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早已胸有成竹,脸上居然并无多少惧怕之意,道:“请大人明察,民女只是在梅若风吃的鱼汤中放了些迷药,并无杀人之实,所以并无莫大罪过。而梅怒雪狠心弑父,我家老爷归根结蒂乃死于他这亲生女儿手中,她才是杀人凶手,论罪当诛,还望大人不要徇情枉法存心轻判才好。”
“大胆花氏,”知府大人猛然一拍惊堂木,道,“梅若风明明是被你下毒害死在先,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花想容一怔,道:“大人,民妇冤枉,民妇在那鱼汤中下的确是迷药,并非毒药,望大人明察。”
韩青山望一望易大夫,问:“易大夫,花氏所言,可是实话?”
易大夫道:“花氏所言确是实话,据卑职所察,那毒药是混在迷药中一起下入鱼汤中的,所以她承认自己下了迷药,也就等于承认自己下了毒药。”
花氏见自己中了他的圈套,不由脸色大变,连连喊冤,道:“大人,民妇真是冤枉,民妇下的真是迷药,并非毒药,否则民妇自行毒死梅若风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引他女儿入彀呢?”
知府大人听她说得有理,心下也暗自疑惑,低眉想了一想,忽地问道:“花氏,那迷药可是你亲自去药铺买的?又是去哪家药铺买的?”
花想容摇头道:“不是,那迷药是民妇叫心腹丫环青梅去城西和春堂药铺买的。当时民妇对她说这两天夜里我老是睡不着觉,白天也打不起精神,叫她去药铺买点有助睡眠的迷药回来,我晚上吃了好睡觉。她并无怀疑,即刻就去了。这就是青梅。”说完,指一指身边的青衫丫环。
知府大人听了,扭头看向那丫环青梅,只见她十八九岁模样,颇有几分姿色,但眉目间透着几分狐媚轻佻之态,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问道:“青梅,还用得着本官差人去传城西和春堂和寿春堂当日在柜台上的伙计来当面对质,问明你那天到底买了些什么药吗?”
他瞧青梅脸上神色,猜想那日她多半是先买了一包迷药,然后再买了一包毒药搀入其中,但她为了防止日后有人问起,自然不会在和春堂药铺同时买这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药,多半是找到两家药铺分开来买,而昨日他坐轿从西门经过,发现那里只有和春堂和寿春堂两家药铺,她所买的迷药和毒药多半便是自这两处分别购得,所以他同时将这两家药铺的名字说了出来,看她作何反应。
青梅哪见过如此阵势,早已吓得浑身筛糠似的发抖,急忙跪下叩头道:“大人饶命,奴婢愿招。那天奴婢去和春堂买迷药之时,的确顺道在寿春堂买了一包毒药搀入其中。”
知府大人盯着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梅看了看跪在身边的花想容,见她正用恶毒的目光向自己望来,不由心中一惊,急忙向旁边挪开两步,防止她突然扑上来发难。
她低头道:“因为奴婢早已察觉老爷对夫人似乎并无情意,而老爷对奴婢却颇、颇有照顾,奴婢以为有机可乘,只要夫人一死,老爷必会纳奴婢入室,所以听说夫人要服迷药帮助睡眠,奴婢便起了歹心,在她要用的迷药中混入了少许慢性毒药,只等她服下之后于睡梦中慢慢中毒死去,奴婢便可取而代之。谁知她买这迷药却是给老爷吃的…若是早知如此,打死奴婢也不敢在迷药中下毒了…奴婢一时糊涂,请大人开恩,求大人饶命…”
她说到这里,堂下早已哗然一片,谁也未曾料到这桩命案背后,竟然牵涉如此多的人,竟然有着如此多的离奇故事,当真匪夷所思,令人唏嘘。
那花氏听得青梅这般招供,自己果然无心之中成了下毒杀人的凶手,不由又惊又怒,扑上去就要与其拼命,却早有衙役在旁拖住,将其按倒。
11
知府大人在堂上正襟危坐,惊堂木用力一拍,众皆肃静。
他目光一扫,喝道:“堂下一众人等听判。”
吴过、司马恨等急忙跪下,只听知府大人道:“青阳县衙捕头吴过与本案并无牵连,不必治罪,且退到一旁。”
吴过谢过大人,起身退到一边。
知府大人又道:“青阳县衙水陆两路总捕头司马恨及其妻梅怒雪,你夫妻二人虽无杀人之实,却怀杀人之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现将司马恨县衙总捕头一职革去,暂由县衙捕头吴过代职,本官判你夫妻二人各杖刑三十,当堂执行,以儆效尤。”
司马恨听得知府大人如此判法,实在比他想象中的要轻得多,显是知府大人念他夫妻苦难深重,其情可勉,有心轻判,不由大为感激,连叩三个响头,拜谢道:“多谢大人恩典,草民愿为妻子代受杖刑,望大人恩准。”
知府大人向梅怒雪一瞧,见她脸色苍白,身子羸弱,只怕受不起这三十杖刑,当即点头同意,掷下一枚签票,左右立即将司马恨拖下,将衣裤剥至臀下,就噼里叭啦打起来。
那行刑皂隶平日颇为敬重这位总捕头,下手之时,已手下留情,只使了七分力气,但饶是如此,打得四五十下,早已皮开肉绽,血染衣衫,几次痛晕过去。
梅怒雪一旁看着,早已泣不成声,正要求知府大人将剩下的十杖施于自己身上,旁边却忽地站出一人,跪禀到:“大人,卑职愿为司马恨代受杖刑十下,请大人开恩。”
司马恨忍痛一看,却正是先前自己极力诬陷嫁祸之人吴过,见他不计前嫌,愿代己受刑,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心头一热,就要流下泪来。
