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顾虑,都因为马妞的意外落水,而变得不重要了。
“我其实很感谢她,那天我腿肚子抽筋,要不是因为过来扶我,马妞也不会落水。”田田低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所以她责备我,我并不怪她。”
“不用想太多,你要好好训练,这样才能不辜负马妞的牺牲,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谅解你的。”月川安慰着田田,他觉得田田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真的吗?”田田抬头看着月川,“那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参赛!”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从明天开始,叫上刁磊,我们一起晨跑!”月川拍拍田田的肩膀。
与田田截然相反的却是马妞的态度。马妞因为援助田田掉进河里,是值得赞扬的。可她因此被淘汰出田径队而显示出来的恶毒,却令人厌恶。
“你不要和田田在一起。”马妞特地等着月川放学,然后阴沉着脸说道。
“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田田。”马妞冷冷地看着月川。
月川显得很局促,他眼神闪烁:“你别瞎说。”
“哼,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个阴险的小人。”马妞总是不厌其烦地中伤着田田,“我掉进水里就是她害的。”
“你有证据吗?”月川皱皱眉头。
“我——没有。”马妞说着,“可是我看见她笑了!”
“笑了?”
“是的。你想想这条河每年都结冻,可以同时走好几个成年人,都没有人落水过,事发那天天那么冷,偏偏我走过去就崩塌了?”
“那倒也是!”月川点点头,“可你也说了,承受好几个人成年人都没问题,田田怎么能让冰面就在你走过的时候崩塌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马妞就哑口无言了。
她为什么会掉进河里,一直无法查明,最后只能用“倒霉”来解释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看着,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让田田还给我的。”马妞恶狠狠地说道。
没过多久,田田就说出了“如果有一天,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之类的言论。说完这话,在田田退出训练后的两周后,她的课桌里就发现了那个断掌。
月川的第一反应,就是马妞所流露出来的对田田的敌意。
难道这事儿真和马妞有关?
※※※
自从田田停止训练之后,月川就开始一个人晨练了。
月川知道自己在田径赛跑上比同龄人更胜一筹,自然也是在13岁。
某一天凌晨,他被那个一如既往的梦惊醒,气喘吁吁地呆坐在床上。天刚蒙蒙亮,月川缓了一会儿之后,下了床,在桌边端起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通。喝完水,他就坐在桌子旁心有余悸地继续发呆。
妈妈房间的门关着,里面听不到动静,她应该还睡着。月川像往常一样,想要回忆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仍是一片空白。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又尝试了一会儿,干脆放弃了。窗外好像有鸟叫的声音,月川怔怔地望着前方,让自己的大脑放空。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月川突然被鞋架上的一双球鞋吸引住了。
这并不是双新鞋,平时月川就是穿着它上学的。可那天月川有种奇异的感觉,那双鞋仿佛是黑暗中闪烁着光芒的珠宝,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冲动涌起。
月川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鞋子周围的光芒若隐若现,就像一个指引,一个通往崭新世界的箭头,不自觉地就引着月川去做了。
那天,接下来的心理活动,他早就忘记了,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穿上鞋,打开房门,走到户外,没有理由,仿佛有强烈的力量,在促使着他奔跑起来。他摆动双手,大踏步地前进,由慢到快,最后狂奔在清晨的马路上。
这种冲动来自何方,月川至今也说不清楚,就像身体里设置好的一段编码,到了这个阶段,就要开始执行。而且结果是惊奇地有效,他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噩梦后,都要觉得踏实,仿佛通过跑步,就可以摆脱它的纠缠。
“我在和自己的梦赛跑。”月川在笔记本上又记下了一笔。他很欣慰,起码找到了一种对抗噩梦的方法。
自此之后,月川就开始坚持跑步了。
“我的肌肉要比你们强!”月川戳着自己小腿上的肌肉,向周围的同学炫耀着。
“你是不是从小就练体育的,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强健。”同学们发出赞叹声。即使班上最强壮的男同学,和月川相比较,也相去甚远。
“嗯——”月川挠挠头,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说,“是啊,我从小就开始练了。”
“从小就开始练了,那一定很辛苦,你为什么如此热衷跑步呢?”
