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摇头说:「暂时还没有什么新发现。既然孔春山是被砸死的,当时肯定流了不少血,我们原本以为可以在死者家里找到一些血迹,或者其他痕迹,但是从一楼到四楼都搜遍了,竟然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乔雨萍想了一下说:「这么说来,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凶手应该是在外面将孔春山砸死之后,再将他的尸体带回屋里,然后在他身上缠上电线,伪造成意外触电的样子。」
文丽眼含赞许之色,说:「我和李鸣也是这么想的。这应该是我们警方下一步的侦查方向。」
正在这时,屋里忽然有人喊文丽和李鸣的名字,两人答应一声,急匆匆走了。
乔雨萍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学校很快要上课了,也只得赶回学校。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上学的时候,乔雨萍忽然发现杜娟换了个新书包,一问才知道,是她妈妈给她买的。
杜娟说:「老师你看,书包上面还画了一只美羊羊呢,真好看。」
乔雨萍摸摸她的头,自从她妈妈回来之后,这孩子的性格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回到讲台上,乔雨萍总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让她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想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被杜娟的妈妈金玉红触动了。她清楚地记得,9月13日上午,她在村长孔春山家门口听到孔春山在广播里讲话忽然中断时,也看到金玉红从村长家旁边的小路上走了出来。她说她是在整理自家的菜园。
放学后,乔雨萍又进了村。她沿着孔春山家旁边的小路走进去,后面不远,就有一大片菜地,被村民用篱笆分隔成一块一块的小菜园,各家分种。
有的菜园里长满了绿油油的蔬菜瓜果,而有的菜地则荒草满园,看不到一棵青菜。已经是傍晚时分,菜地上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村妇挽着衣袖给大白菜施肥。
乔雨萍走过去,跟村妇打了声招呼。她不认识村妇,村妇却认识她,问她:「乔老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乔雨萍说:「我闲着无事,到处走走。」然后又问,「大嫂,金玉红家的菜地在哪里啊?」
村妇指指旁边一块菜地:「这不就是。」
乔雨萍一看,那块菜地并不大,里面长满了蒿草和一些叫不出名的树藤,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可是那天金玉红明明说她把菜地平整了一下,准备种些蔬菜。这菜地完全不像是被人平整过的啊!
这么说来,9月13日那天,金玉红在她面前撒谎了。她明明没有平整菜地,却要在她面前撒谎,这又是为什么?乔雨萍心头猛地一跳,难道她真的跟孔春山的案子有关系?
她心里有些兴奋,却又有些凝重,想了一下,还是站在菜地上给李鸣打了个电话。
李鸣说:「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乔雨萍嗫嚅着说:「我是怕误会人家,所以自己先调查一下,觉得有点把握了,才敢跟你说。」
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是乔雨萍后来才慢慢知晓的。当天晚上,李鸣在接到乔雨萍的电话后,立即跟文丽一起来到碾子湾村,对金玉红展开了调查。
今年34岁的金玉红是土生土长的碾子湾村人,十多年前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人,也就是杜娟的爸爸。丈夫遭遇车祸身亡后,金玉红就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与父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生计,她曾借钱承包过村里的果园,结果因为干旱,果树连着几年没有收成,把本钱都亏进去了。为了还债,她只得跟着村里人一起去广东打工。
她这次回到家,是在9月12日下午4点,与她一同坐火车回乡的还有其弟弟、弟媳和几个同乡。
李鸣说:「这个金玉红9月12日回家,9月13日孔春山就被人谋杀,从时间上看,这也太巧合了吧?」
文丽说:「可是从咱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金玉红和孔春山之间好像并无交集。我已经打听过,孔春山虽然跟村里几个寡妇关系不清不楚,但这几个寡妇里面,并不包括金玉红。如果说孔春山真是被金玉红所杀,那么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你看咱们要不要正面接触一下金玉红?」
文丽摇头说:「暂时还不是时候。现在咱们仅仅是因为她恰巧在案发当时从孔春山家旁边的小路上经过而对她有所怀疑,我们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现在去找她,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而且还会打草惊蛇。如果她有所警觉,咱们后面的侦查工作就更难开展了。」
李鸣有些着急地问:「那怎么办?这里的村民都很排外,警觉性也高,咱们调查来调查去,也只能掌握这些基本信息,再想做一点深入调查,村民们都闭口不谈,咱们根本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线索来。」
文丽说:「你错了,他们不是排外,也不是警觉性高,他们是怕在警察面前说了谁的坏话,或者说了对谁不利的话,以后被当事人知道,在村里不好相见,所以心存顾虑。在警察面前,能不说的就尽量不说。」
