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过身来了。他是个胖得像河豚的年轻男子,脖子堆满脂肪,把下巴都埋起来了。他的嘴巴鼓起,应该是因为嘴里塞满食物吧。嘴角还沾着酱油。
男人拿着茶杯,用茶水将嘴里的食物送进喉咙。然后再次注视冬树三人,愉快地眯起眼。
“啊太好了,总算遇到人了。之前还在担心不知会怎样呢。”
吧台上放着喷漆罐。画出红色箭头的,似乎就是此人。
“你在做甚么?”冬树问。
“还能做甚么,看了也知道吧?我正在吃寿司。我啊,老早就想来银座吃一次寿司了,想吃这种一贯就要数千圆的高级玩意。”
男人手上抓着堆满大量海胆的寿司。看来是他自己捏的。
冬树把未央从背上放下来。
“就你一个人吗?没有别人在?”
“没有,我清醒时就是一个人了。到处发生车祸,害我根本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你当时在哪里?”
“饭田桥。正在去医院的路上,我本来要去帝都医院接受检查。”
“你生病了吗?”
男人笑着摇头,圆润的脸颊跟着晃动。
“只是血液检查。是我这次的打工地点,对方叫我去检查,说我太胖了他们不放心。我都已经告诉他们我没事了,真是多管闲事。”
“你从饭田桥是怎么到这里的?”
“前半段是开车。因为路上有插着钥匙、引擎还没熄火的车子。可是到处都是车祸,能走的路太少,开到一半只好丢下车用走的。累死我了。”男人大口吞下堆满海胆的寿司。
冬树把头往旁边一撇,内心不解。在场四人似乎有同样的经历──也就是自己周围的人突然消失的体验。为何会这样?还有,为何只剩他们这几个人存在?
“你要不要也来一个?银座的寿司店,果然就是不一样。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不吃太可惜了。反正这些食材都是生的,放着不吃也会坏。”胖男人绕到吧台里面,开始洗手。“小妹妹,妳肚子饿了吧?妳喜欢吃哪种寿司?”
未央没回答。荣美子代为开口:
“这孩子,只要是寿司甚么都爱吃。啊,不过不要放芥末。”
“OK。那,先从这开始吧。”男人把一块鲔鱼肉放在砧板上,灵巧地用菜刀切片,再以熟练的手势捏饭团,把鲔鱼片放在上头。“来,鲔鱼寿司好了。接着想吃甚么?尽管点菜别客气。”
“你很有架式。”
听到冬树的赞美,胖男人嘿嘿笑开了。
“我以前在超市的厨房打过工,还得辛苦地把不怎么样的食材弄成很好吃的样子,在这里就不用那么麻烦所以轻松多了。来吧,别客气,多吃点。”男人愉快地捏出一个又一个寿司。
“那我们就开动吧。”冬树对荣美子说。“他说得没错,反正不吃也会馊掉。”
好,荣美子说完点点头,让女儿在吧台前坐下,自己也往旁边一坐。她吃下男人捏的寿司,低声说了一句真好吃。未央看了,也朝鲔鱼寿司伸手。
冬树环视店内。目前看来,应该不用担心失火。水电好像也没问题。
大水槽放在座席区的旁边。好像是用来养活鱼的,但里面一条鱼也没有。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来这里的路上,不仅没人,也没看到野猫和乌鸦。
难道说──他暗忖。
“这一带,有没有宠物店?”
“宠物店?不知道。”胖男子侧过脑袋。
“我想百货公司里面应该有。”荣美子说。“我说的是中央大街对面的百货公司。”
冬树点点头。
“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宠物店。我去确认一下消失的是否只有人类。”
冬树走出寿司店,朝百货公司走去。周遭状况没甚么变化,不过,冒烟的建筑物似乎更多了。也许是餐饮店发生了小火灾。
百货公司几乎完好无伤,电扶梯也运作如常。冬树搭上电扶梯,车上宠物店所在的五楼。
宠物店也悄然无声。养宠物的玻璃柜成排并列,但全是空的。不过小碟内装着饲料,也有看到排泄物。玻璃柜上还标明了“美国短毛猫(雌”。
冬树深信:消失的不只是人,动物也消失了。
他离开宠物店,原本要走向电扶梯。半路上,他忽然灵光一闪,走向家电卖场。他想趁现在多拿一些便于携带的照明设备。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停电。如果在夜里停电,恐怕哪里也去不了。
他并没有找一般手电筒,而是找照明度越高越好的。他选了有把手的探照灯,内藏防灾用收音机。他拿了二个,再加上二个普通手电筒,还有一些干电池,全都装进袋中后才离开卖场。
回到寿司店,男人还在捏寿司,但母女俩不见踪影。
“你回来啦。”男子嘴里塞着寿司说。“怎么样?”