知府大人见吴过有这份胸襟,也暗自点头嘉许,道:“也好。”
吴过谢过大人,立即伏下,受了十下杖刑,并无大碍,自行站起。
梅怒雪也急忙上前,含泪将丈夫扶起,夫妻相对,竟哽咽难言,恍如隔世。
知府大人接着判道:“梅府丫环青梅,你买毒杀人,虽非直接下毒之人,亦可算作帮凶,本府治你一个从犯之罪,判流刑二千里,永世不得回乡。你可服判?”
青梅流下泪来,叩头道:“奴婢服判。”
知府大人略一扭头,锐利如锥的目光直向花想容望去,道:“花氏,你为谋家产,毒杀亲夫,嫁祸于人,用心险恶,罪加一等,本府判你死罪,一待上报核准,秋后即行处决。你可服判?”
花想容面如灰死,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忽地脚下一湿,竟然当场失禁,啊地一声,吓得晕瘫在地。
左右两名衙役立即上前,将她拖下。
知府大人扫了众人一眼,最后道:“未有新官到任之前,青阳县衙一切政务暂由县丞卢文超卢大人代理,刑事缉捕之事,由吴过全权负责。如无异议,即刻退堂。”
堂下众人急忙恭送知府大人离去,三班衙役齐喝:“威——武——”
第九章 悬崖孤松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景区女尸案
案件编号:A52517512320100914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0.9.14
结案时间:2010.10.21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1
青阳市青阳山风景区是国家4A级旅游区,在近百平方公里的景区内,有奇峰怪石、温泉飞瀑、珍禽异兽和众多人文景观,每年都要吸引大量游客来此旅游观光休闲度假。
7月的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名清洁工人在景区内打扫卫生时,发现有人倒毙在通往玉皇顶的山路上,旋即报警。
十多分钟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天泽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案发现场。
经现场勘察,死者系女性,约三十七、八岁年纪,系被双刃刺器刺破胸腔,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应在凌晨4-6时之间。
死者中等身材,皮肤白皙,上身穿着一件格纹衬衫,下穿卷边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衣裤整齐,没有发现被性侵犯的迹象。尸体斜躺在路边杂草丛中,如果不是清洁工人在草丛中打扫枯枝落叶,一时还真不易被人发现。
经再三查找,没有在死者身上和尸体周围发现手提包或钱包,现场找不到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范天泽不由皱起了眉头。
从穿着打扮上看,死者应该是赶早登山的游客。
从现场情况来看,像是抢劫杀人,但也不排除有人蓄意谋杀,然后故意拿走死者的手提包和钱物,造成抢劫杀人假象的可能。
现场勘察完后,尸体被运往殡仪馆保存。
范天泽把手下的兄弟分成三拨,一拨人继续留下来,在现场及周围查找线索,看能否找到凶手丢弃的凶器或死者的随身物品;一拨人负责寻访周围游客,看看能否找到案发时在附近经过的目击者;另一拨人马,则拿着死者脸部的数码照片,去走访山下酒店宾馆,寻找死者的下榻之所。
中午时分,第三拨人马在排查了景区内十几家酒店宾馆之后,终于在一家“花园大酒店”找到了线索。
据这家酒店的前台服务员说,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他们酒店的住客。
她又查看了酒店入住登记表,然后很确切地告诉警方,该名女子名叫方丽惠,登记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四十分,入住的是该酒店709房。
警方查看了方丽惠入住时所使用的身份证号码,经过进一步调查得知,方丽惠是河南许昌人,现年三十八岁。
范天泽立即通过市局,向河南许昌警方发出协查通知,同时带着两名助手赶到了花园大酒店。
在方丽慧住过的709房间内,警方找到了她携带的行李箱,经开箱检查,里面装的只是些寻常换洗的衣物。
范天泽又叫来昨晚在7楼当班的服务员,问她对709房的住客有什么印象。
服务员想了想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只是感觉她的眉头似蹙非蹙,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范天泽问:“她住进来之后,中途有没有出去过?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服务员说:“我一直在电梯口的服务台,没有看见她出门,更没看见有人来找她。”
范天泽皱皱眉头,又问:“那你发现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吗?”