「这就是所谓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李鸣说,「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文丽想了一下说:「你不是有个在这里当老师的同学吗?我看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村民跟她打招呼,看起来她跟村民相处得还不错。村民对她应该没有什么戒心,不如你再请她帮帮忙,暗中调查一下。」
李鸣有点为难地说:「请她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她这个人好奇心太重,喜欢问东问西,咱们警方内部有纪律,一些涉案事项是不能向非办案人员透露的,所以……」
文丽笑了,说:「没事,我批准了,如有必要,你可以向她透露案情的进展情况,这样也便于她更好的帮助咱们查找线索。」
李鸣说:「行,那我试试看。」
两人来到碾子湾小学找到乔雨萍时,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乔雨萍备完课,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看到两个警察上门来找自己,感觉有点诧异。
李鸣把文丽的意思跟她说了,乔雨萍说:「行,没问题,我尽力而为,希望能找到你们需要的线索。」末了她又嘻嘻一笑,补充说,「其实我小时候的理想并不是当老师,而是想成为一个破案如神的女侦探呢!」
第二天是10月1日,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国庆长假。
乔雨萍本来打算回城里休假,但临时接到了李鸣和文丽交给她的侦查任务,心里有些兴奋,当即决定这个假期留在乡下,当一回临时侦探。
早上太阳刚刚升起,她就背着一个小挎包,走进了村庄。她先是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找几个熟识的村民聊了一下,感觉没什么收获。正自气馁,忽然看见杜娟的外公,也就是金玉红的父亲,正坐在村子前面的小河边钓鱼。她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就凑上去,在老人身边坐下来,假装看他钓鱼。
一老一少,聊了一会儿天,乔雨萍就慢慢把话题转到了村长孔春山离奇死亡的案子上。老人听她提到「孔春山」这三个字,忍不住「啐」的一声,朝河里吐了一口口水,说:「这个孔春山可不是什么好人,几年前我女儿承包村里果园的时候,找他借了七万块钱,后来亏了本没钱还他,他就找上门来对我女儿动手动脚,被我女儿骂走了。他见没有占到便宜,就逼我女儿还钱。我女儿没有法子,只得扔下孩子跑到外面去打工挣钱。」
乔雨萍没想到金玉红跟孔春山之间,还有一桩这样的债务纠纷,问老人道:「借的这七万块钱,杜娟她妈现在还清了吗?」
老人说:「我女儿这次回来的时候,我问过她,她说还有一少半没有还完。后来孔春山死了,她又跟我说这笔阎王债已经彻底还清了。」
「她找孔春山借钱的时候,有借据吗?」
「好像没有吧,村里人找谁借钱,一般都是口头协议,不会写借据的。」
「那她回来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说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啊?」
老人看着水面浮起的鱼漂,想了一下说:「好像没有吧,不过她回来的这些天好像一直都很忙,尤其是回来的第二天,早上4点多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后来我问她,她说趁早上天气凉快,到菜地里干活儿去了。」
她是9月12日下午回家的,回来的第二天,就是9月13日,那不正是孔春山被杀的日子?乔雨萍心中一动,转过身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把这条线索记录了下来。
从河堤上走下来,她立即给李鸣打电话,把自己探听到的情况跟他说了。
李鸣在电话里兴奋地说:「老同学,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咱们马上就可以对金玉红实施抓捕了。」
尽管乔雨萍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到李鸣在电话里说马上要抓捕金玉红,她还是吃了一惊,犹疑着问:「要不要再调查一下?就凭这几条线索就去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李鸣说:「案情已经很明朗了,金玉红与孔春山有债务纠纷,这说明她有杀人动机。案发的9月13日凌晨4点多她就出了门,直到上午9点45分左右才被你看到她在孔春山家附近出没,这说明她有充分的作案时间。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第二次勘查现场的过程中,在孔春山家二楼的洗手间水龙头上面提取到了一枚残缺的指纹,经过技术修复之后,现在已经证实是金玉红留下来的。有了这三项证据,已经基本可以认定,这个女人跟孔春山之死有密切关联。」
挂了电话,乔雨萍心里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尽管这几天她一直在暗中调查金玉红,但一旦真的证实她就是杀死孔春山的凶手,她脑子里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平凡老实的女人,竟然会是杀人凶手呢?而最让她担心的,还是杜娟这孩子,她好不容易盼到妈妈回家,现在妈妈又要被警察抓走。金玉红很可能会被判死刑,杜娟在失去爸爸之后,连这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了,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呢?