我为什么那么热衷跑步呢?月川也想知道,可是他不知道。绝对不会是从那天清晨才开始跑步的。在哪儿训练的呢,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些月川都想不起来了,他只好给自己找一个答案——这根本不是热不热衷的问题,就像人生下来就会呼吸,就会进食,完全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回答才算准确。
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月川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吃过早饭就来到了学校。远远就看见邢胖子拉着一帮同学,在教室门口八卦。
“喂,月川,过来过来。”邢胖子神秘兮兮地招手,小心翼翼地说,“你知道吗,马妞被人绑架了!”
月川的心往下一沉:“别乱说!”
“怎么是乱说呢!”邢胖子皱起眉头,一副“权威怎么能够被质疑”的表情。
这倒也是,邢胖子的爸爸是学校的校长,自然比普通学生有更多的信息。
“我爸爸昨天下午就跟着警察一起去查案了,据说是在那片山坡上被人绑走的。”邢胖子指指学校外的一个方向,“而且就是往田田课桌里放手掌的那个人干的。”
“你怎么知道?”
“切,我什么不知道。”邢胖子鄙夷地看着月川,“因为马妞被绑架的现场也发现了同样的铁屑和机油,而且凶手的脚印里还有粘在鞋底留下来的纺布碎屑。”他看看月川,“这叫现场勘察,懂不,我爸爸待会儿就会在广播里通知,要大家都小心点,凶手还没抓到呢,指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月川眨了一眼,难怪刚刚学校门口有好几个陌生的男人,想必都是警察。
“你爸爸在广播里通知凶手的鞋底有纺布碎屑?”边上有个愣小子傻乎乎地问道。
“笨蛋,我爸爸怎么会说这个?这是机密,你们几个都听着,谁也不许传出去,听见没!”
几个同学纷纷点头,然后邢胖子又心满意足地跑去和别的同学分享机密了。
月川走进教室里,把书包放好坐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在早读,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拿出来一本书,心思却完全没有在课本上。
让月川触动的不是马妞被绑架,而是邢胖子说的那些现场勘察的内容——铁屑、机油还有纺布碎屑。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月川并不知道。照理说,这些东西很难引起一个中学生的兴趣,可偏偏就在月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且给他不安,这种不安就像自己从噩梦中醒来时的感受。这是很要命的体验,使他在清醒的时候,仿佛也被那蓝色的幽灵纠缠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山坡上果然聚集着许多警察,也许他们正在寻找新的线索。
月川努力想要把这些东西排除出脑海,可它们就像是扎了根似的,越是想要它们离开,它们就越是往里钻。
不自觉间,这些东西,竟然进了那个充满蓝光的小房子里。
铁屑、机油、帆布纤维。
月川默念道,慢慢地,他开始紧张起来,各种电流般的光线在眼前划过。月川倒吸了一口凉气,它们像一个提示,恢复着梦中的内容,他似乎闻到一股重重的铁锈味。铁锈味不是来自现实,而是梦里,除了蓝光外,月川的梦里还充斥着这股强烈的味道。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法,激荡在他的脑海。
机油、铁屑和碎帆布——为什么是这个!!!
月川脸色骤变,他觉得要去找找那个叫李光智的警察——自己应该知道马妞在经历些什么了!

第五章 铁棺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数十道蓝色的光线在眼前划过,仿佛燃放了一枚烟花,砰的一声后便四向散开,造就了眼前的这番奇景。
渐渐地,她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些蓝光并不是烟花燃爆后的四溢,而是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向一个中心点快速集结。“点”虽小,却深不可测,像一块威力巨大的磁铁,将那些蓝光都收入囊中。
果不其然,马妞的判断没有出错,光线的密度在慢慢变小,从密集到零散,当最后一束蓝光被倏地一下吞噬后,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让马妞感到万分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黑暗中无奈而又绝望地适应了一会儿后,慢慢地,她发现那个点又开始泛起了微弱的光。光虽微弱,但特别显眼,像是黑板上唯一的图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点”仿佛是有生命的,它聚集了众多能量后蠢蠢欲动。似一个鱼卵,它正在成长,慢慢蠕动,慢慢地成了一个句号,一个圈,一个乒乓球,最后竟然膨胀成一个球体。发光的球体像气球一样在上升,慢慢地飘远,最后远远地像蓝色星球般悬挂在半空中。
马妞感觉自己看到的就是这个。
星球的光芒并不刺眼,有种令人向往的惬意。可就在一瞬间,愉悦就消失了,星球中央出现了一个写实的画面。
男人,那是一个男人。马妞看不清他的脸,他举起了右手,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向她挥来。隔了很久,马妞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在袭击自己,他的手里拿着凶器,是棍子或者石块,又或者其他的什么硬物,这让她的脑袋裂开般疼痛。
恐怖的情节就从这些裂缝中钻进脑海。
她好像来到了一片陌生空旷的平地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薄雾望不到边,而此时,另一个马妞,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变轻,飘到半空中,俯视着她…
留在地面的马妞,脖子上的脑袋不见了,脖子上的断口像喷泉一样,汩汩向外冒着鲜血,鲜血顺着颈部流满了全身。
脑袋在哪呢?