服务员摇摇头说:“没有。”
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她好像对一幅画挺着迷的。昨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我进709房间换空调遥控电池,看见她把一幅画展开放在书桌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好奇地看了两眼,发现那是一幅画咱们景区玉皇顶日出的画,标题就叫《江山日出图》,我还看了画卷末端的署名,好像是一个叫宁什么的画家画的…”
“宁则臣,如果这幅画真是《江山日出图》,那它的作者应该就是宁则臣。”
范天泽的助手、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警队的小孟插了一句。
范天泽扭过头去问:“你怎么知道?”
小孟搔搔后脑勺说:“我在大学里选修过美术课,平时也比较留意美术界发生的事。这位宁则臣,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中年画家,只可惜英年早逝,三年前,四十岁的他外出旅游时,跳崖自杀身亡。他生前默默无闻,无人重视,他临死前画好的两幅遗作,却被人炒到了五十万元一幅的天价。在他死后的三年时间里,他生前画的一些作品,都被经纪人拿了出来,价格最低的一幅作品,也被炒到了十万元以上。不久前,有人发现了他的遗作《江山日出图》,我从网上看到消息,说是被人以二十万元的高价拍走了。没想到买走这幅画的人,竟是咱们正在调查的这起命案的受害人。”
范天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名服务员:“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话?”
服务员说:“说过。昨天晚上,她问我从酒店去玉皇顶怎么走。她还说自己好多年前曾去过玉皇顶,不过现在景区扩建,路径都不同了。她想今天早上去玉皇顶看日出,叫我凌晨四点钟叫醒她。今天早上四点钟,我准时把她叫起床。她一早就背着一个红色漆皮单肩包,拿着那幅《江山日出图》,去了玉皇顶,却没想到…”
那服务员也是刚刚才得知方丽慧遇害的消息,显得有些难过。
范天泽捏住她的胳膊问:“你真的看见她出去的时候,背了挎包,还带着那幅画?”
服务员揉揉被他捏痛的胳膊说:“是的,我确实看见了。”
范天泽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说:“红色单肩包,一幅价值二十万元的名画,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是被歹徒抢走了,还是…”
2
第二天一早,小孟就来敲范天泽办公室的门:“范队,咱们给河南许昌方面发出的协查通知,有回音了。”顺手把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传真纸递给他。
范天泽不由吃了一惊:“有这么多?”
小孟说:“昨天我把方丽惠在许昌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告诉了他们,还跟他们说,只要是关于方丽惠的信息我们都要,越详细越好。今天许昌同行打电话过来,说方丽惠的老公已经失踪三年,她家里就剩一个读高中的儿子。他们连夜找到这孩子,详尽地掌握了方丽惠的情况。”
范天泽说:“好的,我先看看。”便接过传真纸,认真看起来。
关于方丽惠的故事,还得从三年前的那个暑假说起。
三年前,方丽惠还是河南许昌一家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她老公宋思远,则是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他们有一个儿子,一家三口,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那一年暑假,宋思远写小说拿了一笔稿费,决定独自一人去张家界旅游,说好一个星期后回来。
他到张家界后,每天晚上都给家里打电话,并用手机发回来数张实地拍摄的张家界风景照。
但从第四天开始,便和家里断了联系。
一个星期后,也没见他回家。
方丽惠以为丈夫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并没往心里去,谁知又过了一个星期,仍然不见丈夫回来,打他的手机也总是接不通,她这才有些着急。
又耐心地等了半个月,眼见暑假就要结束,仍然不见宋思远的踪影。无奈之下,方丽惠只好报了警。警方调查了一下,也没有结果。
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宋思远却并没有返回学校上班。
刚好学校有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在宋思远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出国定居去了。
于是便有闲言传出,说是宋思远跟那位女老师好上了,两人偷偷办好出国手续私奔了。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学校顶不住舆论压力,就把宋思远从学校的教师队伍里开除了。
但是对丈夫知根知底的方丽惠知道,丈夫绝不是谣言中所说的那种抛妻弃子无情无义之人,他的失踪,一定另有原因。
于是她向医院请了长假,安排好儿子的生活后,决定一个人去张家界寻找丈夫的下落。
来到张家界后,方丽惠顾不得游览那无比秀美的风光景色,手里拿着一张放大的丈夫的照片,到景区内外的酒店饭馆和景区工作人员面前逐一询问。问他们大约在一个月之前,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
别人看了她手上的照片,都摇头说没印象了。
她奔走了一个多星期,几乎是逢人必问,却是大海捞针,没有半点线索。
方丽惠静下来一想,也对,景区内每天进进出出的游客成千上万,而且又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就算有人见过丈夫,也不会记得啊。
她知道丈夫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只要他还活着,假如是因为什么事情缠住了不能回家,一定会想法设法打电话通知家里人,让家人放心。
她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丈夫是不是在景区内出了意外,凶多吉少呢?
