说一句话,他看着自己的侄子如同着魔了一般直往那圆洞中走去。
第一卷 披霜冲雪 第二十六章 三圣石
一书得观机巧授,千古留名两工匠;福兮祸兮皆造化,天宝八方定凡疆。
风水学有阳宅与阴宅之分。多少寻求家兴族旺之人一般都在阴宅上做文章,千方百计要给祖坟点一个藏风聚气、显龙卧虎的好穴。其实阳宅的风水对福祸运道的影响更大,而且阳宅本身的环境地点构造布置与居住之人的心理、生理都有着很大关联。所以,古时富贵讲究人家都挑选水活路通、依邻丰荣的地方建阳宅,而且在建宅时还要在风水眼上安置镇宅重宝。
但俗话说,风水轮流转。这风水是会变化的。比如说这依靠丰荣,宅子所依之山丘、树林本身就有四季枯荣的变化。而所安置的重宝,不管是何种极至宝物,它瑞祥宝气的护佑也是有变化的。这些宝物一般是一百年瑞气腾跃,可保家、人皆旺;一百年瑞气平和,那样家道也就平常,无富贵也无贫灾;再有一百年则瑞气尽敛,宝物自身需吸收日月天地之精华,此时宝物则无护佑之功了。所以,人们常讲富不过三代,就是此种原由。
鲁一弃走下圆洞,那下面有青石铺就的台阶可拾级而下。越往下走,那腾跃起伏的紫色气息倒反而淡了、暗了。底下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鲁一弃没有一点感觉,他只能清晰的看见那层层紫气是从一块黝黑大石上升腾而出。
那石头有床榻大小,朝上一面看上去挺平整,象一块石坪。鲁一弃心中莫名地感到这石头很亲切,很温馨,是他的一个起点,也是他的一个归宿,真的和梦中的家有一样的感觉。他仿佛觉得自己前世也是一块石头,是从这大石上掉下的一个棱角。
鲁一弃走了过去,没有踌躇,没有犹豫。它的心中有不可名状的依恋和兴奋,他伸出双臂,那手臂间是抚摸的渴望和拥抱的冲动。
手指轻轻落在石头上面,很小心,很温柔,就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身体。石头的手感很润泽细腻,但它的表面并不光滑,布满凸凹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文字,也像图画,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手指在拂拭,在抚摸,在划描,在感觉。那些纹路他似曾相识,却又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他把自己的脸颊轻轻靠在石面上。一瞬间,他感觉脑海中许多的线条文字图案在飞舞盘旋,那些记忆中曾经不懂不认识不理解的东西全汇聚在一起,一幅画面出现在他面前:山峦起伏,林茂塬翠,一条奔腾的大河岸边,柳树拂扬。仿佛有三位古服高髻之人,他们盘腿坐在一方大石之上,他们手舞足蹈,指点天地山河,在论说着什么。
他不由一惊,把脸离开石头。眼前依旧是黝黑大石放出淡淡紫光,刚才的幻境已消失无踪。而那幻境对于他来说,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像是看到一幅画,像是在读一本书,像是推开赏景的窗。他有些不由自主地再次把脸贴上去,幻境又出现了。这次他没有马上离开,他对那幻境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同时他感觉自己有溶入这石头的强烈欲望,而这石头也有一种力量在吸引他容纳他。
鲁一弃再次离开那石头,并且退后了一大步。但此时他的目光变得迷离,似看非看;他的表情很茫然,无喜无悲,无嗔无欢。他慢慢褪去身上所有衣物,赤条条如刚出世的婴儿般。他重新走向那块大石,他俯向石面,把整个身体蜷伏在石面上。那姿势是母亲腹中胎儿的姿势。
是的,鲁一弃这一刻没有了自己的思维,他的脑中只有无数的文字图案线条在飞舞盘旋,有大石上的,也有他见过记得的那些古玉、石片上的。他也没有了初冬寒冷的感觉,只感觉到母体般的温暖。他现在就是个重新回归母体的胎儿,感受着母体带给他的另一个世界……
两千四百年前,鲁国有一名工匠叫公输般,是一位宅心仁厚、匠心独具的大匠。他遍走天下,建屋架桥,修路造庙。同时访名匠高人,求学过人技艺。不管他走到何处,身后都跟着一位道人,从早到晚都手持一管笔,像是记写些什么。