“宠物也消失了。”
“果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说那个了,女士们呢?”
“小女生在那边,大概是肚子一填饱就困了。”男子努努下巴朝座席区示意。未央睡在并排的椅子上,身上盖的开襟外套是荣美子的。
“她妈妈呢?”
“说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别的食物就出门了。她还说甚么光吃生鱼片会营养不均衡,我倒觉得这种时候用不着考虑甚么营养均衡的问题。”男子用汤匙舀起鲑鱼子,放入口中。
碟子上装了许多寿司,所以冬树也坐下来,伸手去拿。的确,比起以前吃过的任何寿司都美味。
冬树边吃寿司,边替拿回来的探照灯和手电筒装上电池。他打开探照灯内藏收音机的电源,但是无论转到哪个周波数都只会听见杂音。
“既然人都不见了,当然也不可能还有广播节目吧?”男子说。
“我只是想碰碰运气。”冬树把收音机往旁边的桌上一放。
“不过话说回来,还有别人在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该怎么办呢。老实说,我都快哭了。”
“一边急得快哭出来,一边吃寿司吗?”
“就因为快哭出来了,所以才要吃寿司。因为只要吃点好吃的东西,就能忘记不愉快了。就是这样啰。”
男人叫作新藤太一。他太胖,从外表看不出年龄,但实际上比冬树还小二岁。他说他来自静冈县,为了念大学才来到东京,但是念到大三就辍学了。他说目前四处打工,在葛饰区的公寓独居。
“你有跟谁联络上吗?”冬树问。
“手机里的名单我全都打了,可是谁也联络不上。发简讯也没人回复。”
看来和冬树的状况一样。
冬树看着太一把甜虾塞进嘴里,忽然察觉一件事。水槽里的活鱼消失了,但是做寿司用的鱼虾类还在。两者的差别在哪?当然,差别在于做寿司用的鱼虾已经死了。
这时荣美子回来了,手上还抱着一个纸箱。
“楼上是意大利餐厅。我拿了一些蔬菜和调味料回来。”
“这位太太,葡萄酒呢?”太一问。“有很多酒吗?”
“好像有。”
“那太好了。吃寿司还是该配白葡萄酒才对,这间寿司店没甚么象样的葡萄酒。”太一走出吧台后,直接就走到店外了。大概是去拿葡萄酒。
他前脚刚走,荣美子就走进吧台内,开始清洗从纸箱取出的蔬菜,有西红柿和小黄瓜之类的。
未央醒了,大概是听见母亲的声音。
“醒了吗?等一下喔。现在,妈妈正要做未央最爱吃的西红柿起司色拉。”荣美子用温柔的语气说。
未央依旧不发一语,看着桌上的内藏收音机式探照灯。
冬树望着荣美子放在调理台上的蔬菜,一个新的疑问浮现心中。他正看着马铃薯。
买回来的马铃薯如果放久了有时会发芽。马铃薯若发芽,就代表该植物是活的。
冬树想起外头有行道树。植物应该也是生物,可是活的动物不见了,活的植物还在。这个差别是打哪来的?
就在冬树环抱双臂沉思之际,未央把玩的内藏收音机式探照灯,突然传来人声。未央大概以为自己弄坏了甚么东西,慌忙关掉电源。
“刚才那是甚么?”冬树从椅子上弹起。
“听起来很像是人的声音。”荣美子也说。“好像是女人…”
冬树抓起收音机,打开电源。他把音量调大,缓缓移动调频器。
太一从外头回来了。
“全都是甜酒,真是伤脑筋啊。幸好总算勉强找到可以搭配寿司的酒了。”
“安静点!”冬树怒吼。
“到底是怎么了?”
