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霞想了一下,说:“哦,我记起来了,应该是今年2月27日,我记得是小建18岁生日前的一个周六。”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这家诊所有什么问题啊?”
欧阳若说:“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咱们正在调查,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回到市局,欧阳若和方可奇把情况向龙毅做了汇报。龙毅看着他俩说:“所以你们觉得那家牙科诊所有问题?”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回市局的路上,我又打电话问过郭得刚的妻子张小菊。她说她的丈夫也曾在今年2月去这家高明牙科换过两颗病牙。三个狂犬病患者互不相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点,就是这家牙医诊所了。他们三人都曾在今年2月到这家高明牙科看过牙医,换过牙齿。三个人都在换牙之后三个月左右染上狂犬病死亡。龙队,难道你觉得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龙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方可奇。
方可奇说:“我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些曝光无良牙医的帖子,说有的牙医刚给病人拔完牙,满手是血,又把手指伸进另一名患者口中拨弄牙齿。如果这家高明牙科也是这样的话,那么患者在这里看牙病的时候,相互之间发生交叉感染,也就不奇怪了。”
龙毅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潜在的狂犬病患者到这家牙科诊所来看牙病,结果由于牙医未按规章操作,导致后面郭得刚等三人在治疗牙病时,感染了狂犬病病毒?”
欧阳若说:“对,刚才我已经跟方可奇分析过了,觉得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也许被感染的还有其他人,但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病毒潜伏期也长短不一,所以有的人已经发病死亡,有的人则还处在浑然不觉的潜伏期。”
“好吧,我承认你们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龙毅点点头说,“既然这家高明牙科如此可疑,那咱们就去查一查它。”
第九章 绝命牙医
高明牙科位于前进街东段,从外面看是一幢白色小楼,里面是一个小跃层,一楼是挂号窗口和候诊室,沿角落里的木质楼梯走上去,二楼分成两部分,前面是一个小药房,向外开着一个取药窗口,后面是一间用不透明磨砂玻璃隔开的诊疗室,也是主治医生高明的工作间。
这天下午,诊所的玻璃大门被推开,一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来,那姑娘身材高挑,穿着一袭红裙,煞是好看,只可惜是一个病美人,她捂着左边脸颊,眉头微蹙,脸上显出痛苦难忍的表情。
前台护士起身迎住他们,礼貌地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年轻男人说:“我女朋友嘴里有一颗牙坏了,这几天痛得厉害,想找高医生给换颗牙。”
护士说:“咱们高医生是这一带最好的牙医,您来这里,算是找对医生了。”
男人点点头,环顾四周,只见候诊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候诊的病人,看来这位高医生口碑确实不错。
他对护士说:“我女朋友想看牙医,可是又怕疼,怎么办才好呢?”
护士把目光转向那红裙姑娘,说:“高医生会给您打麻药的,局部麻醉,在你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情况下,帮您解决病牙问题。”
男人说:“我也对她说了,可是她不相信,说硬生生地把一颗牙拔下来,然后再硬生生地补一颗牙上去,怎么会不疼呢?要不这样吧,你先让她看看高医生是怎样给别人换牙的,她看到别人不疼,就会放心的。”
护士看看红裙姑娘,抿嘴一笑说:“小姐,你的男朋友对你可真体贴。”
护士又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我今天就破个例,带你们到诊疗室门口看一下高医生为别的病人服务的过程,到时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没错了。”
这对青年男女随护士走上二楼,从取药窗口前经过,来到诊疗室门口。
护士回头朝二人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把诊疗室的门打开一条缝。
红裙女郎和她的男朋友凑到门缝边一看,诊疗室里收拾得倒挺干净,一个中年女患者正张大嘴巴,仰躺在一张牙科治疗椅上,一个戴着口罩和手套,身穿干净白大褂的男医生手里拿着一个牙钻,正在她嘴里忙碌着。
可能是打了麻药的缘故,女患者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闭上眼睛,看上去虽然有点紧张,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十多分钟后,医生忙完了,拍拍女患者的肩膀,示意她坐起来,然后又拿消毒水让她漱口。而那些用过的一次性镊子等医疗器具,都被他随手扔进了角落里一个封闭的垃圾桶内,牙钻则由一个护士拿去进行高温高压消毒。
医生脱掉手套,扔进垃圾桶,然后洗手消毒,休息了几分钟,再接待下一位病人。助诊护士拿出一包放在消毒袋内的器具,当着患者的面打开……
看到这里,年轻男人轻轻将门掩上,退了回来。
护士笑着问:“怎么样,这下你女朋友应该放心了吧?咱们这里是正规的牙科诊所,一向都很受患者欢迎。
年轻男人笑着点头,说:“嗯,确实是一家正规的牙科诊所。咱们就在这里看牙医好不好?”