她缓步走在回学校的黄土路上,身后的村子里,很快就传来警笛鸣响的声音。
下午,她从李鸣那里得到消息,金玉红被带到派出所之后,很快就承认了自己是杀死孔春山的凶手。
当年她找村长孔春山借了七万元的高利贷,到现在利滚利,她已经连本带利欠了孔春山十万元。这几年她出去打工挣钱,已经还清了七万元,还欠孔春山三万元。
这次回家,她身上正好带了三万元。9月12日,她刚回到家,就去找村长还钱。谁知孔春山却说利息又涨了,得还他四万元才行。金玉红气愤地说:「哪有这样算利息的,再说我家里也没有这么多钱。」
孔春山瞇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眼,笑嘻嘻地说:「不涨利息也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让我睡一次,我收了你这三万块,咱们的债就一笔勾销。」
金玉红本就被他的阎王债逼得透不过气来,此时又听他提出这种要求,心中羞怒交加,恨不得当时就拿起一把刀,一刀捅死他,跟他来个同归于尽,一了百了。但是她很快就把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将杀意掩藏在心中,尽量不让对方看出来。
她对孔春山说:「既然如此,那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不能去你们家,要是被村里人看见,我以后就没脸做人了。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想法,那明天凌晨4点,你在果园里等我,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第二天,也即9月13日凌晨4点左右,金玉红悄悄走进果园,来到约定地点,果然看见村长孔春山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她随手捡起地上一块带有尖角的石头藏在身后,待孔春山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时,她举起石头,猛地砸在孔春山头上。孔春山应声倒地,额头上流出血来。金玉红怕他没有断气,又举起石头在他头上多砸了几下,直到确认他已经断气,才扔掉手里的石头。
接下来的行动,是她头天晚上就已经计划好了的。为了掩盖自己的杀人事实,她趁着天色未亮四下无人之机,走小路将孔春山的尸体背到了他家屋后。因为孔春山身上有钥匙,她很容易就打开了后门,将他的尸体背了进去。她把孔春山的尸体放在二楼广播室里,打开广播,播放了一段孔春山的讲话——事实上,这个「打工防骗宝典」是三年前孔春山就已经在广播里讲过的一段话。
当时金玉红因为正准备出门打工,觉得这段话可能对自己有用,所以就用手机录了下来,一直保存着,用来提醒自己出门在外要提高警惕,小心各种骗局。想不到这一回却正好派上用场。
她通过打开广播,播放孔春山的现场讲话,给全村村民造成了此时孔春山仍然在家,而且还活着的假象。然后她把一段破了皮的电线绑到孔春山的尸体上,通上电,将现场布置成孔春山在操作广播器材时意外触电死亡的模样。再将一个靠墙的柜子扳倒,让里面的电器砸到孔春山的额头上,藉以掩盖其头部被石头砸出的伤口。最后觉得万无一失了,她才清理自己在现场留下的痕迹,并到外面洗手间将身上的作案印迹清洗干净。最后下楼,从后门离去。
孔春山家后门安装的是一把普通的防盗锁,从外面开门进来必须有钥匙,但如果是从里面开门出去,则只需要将门轻轻一带,就可以把门锁上。
后来经过金玉红指认,警方在果园里的第一案发现场找到了那块置孔春山于死地的石头,但因为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时间,而且这期间又连着下过两场大雨,金玉红留在现场的作案痕迹都已经被清洗掉了,警方只从孔春山倒地身亡的地方找到了几点尚存的零星血迹。
当乔雨萍从李鸣打来的电话里听到金玉红已经认罪服法的消息时,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但这至少能证明她向警方提供的线索没有错,警察并没有抓错人。
但是,当她听完金玉红的作案经过之后,觉得表面看来,这份口供虽然能自圆其说,可是如果仔细推敲,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5
两天后,乔雨萍到镇上办事,特意给李鸣打了个电话。
李鸣接到电话后很高兴,说:「我今天正好在派出所值班,老同学你过来吧,中午下班后我请你吃个饭。」
乔雨萍问:「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
李鸣说:「孔春山这个案子,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必须得向你表示感谢啊!」
因为学校还有事情等着乔雨萍回去处理,她正欲拒绝老同学的邀请,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沉吟一下,笑着说:「那好吧,我表示接受老同学的谢意。」
李鸣跟她约定中午12点在派出所旁边一家农家菜馆见面。
中午的时候,乔雨萍来到那家饭馆,看见一身警服的李鸣已经坐在那里等她。
吃饭的时候,李鸣说:「昨天领导表扬我了,说孔春山命案之所以能这么快侦破,我立了大功。其实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给我提供线索,估计这个案子咱们警方现在还在原地转圈圈呢。」
