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已经被国会认可了…”工作人员还在支支吾吾地回答。
神乐大步走过去说,“只要你身边的人不出现犯罪的人就好了,事情就是这样。”
他的话,让主妇吓一跳地抬起头。
“你是?”工作人员问道。
“我是DNA搜查的负责人。”对职员点点头后,神乐将视线转回主妇,“看样子您误会了,DNA登录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逮捕罪犯,最重要的是让想要犯罪的人们从此会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也有冲动,或者一时起歹念而犯罪的情况吧?”
“难道因此要放过那些罪犯吗?”
“我也没那么说,不过…”
“正如您所说,即使有DNA搜查,依然存在犯罪的情况。明明知道会被逮捕,还是有很多没大脑的人考虑不到这一层,从而引发冲动行事,因邪念而杀人的事件。请考虑一下因此种情形而被害的人或被害者家属的心情。他们一定有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凶手的想法,DNA搜查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支持。他们从心底里期望着增加登录者,提高发现犯人的可能性。”
“那个我知道…”
“因为血缘关系者中可能会出现罪犯觉得丢人而拒绝协助调查?——你能在被害者家属的面前这么说吗?”
神乐的话让主妇低下了头,她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要挨骂啊。
“没关系的。”他缓和下口气继续说,“如果亲戚中没有人犯罪的话,你的DNA情报被国家彻底管理,是绝对不会被使用的。还是说你觉得你的亲戚中有可能出现罪犯?”
她抬起头,瞪着神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说,”神乐笑道,“能为了维持良好治安而协助我们吗?在这里你要是能够做个榜样的话,之后其他人也会陆续协助的。我这样拜托你,是因为我认为你还是对这个事情有些关心的。要是你毫不关心的话,早就站起来走人了吧。如果不愿意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主妇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意识到周围人的目光。实际上,神乐说话声音很大,已经吸引了候诊室所有人的视线。
“请问能登录吗?”神乐再次确认。
她叹了口气,“要怎么做呢?”
听到那句,神乐看向一直在旁边听着交谈的工作人员,“请向这位夫人说明一下手续。”
男性工作人员方回过神来地睁大眼睛,“啊…那么请在这份文件上写上名字和联系方式,然后采取您的两腮的粘膜即可。”
“比查血型还简单呢。”这么说着的神乐朝主妇笑了笑离开了。
在全国的医院都在进行同样的活动,不过收集过程并不顺利。即使是一天收集一万件,收集全国国民的情报也得用上四十年。让DNA搜查成为完美的预防犯罪系统,不得不说这是相当遥远的事。
以刚才的主妇为例,国民中很多人对于提供DNA情报略带难色,因不了解具体情况而觉得不安。神乐觉得媒体进行不负责任的报道要负很大的责。
托DNA搜查的福,破案率提升了,同时犯罪的特征被曝光也是事实。因为是以DNA情报为基础进行的搜查,所以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有嫌疑。此事在搜查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被周围的人知道。针对这一点,不断有媒体提出质疑,认为这不仅会诱发人们对罪犯,甚至对连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差别对待。
老实说,神乐并不觉得那件事有什么坏处。
如果不想被周围人投以奇怪的目光,只要自己的亲戚中不要出现罪犯就好了。像是迫不得已成为罪犯,或者是无可奈何亲戚中出现了罪犯,这种事情原本就说不通。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提高自我意识来预防的,如果有所怠慢,惩罚就会接踵而至,被社会差别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他看来,早日使DNA登录成为一种义务是最好不过的。实际上,正在与执政党商谈相关法案。但据熟知内情的人透露,此事还未被正式提上议题。
穿过候诊室,走向连接旁边脑神经科病房的走廊。新世纪大学医院脑神经科技术水平相当高,在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的。
神乐乘上尽头的电梯,按下去最高层的按钮。那层有专供VIP使用的三间病房,不过现在全都被一名患者占据着。正确的说,是一名患者及她的哥哥。费用虽庞大,但全部由警察厅支付,所以毫无问题。
电梯到达最高层,正对着就有一扇门,旁边附有静脉认证系统的镶板。神乐放上右手,门静静地打开了。
神乐走进走廊,停在有厚重感的焦茶色门前,门旁边放着“无关者禁止入内”的牌子。他看了下表,确认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分钟后,按响了对讲机。像这样稍稍早到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严禁迟到。之前发生过因为迟到两分钟,对方就闹别扭的事情。
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是”,是蓼科耕作的声音。
“是我。”神乐说道。
不过对方没有马上回应,等了几分钟后,重新问道,“请问是哪位?”
