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温到地方瞧了瞧情势,见对方竟然是跟他玩真的,掉头拨马便走。
河中一战,朱温大败。
朱温跑了回来,河中兵居然脚跟脚地追了过来,这边黄巢老大还不断地来电,指责朱温作战不力。朱温招架不住,就向黄老大求援,可是黄老大非但不发救兵,反而又没鼻子没脸地把朱温骂了一顿。
朱温那个火啊,心想,黄老大咱俩谁跟谁呀,你跟我玩这个?真要是惹火了我,别怪我不陪你玩了。
于是在军中给爱妻张氏写信,表明他要叛变黄巢的意思。张氏坚决支持,而且还露了一手,让朱温看傻了眼。
张氏接到来信,就邀请黄巢派在朱温军中的监军严实赴宴。严实早就听说朱夫人花容月貌,接到邀请就脚不沾地地飞跑来了,一进门被张氏当胸一刀,顿时一命呜呼。然后张氏命人拿了严实的首级传遍诸军:现在咱们不跟黄巢一起玩了,你们谁有意见?有意见就跟这个脑袋一样。
因此大家都没有意见。
朱温遂降唐室。
这时候唐室已经是个空架子了,朱温这一去,马上就发现自己这个降投对了,到了朝堂上他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了,连唐僖宗及唐僖宗的皇爸大太监田令孜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朱温心中好高兴,看这个唐室也没什么折腾的了,再鼓捣鼓捣,差不多自己能啃下一大块来。
他正琢磨着,后方噩耗传来:
张氏病重。
说起这个张氏来,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她生于乱世,侥幸未死,不得已嫁给了朱温,但一直以她的温柔约束着这个煞星心里的魔性,天下许多百姓都曾受过她的恩惠,是她经常劝朱温不要屠城杀害百姓的,而且她善待朱温手下的将士们。因为朱温这个家伙脾气太大,看谁不顺眼说杀就杀,遇到这种情况,张氏总是温婉相劝,晓以大义,让朱温放过那些可怜的军人。有时候军官犯了死罪,张氏甚至不惜借请朱温饮酒的机会,把朱温放翻,然后偷偷把人放走,所以一军之中,对于朱温倒没什么感觉,对于张氏,却是同感其德。
如果张氏死得稍微迟一些,历史将不会是这么一个面目。
如果张氏继续活下去,朱温也不会变成历史上第一大怪物。
但是张氏还是坚定不移地死掉了。
命运它这么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明白啊。
朱温也不明白。
伤心欲碎。
这颗心一碎,里边的魔性就冒了出来。
于是我们的历史就得到了一个怪物朱温。
他开始走进了《推背图》里,按照李淳风和袁天罡事先画好的线一步步往上走:
一后二主尽升遐,四海茫茫总一家。
不但我生还杀我,回头还有李儿花。
首先是“一后二主尽升遐”,这个升遐是个啥玩意儿呢?弄不明白,但一后二主还是容易搞定的,朱温玩了那么多年,在他身上凑个一后二主还不容易吗?