乔雨萍被他夸得脸都红了,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犹豫一下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向你们提供的线索是否有用,也许正是因为我的线索,把你们给误导了。」
「误导?」李鸣放下正在夹菜的筷子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金玉红被抓之后,我又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在自己脑海里思考了一遍,忽然觉得这个案子其实还有很多疑点。」
李鸣感觉有些意外,看着她道:「这个案子,凶手已经抓捕归案,金玉红也已经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难道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雨萍微微皱起眉头说:「从金玉红的口供来看,我觉得至少还有两点让人生疑之处。」
「哪两点?」
「第一,孔春山虽然身形偏瘦,但他个子比较高,估计其体重应该在120斤左右。而金玉红身躯瘦弱,体重应该不足100斤。从案发的那片废弃的果园到孔春山家,最近的直线距离,也有一里半左右的路程。你觉得一个像金玉红这样身虚体弱的小女人,能背着一具120斤重的尸体,利索地走完那么远的路程,顺利把孔春山的尸体带到他家里去吗?」
李鸣被她问住了,半晌才说:「这个……对于一个身体并不强壮的女人来说,确实有点难度。那么,第二点呢?」
「第二,我已经调查过了,金玉红只读过小学,并没有什么电工方面的知识,平时在家的时候电灯坏了,都是叫杜娟的外公换的。她把孔春山的尸体带到广播室时,精神应该是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熟练地操作那一套复杂的广播设备,流畅地播放孔春山的讲话录音,还能在带电的情况下剥掉一根电线上的塑料皮,把电线缠在孔春山的尸体上,使他看上去像是在操作广播设备途中意外触电身亡,而且她还骗过了第一次勘查现场的警察的眼睛,你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读了小学的农村妇女,我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小,几乎为零。」李鸣脸上有点发烫,但他还是不服气地说,「既然有这么多疑点,那金玉红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凶手?而且她口供中提到的第一作案现场,经我们警方仔细勘察,是确实存在的。」
乔雨萍看他一眼,说:「我只是说这个案子还有一些疑点,但并没有否认金玉红是凶手。」
李鸣被她彻底弄胡涂了,看着她有点着急地说:「那么大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金玉红肯定参与了谋杀孔春山的行动,但她只是杀人凶手之一。」乔雨萍认真地道,「她肯定还有同伙,也许还不止一名同伙。同伙中,应该有体力比较好的男人,最重要的是,在她的同伙中,有人具备比较丰富的电工知识。」
李鸣皱起眉头,沿着她的思路想一下,最后不得不点头说:「好吧,我承认你的推断很有道理。既然金玉红还有同伙,那她为什么不把同伙供出来,以减轻自己的罪行?」
「她之所以隐瞒自己有同伙这个事实,是想帮同伙脱罪。我想早在作案之时,她就已经抱定必死之心,所以一旦东窗事发,她就想一个人把全部罪责承担下来。」
李鸣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案子还有很多可疑之处呢。」
乔雨萍身子前倾,隔着桌子看着他道:「所以说这个案子,你们警方必须得重新侦查,至少也得再做一些补充调查。」
李鸣面露难色,把身体靠在椅背上,有点泄气地说:「侯所长马上就要调到分局做局长,他一直在催我早点把这个案子结案,他可不想在他调走的时候,屁股后面还留下一个烂尾的案子。」
乔雨萍忍不住站起身,两手撑在桌子上,瞪着他道:「就算他再急着升官,也不能在尚有如此多疑点的情况下草率结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李鸣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赶紧说:「老同学,你先坐下,你看这一饭店的人都在看着咱们呢。我先给所长打个电话,把情况向他汇报一下,问问他的意见。」
见乔雨萍坐了下来,他忙掏出手机,跑到外面给侯所长打电话。
乔雨萍隔着饭店的玻璃大门看见他对着电话大声地说了几句,似乎对方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捏着手机站在大街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拨了一个电话,讲了几分钟后,挂断了电话。
回到餐桌边,他说:「一开始我给侯所长打电话,他听说我要推翻他亲自侦破的这个案子,很不高兴,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挂了。后来我又给我师姐,也就是项目组副组长文丽打电话,她听了你提出的这几点疑点,觉得很有道理,她给了我三天期限,让我补充调查。如果三天之内没有新的突破,就只能按侯所长的意见结案。」
乔雨萍松了口气,这才拿起筷子,重新夹菜吃饭。