公输般与道人并不相识,他也不知道这道人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后面的。而且那道人好像不会说话,与公输般从未有过一句交流。公输般心地仁厚,对这些方外之人很是客气,每次息工吃饭都邀道人同桌共食,而且都是让道人先吃。就连主人家敬奉的师父饭,开、收工宴,也是把那道人让在上座。那道人跟在公输般背后足有三年,公输般的弟子门人都管那道人叫笔道人。
公元前450年,楚王将发兵去攻打宋国。请公输般到楚国制造攻城器具。公输般虽不愿,可是却无法拒绝楚王。当时墨家始祖墨翟便冒着被杀的危险,来到楚国劝阻楚王进攻宋国。楚王不允。墨翟便言楚国无法攻入宋国,因为他已经派遣禽滑厘率领墨门三百名弟子,带着自己设计和制造的守城器械去宋国协助守城。楚王不信墨翟的守城器械可以敌过公输般的攻城器械。于是命二人演示一番。公输般运用各种器械和方法,对其九攻,墨翟则一一化解,予以九守。楚王见公输般的器械果然无法攻破墨翟的防御,便放弃了攻打宋国的计划。
墨翟出了楚王宫殿,公输般却在宫外等候。他邀墨翟来到一个僻静之处,摆出攻城九变之法,墨翟看后大惊,此九变他无一能解。公输般言曰:此九变之法非我所能,我可带你见设九变之人。墨翟随之欣然前往。
一条大河边,远处有山峦叠嶂,近处有绿原丛林。在翠绿柳树之下,黝黑大石之上,盘坐着笔道人。笔道人微笑着示意公输般和墨翟也坐上大石,然后取出一幅帛卷在大石上摊开,让二人同观。
星移斗转,不觉间三个昼夜。道人收起帛卷,拿笔在大石上写下“论得”二字。于是墨翟先说,他把三日中从这帛卷上学到之术论说一番。有疑有错之处笔道人会在石上写出加以点拨。公输般也将所学论说一番,笔道人也一样指点。两人这一番论说又是一个昼夜。
第五天的早晨,风朗露清,轻烟缥缈。笔道人取玉牌一块,玉盒八只。然后启仙唇朗声吐真言:“昔时禹分九州,定疆界,此疆却非一元俱统的神州之疆。这是因一元之形中有八处世间极凶穴眼,破一元俱统之局。前番灭纣封神,各仙家大犯血光杀伐之厄,毁了数百年乃至千年修真善果。所以此番八宝定凡疆皆由凡间圣贤力行其事。我观天下博爱之心、至巧之技兼具的唯二贤。这广播福泽的大事二位一定不会辞拒。”
道人指指那八只玉盒言道:“此八件天宝,各携‘金’‘木’‘水’‘火’‘土’‘天’‘地’‘人’五行三才八道仙旨。凡间八处极凶穴眼相距不远都有极祥瑞之地牵制。你等须在这祥瑞之地建可靠筑构安放这八宝。如能遂天意人愿,天宝历经八极轮回之数,蓄满天地日月精华,饱浸世间万千气象。那时将其投入极凶穴眼,则凡疆永固。”
“何为八极轮回?”墨翟问道。
“百年兴,百年平,百年蕴,三百一轮回,八极八轮回。”
“我等如何可保数千年后之事?”公输般也问道。
“那就要二位贤圣的后代子孙能做到奇巧代代传,仁慧世世有。但世事神仙也难料,天意还须人力为。有些事情是要看世人造化的。”
道人把面前八只玉盒三只推至墨翟面前,五只推到公输般面前。继续言道:“这四个昼夜之中,你二人所学机巧侧重各不相同。公输般是巧多过机,你来定天地人金木五宝。方向东北、东、东南、南、西南。你将此玉牌上这五穴之处境形、景貌记下。墨翟是机多过巧,你来定火水土三宝,方向为西、西北、北。这三处却是更加艰难,须冲险破难、斗妖伏魔。你墨门多侠义勇士,你定这三宝也算是合天意吧。你可记下三穴境形、景貌。”
等到公输般与墨翟记下玉牌上所需内容后, 道人用那幅帛卷将玉牌整齐包裹好,在大石上点弄一番,大石上开启出一个石匣。道人将帛卷与玉牌放入石匣,然后重新封闭好,竟无一丝缝隙凹凸。
做完这些,笔道人含笑面对二人,继续言道:“今日我三人在此石之上设了这个三界之中数千载来第一大局,此石亦得此福泽,后世会把它唤作‘三圣石’,待八极历数圆满,自会石破天惊。贫道此处还有几句偈语送二位,或许可保数千年子孙不改祖宗之愿。”
于是在白帛上写下:“七分天机三分巧,守则一方,出则天下。”交与墨翟并言道:“你墨家子孙终难舍侠勇杀伐声名富贵,却也有弃之者都为隐士高贤。”又写下:“三分天机少人晓,多布宝,少纷扰;七分巧工广传道,惠世人,养幼老。”交与公输般并言道:“般门子孙虽无巨拥高座,却能保代代衣食滋润,技艺名扬四方。”
最后,笔道人在大石之上画了一个圆,信手而来,却是很圆很圆。象他这般废规矩而成方圆,非得灵台万丈空明,心镜不沾尘埃。
“但愿果真八方穴定,但愿凡疆真能如同此圆!”道人说完飘然而去,隐入缥缈的雾霭之中,留下石上墨翟、公输般也渐被雾霭掩盖。