凑一凑。一后,有个何皇后,这个皇后倒霉啊,跟个老公徒有皇帝之名,却是谁逮住谁欺负,后来还被朱温杀掉,提起她的命运,就一个字:惨。
二主呢?昭宗铁定是一个,按说到了他大唐就应该收尾了,后来朱温为了政权的合法性,又搞出来一个哀帝,这哥们儿更惨,他唯一的历史使命就是正式宣布将天下送给朱温,宣布完了朱温赐他一杯毒酒,这就玩完了。
《推背图》里有句话:不但我生还杀我。
朱温也有一句话:天下女人两不淫,生我的不淫,我生的不淫,其余皆淫之。
不知朱温和《推背图》他们两个谁抄了谁。
说一说朱温干的好事吧。有一次他大败,幸亏是兖州朱槿发兵救了他一命,为报朱槿救命之恩德,朱温喘过气来就攻伐兖州,杀了朱槿兄弟,然后霸占了朱槿的妻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也干得出来,实在是让人拿他没有办法了。
洛阳张全义,看天下战乱仍频,生灵涂炭,遂亲赴洛阳,于荒烟之中聚集民众,劳作生息,救活人民无数。朱温为了嘉奖张全义,亲自下榻于张全义的家中,让张全义的妻子、女儿、儿媳妇轮流陪睡。无非是张全义的做法获得了百姓的感激,朱温就非要恶心恶心他不可。
人性的下限不能突破,有个下限约束着,人再坏也还是个人,可如果这个下限一旦突破,那就不能再叫人了,称之为禽兽,也分明是对禽兽的污辱。
总是玩别人家的妻子女儿,已经对朱温产生不了什么刺激了,于是他决定回家里去玩。
这下子他的儿子们惨了。
朱温对儿子们有着明确的要求:所有的儿媳妇都要陪他睡觉,他则根据儿媳妇们在床上的温柔程度,给儿子们的表现打分,谁表现好,这后梁的花花江山,以后就是他的了。
于是在朱温的儿子们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竞争。
争的是看哪个儿媳妇最有本事让老公公朱温舒服。
先是二儿子朱友珪的老婆占了上风,老公公朱温玩过之后,连声叫爽:行了,以后这江山就是你们的了,你就可以母仪天下了。
然后轮到了大儿子朱友文的老婆,这个老婆也不是一般的温柔,老公公朱温尝过味道之后,连声称赞:爽,爽,爽,以后这江山就是你们的了,你就可以母仪天下了。
朱温只顾喊爽,没承想老二朱友珪的老婆留在宫里还没走,一听妯娌比她还会玩,顿时慌了神,急忙跑回家找朱友珪:老公啊,出大事了,看来还得你亲自陪你爹上床不可了,我们女人实在是玩不转啊。
朱友珪听了,就骂老婆道:笨娘们儿,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看我的。当夜他带兵冲进宫中,一刀剁在朱温的肚子上。朱温悲痛欲绝,大叫道:逆子弑父,这还有天理没有了。
老贼!朱友珪气得脑袋发胀:你还知道天理?知道天理你怎么还敢干这么多的丧尽天良之事?
朱温很生气,回答道:我靠,你弄清楚了没有啊,我是万岁啊,万岁万岁,你媳妇就得陪我睡…
话未说完,朱友珪振臂高呼:老贼万段!
于是朱温就被剁成了万段。
按说朱温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了,他就是生下来给中国人脸上抹黑的,他干的那些脏事,让中国再过几千年也抬不起头来。
到此为止,这一象中应该出场的全都出场了,该轮到后唐戏子皇帝李存勖粉墨登场了。


第十一象 戏子皇帝后唐庄宗之死

象十一 申戌 兑下坎上 节
谶曰:
五人同卜,非禄非福。
兼而言之,喜怒哀乐。
颂曰:
龙蛇相斗三十年,一日同光直上天。
上得天堂好游戏,东兵百万入秦川。

现在轮到天才皇帝后唐庄宗隆重出场了。要说后唐庄宗李存勖是个天才人物,这话还真一点也不假,他至少是一个军事天才。
早在他的父亲李克用死掉的时候,朱温逮到了机会,趁机派兵夺取潞州,这对朱温来说是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不只朱温,就连潞州的后唐守将都不认为在这节骨眼上还会有什么援兵赶来,连求援书信都懒得写了。
万不承想,李存勖竟然拿他的死爹全不当一回事,非但没有趴在老爹的坟前守孝三年,反而亲率大将周德威,日夜兼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干掉了数万后梁军队,缴获的军粮器械,堆积如山。事实上这一战奠定了后唐覆灭后梁的根本,让朱温看得跌破眼珠,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我靠,生儿子就要像李亚子这个样子的才行,跟他一比,我的儿子猪狗都不如。
除了覆灭后梁,李存勖的军事天才还表现在他攻破幽州,生擒刘仁恭和刘守光父子,彻底将契丹军队逐出中原上,这样的功绩,谁要是敢否认他的智慧,那绝对是脑子有毛病。
不过这一象主要扯的不是这个,这一象所围绕的最主要课题是:
李存勖的艺术天才及国家长治久安的关系。
李存勖的艺术天才在历史上是无可争议的,后世的艺人还尊他为祖师,此人能歌善舞,能唱会跳,当了皇帝真是屈才了。但屈才也是没办法,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还有那被迫做了戏子的偏偏有着做皇帝的天才的人呢,他们又找谁说理去?