往下——
马妞竟然右手提着自己的脑袋。孤零零的脑袋一脸惊恐,眨了两下眼之后,泪水就流了下来。
“不要!”马妞大声地喊着。她闭上眼睛拼命逃避着眼前的一切。
恐惧在闭上眼后迅速被稀释,舒服的感觉再次归来。仍然是先前那个场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蓝色的星球和自己之间,多了一道透明的阶梯。马妞忍不住跨了一步,随即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每跨一步,她就离星球近了一点儿,就像通往极乐世界,从此便远离苦恼,摆脱痛苦。
——可身后的牵绊挥之不去。
“不要回头,那会令人不快!”仿佛有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响着。
“你要回去!”第二个声音却这样响着。
马妞在两条指令间徘徊不前。哪一条才是正确的呢?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继续跨上那个水晶般的阶梯。每上一级阶梯,就仿佛穿过一道蓝色的光幕。她站在高处,最后一次张望留在原地的自己。
永别了!马妞在心里喊着。
站在地面的另一个马妞依然将脑袋提在手上,眼窝里流出来的,已经变成了鲜血。
那场景残忍、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体悟,正在猛烈冲击着马妞。她先是震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着思考的深入,她在一瞬间幡然醒悟,本能使然向身后狂奔。回到地面,当两个马妞接触到的一瞬间,自然而然地合二为一,一刹那,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真实的感觉又回来了。
马妞松了一口气,这更让人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真实未必就是美好的。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像被针线缝上了一样黏合在一起,每作一次努力睁开的尝试,就会有钻心一般的疼痛。这种经验马妞从来没有过。眼球转动着,努力并不是没有效的,她感觉到已经快要成功了,空气钻进了干涸的眼眶。
一定要加油!
终于,最后一次尝试,马妞战胜了自己,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在哪儿?
什么都看不见,四肢也动弹不得。
等等,有股子潮湿的铁锈味道,很刺鼻,可这到底是活生生的人间的味道啊。被这股味道鼓励后的马妞,开始尝试着调动别的机能。先从手指开始,马妞用意识命令自己活动手指,手指微微一颤,然后敲在了地上,从指间传来一种滑滑腻腻的感觉。
这种真实的触感,就像一股电流迅速流遍全身,重启了她的生命。听觉、触觉、嗅觉,马妞感觉这些东西都在恢复。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感汹涌袭来,从头到每一个脚趾,似乎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痛的。马妞尝试着分辨自己的处境,很快有了答案,她左侧的脸颊正贴在潮湿的地上。
“我还活着!”马妞至少还庆幸这一点——不过她是趴在地上的。
她一动不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意识更加清醒了。可以活动的器官正在增加,十个手指似乎都有了血流的热度。手上滑腻的感觉更加实在。她保持着均匀呼吸,接下来要有更高的要求,她在积攒着能量试着站起来。
过了几分钟,马妞开始行动。她先把脖子往上仰,刚抬了十厘米不到,就像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让她一下子又瘫回到了原地。
第一次失败了。马妞并不气馁,她继续调整着气息,好让自己彻底从半昏迷中醒来。
又过了几分钟,马妞再次尝试着。这回她从脚部开始使力,微微地弓起膝盖,双手撑着地,想把自己撑起来,可还是脖子,就在刚才的那个位置,又被挡住了。这回她还感受到了冰凉的金属感。
马妞感觉一股子寒意正从毛细血管里冒出来。她趴回地上,确定此时已彻底恢复知觉后,提起双臂往自己的头部摸去。她摸到一个硬物,心里一沉,然后顺着这个硬物的轮廓摸了一遍,顿时陷入了绝望。
不是自己的身体的问题,而是有个变态在她的头上套了一个沉重的金属物。这金属物坚不可摧,就像一个厚重的小铁棺,把她的脑袋全部封闭在里面了。
“喂,救命啊,有人吗?”马妞叫了起来,她双手托着那个铁棺,想要把它托起来,可它就像重几万吨似的,根本撬动不了一丝一毫,而且声音也根本穿不出去,她的呼救声被厚厚的铁板全挡回来了…
※※※