“刚才我们听到人的声音了。”荣美子向太一解释。
“啊?真的吗?那可不得了。”太一没放下双手拎的葡萄酒,就直接凑到冬树身旁。
收音机传来声音。这次,比刚才更清晰了。
(有生存者吗?听到这个的人,请到东京车站八重洲地下中央口。有生存者吗?听到这个的人──
“是女人的声音。”太一说。“可是听起来不像是收音机的播报员。”
“我想,应该是灾害专用的广播,大概是用公家机关的广播设备吧。说话的不是专业播报员。”
“这表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生存者对吧?”荣美子两眼发亮。
“东京车站…是吗。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几个先留在这里。”
“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吗?”太一问道。
“从这里到东京车站还有一大段距离。你们要一起去也行,不过最后可能还是回到这里。”
听到冬树这么说,太一点了点头,脸颊的肉跟着上下晃动。
“我等你。这对母女交给我。”
麻烦你了,冬树说完就走到店外了。
他找到脚踏车,骑上去朝东京车站赶去。四周已暗了下来,不过幸好还有灯光。路灯似乎是以定时装置控制开关的。
冬树踩着踏板,从混杂各种气味的空气穿过,不久后便抵达东京车站了。他走楼梯到地下街。地下街的照明,目前为止也完好无恙。
到了八重洲地下中央口,却不见半个人影。冬树穿过剪票口,环视四周,还是没人。
“有没有人在?”他试着出声,但无人应答。
他又去“银铃”这个出名的会合地点碰运气,但那边也没人。
那个广播是怎么回事──就在他如此暗忖之际,某个东西抵上背部了。
“不许动。”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6章
从背部的触感判断,那应该是枪口。冬树高举双手。
“妳是谁?”他问。
“问别人姓名时,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学校没这么教过你吗?”
女人的声音很年轻。也许才十几岁,和刚才在收音机听到的声音好像不太一样。
“我是久我。”
“喂,你只有姓?”
“冬树。久我冬树。这样行了吧?”他保持高举双手的姿势说。
“还不许动。你身上有枪吧?”
他心头一惊。的确被女人说中了。他之前听说搜查一课要去逮捕那批中国人,所以先把枪带在身上才离开警局的。但这个女人怎会知道自己身上有枪?
“我身上没那种东西。”不管怎样,他姑且这么搪塞。
“说谎也没用。因为我知道。”
“…妳怎么知道?”
“我能透视。”
“少来了。”他想转身向后。
“不许动!”声音尖锐地飞来。“我可要先声明,这是我头一次拿手枪。如果你敢轻举妄动,我说不定真的会开枪喔。”
“拜托妳千万别那么做。”冬树叹出一口气。
小峰先生──身后的女人如此呼唤某人。
“把这个人的手枪拿出来。八成藏在他外套底下。”
脚步声传来,冬树的背后出现一名男子。是个穿西装的小矮子,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畏缩。
“喂,你是小峰先生?”冬树问。
“啊,对。”
“拜托你小心点。手枪虽然应该有安全装置,但在我四处活动的情况下,说不定安全装置已经解除了。”
小峰先生的表情变得更软弱了。他胆颤心惊地翻开冬树的外套,用颤抖的手取出他插在枪套里的枪。
“OK,行了,慢慢转向我这边。”身后的女子说。
冬树放下双手,转身向后。站在眼前的是个年轻女孩,身穿深蓝色西装外套和格子迷你裙。怎么看都像是高中女生。
“就课外教学来说未免太过头了吧。”冬树有点轻浮地说。不管见面的形式为何,能够见到其他人,心情总是会轻松点。
“再说废话,小心我真的开枪喔。”高中女生像猫一样的眼睛瞪了过来。
看来她手上抓的是真枪,和警察持有的手枪同型。是从警局偷来的吗?冬树思忖。
“我听到广播才来这里的。你们居然这样欢迎我,未免有点过分吧?”
“喂,就你一个人?”
“来这里的只有我一人。”
“意思是说,还有别人在?”
“有,但是详情不能告诉妳,除非妳先把你们的状况告诉我。”
“嗯…”高中女生露出沉思的表情。“算了。你跟我来。”
“去哪里?”
“就在前面不远。你跟来就知道了。”高中女生别有意味地笑了。“小峰先生,你带头先走,我要跟在这个人后面。”
名叫小峰的男人迈开步伐,冬树尾随在后,高中女生也随后跟上。
“可以问个问题吗?”冬嘴说。
“甚么问题?”
“为甚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妳知道,请告诉我。”
可以听见她叹了一口气。
“关于这个谁也不知道,但现在可不是思考那种问题的时候。”
“怎么说?”
