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路一行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回抓住了钦命要犯,不知侯爷会给他们什么赏赐,忽听前面走得最急的一匹快马发出一声嘶鸣,马上的一名劲装汉子「扑通」一声掉下马,再也没有爬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勒住惊马。
梅花路手提梅花枪,纵马上前一看,只见当街站着一人拦住去路。
来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背负大刀,身材魁梧,剽悍强健,双目之中透着逼人的杀气。
梅花路暗暗心惊,稳了稳跨下坐骑,梅花枪一指,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住本大爷的去路,你可知本大爷的来头?」
黑衣蒙面人看他一眼,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想知道被绑在马背上的白衣公子是不是风云镖局的段天涯?」
清风子也纵马上前,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黑衣蒙面人道:「如果不是,即刻放你们过去;如果是他,就请把他留下来。」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将他留下来?」
黑衣蒙面人道:「我是他的朋友。就凭『朋友』两个字,我就要将他留下。」
梅花路冷哼一声,道:「如果我们不肯呢?」
黑衣蒙面人指着最先跌倒在地的劲装汉子道:「如果敢说半个不字,这个人便是你们的下场。」
「哪儿来的狂徒,好大的口气,先吃本大爷一剑!」梅花路身后一名劲装汉子按捺不住,催马扬剑,就向黑衣蒙面人冲杀过来。
蒙面大汉突然迎头而上,冲到他的马下,一拳击在马脖子上。那马「扑通」一声,当即倒地毙命。
马上的汉子大惊失色,虚晃一剑,急忙后撤。但为时已晚,黑衣蒙面人从背上抽出一把金背砍山刀,刀光一闪,劲装大汉顿成两截。
蒙面大汉一出手便连毙一人一马,干净利索,不但梅花路倒吸一口凉气,连段天涯也看呆了。
梅花路大手一挥,身后又有四骑冲出。
蒙面大汉不退反进,连挥四刀,顿时血光冲天,四马四人全被从上至下劈为两半。梅花路脸色一变,再挥手,身后几名劲装汉子却再也无人敢出马。
梅花路面沉如水,与清风子对望一眼,两人同时从马上飞身而下,一枪一剑,剑在上,枪在下,一人攻向蒙面大汉上三路,一人却直击他的下盘。
黑衣蒙面人虽然力沉刀猛,但勇猛有余,灵巧不足,连退七八个大步,才稳住阵脚。
梅花路使出一套地躺枪法,身体贴地而行,枪如白蛇吐信,快打快收,枪枪不离黑衣蒙面人的脚踝、膝盖和裆部。
蒙面大汉跳闪腾挪,不出数招,便已步法大乱,疲于应付。
清风子腾空跃起,身形飘忽,剑走轻灵,剑剑不离他的眉心、双目与咽喉,招招致命。趁他大刀下沉,去格挡脚下的梅花枪之际,他忽然凌空一剑,幻化出三朵剑花,分刺他的太阳穴、四白穴和百会穴三处大穴。
蒙面大汉只觉满目皆是剑花,不由得大吃一惊,回刀自救不及,忙乱之中,身子向后一仰,清风子一剑刺空,并不回剑,却将手腕一翻,反削他的鼻尖。
蒙面大汉忙一缩脖颈,剑锋贴着鼻尖掠过,蒙面的黑布被削下来,顿时露出一张粗犷结实、威武黧黑的脸膛。
梅花路和清风子满脸失色,脱口叫道:「反贼司马纵横?」
蒙面大汉哈哈大笑道:「没错,正是你司马爷爷。如果害怕,就赶紧跪地求饶;如果不服,那就重新打过。」
段天涯看着此人,觉得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看,原来却是那天与他一同进京的虬髯大汉,只是今天脸上没有胡子,所以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来。他没有料到此人竟是天下闻名的江南义军头领司马纵横,不由得暗叫惭愧。
梅花路和清风子对望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纵横奇道:「要打就打,有什么好笑的?」
梅花路道:「我是笑自己今天实在是走运得很,不但抓住了钦命要犯段天涯,现在又有一个反贼送上门来。如果把你的人头摘下来交给皇上,不知皇上会封个什么大官儿给我做呢。」
司马纵横也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印堂发黑,双目无光,官一定做不成,鬼倒是做定了。」
清风子大怒道:「梅总管,休要与他多费唇舌,先杀了他再说!」说罢,挺剑朝司马纵横刺去。