最后一句,他是冲自己的女朋友说的。
红裙女郎捂着脸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用稍显含糊的声音问:“你们这里收费怎么样啊?”
护士说:“您放心,我们这里绝对是全市收费最便宜的牙科。高医生拔掉你的坏牙后,会给你换上一颗高仿真的假牙。这种假牙,采用的是仿生材料,形态、色泽、通透度与真牙无异,安装好之后,它既像真牙一样美观舒适,又有真牙一样的咀嚼功能。这种高仿真假牙,在其他大型牙科医院,售价少则七八千,多则上万元,但在咱们这里,一颗只需要两千元,如果你换两颗以上,还可以再优惠。”
红裙女郎问:“真有像真牙一样的假牙吗?”
护士点头说:“绝对有。”
年轻男子说:“那好,我们就在这里看牙医吧。麻烦你先带咱们去挂个号,然后再……”刚说到这里,他的手机响了,接听电话后,他一脸抱歉地对护士说:“真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我们得先回去处理。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好吧?”
护士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但还是很礼貌地说:“好的,没关系,欢迎改天再来。”
“欧阳若?”
就在这对年轻男女转身下楼之时,一名护士忽然从取药窗口探出头来,冲着那红裙女郎惊喜地叫了一声。
红裙女郎一怔,回过头,有点茫然地望着她。
那护士放大嗓门说:“哎哟,我是阿娇呀,你的高中同学,你记不得了?”
红裙女郎稍显尴尬,四下望望,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略微放心,走近取药窗口说:“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上班呀?”
阿娇说:“我从护士学校毕业后,原来在第二人民医院上班,后来跳槽到了高医生这里。对了,你不是在公安局当警察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来查案子的吗?”
红裙女郎说:“不是,我牙疼,想来看看牙医。”
她见对方起身从药房走出来,拉住她摆出一副故友重逢,要握手长谈的样子,赶紧朝她摆手道别,说:“我有事,先走了,改天聊。”
这一对手挽手的青年男女,走出诊所好远,才长舒口气。
那个叫阿娇的护士没有认错人,这个红裙女郎确实就是女警欧阳若,而她的“男朋友”,自然就是她的同事方可奇了。为了不打草惊蛇,龙毅让他们俩化装成一对情侣,先到高明牙科探探情况。
从高明牙科出来,回到市局,两人立即把情况向龙毅做了汇报。
方可奇说:“从这家高明牙科的内部情况来看,我感觉应该是一家比较正规的诊所,各项卫生防护和消毒措施都做得比较到位,并没有像一些网帖中曝光的无良牙医那样,主诊医生把血淋淋的手从一个病人嘴里拿出来,又直接伸进另一个病人嘴里的现象。我觉得从他们现在所做的卫生防护措施来看,病人之间交叉感染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有,也是意外的偶发事件,应该不是医生主观所为。”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一个街边黑诊所呢,进去看了一下,感觉还是很专业、很正规的,跟我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龙毅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思索着说:“我在想,咱们对这间高明牙科的调查是不是多余了?”
他当天下午又去找过郭得刚的老婆张小菊,她记起了丈夫去看牙医的具体时间,是2月15日,当时郭得刚到诊所后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因为张小菊一直没有清理过手机短信,所以当天下午龙毅去找她时,她忽然想了起来,翻看一下手机短信,就把具体时间搞清楚了。
而据欧阳若他们调查,辅警冯海去高明牙科看牙医是在2月,但具体时间不能确定,而高中生乔建去看牙医的具体时间,可以确定是2月27日。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说高明牙科那个叫高明的主诊牙医,是2月15日在给某个处于潜伏期的狂犬病人看过牙齿后,因为没有彻底消毒,而将狂犬病毒传染给了下一个病人郭得刚,那么又怎么可能在时隔十几天之后的2月27日,再度传给高中生乔建?