“哎,反正你马上就知道了。”
小峰走出剪票口,进入旁边的咖啡店。冬树随后跟上。
店内有一个身穿高级西装、体型壮硕的男人,一对看似夫妻的老人,还有年龄应该在二十岁上下的女人。两个老人隔桌对坐,另外两人坐在稍远的位子。
“我来介绍新人。”高中女生说。“这是久我冬树先生。老大说得没错,他身上果然有枪。不过我已经没收了。”
“老大?”作者:东野圭吾
“不确定有谁在场的地方,不可独自进入。不得不进入时,也得以背贴壁,步步为营──这点基本常识,你的刑警前辈没有教过你吗?”
店内深处传来声音,是冬树熟悉的声音。不久后,诚哉出现了。
“哥…不,管理官。”
诚哉摇头。
“叫我哥就好,这里已经没有警察这种东西了。”诚哉从小峰手上接过冬树的手枪,取出子弹后还给冬树。“在场的人全都赤手空拳,所以不能让你一个人带枪。
“可是,她不也有枪?”冬树看着高中女生。
“是我请她替我保管我的枪,里面没子弹。”
高中女生左右挥舞手枪,露出笑容。
“啊,真痛快。我早就想试试拿枪的感觉了。”
冬树再次转身面对诚哉。
“我没想到哥你还活着。”
“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总之当我清醒时,街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本来正在追捕的中国人和我的办案同僚都不见了。周遭又不断发生事故,老实说,我还以为是我疯了。”
“我也一样。”
“恐怕只能把这一切解释成某种超自然现象了。对了,你之前是怎么过的?”
“我到处乱跑。一下子登上东京铁塔,一下子骑脚踏车逛六本木,也因此遇到三个人。”
冬树把那三人待在银座寿司店的事说了出来。
“最好把他们带来这里。在这种状况下如果孤立无援是活不下去的。”
“我待会就带他们过来。说到这里,那个广播是哥你弄的?”
诚哉点头。
“我觉得不管怎样应该先找人集合,所以骑摩托车去广播电台。我先去使用中的录音室碰运气,可是工作人员和电台DJ都不见踪影。于是我就录了那卷循环式录音带,让它不断播放。”
“可是,广播里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
“是她。”诚哉看着后方的年轻女人。“我去广播电台的途中,凑巧发现她。于是就请她一起过来,替我录制录音带。因为我想如果用女人的声音,或许可以让听到的人比较安心。”
“后来呢?”
“就来这里了。既然呼吁大家来东京车站,如果这里没人那可不象话。然后就在这间店里,等待来会合的人。”
店面有一部份是整片玻璃,可以清楚看见剪票口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诚哉才会发现冬树来了。
“为甚么选择东京车站做为集合地点?”
“这是我想了很久之后的决定。首先,对大部份的人来说,这个地点最好找。就算不知道该怎么走,只要沿着山手线步行,迟早会走到。指定到地下街会合,是因为这里不会受到车祸影响,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应该也很充足。万一停电了,自家发电系统应该也能发挥作用。”
“火车没出事吗?”
“多亏有ATC【注:Automatic Train Control,火车自动控制系统。】,新干线没有发生重大事故。不过,应该到处都发生了冲撞意外。新干线之外的一般列车虽也采用ATC,但准备要停车时,司机通常会切断ATC,改以手动操作。如果司机不见了,火车当然会继续走,直到撞车为止。”
“这种事你居然也知道。”
“是他告诉我的。”诚哉指着那个小峰。“他好像是技术人员。”
“我只是凑巧知道,和技术人员无关。”小峰抓抓脑袋。
“大家都是听到那个广播才来集合的吗?”冬树环视全员。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几个打从一开始就在一起。”高中女生回答。
“从一开始?”
“对。当时我走在中野的人行道上,周遭忽然乒乒乓乓发生车祸,吓了我一跳。那时在我身旁的,就是那对夫妻。”她说着指向的,是那对老夫妇。
老人用力点头。
“那位小妹妹说的没错。我们当时只是走路经过,差一点就被卷入车祸了。”
“我看到每辆车上都没人后,更吃惊了。只有一辆车上有人,那就是小峰先生他们的车。”
听到高中女生这么说,冬树看向小峰。
“当时是你在开车?”
“是的。我和经理正要去见客户。”
“你所谓的经理是?”
“就是我。”体型壮硕的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他在喝咖啡,用咖啡托盘代替烟灰缸吞云吐雾。
“大叔,这里禁烟。”高中女生提出抗议。
“是谁规定的?”中年男人用咖啡托盘遮住桌上贴的禁烟标志。
“在你之前听到广播赶来的,就只有这几个人。”诚哉说。“或许还有其他的生存者,但我们没有接触的方法。”
“那个广播,会播到甚么时候?”