鲁一弃猛然醒来,他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感觉自己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当他的意识还在梦中情景未曾恢复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眼前的石面上有一个圆形的纹路,很圆很圆,和那道人画的一样圆一样大。那圆中纹路纵横,此起彼伏,倒像是地图一般。随后,他发觉自己的手所放之处似乎正是那道人开启石匣的地方,手指不由地轻轻点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其实他刚刚在梦中并未注意道人开启的手法,但他好像天生就会一般,他的手指在此处点拨自如。石匣悄无声息地开启了,鲁一弃立刻觉得那紫色气息腾跃得更加生猛灵动。他抬起身体,探头向那石匣中看去,一个包裹,正是他梦中见到道人放进去的包裹。
鲁一弃小心翼翼地把包裹取出。那帛卷入手非丝非革,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鲁一弃把它摊在大石之上,慢慢翻开。在紫色光华的照映下,能看见淡黄色帛卷上有密密麻麻的篆体小字,在右角最上端是三个较大篆字,鲁一弃认识,那三字乃是《机巧集》。其下一列文字内容是“识三界之变皆有律规,谓机;作得奇器改控律规,谓巧。具机巧者其心、气、力、智皆趋至圣;其能可福惠济世,万代功成”。淡黄色的帛卷之中还包有一块羊脂玉牌。玉牌上也刻满文字,字很小,而那字体更为古老,一时看不出是金文还是甲骨文,无法知道刻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鲁一弃这时感到很是寒冷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丝不挂。他滑下石头,穿好衣物,把那《机巧集》和玉牌重新包好,在贴身衣袋中放妥当。他现在急切地想上去,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下来多长时间,上面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对家有没有开始破坎闯阵呢?
鲁一弃刚走上台阶,身后“轰”然一声,回头看去,那三圣石突然自行破碎,变成一堆碎石,那环绕的紫光也瞬间尽消。鲁一弃心想,果然是应了刚才幻境中那道人所讲石破之说,却不知那天惊会应在何处。
鲁一弃很小心地从洞口探出身子,他非常的警惕,脊背处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小腿足尖运足力量。就像是个偷偷捕食的豹子,随时可以扑出也能瞬间逃离。刚才在下来之前他就已经发现有好多地方不合常理,几次要说都被大伯止住。
上面正屋之中一片死寂,只有那几支蜡烛的火苗依旧在跳动扑烁。正屋的门敞开着,大伯不知到哪里去了。鲁一弃没有出声,他只是仔细的查看四周,查看屋内摆设有没有变动。他慢慢向门口走去,一迈出正屋门槛,他就看到了大伯的身影。鲁承祖站在正屋台阶的下面,背对正屋大门,小雪花已经铺满头顶和双肩。身着单衣的他在这雪夜的院中竟没有感觉到寒冷。
“大伯。”鲁一弃小声叫了一下。鲁承祖没有反应,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鲁一弃没有再叫,他也没有走过去,反而慢慢朝后在退,退到正屋门槛的里面。张开双臂,拉住左右两扇门叶,然后也停住不动,看着大伯。
独眼在鲁一弃离开时指着鲁承祖嘴巴做了个口型。鲁一弃第二次才看出来,那口型是说“当心”。所以他回了个“知道”的口型给独眼。大伯确实有很多异常举动,这鲁一弃早就有发现了。但大伯的异常现象都是表现在自己痛苦和对对手疯狂,并没有对一弃他们自己人造成伤害。他总觉得是大伯练了什么功走火入魔了。