她来到了景区当地公安局。
警方听她说明情况后,翻查了电脑里的记录,十分明确地告诉她说上个月,也就是八月份,景区及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现因意外身亡而无人认领的无名尸。
她心里有点失望,却又有些庆幸,没有发现无名尸,那就说明丈夫还活着呀。
当她道完谢,正要离去时,那个负责接待她的年轻警察却又补了一句:“整个八月份,景区里只有一个人在夜游天子山时跳崖自杀身亡…”
方丽惠心头一紧,忙问:“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年轻警察说:“放心,那个人不是你丈夫。那是名中年男子,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姓宁叫宁则臣,听说是个画家。后来我们在山崖下找到了他的尸体。她妻子与他同行,很快就来认了尸,没过多久,尸体就火化了。”
方丽惠似乎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头问:“能告诉我那位画家妻子的姓名和联系方法吗?”
年轻警察翻了翻档案说:“他们是广州人,她的名字叫甄岚。”接着又在一张便笺纸上把甄岚的联系方式抄给了她。
方丽惠又在警方的电脑里详细察看了关于宁则臣的一些资料,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公安局…
范天泽正看到这里,手机响了,一名侦察员打电话过来说:“范队,有线索了。据景区的饲养员反映,今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他上山喂猴子,曾在距离方丽惠遇害地点不远的另一条偏僻山路上撞到一个人,当时天刚蒙蒙亮,他看见那个人好像是‘刘三手’。”
“刘三手?”范天泽一怔,“又是他?”
对这个刘三手,他可不陌生。
此人原名叫刘有得,因是青阳本地人,进出景区无需门票,经常在景区内干非法勾当,偷摸扒抢,样样都干,所以得了个“刘三手”的绰号。他可是公安局的常客了。
侦察员说:“饲养员还告诉我们,当时他发现刘三手走路慌里慌张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可惜没看太清楚。他与刘三手相遇的地点,距离方丽惠遇害处不到几百米,我怀疑…”
范天泽把手一挥说:“这事肯定和他有关,先把他带过来问问。”
3
刘三手被带到公安局后,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满不在乎屌儿啷当的神情。
他一听范天泽提起昨天早上发生在通往玉皇顶山路上的案子,心里就明白自己跑不了了,当即就招了,说:“那件案子是我做的。我知道常常有游客天不亮就起床上山看日出,所以先天晚上就没下山,一直在山上潜伏着,看到早起登山的游客,能偷就偷,偷不到就明抢。反正早晨山上人不多,干活很安全。”
范天泽一听他承认得如此爽快,反倒有点吃惊,问:“你抢的东西呢?”
刘三手说:“就抢了一个红色单肩包,里面有一千多块现金和一部手机。钱已经被我花光了,手机卖到二手手机店了,手机卡扔到河里去了。”
范天泽皱皱眉头问:“就这些?还有呢?”
刘三手摇摇头说:“就这些,没别的了。”
小孟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喝道:“放老实点,我们既然把你叫到这里来,肯定是把你的罪行全部都掌握了。再好好想想,看落下什么东西没有?”
刘三手苦着脸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还有一幅画。我见那女人把那卷东西当宝贝似的拿着,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谁知拿回去一看,原来是一幅破画,当时就丢到床底下了。”
小孟笑道:“你小子也太不识货了,那幅画可是价值二十万元人民币呢。”
“什么?就那破画,也值二十万?”