「看来你们警察队伍里,还是有明白事理的人啊!」她忍不住对着李鸣语带揶揄地说了一句。
吃完饭,李鸣骑摩托车载着乔雨萍,两人一起来到了碾子湾村。
项目组副组长文丽只给了他三天期限,他必须得抓紧时间开展调查。
秋天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照着这个被小河环绕的村庄,村道上玩耍的孩子、追着随风飘落的树叶、在原地转圈的大黄狗,还有坐在门坎上瞇着眼睛抽旱烟的老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悠闲和宁静。
村长孔春山之死,就像一块石头被顽皮的孩子扔进了碾子湾河,荡起了几圈涟漪,但被人热议的风波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进村的时候,乔雨萍看见一个男人挑着一担土肥,正要拐弯往田埂上走去。那男人一抬头,看见了她,急忙放下担子跟她打招呼。
乔雨萍认得这个男人叫陈久,是自己班上学生陈燕子的爸爸。
她记得金玉红曾告诉过她,金小秋、宫敏和陈燕子的父母亲都跟她在一起打工,这次接到女儿的电话,也都跟她一起坐火车回乡了。
陈久问了几句女儿在学校的学习情况,然后又对老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乔雨萍见他挑起担子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近一步说:「陈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陈久重新放下了担子。
「我想问一下,村里有没有电工,或者说有没有谁比较懂一些电工方面的知识?」
「电工啊?」陈久看她一眼,又看看站在她身边的、穿着警察制服的李鸣,脸上露出了警惕的表情,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李鸣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乔雨萍用眼神制止了。
乔雨萍笑笑说:「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有一个电灯开关被老鼠咬坏了,想请人修一下。」
陈久说:「哦,原来是这样啊。咱们村原本有一个电工,村里的供电线路有什么问题,都是请他维修的。但是他去年就进城,到一个高档小区里当电力维护员去了,所以现在村里就没有电工了。可惜我也不懂这方面的技术,要不然我就去学校帮你修好了。」
乔雨萍「哦」了一声,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陈久低着头,没有等她再发问,已经挑着担子走远了。
进村后,乔雨萍又问了几个熟识的村民,得到的回答跟陈久的话大同小异。
李鸣不禁有些动摇,说:「是不是咱们想错了,或许金玉红根本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帮手。」
乔雨萍想了一下,说:「不,我觉得我们的想法应该没有错。就算把电线剥皮再绑到孔春山脚上,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稍有电工知识的人都会做。但村里那套广播设备我在网上看到过,确实需要经过一点培训或者稍有专业知识的人,才能顺利操作,绝不是谁都可以让那些喇叭响起来的。」
李鸣有点着急地说:「可是现在村子里根本找不出这样一个人。难道金玉红的同伙,是外村人?」但他很快又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这也不对,案发之初我们就已经摸排过了,9月13日前后,村里并没有外地人进出。」
「乔老师好!」乔雨萍走得有点累了,正站在树阴下休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问候。
她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班上的女生陈燕子正牵着她奶奶的手,在路边散步。
陈燕子的奶奶去年摔了一跤导致中风,半边身子不能灵活动弹,医生要她多出来走动走动,可能能慢慢恢复过来。懂事的陈燕子一有空儿,就扶着奶奶出来散步。
「小燕子好!」乔雨萍笑着响应自己的学生,「我刚刚还碰见你爸爸来着,他挑着一担土肥往田里去了。」
陈燕子问:「乔老师,我刚才看见你到处跟人家打听,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没有找回来呀?」
乔雨萍怔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告诉她:「咱们学校的一个电灯开关坏了,老师想找个电工师傅帮忙修一下,可是问了好多人,都没有找到会修理的电工师傅。」
陈燕子跺了一下脚说:「哎呀,乔老师,你早说嘛,我去跟我爸说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你爸是电工啊?」乔雨萍有些意外。
陈燕子说:「我爸不是电工,但是他以前在电子厂打过工,会修很多电器。家里的电视机坏了,都是他修好的,修个电灯开关肯定没有问题。还有啊,以前有一次村里的广播不叫了,也是他去帮忙修好的。」
「是吗?」乔雨萍一下就定住了。过了好久,她才回过头看了李鸣一眼。李鸣也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