神乐缩缩肩,斜上方安装的摄像机应该照出神乐的身影了。即便如此,不说名字就不开门。这不是蓼科耕作的坚持,而是他妹妹不允许吧。
“我说神乐。”神乐稍微大声地回答道,终于听到开门锁的声音。
门开了,出现了蓼科的脸,嘴边还是留着乱糟糟的胡子。
“还好吗?”神乐问道。
“还行吧。”蓼科没有看神乐的脸,而是看向他的后面。
“谁也没跟来。摄像机里不是看到了吗,太过神经质了吧。”
蓼科没有笑,一边说请进一边把门开大一些。
神乐进去时,一位女性走入里面的房间。由于太胖了,她从后面看的话如同巨大的鸡蛋。在关门的时候,稍微瞥到了一眼她的侧脸。从右边的脸颊上到脖子有紫色的胎记,神乐听蓼科说过,她因此在小时候外号叫“世界地图”。
神乐环视周围,有十几台正在运作的终端机,其主控制电脑放在别的房间。身处医院中,但这里还是不能被称作病房。
电脑椅只有两个,蓼科兄妹坐在上面快速移动着操作终端机。
“正和妹妹聊天吗?”神乐看着桌面问。那里放着盛有酸奶的容器,旁边放着印有蓝白条纹的袋子。可能是巧克力。
“只不过是歇会罢了。”蓼科拿起酸奶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那也好啊。你们也必须得休息。被数学公式和程序包围着,脑子早晚会变怪的。”
神乐若无其事地说,但蓼科直愣愣地瞪着他。然后神乐想起这里就是脑神经科的病房。他皱着眉,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别那样的表情。你不是知道我没恶意的嘛。要是觉得不舒服,我道歉。”
蓼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无所谓。话说,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想见面我还觉得很稀奇。有什么事吗?”
蓼科低下头,双手摩擦着,“系统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怎么提起这个了?”
“没出什么问题吧?”
神乐满脸微笑,“要是问DNA搜查系统的话,我会回答进展得很顺利。现在的警察厅长官真是在好时候上任了呢。要是顺利的话,在他任职期间,破案率也许会回到昭和时代的水平。”
蓼科停止摩擦手,抬头看向神乐,“真的顺利吗?”那目光中似乎含有什么意味。
神乐回复认真的表情,“说实话,觉得有点数据不足,还有DNA搜查系统查不到的案子。刚才还说服了一个不太想登录的大婶。”
“是‘NF13’吧?”
蓼科的话,让神乐猛然间抬起头。
“你知道吗?”
“志贺所长也给我送来了报告。其实要跟你说的,就是那件事。”
“‘NF13’怎么了吗?”
神乐的话让蓼科浮现出迷茫的表情,然后他稍微摇了摇头。
“慢慢说吧,有点复杂。一会你是要接受水上教授的诊察吗?”
神乐撇了撇嘴,“不是诊察是研究。你就当我和教授做共同研究好了。”
“不管怎样都会见到教授吧。那之后有空吗?”
神乐想了想今天的行程后,点点头,“有空的。”
“‘他’呢?现在要确认的话不太可能吧。”
“没问题的。‘那家伙’不会占用太久时间,也就四五个小时。”
“那,完了以后再来这里一趟吧。”
“知道了。”
走出蓼科兄妹的病房,神乐再次坐上电梯。这次他在四楼停下。从天花板垂挂着写有“精神分析研究室”字样的牌子。
沿着走廊前行,停在第一个门前,神乐敲了敲门。
“请进。”低沉沙哑的声音回应道,神乐缓缓地打开门。
眼前放着能让两人相对而坐的桌子和椅子。对面有张巨大的桌子,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人。那人盯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神乐。鹰钩鼻,凹眼窝,脸颊消瘦。虽说这长相容易被别人怀疑混有欧美人的血统,但据本人说是纯粹的日本人。
“见过蓼科兄妹后过来的吗?”水上洋次郎用稳重的口气问道。
“嗯,被耕作叫来的。”
“被叫来的?真少见啊。”
“我也那么想的,来您这里之前去了一趟。可是好像要说很久的样子,就让我先过来水上医生你这边了。医生您有什么头绪吗?”