总之是错了位。
没办法。
没办法的情况下就只能想办法,李存勖的办法就是关起门来在后宫里演戏过瘾。他的戏演得极好——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这事还真难下定论,盖因观看他的演出的评委都是他手下的员工,谁敢说一个不好?不想混了是不是?但既然好名在外,我们还是相信他演得就是好吧,要不然随随便便乱怀疑,那也不是正确的态度,你说他演得不好,能拿出证据来吗?总之,皇帝演得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就是好。
人分两种:男人和女人。
所以艺术家也分两种:靠艺术吃饭的人,和靠艺术家这个名头吃饭的人。那么李存勖手下的艺术家是哪一种呢?
先来看看李淳风是怎么说的?
五人同卜,非禄非福。
兼而言之,喜怒哀乐。
在这个谜面里,有一个“谦”字,有一个“从”字,还有滔天的大祸。
这些东西都在等着李天下呢。
伶人郭从谦,从此走入历史。
早在盛唐时,舞台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但直到现在他才出场。
看这架子摆的。
郭从谦,又名郭门高,听名字以前应该是个看城门的,不是个头高就是嗓门高,嗓门高的可能性比较大,大家都叫他看城门的那个大嗓门。他和另一位人民艺术家景进,一里一外,一明一暗,迅速地从演艺舞台登上了政治舞台。
现在我们行文中还时不时地露出“戏子”两个字,说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封建时代对艺术家的蔑称,在那个时代艺术家们的社会地位是非常之低的,老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硬是把艺术家和靠身体吃饭的妹妹们拉扯到一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李存勖深感时风之积弊,就特意为当时的歌唱艺术家们提供了很不错的社会地位。
这个地位绝对是空前绝后。
别看现代的歌星前呼后拥,跟李存勖时代的歌唱家们比起来,差得远了。
现在的歌星,充其量混个小大款,有几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追捧两天,两天一过大家就把你给忘了。可李存勖时代的歌星,甚至比许多皇帝还来情绪。史载,当时的歌星们可以随意出入于朝堂宫中,可以随意地揪扯大臣们的胡子,还可以随意地——替前线的将士们爱抚他们的妻子女儿。曾有一个伶人,一时动了感情,一家伙就将前线打仗的军士的妻子女儿一千多人全部带回自己家里“幸御”去了,为的就是怕这些军属们独守空房太过于寂寞。
伶人景进执掌了朝中的生杀大权,他负有李存勖的耳目之责,如果他看谁不顺眼,那这个人的脑袋铁定要与脖颈分家的。
这也怪不得艺术家们替军人爱抚他们的妻女,都怨那些军人自己混得太惨,当伶人们将他们的妻子女儿弄走的时候,猜猜他们都在干什么呢?
他们正在河边蹲着。
蹲在河边干什么?
等粮船。
一旦有粮船经过,大家就跟疯了一样扑过去,抓起生米拼命地往自己嘴里塞,敢情这帮兄弟们都饿惨了,好多天没有食物吃,都快成了饿死鬼了,哪还顾得了老婆孩子?
总之,一切都很正常。
李存勖这样认为。
既然天下太平,李存勖就派了他手下第一智谋之臣郭崇滔攻灭巴蜀。
说起这个郭崇滔,也是一个搞笑之人。他出身于贫寒之家,智计过人,李存勖的夹河之战大获全胜,完全是由于他的临机决策。但这位兄弟不知怎么搞的,明明自己一身的本事,偏偏要相信什么门阀,他花钱从郭子仪的后人家里买来族谱,从此就以郭子仪四世孙的名堂招摇过市。弄个假族谱,这应该是早年的假文凭了。为什么要搞假文凭呢?理由很简单,因为真本事大家不认。认真的时代,是没有假玩意儿的;认假的时代,真本事是最不值钱的。但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该剥去,任何时代的假文凭,对于持有真文凭的人来说都意味着极大的不公正,幸好郭祟滔自己搞了这个,对这个行业特别的门儿清,于是他就着手狠抓假文凭,成绩斐然——搞得大家怨声载道。
合着就他一个人玩行,别人就不能这样玩?