司马纵横急忙把金背砍山刀往外一封,谁知清风子忽然变招,剑走偏锋,剑尖贴着他的刀背划过,直刺他的手背。
司马纵横手臂急忙回缩,但为时太晚,手背被对方的剑尖挑了一下,虽然伤势不重,但却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段天涯看得真切,既佩服他的勇敢又为他担心。他知道司马纵横刀沉力猛,但下盘不稳,只宜在马上冲锋陷阵,如果在地面与梅花路和清风子过招,时间一久,定然要吃亏,不由得心下大急,叫道:「司马头领,你的情意段某已心领。你快走吧,不要枉送性命!」
司马纵横哇哇大叫道:「段兄何出此言?我司马纵横纵横天下,若连朋友也救不了,日后还有何面目面对江南十万义军兄弟!」说话分心,左肩又挨了清风子重重一剑。由于刺得太深,清风子抽了一下,竟没将剑拔出来。
司马纵横心头火起,左手忽然抓住对方手腕,大刀用力挥出,鲜血喷溅,竟硬生生地将清风子握剑的右手齐肩砍下。清风子滚翻在地,惨号不已。
梅花路一见司马纵横浑身是血双目如电恍若天兵神将,心下顿时生出几分怯意,心想升官发财固然重要,但保住性命却更为重要。此念一闪,便斗志全无,虚晃一枪,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正欲逃命,司马纵横大喝一声,吼声如雷贯耳,同时将手中的大刀全力掷出,但见半空中一道刀光闪过,梅花路已身首异处。那马受了惊,驮着他的无头尸体飞奔而去。
清风子心下大惧,也急忙抢过一匹快马,亡命而逃。其他劲装汉子却是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司马纵横杀得兴起,拾起大刀,还想追杀。忽然想起段天涯还被捆在马上,只得回头,先将他从马背上放下来,再打开巨网,把他放了出来。
鸡声三唱,微风拂煦,天色微明,天地间一片祥和与宁静。
在一座破败的古庙中,段天涯一边撕下长衫给司马纵横包扎伤口,一边感激地道:「段某今日遭人暗算,若非司马头领仗义援手,只怕难以活到天明。」
司马纵横拍拍他的肩膀,道:「是好汉子,就不要这么婆婆妈妈。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只怕连帝京也进不了呢。」
段天涯道:「我记得司马头领那天进京时曾说有件大事要办,不知如今办得如何了?」
司马纵横朗朗一笑道:「实不相瞒,我此次进京确实是要办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大事就是刺杀当今这个狗皇帝,动手的时间就定在今晚——」
他抬头看看天色,笑着说,「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昨晚了。但却在前往皇宫大院的路上遇见了梅花路他们,刚巧看见你被他们捆在马背上,所以就立马横刀,杀了个痛快。」
段天涯看着他,忽然大叫道:「可惜!可惜!」
司马纵横一怔,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段天涯大笑道:「可惜时间尚早,全帝京的酒店都还没有开门,要不然我一定要与你大浮一白,谁先醉倒谁就是王八。」
「好,这个王八你做定了!」
司马纵横忽然牵过身边一匹快马,翻身上马,快马一鞭,绝尘而去。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又折了回来,手中却多了两坛美酒。
段天涯又惊又喜,道:「酒馆尚未开门,司马兄哪里买来的好酒?」
司马纵横笑道:「我骑着马沿着这条路一路奔走,看见一家酒馆,叫了几声无人开门,便一拳打烂窗子闯进屋去,丢下一锭金子,抱走了两坛好酒。」
段天涯忍不住笑弯了腰,道:「一锭金子换两坛酒,如果多几个你这样买酒的人,那天底下卖酒的老板可就发大财了。」
司马纵横道:「金子遍地都是,知己一世难求。来,喝酒!」说罢,扔给段天涯一坛酒,自己拍开另一坛酒的泥封,仰头咕咕大喝起来。
喝到一半,他抬头看看天色,天已快大亮。忽然道:「糟了,看来今天我这个王八是做定了。」
段天涯问:「为什么?」
司马纵横道:「因为我要走了。现在我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狗皇帝是杀不成了,江南的义军兄弟还等着我回去共谋大业,所以我天明之前一定要出京,否则天一亮,出京就难了。」
段天涯长叹一声,道:「是我误了司马兄的大事。」
司马纵横纵情一笑,道:「这样的狗皇帝就像喂肥了的年猪,我不杀,自然会有别人去杀,今年不杀,明年还可以杀。狗皇帝没杀成,但是结识了一位好朋友、好汉子,也算不枉此行。」
他仰头喝下剩下的半坛酒,将酒坛「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忽然纵身跃上马背,冲着段天涯抱拳道:「段兄保重!」说罢,调转马头,迎着晨风,打马而去。