“不知道。”水上拉过椅子坐下,“他们的精神状况最近一直很稳定。也见过妹妹了吗?”
“没有,我一去,她就进里屋了。”神乐叹了口气,“总是这样,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对我敞开心扉。”
水上两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拖着下巴。
“那是你的问题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取决于你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是天才数学家兼编程者。”
“就这样吗?
神乐缩缩肩,“不行吗?你想让我怎么看待她。蓼科早树是不是重病精神患者跟我没任何关系,我只是因为她是个天才才有兴趣的。记得之前就说过,让我觉得很庆幸能来这家医院的原因,第二位是因为能够见到医生您,第一位不管怎么说就是能够遇到那对兄妹。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DNA搜查系统是不可能完成的。”
水上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同时脸上浮现出苦笑,“在你的脑子里,只有那件事。话说,看了前几天的电视,里面出现了志贺所长。感觉他很有自信地在进行DNA搜查系统的宣传呢。”
“他本人开始也不想上镜的,还劝我让我出镜。要寻求世间的理解的话,最重要的就是宣传活动。”
“登录数量没有按照预想拓展你肯定着急了吧。”水上冷笑道。
“医生看着很高兴呢。您觉得我们的工作停滞不前比较好吗?”
“我没那么坏心眼,不过,好像很久没看到你着急的样子了呢。”
“我才没着急,但确实有点急躁。执政党早就该提出DNA登录义务化的法案了。”
水上吃惊地摇摇头,“强迫未必能办成事。即使看着进展顺利,也必定存有问题。本来管理DNA情报这一设想本身就争议很大。”
“我是不懂争议的理由。想要将人们管理并保护起来,才想尽快将遗传因子掌握的。讨厌被管理那是孩子式的想法。不光自己被管理着,其他人也被管理着。换句话说减少了被他人加害的风险。为什么就不能呢个明白这点呢?”
“不是理论上的问题,而是感情上的问题。”
“靠感情什么都解决不了。社会构造是一种程序,只有冷静的理论才能将其变得合理。”
水上恢复笑容,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小盒子。
“觉得遗传因子是决定人生的系统,这是你的主张。”
“我觉得这是构成人生这一系统的基础。人在活着的时候被给予各种情报,偶尔会对其进行修正,哪种情报让人生,哪种情报让人死,最后的结局都是最初给予本人的系统来决定的。”
“那就是遗传因子。”
“是的。”
水上歪着头,坐在神乐面前的椅子上,并向神乐出示了请坐的动作。
“失礼了。”神乐说着坐了下去。
“你说人心也是由遗传因子来决定的,这点我不赞成。”
“我没说人心决定一切。不过,我认为这跟犯罪心理的形成还是有关系的。犯人都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且关于精神病患者和遗传基因间的关系,有很多肯定的论文发表。”
“可是,患有精神性疾病的人不等于罪犯吧?”
“所以我才想阐明那一理论的。医生,我没什么时间,可以赶紧开始吗?刚才也说过了,这之后还要去见蓼科耕作。”
水上用他那深邃的眼睛看了看神乐,“这样的对话也是治疗的一个环节。”
“治疗——我可是觉得是研究呢。”
“是解开遗传因子和内心之间关系的研究吗?”