所以大家不服。
不服就不服,郭崇滔才懒得理你,他精心研究,发明了一套优美的语句,专门用来修理那些出身寒门但立有战功的兄弟们。但逢这一类的兄弟们提出来升官的要求,他就温文尔雅地说道:深知你颇有功勋,但可惜你出身寒微,不敢相用,恐为天下名流所笑。
姥姥!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于是大家愤怒了,艺术家们也愤怒了。
这时候郭崇滔再立了战功,只花了七十天的时间,就平定了巴蜀。
绝对是真本事,能让那些饿得半死不活的士兵们把仗打成这样,确实是很了不起。
巴蜀既平,郭崇滔的末日也来临了。
因为艺术家们不喜欢他。
这条理由就足够了。
郭崇滔死。
艺术家们将他们的目光转到下一个挨刀目标:
李克用的干儿子,大将李嗣源。
杀了李嗣源!
艺术家们高呼着,至于为什么要杀他,他还活着就是最大的理由了,死人是用不着杀的。
但李嗣源不是郭祟滔。
闻知宫中有事,他立即在魏州登基,自己先弄个皇帝过过瘾,然后来攻打李存勖。
这下可把李存勖惹火了,有没有搞错,咱俩到底谁才是军事天才?竟敢惹我?看我怎么灭了你!于是李存勖大起三军,准备再展神威,放翻李嗣源。
但是三军集合起来之后,麻烦来了,将士们要求艺术家们先把他们的老婆女儿还回去再说。一要吃饭,二要穿衣,三要老婆女儿回家,这就是当时的士兵们提出来的要求了。看这些人觉悟是如此之低,李存勖内心充满了怜悯,谆谆教诲道:不要问谁动了你的老婆,要问你为艺术家们做了什么。
正在做着觉悟不高的军士的思想工作,李存勖突然闻到一股烟味:我靠,谁家房子着火了?
着火的正是李存勖自己的房子,放火的正是从《推背图》里走出来的郭门高——郭从谦。
仅从这把火上来看,郭从谦绝对是一个聪明人。
他的智慧就表现在:这把火非放不可。
为何?
如果不放这把火,眼前这桩事情怎么了结?万一军士们发生哗变,那艺术家们岂不是要连累遭殃?
起火了,救命啊,李存勖撒腿往外跑,却迎面挨了一箭:一日同光直上天,这一箭《推背图》上早就安排好了。于是戏子皇帝李存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葬身于火海之中。未几,李嗣源率兵赶到,杀了艺术家郭从谦,从灰堆里拨拉出来一堆也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拿这些东西当李存勖了。
上得天堂好游戏,东兵百万入秦川。
艺术家们的黄金时代,就这么虎头蛇尾般结束了。
但我们也不能因此责怪李存勖,他已经尽力了,以后的艺术家要是再想玩出什么名堂来,那就得靠自己了。


第十二象 儿皇帝石敬瑭割幽州的预言

象十二 乙亥 震下坎上 屯
谶曰:
块然一石,谓他人父。
统二八州,已非唐土。
颂曰:
反兆先多口,出入皆无主。
系铃自解铃,父亡子亦死。

这一象又是一个很特别的玩意儿,“块然一石”,一个“石”字,“已非唐土”,要说这东西写在唐朝,实在让人无法释疑。
不管那么多。
这一象实际上扯出来的是中华民族的一个隐痛,石敬瑭自称儿皇帝,将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契丹,历史上的汉奸虽然多,但奸到他这份儿上的,堪称登峰造极,无出其右了。事实上正是这个幽州拖垮了北宋,为了夺回失去的国土,有多少大宋好儿郎埋骨他乡?传统评书中的杨家将,说的就是这段事;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的萧峰,就因为这件事搞得在雁门关外自杀。这两个故事所掩藏的一个共同命题就是:
幽州之痛,活活搞死了两个国家。
大宋和辽国。
有多少资源经得起这么积年累月地在战场上消耗?