鲁承祖的身体在抖动,很剧烈地抖动,头顶和双肩的积雪被抖得簌簌往下掉。他的身体一点点转过来,鲁一弃见到的是一张痛苦、恐怖、扭曲的脸。脸色青绿,双眼血红,眼光却是呆滞茫然,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随着面部肌肉的不断抖动和抽搐,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脸颊落下。他迈开脚步,朝正屋走来。鲁一弃随着他逐渐靠近的脚步也将两扇门叶逐渐合上。
鲁承祖茫然的眼神突然一怔,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鲁一弃。鲁一弃从这眼神中感觉到兽性的疯狂和嗜血的杀气。
鲁承祖的脚步突然变快,如同电闪一般,一双肌筋纠结的大手直奔鲁一弃。那眼神给鲁一弃很大的震撼,鲁一弃的动作有了些迟缓。等到鲁承祖一双大手已经离自己面目不远才意识过来,他快速关门,可也迟了,门叶再也合拢不上,因为鲁承祖的一双手卡在门叶之间。
鲁一弃死死抵住大门,门外有很大的推力。卡在门间的那双手在挥舞,在寻找,它需要找到一个地方发泄它的力量,它要抓住东西,捏碎、撕烂。
两扇门叶在剧烈地晃动,门柱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叫。鲁承祖也发出一声怪叫,随着这声怪叫,鲁一弃被一股大力撞出,跌出四五步远,两扇门的门枢断裂,倒在两边。鲁承祖冲进了门里,向鲁一弃冲去。鲁一弃身体一滚,躲到一边。鲁承祖冲到八仙桌前,一抬手掀翻了桌子。转身再次向鲁一弃冲了过去。这时鲁一弃已经站起身来,他顺手拿过一张茶几,抵住鲁承祖,那茶几脚正好卡住鲁承祖的身体。可鲁承祖还是继续往前冲,鲁一弃根本无法抵挡住他的冲力,脚下一路后滑,一直被推到墙角。鲁一弃双脚在墙上借力撑住,这才将鲁承祖的冲势挡住。
鲁承祖和一弃二人变成了一个相持的局面。鲁承祖口中呼呼怪叫,一双手不断地向一弃挥舞、抓挠,可是由于茶几的高度远远长过他的手臂,他的蛮力扑抓全都落了空。
虽然有墙壁的借力,鲁一弃还是感觉到体力的不支。鲁承祖的冲力大得无法想象,他撑在墙壁上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颤,手臂也已经推不住茶几,只能把自己的前胸抵靠在茶几面上,利用背部和腰部的力量与鲁承祖相抗衡。
鲁承祖停止了无效的挥舞和抓挠,他生硬地低下头,看了看卡在胸前的茶几腿,忽然双臂往上一抡,断成数节的茶几脚飞出,砸在墙壁,支柱上。鲁一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冲跌倒,他刚想跨步稳住身子,脖子已经被鲁承祖的双手卡住。那双手的劲道大得出奇,鲁一弃知道拥有这样力量的一双手顷刻就会要了他的命。鲁一弃想都没想顺手就把还留在手中的茶几面儿对那手臂砸下。
那双手没有松,手臂也没动,而那茶几面却又裂成碎片。鲁一弃扔掉手中碎片,双手握住鲁承祖的双腕,使劲往外掰,还是纹丝不动。鲁一弃只好伸出腿,抵住鲁承祖腹部,使劲往外推。
那双越卡越紧的手让他呼吸艰难,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金星乱舞,双腿软弱无力。试图用腿把鲁承祖推开的动作变成了垂死的搔动。他的脑子已经缺氧,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他看到鲁承祖那双血红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黑暗……
第一卷 披霜冲雪 第二十七章 般门斧
“当啷”一声,如金钟脆鸣,是片状金属物的敲击声。鲁承祖突然一愣,脖子生硬地朝院子那边一拧,眼睛一翻。又是一阵金属碎裂和掉落在地的声音传来。鲁承祖突然间好像想到什么,扔下鲁一弃又向外面冲去。
鲁一弃跌倒在地,他仰面躺在地上,身体尽量抬起,张大嘴巴拼命喘气。他这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渴望呼吸。过了许久,他才侧转过身体,艰难地爬起来。并不是他想起来,也不是由于他完全恢复了,是因为他害怕鲁承祖突然再回来,那样他就必死无疑了。他现在要做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并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可以躲藏。就算可以躲藏,那鲁承祖也肯定能够找到。他扶着正屋中的撑梁柱。看了看东西两边房间的门都关着,他不敢轻易去打开那门,因为就算在自己家里,坎面扣子对谁都是一样的。何况他打进这屋以来,他发现好多现象不合常理。