当然,也有可能是牙医高明先接待了一个狂犬病潜在病人,感染了郭得刚,然后又看了第二个狂犬病人,感染了辅警冯海,最后在2月27日又因为给第三个狂犬病人看牙齿,而把高中生乔建给感染了。或者说同一个狂犬病人在不同的时间来诊所看了三次,结果把其后面的病人都给感染了。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有些勉强,因为一个小时前,城西派出所的老朱打电话告诉龙毅,辅警冯海的母亲又想起了一些线索,她记得冯海对她说过,那天早上,他是这家牙科诊所的第一个病人。既然如此,那么冯海是被前一个病人传染的说法,显然就不能够成立了。
龙毅看着欧阳若和方可奇说:“现在再加上你们的调查结论,就更让我对咱们现在的调查方向产生了怀疑。”
欧阳若问:“您是觉得,这三个人去过这家牙科诊所几个月后,几乎同时因狂犬病发作而死亡,还真是一个惊人的巧合?”
龙毅点头说:“目前来说,还真只有这个可能。”
方可奇问:“那意思是说,对这家高明牙科的怀疑,可以解除了吗?”
龙毅说:“是的。”
但欧阳若对此提出了异议:“据我们调查,郭得刚、乔建和冯海三人,生前都没有被猫狗抓伤或者咬伤过,但他们三人都得了狂犬病,这怎么解释?”
龙毅说:“我问过医生,被猫狗抓伤、咬伤,只是狂犬病传染的主要途径,但不是唯一途径,比如说吃了狂犬病动物的肉、接触携带病毒的猫狗及其他动物,都有可能感染狂犬病病毒。”
欧阳若说:“但那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龙毅说:“小概率,并不等于绝对不会发生。”
欧阳若说:“如果只是一个人因为小概率事件而感染狂犬病,这个尚可理解,但是现在,小小一个西城区,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有三个人同时因为小概率事件而感染狂犬病死亡,这个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了。”
方可奇看着她说:“所以你觉得这个案子,咱们还得继续查下去?”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
方可奇看着龙毅,问:“龙队,你觉得呢?”
龙毅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快到晚上7点了,刚才只顾着讨论案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他揉揉额头说:“小若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这事得让我好好想想,有必要的话,我会向鲁局长汇报一下。今天已经有点晚了,你们先下班,有什么情况,咱们明天再讨论……”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是法医芮雪打来的。
芮雪在电话里说:“你在办公室等着我,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不大一会儿,芮雪就快步走进办公室,看见欧阳若和方可奇都在,略略有些意外,说:“你们几位神探都在啊,正好,我这里有一个情况想跟你们说说。”
龙毅问:“什么情况?”
芮雪说自己这几天跟市疾控中心的几位专家一起,正在调查西城区最近三个狂犬病病例的传染源及传播途径,现在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龙毅和欧阳若、方可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欧阳若抢先问道:“他们三个人,到底是怎么被传染上的?”
芮雪张开嘴,往自己嘴里指了指,说:“牙齿,他们是通过牙齿被感染的。”
郭得刚死后,芮雪曾去他的家乡开棺验尸,并且在其尸体火化前保留了一些肌体样本,其中就包括郭得刚的牙齿。后来高中生乔建和辅警冯海因狂犬病发病死亡后,尸检过程他也参加了。经过他和几位专家的努力,终于查清楚了,三个病例,都是通过牙齿感染到狂犬病病毒的。
龙毅皱眉说:“你倒是说清楚一点,这无缘无故的,牙齿怎么能传染狂犬病病毒呢?”
芮雪说:“想必你们已经调查过,这三个人生前都曾到同一家牙科诊所换过牙,而给他们传染致命的狂犬病病毒的,正是牙医给他们换上的那颗牙齿。”
“哦?”龙毅等三人都吃了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事到底还是跟高明牙科扯上了关系。
芮雪问:“你们知道这家诊所给病人换上的是什么牙齿吗?”
欧阳若说:“听说是一种高仿真的假牙,这种假牙采用的是某种仿生材料,形态、色泽、功能,都与真牙无异。”
芮雪说:“什么与真牙无异?他们给病人换上的,就是真牙!”