“不知道。只要还有电力应该就会继续播放吧。”
“不管怎样,我先把银座那三个人带过来。”
冬树走出东京车站,骑上脚踏车回银座。太一与荣美子看到他出现后,脸上都浮现了安心的表情。大概是他回来得太晚,所以他们正在担心他是否出事了。
冬树把诚哉等人的事情说出来,二人顿时表情一亮。
“太好了,原来不只我们几人。”
“妳听到没有,未央?叔叔说还有别人在。”荣美子对女儿说,但未央似乎依旧没有感情。
“如果跟那边的人谈一谈,说不定能打听出甚么。”
太一满怀期待地说,冬树却朝他歪起脑袋。
“这个还很难说。不过,和他们会合的确比较好。你们可能累了,不过还是出发吧。”
三人走出店外,冬树背起未央。荣美子又拿绳子把二人的身体绑在一起。其间,太一不知从哪找了二台脚踏车过来。
就在三人正要骑车之际。上方响起低沉的爆破声。冬树抬头一看,对面大楼的窗口喷出火焰。破裂的玻璃碎片,飞到他们身边了。
“是屋里弥漫的瓦斯爆炸了。待在这里很危险,快走。”冬树说完急忙踩下踏板。这时,冰凉的东西落到他脸上。
“真倒霉,居然还下雨了。”太一发出悲惨的哀叹。
等他们抵达东京车站时,雨势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他们慌忙逃进地下街,朝集合地点走去。
到了之前的咖啡店后,大家再次自我介绍。专搞技术的上班族叫作小峰义之,据说任职于大型建设公司。经理户田正胜今年五十八岁,他说今天本来有一笔大交易。
“那笔交易如果顺利,应该可以让我们公司起死回生。”
听到户田这句话,女高中生中原明日香发出“噗哧”的响亮笑声。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对公司念念不忘。”
听到她这么说,户田抿紧双唇,不太高兴的样子。
老夫妇说他们的名字是山西繁雄和春子,在杉并区有一栋房子,两人放不下心,很想知道房子现在的状况。
“等我们能够确定外出行走很安全时,一定会回去看看府上的情况。”诚哉对老夫妇说。
诚哉最先遇到的女人叫作富田菜菜美。她说她在帝都医院当护士,她那黑色开襟外套底下的确是一身白衣。
“当时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午餐,正要回医院。等我回过神时,已经倒在路边了。我跟各位一样,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啊,妳该不会就倒在工地旁边吧?”太一问。
对,菜菜美点点头。
“那,妳跟我一样,我也在那里。我完全没发现有人倒在旁边,早知道我应该再多找一下。”太一的声音透出喜悦,大概是因为与自己有共通点的人物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吧。
诚哉环视众人。
“在座各位,都与别人处在同一地点,或者在彼此附近。但是,除此之外看不出还有其他共通点了。不过,我想一定会有甚么一致之处。这点,请大家再想想看。”
就在这时,整间店忽然猛烈晃动了起来。
第7章
晃动不久便停了。情急之下弓身躲在桌旁的冬树,这时才缓缓抬起头。其他人也都屈身蹲着。
诚哉开门,观看店外情况。
“就我看来,外头好像没有太大的损害。不过可能还会有余震。暂时就保持这样不要动吧。”
“现在到底是怎样?”太一以高亢的声音说。“居然还来个地震。该不会是地球末日真的到了吧。”
无人应答。冬树认为大家并非故意要忽视他,而是无法把他的话当作一个单纯的恶劣玩笑。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才选择不搭话的。
“我去看看地面上的情况。”诚哉说。“冬树,这里交给你。小心余震。”
听到他回答“知道了”,诚哉才走出咖啡店。
冬树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他叹了口气。
“幸好有那个人在。否则光靠我们几个,恐怕甚么办法也没有。”山西春子对丈夫说。
做丈夫的繁雄大大点头。
“一点也没错,我们肯定只会慌得团团转。”
春子温柔的目光瞥向冬树。
“听说你们二位是兄弟。你也是警察吗?”
“是的。不过,我哥在警视厅,我在辖区分局。”
春子摇摇头,彷佛觉得这种琐事不重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不过有二位警官在真是太走运了。我们年纪大了,恐怕只会碍手碍脚,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哪里,彼此彼此。”冬树低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