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在医院见过他,他是这桩咬人案中第一个受害者邓国忠的儿子。
那天龙毅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他,告诉他如果他的父亲从昏迷中醒过来,就打电话告诉警方。
邓辉在电话里瓮声瓮气地说:“龙警官,我听说那个咬伤我爸的凶手你们已经抓到了?”
龙毅说:“是的,是一个吸毒犯,吸食毒品后产生幻觉,把自己当成了网络游戏里的吃人僵尸。”
邓辉说:“不管怎样,凶手抓到了就好。哦,对了,我想告诉您一声,我爸刚刚已经醒过来了,您还要不要过来……”
龙毅想了一下,说:“好的,我知道了,下班后我会去医院看看他。”
下班的时候,他买了一点水果,带着欧阳若,开车来到医院。
在病房里见到邓国忠的时候,虽然他脸上仍然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但眼睛已经睁开,已经能开口说话。
他的儿子站在病床边,对他说了龙毅和欧阳若的身份。
老人把那天凌晨自己在红旗公园遇袭的事说了。事情的经过,大致上与警方掌握的情况相吻合。
最后老人用虚弱的声音问:“听说你们已经把凶手抓住了,是不是?”
欧阳若说:“是的。”就拿出手机,把用手机拍摄的犯罪嫌疑人刘黑瘦的照片打开,递给他看:“凶手就是这个人,他是一个吸毒犯。”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忽然睁大眼睛说:“不,不,凶手不是……”说到这里,就剧烈咳嗽起来。
邓辉急忙按铃叫来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没事,他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他刚刚苏醒过来,你们千万别太刺激他。”
待医生走后,龙毅才走近病床问:“邓大爷,你刚才说什么?”
邓国忠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了一下欧阳若手机里的照片,说:“咬我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龙毅和欧阳若都大吃一惊。
欧阳若又把手机放近一点,说:“大爷,您再看清楚一点,真的不是他吗?”
邓国忠喘口气说:“真的不是他。公园假山后面有一盏景观灯,我就是在那灯下被人咬伤的。凶手扑上来咬我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真的不是这个人。”
欧阳若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中,与队长龙毅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龙毅想了一下,走到门外,掏出手机给方可奇打电话。
不大一会儿,方可奇就开着警车,把犯罪嫌疑人刘黑瘦押到了医院。
龙毅把刘黑瘦推到邓国忠的病床前,说:“邓大爷,你认得这个人吗?”
邓国忠睁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睛,缓缓摇头。
龙毅急了,把刘黑瘦的头按到他的面前,说:“大爷,您再仔细瞧瞧,他是不是咬伤你的那个人?”
邓国忠又看了一眼,仍旧摇头说:“真的不是他。”
龙毅又把刘黑瘦带到楼下周琴的病房里。
周琴虽然鼻伤未愈,但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龙毅问她:“认识这个人不?”
周琴看了刘黑瘦一眼,有点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欧阳若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他是咬伤你的那个凶手吗?”
周琴说:“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看见了他的背影。”
龙毅又让刘黑瘦转过身。
周琴说:“你让他跑一下。”
龙毅叫刘黑瘦跑几步看看。刘黑瘦转身往病房门口跑了几步。
周琴摇头说:“不是他。”
欧阳若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周琴说:“我记得那个人逃走的时候,背有点儿驼,而且背影看上去也没有他这么瘦,所以一看就知道不是他。”
龙毅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语不发地把刘黑瘦推上警车,将他带回市局后,直接把他拉进了审讯室。
方可奇把他推上审讯椅,忍不住心头火起,当胸给了他一拳:“王八蛋,叫你不老实!”
刘黑瘦痛得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我怎么不老实了,该交代的不是都交代了吗?”
龙毅说:“刚才在医院见到的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刘黑瘦畏惧地看了方可奇一眼,摇头说不认识。
龙毅拍着桌子说:“你睁眼说瞎话。那两个人就是5月12日凌晨被你咬伤的人,你怎么会不认识?”
刘黑瘦一脸无辜地说:“警官,他俩脸上都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换了你,你认得出来吗?”
欧阳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小声说:“龙队,你该不是气糊涂了吧?”
龙毅瞪了刘黑瘦一眼说:“我再问你一次,5月12日凌晨,城西红旗公园和红旗路有两人被咬成重伤,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刘黑瘦一梗脖子说:“当然是我干的啊。我不光咬了那两个人,我还咬了好多人呢。”
“还咬了其他人?什么时候?在哪里咬的?为什么没有人报警?”