“真牙?”
“是的,他们给病人换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仿真假牙,而是真正的人的牙齿。”
龙毅说:“我都被你搞糊涂了,这牙医为什么要给病人换上真牙呢?难道真牙比假牙还容易弄到手吗?”
芮雪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世界上,无论仿真度多高的假牙,都不可能有真牙好使啊!而且像他们说的那种用仿生材料做成的高仿真假牙,成本极高,根本不可能以一两千元的价格卖给患者,所以用真牙替代假牙,就成了这家诊所既可以低价吸引患者,又可以保证质量的捷径。当然,要把真牙变成‘假牙’安装到患者嘴里,这中间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技术处理,这个过程好像跟案子没有多大关系,我就不在这里向你们科普牙科知识了。”
欧阳若说:“问题是,谁会把自己健康的好牙卖给诊所呢?听说过卖肾的,可我还从没听说过卖牙的啊!”
芮雪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我估计只要是活着的人,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好牙卖给别人。”
“活着的人?”龙毅蓦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高明牙科所使用的真牙,都是从死人嘴里拔出来的?”
芮雪说:“应该是的。我看过南州县志,里面有资料记载,民国年间,咱们这里曾有牙医到乡下收购死人的牙齿,经过消毒和打磨后,重新安装给有牙病的人使用,所以当时乡下就有小偷专门去偷那些刚刚埋进棺材的人的牙齿来高价卖给城里医生。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把死人的牙齿装进嘴里?”欧阳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事只要想一想,就让人觉得恶心呀。
芮雪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经过检测发现,西城区那三个狂犬病病例,牙医给他们换上的牙齿,应该来自同一个人。”
她这么一说,龙毅立即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三个人所换的牙齿,来自同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很可能是死于狂犬病,或者说是一个处于狂犬病潜伏期的人。他的牙齿附带了狂犬病病毒,而高明牙科的牙医在使用过程中,没有消毒或者说消毒不彻底,直接导致三人在换牙时,感染了狂犬病病毒。”
芮雪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方可奇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我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狂犬病人咬人的事啊!”
“你没有听说过,并不代表没有这样的事。”芮雪看了他一眼说,“从传染病学理论上来说,狂犬病人在发作时咬人,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只不过现在有狂犬病疫苗,人被猫狗之类的动物抓伤、咬伤之后,都会及时注射疫苗,所以人得狂犬病的概率非常小。就算得了狂犬病,根据每个人身体情况的不同,其症状也不尽相同:有的人恐光怕水,肢体软瘫;有的人则兴奋狂躁,乱抓乱咬。现在医学昌明,狂犬病人一旦发病,多数情况都会被隔离,所以他们想要咬人也没有机会。”
龙毅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本案中的三名狂犬病患者是在自己及家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感染狂犬病毒的,所以并没有及时注射疫苗,发病之后,又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隔离,所以他们中出现咬人伤人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芮雪说:“就是这个道理。”
“原来是这样,芮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也许是看到了破案的曙光,龙毅显得有些兴奋,伸出手来,想跟她握握手表示感谢。
芮雪瞥了他一眼,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冷淡地说:“工作的事说完了,我得走了。”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留给龙毅的只有一个冷冷的背影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一串有节奏的橐橐的声音。
龙毅一脸苦笑,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竟然忘记收回来。
方可奇吐吐舌头,对欧阳若说:“小若姐,这位芮法医什么来头啊?竟然这么牛。”
欧阳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说:“她没有什么来头,只不过以前跟咱们龙队是两口子……”
“哦……”方可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想再悄声问一句,龙毅已经回过头来,瞪了他俩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走,咱们去会一会这位从死人嘴里拔牙的牙医。”
第十章 一了百了
高明牙科共有三名护士和一名牙医。
今年43岁的高明,既是这里的主治医生,又是这家私人诊所的老板。
他毕业于南方医科大学,曾经在公立医院当过10年牙科主治医师,后来下海开了这家私人牙科诊所。
在驱车前往高明牙科的路上,欧阳若把仓促间搜集到的与高明牙科主治医生高明有关的资料读给龙毅听。
龙毅说:“我有种预感,这个高医生可能不那么好对付,大家要有所准备。”
警车在前进街高明牙科门口停下时,已经是晚上7点半,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起,高明牙科的玻璃大门已经关上,门口挂着一块写有“停止营业”字样的塑料牌。
龙毅站在门口,把这栋白色小楼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走上台阶,正要伸手推门,那玻璃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从屋里匆匆走出,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连声道歉,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龙毅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走路时一直低着头,用手捂住大半边脸,看来是一位刚刚看过医生的牙病患者。
他目送那人走远后,才重新推开玻璃大门,走进诊所。
诊所里亮着灯,一楼的候诊室里已经没有等候的病人,也没有护士,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正弯着腰,埋头拖地。
听见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已经打烊了,护士都下班了,高医生已经不接待病人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方可奇说:“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来找高明调查案子。”
拖地的妇女听到“公安局”这三个字,有点吃惊,停下手里的活儿,抬起头看看他们。
方可奇朝她亮了一下证件。
欧阳若问她:“高明在哪里?”