马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睡了多久。她睡得很沉,猛然间她就毫无过渡地被惊醒了。她竖起了耳朵,在寻找是什么让她醒了过来。
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的听觉不够用了,马妞恨不得自己是童话里的小精灵,突然间就能长出像兔子一样的耳朵。
窸窸窣窣——那是,那竟然是——没错,是有个人就在不远处说着话。
“喂,我在这儿!”马妞燃起了希望,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四肢,一边喊一边拍打着铁棺壁。
“我在这儿啊!”她拼命地喊叫希望吸引对方的注意。可她的努力,没有获得任何回报,倒是一下子剧烈的行动,让她耗尽了体力。马妞咳嗽起来,一度让她觉得快要窒息在这个狭小的铁棺里。咳嗽平复了之后,马妞想再一次呼救,刚要开口,却发现先前的那个窸窸窣窣声也不见了。
“喂,有人吗?”马妞不敢竭尽全力。
无人回答。
现在几点了?自己在这里待了几天了?还要待多久?这个变态究竟想干什么?马妞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想妈妈了,妈妈现在在哪儿呢?知道自己失踪一定心急如焚吧!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死掉!一连串的心理波动,让马妞差点虚脱。她又歇斯底里地举起双手用力地拍打着脑袋上那个冰冷的铁棺,结果只是感到手掌生疼。
马妞停了下来。
她愣了一愣,拍打铁棺时,发现它的表面并不平整,似乎上面有一条凹槽。马妞用手指摸到了凹槽的纹路,顺着纹路向前。摸到了顶端,她感觉到了一个开关似的把手,马妞一阵兴奋,左右扭动着这个小把手,吧嗒一下,开关开了,却没有开启铁棺,而是在前方拧开了半个手掌大小的“小窗”。
外面有光迅速地钻了进来,刺得马妞眼睛生疼。她缓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仰起脖子看过去。
“喂,有人吗?”话音未落,马妞就怔住了,从这个角度望出去,离她五米的地方,也卧着一个人,而且——头上是同样的铁棺。
刚才的人声就是他发出来的,他也在喊着:“救命啊!”
※※※
隔了好一会儿,马妞才真的相信现场不止她一个受害者。对面还有一个人,也在经历着和自己同样的事情。
这个人就如同镜子般,反射着马妞的现状——趴着,从颈部开始被套上了一个黑黢黢的铁棺,它应该是被铆在地面上,难怪根本就推不动。此时他也打开了铁棺上的“小窗”,正转着眼珠朝这边望着。两个人就像狭路相逢的猫,相互警惕地观察着对方。当马妞确定对方也被囚禁在铁棺内,没有威胁了之后,才颤颤地问道:“你是谁?”
然后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虽然没有说话,但马妞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戒备心。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对方反问过来,是个男孩,听上去年龄和马妞差不多。
“你先说。”
“你先说。”
僵持了几个来回,马妞坚持不住了:“那我、我先告诉你,你再告诉我——我叫马妞。”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仿佛在判断是真是假。“我叫卢胜东。”对面终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这个名字从来没听说过,马妞迅速地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确定这是个陌生人。
“你——你也是被他绑架过来的?”马妞尽量把头抬高,好利于声音传递,可是给她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你也是?”卢胜东又反问过来。
这其实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两人一旦开始交流,便一发不可收拾:“知道他是谁吗——那个把我们绑架过来的人,我们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出去?”马妞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把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去。
“我怎么知道?”男孩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沮丧。
马妞愣了一下,对方语气上的打击,顿时让她回到了现实。马妞差点忘记了,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受害者啊!