他在想是不是重新回到那个圆洞下面,他可以在进去的同时把那玉斧拔出,这样外面的人就没法进去,而他相信,鲁家人建的暗室肯定有后路,就算没有后路,他还有一个保障,那就是身上的《机巧集》,这个造就两位旷古巨匠的帛卷,要从中找到打开暗室口的方法应该不是难事。
他有些踉跄地走向地面的圆洞,他看看洞口,再看看玉斧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必须先拔出玉斧,然后在洞口关闭之前迅速跳入洞内。
他拉住玉斧的系绳,毫不犹豫地拔出玉斧,地面洞口边缘的青石开始旋动,洞口迅速缩小。鲁一弃快走两步,准备跳下圆洞。就在此时,门口有一声惨呼响起,那声音在屋里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在他身后。随着重重的落地声,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腕。
鲁一弃低头看去,摔在脚边的是鲁承祖。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疯狂的表情,只剩下了痛苦地挣扎。他胸前的单衣已经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枫叶状口子,口子里露出黑紫色的皮肉。嘴角处鲜红的血沫一股股涌出。
就在鲁一弃低头一看之间,那洞口已经封闭,变成了与平常无异的青石地面。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正屋门口。
门口的人真的是个魁梧的巨人,比鲁一弃要高出将近两头,虽然穿着厚厚棉衣,却照样可以看出衣服里肌肉凸鼓、虎背豹腰。看不到他的面容,因为他是负手背对着门。
那人的身形突然凭空朝后移动了两步,这两步的移动没有一点征兆。他的背影没有一点变化,就连衣襟都动也没动。只是在眨眼间你发现他离你近了。
鲁一弃看了一惊,怎么又来了个“尸偶”,这可是自己无法应付的,现在只有赶快打开洞口,躲进洞里。还没等他把玉斧插入石缝,鲁承祖慢慢恢复过来。他果然已经没了刚才的疯狂,而是忍着浑身剧痛对鲁一弃简单说句:“扶我起来。”
鲁一弃把鲁承祖扶了起来,鲁承祖却把一弃推到一边,轻声说了句:“躲在祭桌下面。”自己则拖着浑身的伤痛,艰难地一步步走到左侧的第二根立柱前。伸手按柱上一个树木常见的节疤,然后抠拉出几根细弦。
那个巨人般的背影又凭空移动两步,已经进到门里。鲁一弃一直死死盯住他,却竟然没看清楚他是如何越过半尺多高的门槛的。
鲁承祖高声喝道:“围我般门二十载,今日又想赶尽杀绝,我便遂你个愿,不怕死你就到跟前来。”
听到此话,鲁一弃脑中灵光一闪,口中不由寒气倒吸。进家门后发现的许多不合常理的现象全出现在眼前。他大叫一声:“不能。”然后提枪快步走到鲁承祖身边,按住大伯的手说道:“这弦儿不能拉,他们围住我们家二十年,这里肯定早就进来过,而且为了找到我们家藏在此处的秘密,他们这二十年里是常来常往,这里早就被翻个底儿朝天了,以前的坎面他们不可能没发现。布置门口几个坎面的时候,我瞧各关节转动自如没一点滞涩,就觉得不对。进这屋子后,发觉屋子里很干净,扑跪时拜垫无扬尘,蜡烛有新的滴挂,特别是祭桌,我在上面竟然没摸到一点尘埃。本来北平城的气候应该是一夜铺尘,而一点尘埃都没有,只能说明有人在我们进来前不久刚刚在这里动过了手脚。”
那身影没有继续往前移动,他似乎也在聆听鲁一弃的分析。等鲁一弃讲到此处,他忽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没想到,鲁家还有人。难怪能一路闯到此处,那么多妙局子绝命套都没阻住你们。”声音如铜钟般宏亮。从这宏亮的言语中鲁一弃听出来了,他不是“尸偶”,是个人,是个真正的人,一个动作迅捷如电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