刘三手睁大眼睛,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范天泽把眼一瞪,道:“废话少说,小孟,你跟这小子去他的住处,给我把那幅画找来。”
小孟点点头,铐着刘三手,跟着另一名刑警一起去了。
半个小时后,小孟又推搡着刘三手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从刘三手家里取来的画轴。
范天泽打开画卷一看,果然是一幅《江山日出图》,画的正是青阳山风景区玉皇顶日出时的景象。画面上朝霞初照,一轮红日,喷薄欲出,山峰浸染曙色,山头一株孤树被霞光染成了胭脂色。再看画卷末端落款处,写的是:粤人宁则臣乙酉年作。
范天泽问:“乙酉年是什么时候?”
小孟说:“今年是庚寅年,照这样推算,这幅画是五年前画的。宁则臣死于三年前,这幅画是他生前遗作。”
范天泽收起画卷,狠狠瞪了刘三手一眼,忍不住骂道:“狗日的,你抢东西就抢东西呗,抢劫罪最多坐几年牢。现在可好,你一刀把人家给捅死了,杀人偿命,这可是要吃枪子的。”
“什、什么?”
刘三手忽然睁大眼睛瞪着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范、范队,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我、我刘三手捅、捅谁了?”
“你抢劫杀人,还不承认?”
小孟把方丽惠的命案跟他说了。
刘三手的脸当即就白了,一屁股瘫坐在地,哭着道:“范队,我冤枉啊…我只抢了人家的东西,杀人的事,我可没干…我刘三手虽然有胆量抢劫,可您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啊…”
范天泽见他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不像是说假话,不由心头一沉。
小孟踢了刘三手几脚,刘三手就在地上打起滚来,大呼冤枉。
正在这时,范天泽的手机响了,又有消息传来,有人在距离方丽惠遇害处不远的山谷里捡到了一把带有血迹的匕首。
经化验,匕首上残留的血迹是方丽惠的,方丽惠胸前留下的创口形态,与匕首的横断面相一致。
可以断定,这就是置方丽惠于死地的凶器。
凶器上留有一枚没有擦干净的指纹,经与刘三手留在警方指纹库里的指纹对比,不属于同一个人。
很显然,抢劫方丽惠的是刘三手,而杀死方丽惠的,却另有其人。
凶手在刘三手抢劫得手后不久,就将方丽惠杀死,将尸体丢弃在路边杂草丛中,然后又在逃窜过程中,将凶器经过简单抹拭后,丢弃在山谷中。
范天泽的眉头一下就皱紧了。
本以为案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破了,谁知山重水复,竟又陷入了僵局,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扑朔迷离。
如果刘三手不是杀死方丽慧的凶手,那么凶手又是谁呢?
凶手与方丽慧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
凶手的行凶动机是什么?
还有,方丽慧上玉皇顶看日出,为什么要带一幅画上山呢?
为什么那幅画里画的,也是玉皇顶日出时的景象呢?
这是巧合,还是方丽慧本就是寻觅着画里的景象而来的呢?
这幅《江山日出图》,跟方丽慧的死有关系吗?
4
范天泽回过头,又拿起那份河南许昌警方发来的关于方丽慧的传真,认真看起来。
方丽慧自从亲赴张家界寻夫未果,闷闷不乐回到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返回医院上班。在这之后的两三年时间里,她让儿子在学校寄宿,自己却坐着火车天南海北地跑,有时去上海,有时去南京,有时去武汉。
她甚至还去过两趟广州,想方设法找到了那位在张家界跳崖身亡的画家的夫人甄岚,为的只是把丈夫的照片拿给她看看,问问她在张家界旅游时,有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当然,结果仍然是没有半点线索。
十多天前,方丽慧突然以自己的房产作抵押,向银行贷款二十多万元,然后携款直奔北京。在北京一场名家书画作品拍卖会上,她以二十万元的高价,拍下了画家宁则臣的一幅《江山日出图》。
据方丽慧的儿子回忆说,妈妈在北京把买画的事打电话告诉了他,还说从这幅画里,一定可以解开他爸爸的失踪之谜。然后方丽慧没有回家,直接坐火车去了青阳市…
看完这份传真,范天泽立即把业余酷爱画画的助手小孟叫了过来,让他也看了那份传真,然后将那幅《江山日出图》铺开在桌子上,说:“方丽慧曾打电话告诉她儿子说,从这幅画里,可以解开宋思远的失踪之谜。你懂画画,好好给我看看,这幅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