负面的情绪又迅速包围过来,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孤单,可并没有改变的困境,让两个人一下子又失望到了极点。他们又都沉默了。四周很安静,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离成了真空。四周铁锈和潮湿的味道,依然那么明显,但没有任何价值,马妞还是搞不清楚这是在哪儿。
过了好一会儿,马妞才平静下来:“喂,咱们说说话吧!”
卢胜东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说点什么好呢?
“你,你认识田田吗?”马妞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因为在田田的课桌里放了乐乐的尸体,才被绑架到这来的,对方是不是也为类似的事情所连累?
“田田?田田是谁?”卢胜东带着探究的口气问道。
“田田就是——”马妞一下子语塞了,这样的回答摆明了就是不认识嘛。
“那好吧。”马妞有点丧气,“你从哪来,多大了?在哪里上学?”她决定从别处了解这个小伙伴。
“我16岁,我不上学。”
“不上学?这个年纪不应该都是在学校的吗?”马妞有点吃惊。
“可是我就是不上学。”卢胜东的口气里似乎对这个质疑略显不满。
马妞顿了顿:“那你平时干什么?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都已经死了。”
“那你吃什么?”
“吃饭啰!有时候也有馒头和面条。”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以什么为生?”
“我在火车站边上捡可乐瓶子,那些瓶子可以卖钱,然后我还要饭。”
原来是个乞丐,或许还是个小偷,马妞想。去年的时候,马妞跟着爸爸去火车站接过一个亲戚,火车站的角落里坐满了很多流浪儿,卢胜东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可是自己怎么会和乞丐一起被绑架了呢?马妞想不通。
她伸了伸腿,长时间趴在地上,让她有种麻痹的错觉。稍微一动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特别是脑门上的伤口,现在像裂开了一样疼痛,应该流了很多血吧。马妞感到很饥饿——有多久没进食了?
“你什么时候被他抓来的,昨天还是前天?”
“我都不知道我在这儿昏迷几天了,哪里还分得清昨天还是前天?”
那倒也是,马妞继续琢磨着,鬼知道在这个破地方被囚禁多长时间了:“那你是几号被他抓来的?”
“几号?你呢?”
马妞算着时间,是周四:“13号。”
“我好像也是那一天。”
“看来他是有计划的。”马妞自言自语道。“知道他为什么绑架你吗?”她接着问道。
“不知道。”
“那你怎么来的。”
卢胜东咳嗽了一声:“我,我最后的印象是在火车站候车大厅外的屋檐下睡觉。”他一边回忆一边说着,“那天下着雨,我正做着梦呢,被人踢醒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联防队的。他让我跟他走,到了一个角落里,他突然用麻袋把我套了起来,然后就开始用棍子打我,痛得要死。我一动也不敢动,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到这儿了。”
马妞浑身打了个哆嗦:“把你套在麻袋里打,幸亏你没被打死!”
“你呢?你怎么来到这儿的?”说完他的故事,卢胜东问道。
马妞皱皱眉,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事儿告诉对方,刚准备开口说话,听见对面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我想转个身,”卢胜东喘着粗气回答道,“难受。”
可是他的努力并没有获得效果,几次尝试之后,他又瘫在了地上,“没事,你接着说吧。”
“这铁匣子好像正好套在脖子上,想要转身会被卡住的。”马妞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他,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扭动起了身体,仿佛是为了证明说得没错。果然,刚转过30度角,肩胛骨就被卡住了。“不用白费劲了——”马妞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冷场,让卢胜东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作者:张未
“那是什么?”马妞惊诧地问道。
马妞偏了偏头,从新的角度望出去,卢胜东铁匣子的左上方有一根金属丝一直延伸出来。金属丝不粗,但肉眼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它,就像一根电线。
“你头往左抬抬,看看我这边,是不是有根线?”
衣服的摩擦声再次传来,卢胜东照做着:“哎,真的有一根金属线啊!”
马妞不知道这意味着啥,但似乎有根金属线连接在两个铁棺之间。
“摸摸看!”马妞想了一会儿,建议道。她抬起自己的右手,凭着感觉努力摸上去,可是试了好几次,都落了空。
“这样,卢胜东,你来摸摸,我跟你说往哪个方向抬手。”马妞想出了一个新法子。
她放下手,把脸尽量侧成一个角度,然后从小窗户口望出去,卢胜东的手刚抬起来,马妞心就抽了一下,“你的手——”她差点尖叫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