女清洁工用手朝楼上指了一下,说:“高医生在楼上的工作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在门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他挂出这个牌子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要不然他会发火的。刚才那个病人,说是牙痛得厉害,想看急诊,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高医生开门出来,只好走了……”
女清洁工唠唠叨叨,话还没有说完,龙毅就已经沿着楼梯跑上去,欧阳若和方可奇紧随其后,后面紧跟着两名年轻的男刑警。
龙毅上楼后,果然看见二楼诊疗室的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块塑料牌,上面写着“请勿打扰”几个字。
屋里亮着灯,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墙映照出来,在外面走廊里投下一片淡黄的光影。
方可奇上前敲了几下门,并没有人开门。他伸手扭一下门锁,门已经锁上。
他凑到门前,大声说道:“高医生,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你调查一件案子,请开门。”
叫了几声,屋里没有人应声。
把耳朵贴到门上,侧耳细听,屋里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回头看看龙毅,说:“龙队,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龙毅眉头一皱,说:“撞门!”
方可奇说:“是。”退后一步,朝那诊疗室的门用力蹬了几下。
那是一扇塑钢门,被连踹几下,很快就松动了,再用力一推,门锁就滑开了。
龙毅冲进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屋里的顶灯上垂着一根手指粗细的尼龙绳,绳子上吊着一个人,脚尖离地大约两尺来高,脚下横着一张凳子。
欧阳若看见这人身着白大褂,正是自己白天来时见过的主治医生,不由得叫道:“他就是高明。”
后面两个高个子刑警急忙上前,踩在一张椅子上,将高明从绳子上抱下来,平放在地上。
龙毅蹲下一看,高明早已断气多时,身体都已经凉了。
他有些懊恼地站起身,冲着欧阳若说道:“咱们来迟了,立即通知市局叫法医过来。”
欧阳若立即走到一边打电话向市局汇报情况。不大一会儿,一辆刑事勘察车和一辆法医车就开到了诊所门口。
法医芮雪对高明的尸体做了初步检查,确定其系缢死,颈项部缢沟的性状与现场缢绳性状相符合。通俗一点说,就是可以确认高明是用现场这根尼龙绳吊死的。因为案发现场是一间诊疗室,地板上脚印凌乱,痕检员没有办法找到可疑的脚印、指纹等痕迹,吊起尸体的尼龙绳上面,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
龙毅观察了一下现场环境,门是锁上的,但门锁只是一般的球形锁,并不一定要在屋里才能锁上。
诊疗室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窗户,铝合金玻璃窗打开了一条缝,但窗户上安装了结实的防盗网,不可能有人能从窗户里爬进爬出。
窗户外是一条十来米宽的小河,小河里流淌的是发臭的工业废水。
他走下楼,把高明的死讯告诉了正在楼下拖地的女清洁工。
她显得有些愕然,过了好久,才扔下手里的拖把说:“我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没有结算呢。”
也许在她眼里,她能否顺利拿到每个月的工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清洁工告诉龙毅,她是高明请的钟点工。
这家诊所每天下午5点半打烊,三名护士会在这时候准时下班,一般只有高明还会留在诊所里。6点半左右,她开始到诊所打扫卫生,大概晚上9点下班。
龙毅问她:“今天你到诊所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