龙毅顿时紧张起来。
刘黑瘦一本正经地说:“具体咬了多少人,让多少人感染了僵尸病毒,我也记不清了,要看看我电脑里的玩家记录才知道。”
龙毅一怔,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网络游戏里的事。
“去你妈的,你把我们当猴耍呢?”
方可奇早已按捺不住,冲上去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刘黑瘦“哎哟”一声,突然瘫软在审讯椅上,脸色苍白,浑身像打摆子似的抽动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方可奇又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王八蛋,给我装死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今天收拾你?”
刘黑瘦突然用一只没有上铐子的手抱住他的大腿说:“警官,行行好,求求你,让我吸……吸一口吧……”
方可奇见他把眼泪鼻涕都揩在自己的裤腿上,真是气得不行,抬脚又要踢他。
龙毅说:“算了,他毒瘾犯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审不了了,先把他关在这里,咱们去他家里看看。”
刘黑瘦的家,就住在红旗公园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他家里除了父母亲,还有一个正读高三的妹妹。
刘黑瘦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去广东打工,后来嫌在工厂当工人太累,就出来跟着一帮混混一起捞世界,渐渐地就染上了毒瘾,既贩毒又吸毒。因为广东那边正是严打期间,两个月前,他悄悄潜回了老家。回家后,因为怕被公安抓,他除了出门买毒品,其他时间都躲在家里,除了吸毒,就是对着电脑打游戏。
龙毅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来到他家时,他的父母和妹妹正围在桌子边吃晚饭。
龙毅问了一些刘黑瘦的基本情况,然后又问他父母:“5月12日凌晨,你儿子出过门吗?”
刘黑瘦的父母摇头说:“不知道,他的事,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刘黑瘦的妹妹想了一下说:“那天凌晨,我哥一直在家里。”
欧阳若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刘黑瘦的妹妹说:“因为那天白天,我们学校有一次高考模拟考试,我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一直到5月12日凌晨3点,都在家里复习功课。而我哥就在隔壁房间玩网络游戏,他把电脑声音开得很大,叫他开小一点他也不听,我跟他吵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跟他吵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大概是凌晨2点30分。而且他住在最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如果出门,必须从我的房间经过,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看见他出过房门。”
欧阳若点点头,一边把这个情况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一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学?”
女孩说:“我叫刘心怡,在二中读书。”
方可奇问她:“你哥的电脑在哪里?”
刘心怡放下碗筷,把他们带到屋子最后面的一个窄小凌乱的房间里,床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台台式电脑。
“这个就是我哥的电脑。”她说。
方可奇打开电脑,电脑桌面保存着刘黑瘦经常玩的那款僵尸游戏。
他点击自动登录后,游戏页面打开了。
他检查了一下,说:“龙队,这小姑娘说得没错,刘黑瘦的游戏账号显示,从5月11日晚上7点,至12日上午9点多,刘黑瘦都在线,并且一直在玩这个游戏。”
龙毅知道他是电脑高手,他的检查结果应该是可信的。
他转过身,又问刘心怡:“为什么上次派出所朱所长来调查的时候,你没有把这个情况说出来?”
女孩说:“当时只有我爸妈在家,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哥的情况。而我在学校没有回来,所以警察也没有问我。”
龙毅点了一下头。
刘家的人显然还不知道刘黑瘦跟那起骇人听闻的咬人案扯上了关系,他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吸毒的事,让警察给抓了。
他们离开刘家的时候,刘心怡追上来说:“警官,这回你们一定得把我哥送去强制戒毒,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个家就要被他给毁了。”
龙毅看看这个懂事的少女,点点头说:“好的,我们一定让他把毒瘾给戒了。”
走出刘家,天已经黑下来,街上的路灯和商铺门前的霓虹灯都次第亮起,警车在大街上匆匆穿行着。
方可奇一边开车一边问:“龙队,你觉得刘黑瘦家人的证词可信吗?会不会为了给刘黑瘦脱罪而做伪证?”