但这是后面的事情了,这一象中,单说这件痛心事是怎么形成的。
首先还是要从朱温那个怪物说起,这个怪物淫遍诸将妻女,欺负沙陀军事将领李克用,可是李克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大名鼎鼎的黄巢就是被李克用逼得走投无路的,难道还怕一个怪物吗?所以这哥俩就在历史上对掐了起来。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单凭自己的实力跟敌人对掐,那是蠢人才会干的事情。所以李克用断然考虑:向兄弟部队迭剌部落借兵。
迭剌部落为当时草原上契丹八部之一,八部的领袖又称为可汗,迭剌部落的可汗叫耶律阿保机,他接到李克用与他共分天下的邀请之后,欣然从命,带着人马急匆匆地赶来了。
可是到了地头上一看,朱温的人马铺天盖地,比李克用多出来不止一个数量级。耶律阿保机当时就火了:我靠,老李,你这不是坑我吗?人家那么多人咱们能打得过吗?那什么,要不我也过他们那边帮他们打你得了。
耶律阿保机临阵摆了李克用一道,活活地把李克用气死了。临死之前他告诉儿子李存勖:他一生中有三大恨事,耶律阿保机不够意思,就是这最恨的恨事之一。所以李存勖接掌后唐政权之后,先百战立威,打得朱温不敢出门,后将契丹逐出关外,至此平定天下,曰:咱哥们儿用十根手指头弄来的江山。
不知李存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人家已经回宫里唱戏去了,懒得跟你解释。这边耶律阿保机灰溜溜地返回到草原,脚还没落地就受到了另外七大部落的热烈欢迎,欢迎他放下兵刃,交出指挥战斗的旗鼓,回去闭门思过,认真写检讨。
合着这七大部落认为耶律阿保机的行为给同族人丢了脸,被人打得丢盔弃甲,知道的是打的耶律阿保机,不知道的认为挨打的是契丹人,人活一张脸啊,让耶律阿保机这么一搞,以后大家还怎么混啊。
耶律阿保机当然知道自己的错误,他泣不成声,交出军队和旗鼓,回去写了几份检查,就请七大部落的可汗们来听他念检讨。七部落的可汗都来了,进了帐篷后屁股还没坐稳,身后突然伏出甲士——不是已经交出军队了吗?哪里又来的甲士?这事可真邪门——因为太过于邪门,七大部落的可汗们没有任何防备,一家伙全被干掉了。
耶律阿保机自号天皇王,建国大契丹。
从此契丹人站起来了。
这时候老天又送了一个人给耶律阿保机,李克用手下的大将卢文进。
说起卢文进来,他自己倒没什么本事,不过他是领导,他的手下有许多能工巧匠。但更重要的是,卢文进精通军事,不管他自己能否玩得明白,但是他比任何一个契丹人都懂这个。
这就足够了。
由此大契丹的军事艺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战幽州。
耶律阿保机是个好学生,他把刚刚从卢文进那里学到的军事知识全部用上了,挖地道,挖得守将周德威满头是汗;筑土山,筑得周德威叫苦连天;城外打井抽干城内的地下水,渴得周德威嗓子眼发干。
困守二百余日。
直到李存勖亲自领兵来援。但这二百天来,耶律阿保机已经学以致用,军事才能不在李存勖之下了,逼得李存勖临时发明了鹿角,就地用形如鹿角的柱子阻住契丹的骑兵,而自己的兄弟们则躲在鹿角后面不慌不忙地射箭。
契丹兵尸横遍野,幽州之围遂解。
虽然这一仗是汉族人取得了胜利,但这只不过是惨胜。最糟糕的是:耶律阿保机败是败了,可人家是新学乍练,而他的对手李存勖却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这一进一退,就足以证明一件让汉族人不开心的事情:
契丹兄弟在战斗中成长了起来。
这也同时表明:有人要倒霉了。
就在这个倒霉的节骨眼上,耶律阿保机死掉了,那边的李存勖也被伶人郭从谦搞死了,世事如棋局局新,一群新手拥了上来。
他们是:大契丹耶律德光,后唐明宗李嗣源。
耶律德光遇到对手了。
李嗣源这人脑子极是冷静,他甫一登基,就问起冯道这个人,并说道:此人一定是我的好宰相。
他说得一点也不错。