“是的。”
“你想做的是解开人心这一谜题,但这要让你用上你的肉体和心灵。我可不觉得这对你是件好事。”
“我是以自己的信念为基准行动的。如果不是一个人的遗传因子诞生出其他心灵的案例的话,我肯定不抱兴趣。我觉得这个研究对医生而言也是极有好处的事。”
水上猛然间扬起下巴,向上看去,“我会像这样与你见面,是因为我当你是患者,并且你有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您那样想完全没问题。不过我和普通的患者不同,我对于能不能治好我的病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罢了。”
“我可不觉得全都知道很重要。”
“确保情报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样的研究何时会完成还不知道吧。即使找到相同的病例,也不能保证对方会协助的。”
“事先声明,‘他’——Ryu是不会协助我的哦。”
神乐歪歪嘴,一听到Ryu这个名字,总是浑身会起鸡皮疙瘩。
“就是那么回事。可是,‘他’会画画的吧?然后医生拿去分析。收集到那个数据就足够了,别告诉我收集不到数据。要自己的精神分析结果,可是患者的权利。”
“我很是期待‘他’对你那个意见是如何评价的。”
水上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放着十根酷似香烟的东西。他递给神乐。
“也请让我听听,我很有兴趣的。”神乐伸手从里面挑出一根,空着的手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点燃那玩意。
“那么,一会儿见。”听水上那么说之后,神乐大口地吸入烟雾。
感觉到烟雾进入肺里,之后眼前水上的样子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周围的样子也变得混沌了。感觉到大脑内部有麻痹感,不久那种感觉也逐渐消失了,接下来意识很快就远去。
第七章
感到有风吹过脸颊,说是风,其实只不过是细微的空气流动罢了。大概是空调吧。
渐渐地,耳朵恢复了听觉。听到的是什么声音呢?是远处汽车行驶的声音。
Ryu觉得自己应该要醒过来了。
睁开眼,看到白色桌子的一端,还是老样子。是水上教授房间内的桌子,上面放着烟灰缸,里面有一个烟头。即便如此,他也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香烟,也知道熄灭它的是水上教授。“他”——神乐都是抽了它之后失去意识的。应该是趁夹在指间的烟掉在地上之前,教授取下的。
Ryu抬起头,水上教授用观察的目光凝视着他。
“感觉怎么样?”水上问。
“还好吧。”
“神乐君可是对你饶有兴趣的。”
神乐不出声地笑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晃动着。
“其实可以不用管我的。不过不可能吧。在那家伙看来,我就跟寄住在他脑中一样。”
“肚子饿吗?”
“吃饭全交给神乐了,大小便也是,最后连SEX也是。”
“你说过几乎没有生理上的需求?”
“也不是全没有,就是花时间办那些事太可惜了。因为我的人生很短暂,大部分都在睡觉。就因为是人生短暂才要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我的理解是——想画画?”
“是的。因为医生只给神乐很少的反转剂,除了这里以外没有画的机会了。”
“要是乱用反转剂的话容易造成人格障碍的。”
“我知道的,所以才忍耐着的。”
水上在桌子上放了一把钥匙。
说着“谢谢”Ryu将钥匙拿在手里,起身向门口走去,但在打开门前扭过头。
“之前我就想问了。”
“怎么了?”
“水上医生能治好我们的病吗?这种奇怪的病。”
水上的脸上一瞬间闪过迟疑地表情。然后他点了两三下头。
“我觉得肯定能治好。毕竟比起神乐君想干的事,简单多了。”
“听起来真可靠啊。”
“觉得不安吗?”
“那倒没有。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哪里好奇?”
“假设治好这个病的话,我和他谁会消失。”
“消失?”
“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现在是神乐和我在同一个身体内,要是治好的话,神乐或者我会有一方的人格不复存在吧。”
水上缓缓地眨了眨眼,摇摇头,“不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就我现在的想法是,让你们两个的人格融合。”
“融合吗?我倒是觉得今后会更麻烦的。无所谓了,我就是想问问罢了。我倒不介意自己消失。那么借我房间用用吧。”
“请慢慢享用。”水上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Ryu走出房间,坐电梯向上移动一层。走廊很安静,以前这层是专门研究人类基因的。研究结束后,设备被移到他处,这里就成了放置各科东西的仓库。
Ryu向里面走,站在某扇门前,将从水上那里借来的钥匙插进钥匙孔内。这里即使是空房也都上了锁。
开了门,打开房间的灯,屋内放着许多画作,全是Ryu创作的。他一幅幅地看着,那些画基本上都只画了手,大部分的构图都是双手包着什么的样子。
中间立着画架,上面放着什么都没画的白色画布。是水上准备的吧。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绘画用的工具和笔。
Ryu拿起笔,正在深呼吸的时候,听到敲门的声音。
他不经意间微笑起来,并没有觉得受到影响。他已经猜到了来访者,甚至可以说是在等她。
他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长发的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很瘦弱,但脸圆润。双眼皮在忽闪忽闪之后,抬头看向Ryu,冲他笑起来。
“中午好。”她说道。
“你好。”Ryu回答。
她理所当然般地进入房间,看到什么还都没画的画布后,回头看向Ryu。
“这是礼物。”她说着递出一罐果汁,是橘子味的。
“谢谢。”他说道。
“今天会画什么呢?”她问道。
攥着罐装橘子汁,稍微犹豫了下,Ryu回答道,“当然,已经决定了。”
她再次露出笑容,圆脸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八章
昏暗的走廊向前方延伸,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却令人毛骨悚然。
缓缓地走在那条走廊上,走廊的两侧排列着推拉门,每一扇都是同一个样子。不管怎么走,走廊都没有尽头,并且无论走到哪里都排列着推拉门。他不敢打开门,而持续地走着。期待着可能在何时何地会走到尽头,祈祷着推拉门会消失。可是走廊还在延伸,永远地延伸。拉门也无限地出现着,绝望般地无限。
不久,精疲力尽的他,心中诞生了某种期待。自己寻求的出口,不就是这些推拉门吗?打开它的话,会通往别的世界吧。
那个想法逐渐膨胀。尽管他知道是为了迎合他一心想逃离这种情况而得出的答案,但还是把手伸向了推拉门。
有人在喊,“快住手。”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那家伙还在喊,“如果打开那里就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在心里回答那家伙,那要怎么办呢?难道要继续在这永无止境的走廊里,朝黑暗不断走下去吗?那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受够了,想从这里出去。
“不要啊!”