段天涯凝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5
等到段天涯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却忽然对着破庙里的那尊菩萨说了一句话。
他说:「难道你想在那里站一辈子吗?」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话刚说完,菩萨居然真的动了一下,一下从神龛上倒下来。
菩萨当然不会动,但躲藏在菩萨后面的人却会动。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个女人,这个人居然就是云南万古千秋堂的万事如意大小姐。
万大小姐从菩萨后面跳出来,笑嘻嘻地说:「唉,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陷阱里爬出来,正准备赶去救你,却发现你已经被人救了。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不少事。」
段天涯看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说:「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来抓我的吧?」
万大小姐差点跳了起来,瞪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没有本事救你,你也没有必要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来挖苦我。」
段天涯还是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根本不是云南万古千秋堂的人,你是帝京六扇门的人;你不是万事如意大小姐,你的名字叫碧玉虹,六扇门的总捕头、当今皇上的义妹——碧玉虹。你费尽心机潜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抓我。」
万大小姐的一双眼睛睁得比牛铃还大,满脸莫名其妙地道:「你说什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段天涯冷冷地道:「你明白,你当然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明白。」
万大小姐看着他,怔了许久,忽然叹口气说:「看来你已经什么都明白了,现在,我想说不明白都不行了,是不是?」
段天涯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只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什么问题?」
「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我自问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我的真实身份的。」
段天涯道:「首先,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爹曾经告诉我说我与云南万古千秋堂的万事如意大小姐并没有婚约。我爹说,由于家境显赫,我少年时便有三姑六婆上门说媒,不胜其烦。我爹怕我为此分心,耽误了学业,所以为了杜绝媒婆上门,就编造了我已与万大小姐指腹为婚的谎言,谁知此事在江湖上不胫而走,江湖上人人都信以为真。」
万大小姐——碧玉虹叹口气说:「所以我一说我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万大小姐,你就已经知道我是冒牌货了,是不是?」
段天涯道:「不错。而且你还拿出了刻有我生辰八字的玉佩为证,但这只能适得其反,更加证明你并非真正的万事如意大小姐。但当时我却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与意图,所以并没有当即揭穿你。」
碧玉虹一扬眉毛,问道:「那你后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后来,我发现每次与你出门,前后左右总会出现几个六扇门的人。我是钦命要犯,有六扇门的人暗中跟踪我,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一发现你在我的身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却立即现出敬畏的神色。由此可以断定,你的身份一定跟六扇门有关。在六扇门里,身份不低,而且又是一个女流之辈,据我所知,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当今皇上的义妹碧玉虹。」