历史被《推背图》推到这里,就不能不提到这个冯道了,这个人在历史上是有定论的,总之是名声不太好。可是如果谁有心思翻一翻孔子的书本的话,你就会发现,或许冯道才是一个真正的圣人。
这样说话会惹来立场坚定的史评者拍砖的,盖因这个冯道是一个职业宰相,这家伙也真能玩,他活到七十多岁,总共给十个皇帝做过宰相,也亏他有本事,能够找到这么多的皇帝用他。只能说他运气好,出生在皇帝高产的年代里。不管是谁只要占据了一个城池,趴在城门楼上脑门一转悠,我靠,我也登基过过皇帝瘾算了,这就为冯道的宰相职业提供了广泛的客户基础。
冯道侍奉的第一个皇帝是占据幽州的刘守光,由于冯道反对刘守光称帝,遂被打入大牢。按照修史者的观点,一朝为臣,终身是奴,君辱臣死,主耻奴亡。而刘守光死后冯道却居然敢不死,实在是让奴才们咽不下这口气。
冯道所侍奉的第二个皇帝是后唐的李存勖,李存勖称帝后,先升冯道为郎中、翰林学士,灭了后梁又授户部侍郎。不久冯道父亲去世,按封建法律规定,要暂时辞官回乡守孝。服孝期间,家乡闹饥荒,冯道便将自己家里的财物全部拿出来周济乡亲,自己住在茅草屋里,当地的官吏送来的东西他都没有接受。当时大契丹已素闻冯道大名,想将他抢走,由于边境守军严密防备,这才没有得逞。
冯道在家乡并没有摆官架,而是亲自下地劳动,也上山砍柴,对一些缺乏劳力的人家他也尽力帮助。
到了耶律德光横空出世的时候,冯道正在替他的第三个皇帝老板李嗣源打工。因为李嗣源的赏识,不久冯道便被升为宰相。在这期间冯道做了两件事:一是把诗人聂夷中的诗《伤田农家》——“二月卖新丝,五月粜秋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偏照逃亡屋。”让李嗣源经常诵读;二是曾借李嗣源心爱的玉杯劝诫他修仁德之道。因而冯道赢得了李嗣源的敬重。
说起来这个历史真是怪到家了,这么多的皇帝,居然活不过冯道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不久,乖乖听话的李嗣源死翘翘了,冯道就又换了他的第四任皇帝老板李从厚。李从厚是李嗣源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很快丢了皇帝的宝座,冯道来不及指点他什么。
冯道的第五个皇帝老板是李从珂。李从珂这个皇位就是从李从厚手中夺过来的,他之所以能够做成这件事,是因为他是李嗣源的养子。抢了皇帝宝座的当天,冯道率领百官迎接他登基。但是李从珂只喜欢对主子忠诚的奴才,不喜欢像冯道这样特立独行的怪人,就打发他出京城到外地去做官。
这件事李从珂做错了。
错在何处?
他也不想一想,冯道乃职业宰相,称得上专业型的人才,他居然敢不用像冯道这样的专家,那还能混得下去吗?
混不下去的,这都在史书上写着呢——《推背图》上也有的。
连冯道都不用,这还像话吗?
有人生气了。
生气的人一个叫石敬瑭,另一个叫赵德钧。
石敬瑭,雄性,出产于李克用手下沙陀军事将领臬捩鸡的家中,落地就会啼哭,天才!后娶后唐明宗李嗣源女儿为妻,正式进入中央权力中心。
赵德钧,雄性,家有养子一名,名赵延寿,娶了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另一个女儿,在李嗣源面前说话也是管用的。
石敬瑭和赵德钧都认为李从珂不是个东西,但自家的兵力又不足,于是双方求助于大契丹的耶律德光。
这样耶律德光就可以挑挑拣拣了,看两家谁开出的条件好。
赵德钧在这一轮竞标中隆重败北。
他开不过石敬瑭。
因为石敬瑭敢整,一点也不脸红的管比他小十岁的耶律德光叫爹,这本事一般人学不来。虽然学不来,但赵德钧却仍是不服,又进行了最后的努力,努力的结果,是他们父子双双去了契丹,耶律德光明确地告诉他:我们契丹人最重承诺,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石部,那么除非石头烂掉,我的主意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