龙毅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幻的霓虹灯说:“我觉得还是可信的。咱们警方还没有对外公布刘黑瘦就是咬人案的疑凶,他家里的人应该还不知道他跟这个案子有关系。他们以为刘黑瘦是因为吸毒被抓的。从他妹妹的反应来看,他们全家人对他应该也是很反感的,巴不得他被警察抓了送去强制戒毒。所以我认为,他们向警方提供虚假证言证词的可能性不大。”
欧阳若说:“如果刘黑瘦的妹妹提供的证言可靠,那么5月12日凌晨,刘黑瘦根本就没有时间出来作案啊。”
龙毅点头说:“确实是这样。”
欧阳若说:“可是刘黑瘦已经亲口承认,红旗公园和红旗路的两起咬人案,都是他做的,而且从他的口供来看,他交代的作案时间、地点、对象及手法,都与咱们掌握的情况相吻合。这个又怎么解释?”
龙毅说:“5月12日咬人惨案发生后,咱们南州市各家报纸及网络都进行了大肆报道,凶手的作案时间、地点、手法等,新闻报道中都有提及,所以只要是看过报纸和网络新闻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凶手的作案过程。现在想来,确实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刘黑瘦向警方交代的作案经过,其实就跟报纸上写的差不多,除了已经公开报道过的情节,他其实也没有向咱们提供什么新的供词。”
欧阳若说:“可是他被抓的时候,正在街上咬人,这可是事实啊。”
龙毅说:“刘黑瘦是在5月15日晚上,被城西派出所老朱他们抓住的,据抓捕他的民警说,他被抓的时候,确实是在大街上准备咬人;但除了他自己的供词,咱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几天前,也就是5月12日凌晨那两起案子,也是他干的。”
欧阳若说:“如果不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龙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那只有一种可能,还是那个原因,他把网络游戏跟现实世界搞混淆了。5月12日两起骇人听闻的咬人案发生后,立即被报纸和网络媒体大肆渲染成‘僵尸食人案’。刘黑瘦吸毒后,正好从网上看到这个新闻,处于虚幻状态中的他,立即就把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案子,跟自己的游戏世界联系起来了,他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在网游世界里咬人无数、所向披靡的僵尸,而被咬成重伤的邓国忠和周琴,则是无数被他成功感染僵尸病毒的敌人中的两个。他把这桩血腥的咬人案,想象成了自己的成绩。然而5月15日晚上,当他离开电脑,迷迷糊糊跑到大街上准备咬人时,正好被派出所的民警抓个正着。被抓之后,他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虚幻境界中,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网游里的事,哪些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所以当咱们问那两桩咬人案是不是他干的,他想也没想,就满口承认了。”
方可奇问:“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是回局里继续审讯刘黑瘦吗?”
龙毅想了一下,说:“算了,他现在正在犯毒瘾,咱们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新口供。”
他一扭头,看见车窗外有一家饭店,这才想起三人下班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就说:“小方,前面餐馆边停车,咱们下车吃饭,我请客。”


第五章 凶手已死

第二天早上,龙毅刚一上班,就开着警车,赶往医院。
车上除了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这两名助手,还多了一个人——市局的模拟画像师老枪。
老枪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像啤酒瓶底一样厚的近视眼镜,脸上的表情很随和,但一双眼睛异常犀利。
他本姓宋,但在南州市公安局,同事们个个都叫他“老枪”。
老枪从不带枪。同事们说,他手里那支画笔,绝对比狙击手手里的狙击枪还要厉害,往往根据受害人三言两语的描述,就能精准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头像。最绝的是,他还能根据颅骨还原受害人的相貌。面对一个高度腐烂的人头,他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在画纸上还原出死者生前的容貌。
老枪是市局的宝贝疙瘩,省厅多次想调他过去,鲁局都没有同意。
龙毅一边开车,一边把这个案子跟老枪说了,然后说:“现在咱们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刘黑瘦并不是这起咬人案的真凶。而唯一见过凶手的一名受害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所以我只好把你请到病房里去,让他把犯罪嫌疑人的样貌描述出来,请你给画一张像。咱们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要不然他再次出来咬人,肯定会在城里引起更大的恐慌。”
老枪抽着烟,露出两排熏得黄黄的牙齿,笑着说:“行,龙队交给我的任务,一定努力完成。”
来到医院,龙毅先问了一下医生,医生说邓国忠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多了,他这才放心。
走进病房,龙毅先向邓国忠说了老枪的身份,然后让他向老枪描述一下他所看到的凶手的相貌。
邓国忠缓缓地说:“那个男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脸有点长,下巴很尖……”
老枪抱着两只胳膊肘,并没有立即拿出画纸,也没有用笔记本记录,只是在病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忽然摆手打断他的话说:“请您好好想一想,您觉得他跟谁长得比较像?比如说哪个明星之类的。”
老人想了一下说:“这个……哎,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他长得有点像姚明。”
老枪仿佛很满意自己对这个老人记忆的启发,摸摸下巴,点着头说:“好,您接着往下说。”
邓国忠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他的嘴巴很大,目光有点闪烁,好像是怕被灯光照到一样……”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闭上了嘴巴。
“还有呢?”龙毅问。
老人说:“没有了,我只看了那么一眼,他就已经扑上来开始咬我了,我用手挡了一下,他连我的手臂也一块儿咬了。”
欧阳若有些替老枪着急:“您就说了这么两句,叫咱们的画像师怎么画得出来?”