碧玉虹看着他,脸上已经没有笑容,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无论谁做你的对手,都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段天涯接着说:「而后来,在五柳山庄后门口,你掉进陷阱,一向残忍多疑的梅花路居然只看你一眼就轻易放过你,这就更加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碧玉虹叹了口气,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自从五十万两赈灾银两被劫之后,皇兄非常震怒,不但下令将风云镖局满门抄斩,而且还下旨令六扇门与定海侯共同侦查此案,务必将惊天大盗段天涯捉拿归案。定海侯接旨后,即令手下最厉害的两名高手、正副主管梅花路和清风子全力缉拿你。而我却怀疑劫匪另有其人,因为风云镖局的段天涯再蠢也不会蠢到用石头调包了那五十万两银子之后却还押着那一堆石头去江州府送死的地步。」
「所以你就在梅花路和清风子合力抓捕我之时,用霹雳弹炫花了他们的眼睛,出手救了我。并且冒充我的未婚妻在我身边留下来,意图进一步查明真相。」
「不错。」
「那么你侦查的结果如何呢?」
「更加进一步证明了我最初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你有五十万两银子,早就出了帝京抱着那堆银子享清福去了,绝不会还冒着无穷的风险留在帝京等着官府的人来抓你,等着江湖上见钱眼红的人来杀你。我知道你绝不是那个惊天大盗,但到底谁是惊天大盗,我却暂时还没有办法查出来。但有一件事我却比谁都明白,那就是皇兄给我侦破此案的期限已经到了。」
段天涯明白她的意思,淡淡一笑,说:「所以你明明知道我是无辜的,但还是要抓我回去向你皇兄交差,是不是?」
「人在公门,身不由己。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案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真相还没有大白于天下之前,我会恳求皇兄暂时不定你的罪。」
段天涯看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你以为你能抓得住我吗?」
「没有试过的事,我从不轻易放弃。」碧玉虹微微一笑,脸上竟现出几分妩媚的神色,双眸凝视着他,显出无尽的温柔,似乎她面对的并非是一个武功高强屡战屡胜的对手,而是自己初恋的情人。微笑之间,她手腕轻轻一抖,手中已多了一把刀,一把长一尺五寸、宽二寸的短刀,刀柄两边各嵌着一枚碧玉,刀身略弯,像天上的彩虹,像夜空的新月,更像情人的柳眉。
段天涯忍不住眼睛一亮,脱口赞道:「好刀!」
碧玉虹微微一笑,道:「我的名字叫碧玉虹,我的刀就叫碧玉刀。」
段天涯长剑缓缓出鞘,凝神道:「我们开始吧!」
「好!」话一出口,碧玉虹手中的弯刀已闪电般挥出,以最简单的招式,从最直接的路线、最方便的角度砍向段天涯,砍向他的咽喉。
长刀利于刺,弯刀利于砍;长刀凶猛,短刀凶险。
段天涯早明其意,右臂一抬,提剑格挡。就在这时,只听「叮当」一声,碧玉刀砍在他的长剑上,他的天涯明月剑竟然立时断为两截。
碧玉刀余势未衰,仍闪电般袭向他的脖颈。
段天涯只觉脖子一凉,碧玉虹冰凉的弯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段天涯几乎惊呆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碧玉虹淡然一笑,道:「如果你知道我从四岁开始练刀,而且每天只练这一招弯刀斩喉的动作,你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也许这一招确实过于简单直接了些,但越简单越直接的招式往往越有效。我认为,掌握一门技法,并不是越多越复杂越好,那些深奥的技巧往往存在于最直接最简单最司空见惯的技法中,训练就是使平凡的招式产生不平凡的效果。」
段天涯脸色苍白,目光黯然,长叹一声,道:「我承认我输了!」他看看自己的断剑,又看看她的碧玉刀,道,「但你也必须承认,我有一半是输在兵器上。」
碧玉虹收刀点头道:「不错,我这把碧玉刀乃西域奇矿玄明铁所制,能裂石断金。我承认,若无此利器,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日上三竿,阳光普照。
碧玉虹觉得自己的心情跟今天的天气一样好,无论谁抓住了一个像段天涯这么重要的钦命要犯,他的心情都一定会好。
她给段天涯戴上一副枷锁,然后牵过两匹马,一匹给他,一匹自己骑了上去。
段天涯一边上马一边问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碧玉虹道:「当然是押你去见我皇兄。虽然你不是真正的劫匪,但至少我也可以向皇兄有个交代。」
段天涯转过头来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谁是真正的劫匪,你会不会相信?」
碧玉虹揶揄一笑,道:「我不相信。因为这些天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没有理由你查到了谁是劫匪,我却一无所知。」
段天涯狡黠一笑,道:「你都已经说过了,我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许有些事我想到了你却还没有想到。」
碧玉虹道:「除非你现在就将真相告诉我,否则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
段天涯想了想,道:「碧捕头,我们来做笔交易好不好?」
碧玉虹忍不住笑道:「你该不是想说只要我放了你,你就给我五十万两银子吧?」
「当然不是,此计已用过一次,怎可再用。」段天涯也笑了,道,「只要你带我去见一个人,我就可以告诉你那五十万两银子究竟是被谁拿走了。」
「你想要我带你去见谁?」
段天涯一字一句地道:「定海侯。」
6
定海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人说他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皇上身边最红的人;有人说他府上养有死士三千藏龙卧虎,是帝京里最有势力的人;也有人说他手下高手如云,却没有一个人敌得过他自创的「无敌双剑」,他是帝京里武功最高的人。
无论怎样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却是所有的人都公认的,那就是定海侯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定海侯爷府不是皇宫,但它的豪华与气派绝对不会比皇宫差多少,门口的守卫也绝不会比皇宫里少。这些守卫的武功绝不会比大内侍卫低。所以,无论谁想进入侯爷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段天涯因为有六扇门的总捕头、当今皇上的义妹碧玉虹带路,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他终于见到了定海侯。
几乎每个人想象中的定海侯都与别人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无论谁见到他,都绝对不会感到失望。
他脸色红润,腰板挺直,精神矫健,声音洪亮,尤其是那种彷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潇洒卓尔不凡的气质,使每个人站在他的面前都会感到渺小卑微,自惭形秽。
他看见碧玉虹,朗声大笑道:「碧捕头,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本侯这小小的侯爷府来了?」
碧玉虹莞尔一笑道:「侯爷,我给您带来了一个人,一个您最想见到的人。」
定海侯的目光落在披枷戴锁的段天涯身上,嘴里却道:「哦?是什么人?难道就是这一位?」
碧玉虹道:「正是他。侯爷也许没有见过他,但他的大名却一定听过。因为他就是段天涯。」
「哦!」定海侯眉毛一扬,忽然哈哈大笑道,「本侯损兵折将也未能将他擒获,碧捕头却手到擒来,果然是好本事。碧捕头带他到侯爷府,该不是向本侯炫耀功劳而来吧?」
碧玉虹微微一笑,道:「侯爷多虑了。是这位段公子想见一见侯爷。」
「哦?」定海侯显得有些意外,背着双手踱到段天涯跟前,看着他道,「段公子要见本侯有何见教?」
段天涯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忽然双目一瞪,杀机陡现,咬牙道:「你这奸贼,段某今天为杀你而来!」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枷锁突然「卡嚓」一声,断裂开来,只听「唰」的一声,自他腰间弹出一把软剑,寒光一闪,直刺定海侯的心窝。「扑哧」一声,软剑穿过定海侯的心脏,从他背后刺了出来。