老枪微微一笑,摆摆手,说:“老人家,匆忙间的一眼,能记住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他边说边拿出画夹,不慌不忙地夹上一张画纸,然后拿出两支铅笔,一手拿一支,左右开弓,就凝神在画纸上描画起来。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大家听到的,只有铅笔在画纸上滑动时发出的沙沙轻响。
大约半个小时后,老枪从画纸前直起腰说:“行了。”
龙毅等人凑近一看,只见画纸上出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小眼睛高颧骨,大嘴巴薄嘴唇,刀条脸,下巴又尖又长,眼睛看着画纸外面的人,显得有些猥琐的样子。
欧阳若把画纸拿给邓国忠看,老人只看了一眼,忽然又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说:“没错,就是他,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回到市局,龙毅立即把老枪画出的犯罪嫌疑人头像冲印成照片,发给办案民警,让大家拿着画像,到西城区走访摸排,看能否找到线索。
大家手持照片,在西城区各条大街小巷逢人就问,到处打听,忙碌了两天时间,把整个西城区都走遍了,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大伙儿不禁有点气馁,有人怀疑是不是老枪画的头像不准;也有人怀疑凶手可能不是西城区的人,大家光在这个范围内寻找,肯定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龙毅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碰头会。
在会上,他把案情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后说:“从目前咱们警方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就住在西城区。咱们虽然拿到了他的画像,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把他揪出来,这只能说明咱们做的工作还不够细致。大家再辛苦一下,咱们再从头至尾将整个西城区像篦子一样篦一遍。只要咱们的侦查方向是对的,我就不信找不到凶手。”
因为案发的红旗公园和红旗路周边几条街道是警方重点排查区域,为了不出疏漏,龙毅把这一带的排查任务交给了欧阳若和方可奇二人。
红旗路周围,包括长盛街在内的三条街道,街道下面,还有好几个居民社区。
欧阳若和方可奇分头行动,先把红旗路及周边三条街道摸排一遍,几乎把街道两边的店铺和地摊小贩都问了一遍,大家看了照片,都摇头说没有见过这个人。
在一个快餐店吃过午饭,两人一起下到社区,继续打听情况。
下午3点多的时候,两人来到与红旗路一街之隔的东云社区,一个自称赵姐的居委会委员接待了他们。
赵姐听他们道明来意,拿起他们递过的照片,戴上眼镜看一下,忽然皱起眉头说:“咦,这个人还真有点眼熟啊。”
欧阳若和方可奇顿时精神一振,急忙凑上来说:“赵姐,你真的认识他?”
“让我再好好看看。”
赵姐又认真看了一下,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叫郭得刚,名字听起来很像是经常在电视里说相声的那个胖子,应该不到四十岁年纪吧,是江海县人,半年前和他老婆一起到这里打工,就租住在咱们社区里。我以前到他的出租房里查过计生证,所以对他有点儿印象。”
欧阳若忙说:“赵姐,那就麻烦您带我们去找他。”
赵姐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惧意:“警察同志,他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方可奇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就是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赵姐这才放心,带着他们从居委会走出来,沿着一条小街走了十来分钟,然后又拐了几道弯,最后走进一条潮湿的小巷,在一间老旧的平房前停住脚步。
赵姐用手指一下,说:“他们夫妻俩就租住在这平房里,你们去找他吧。居委会还有事,我先走了。”
欧阳若知道她的心思,她是怕万一这个郭得刚犯了什么大事,知道是她带警察找上门的,日后会报复她,所以不能让郭得刚看到她跟警察在一起。
欧阳若谢过赵姐,待她走远之后,才上前敲了敲那间平房的大门。
过了好一阵,大门才吱嘎一声打开,一个满脸愁苦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抬头看见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找谁?”