事发突然,不但定海侯、碧玉虹惊呆了,就连段天涯自己也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毫无反抗一剑穿心的定海侯,颤声道:「原来你不会武功?这、这怎么可能?你的『无敌双剑』呢?你不是打败过无数江湖高手吗?」
定海侯苦笑道:「你想错了,我根本就不会武功。我的确有无敌双剑,一把是权,一把是钱,那些江湖高手就是败在我这两把无敌剑下,才为我卖命的。」
他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软剑,又看看段天涯,脸上显出难以言述的恐怖表情,颤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
段天涯瞪着他,双拳紧握,恨不得冲上去再给他几拳。他咬牙道:「我当然要杀你,因为你就是害死风云镖局上下五十余口的幕后真凶,因为你就是真正劫走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人!」
碧玉虹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道:「段天涯,你胡说些什么?侯爷怎么可能是那个惊天大盗?」
段天涯看了她一眼,道:「碧捕头休要着急,我自会把真相慢慢说出来。」
碧玉虹忽然抽出寒光闪闪的碧玉刀,指着他道:「如果你不能自圆其说,我就一刀杀了你。」
段天涯苍凉一笑,转过身去,连看也没有看她的刀一眼,道:「一个多月前,风云镖局一接过那趟五十万两的镖银,我即命令所有镖师,无论白天夜晚,镖车十步之内,禁止任何人靠近,否则格杀勿论。镖车从帝京走到江州府,历时近一个月。这途中,总共只有三拨人靠近过镖车十步之内,也就是说镖银被盗,一定是其中一拨人所为。」
碧玉虹忍不住插嘴问道:「到底是哪三拨人呢?」
「第一拨是钱塘三虎,他们是为劫镖而来,结果一死两伤,落荒而逃。我回京之后,钱塘二虎阴魂不散,又找上了我,既想报仇,又想再次从我手中抢夺那五十万两镖银。这就说明,那五十万两银子并没有在他们手上。」
碧玉虹点头道:「有道理,如果他们早已得手,当然绝不会再次找上门来。」
段天涯道:「在路上,我们遇上的人马最多、武功最高最难对付的是第三拨人。这是一伙蒙面马贼,我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楚他们的脸。我们伤了好几个兄弟,但最后我还是砍伤了对方头领的坐骑,杀退了他们的袭击。」
碧玉虹忽然想了起来,道:「这个马贼头领就是五柳山庄的柳五爷,对不对?」
段天涯点头道:「正是。但后来柳五爷又煞费心机设计害我,意图逼我交出那五十万两镖银。这说明,那五十万两镖银同样也不在他手中。」
「那么第二拨人呢?照你这么说,难道真正的劫匪是第二拨人?」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第二拨人是一伙江洋大盗,虽然凶残成性,但武功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一行七人,都做了镖师们的刀下亡魂。他们比另外两拨人更没有机会得到那笔镖银。」
碧玉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这么说来,这三伙人都不是真正的劫匪,线索岂不是到这里就断了?」
「这条线索是断了,但另一条线索却接上了。既然这三伙人都没有盗走镖银,那也就是说镖队在押镖的路上并没出问题,镖银并不是在风云镖局手里丢掉的。」
「你的意思是说……」
段天涯目光一转,锐利如锥的目光忽然利箭般射向定海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些银子在交付到风云镖局之前,就已经被人调包成了石头。因为银子早已被官府一箱一箱用封条封好,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验看真假。这个人老谋深算,就是抓住这一点,调包了五十万两镖银,在把一堆石头托付给风云镖局的同时,也把一切罪责推给了风云镖局。」
定海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脸白如纸,汗如雨下,喘着气道:「你、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是谁?」
「这个人,就是你这个狗官!」话音未落,段天涯突然出手,拔出插在他胸口的软剑,又是一剑刺出。剑尖刺入他的咽喉,鲜血狂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