欧阳若朝她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一下郭得刚。”
“他是我的丈夫,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女人的目光有点闪烁,脸上现出警惕的表情。
方可奇说:“有一个案子,我们怀疑跟他有点关系,所以想请他去公安局协助我们调查一下。”
女人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眼圈忽然就红了。
她说:“我丈夫他……已经死了!”
“死了?”欧阳若心里一沉,“什么时候死的?”
女人说:“死了有好几天了。”
“具体是什么日期?他是怎么死的?”
女人说:“他死的那天,是5月14日。死前两三天,就已经得了病,我看情况不对,就包了一辆面包车,把他送回了江海县的乡下老家。回家不久,他就病死了。我们乡下人家死了人,都不愿意火化,所以就找了一块地,偷偷把他埋了。因为我在这边的工厂打工,工作不能耽误,所以一办完我丈夫的后事,我就赶回这边来了。”
欧阳若问:“你丈夫生的什么病?你带他去看过医生吗?”
女人说:“看过医生了,我是5月12日上午发现他生病的,当时把社区诊所里的一个医生请到家里来,给他看了,医生说没法治了,所以才赶紧把他弄回老家……”
欧阳若盯住她:“你还没有回答我,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女儿犹豫了一下,说:“医生说,他得的是狂犬病。”
欧阳若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看看方可奇,却发现方可奇也在看他,两人都愣了一下。
方可奇拿出老枪画的头像,问女人:“你看看,这个是你丈夫吗?”
女人一看,大吃一惊:“是我丈夫,你们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欧阳若心里想:这个老枪,手里拿的果然是一支神笔。
她跟方可奇商量一下,两人都觉得事情严重了,于是掏出手机,把情况向龙队做了汇报。
“什么,咬人的是一个狂犬病病人?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要引起全城大恐慌啊!”龙毅说,“你们先留在那里,我马上就到。”


第六章 狂犬病人

郭得刚今年36岁,是一名摩托车修理工,在南州市西城区一家摩托车修理店上班。
他的妻子姓张,叫张小菊,在一家电子厂打工。
5月11日这天,张小菊上的是夜班,晚上10点开始上班,等到她下班,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5月12日上午9点多了。
平常这个时间,她的丈夫早就去修理店上班了,但这天她回家,却发现家里的大门并没有上锁。
她以为家里来了小偷,急忙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里所有窗户都是紧闭着的,窗帘也拉上了,屋里几乎透不进来一点光线。
她叫了一声丈夫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心里更加慌张,脚下一不小心,绊到了一张横倒着的椅子,差点摔一跤。
她摸索着打开电灯,却见家里像是刚刚发生过十级地震一样,桌椅板凳,大小家具,全都被掀翻在地,她的丈夫倒在墙边,正在剧烈地抽搐。
她刚一开灯,丈夫就尖声叫起来:“别开灯,别开灯……”
张小菊吓了一跳,急忙关了灯,悄悄把窗帘拉开一小半,屋里这才透进来一点光线。
“得刚,你怎么了?”
她扑到丈夫身边,抱起他一看,只见丈夫嘴里、脸上、衣服上全都是血迹,脸上僵硬,眼睛斜视,嘴里不断地吐出白沫。
“得刚,得刚,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来小偷了?”
她以为是家里突然来了小偷,被丈夫发现后,将丈夫打成重伤。
郭得刚哆嗦着说:“不,不是,我……我好像生病了……”
张小菊这才知道是丈夫在家里得了急病,打翻了家具,把自己身上也磕出了血。
她想起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社区诊所,急忙跑到那里,请了一个医生过来。
医生进屋看了一下,摇头说:“你丈夫很明显是出现了狂犬病的症状,已经没法救了,赶紧给他准备后事。还有,千万小心,别被他咬到,也不要让他去咬别人。”
送走医生,张小菊再去看丈夫时,他已经嘴眼歪斜,说不出话来。
她六神无主,打电话跟家里的父母商量。老人家说,不管怎样,落叶要归根,叫她赶紧把丈夫送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