无视着某人再次喊起的叫声,他用手拉住推拉门,用尽全力打开它。
眼前站着一个人,黑色的影子在静静地拉长。仔细一看那人不是站着,而是被吊着。
被吊着的男人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 ※
全身痉挛着,神乐惊醒了。他感觉到之前发出过既非尖叫也非呻吟的声音,身体里在向外冒汗。
神乐躺倒在地,和平常一样,还是之前“他”画画的房间的地板。“他”沉睡之后,神乐就会苏醒过来。那时候都会做同样的梦——永无止境的走廊和推拉门的梦。
神乐还是如往常一样,不能马上活动,脑袋里仿佛充满了烟雾一般隐隐作痛。等烟雾消失还得需要点时间。
他看向旁边立着的画架。画布上画着一名少女,长发,穿着白色连衣裙,冲着这边微笑。从那眼神中一点也觉察不到阴暗。虽然神乐不认识这位少女,但一时间被那纯粹的眼神吸引住了目光。
画架下面并排放着两个果汁罐,全是空的。不像是“他”会买的东西,应该是画中的少女拿过来的。到底是谁呢?从什么时候跟“他”——Ryu变亲近的?
神乐缓缓起身,但是还是没力气站起来,于是靠在墙上。以那个姿势环视了下房间。墙壁上挂着很多画。大部分都画着人的手。
水上教授提供的这间房间,也可以说是Ryu的画室。同时对神乐而言,也是解开人心之谜的资料室库。为什么Ryu会画画?那些画要传达什么?Ryu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存在?一定要从这些画中解开所有的谜题。
重新看向少女的画,感觉画的很棒。自己是画不成这样的。
但神乐全然不知道这幅画是否有什么艺术价值,之前就不知道艺术的意义何在。艺术这个词对他来说如同一块白色的窗帘,仿佛能看到对面但实际上看不到。其实什么都不是吧,这一疑问经常出现在脑中。
某人的声音在神乐耳边响起。
“所谓的艺术并不是由作者的意识诞生出来的东西。相反,是它操纵作者,作为作品诞生于世的。作者只是奴隶罢了。”
说这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
神乐昭吾被称作孤高的陶艺家。在使用新技术、新素材的陶艺品大众化时,仍使用老式制作工艺,不断推出他人无法仿制的自己独有的作品。并不滥造,凡不是自己真正中意的作品,绝对全部销毁。那种做法和艺术性被赋予较高评价。可想而知,他的作品人气非常高,定价接近售价最高价位。如果开个展的话会从价值高的作品开始顺序卖出的。
另一方面,他却不是一个适合家庭生活的人。由于是相亲结婚,妻子忍受不了禁欲的生活,扔下丈夫和儿子出走了,那是神乐五岁时候的事情。
但是神乐还是喜欢父亲。看着他为了做出好的作品而持续揉黏土的样子,觉得如果自己也能这样的话会有多幸福。他从心里尊敬那种拥有无法被他人模仿的创作作品的能力。
那样的神乐昭吾的作品在某一时期,被收藏家们频繁地交易。是不管怎么想也是不正常的数量。
美术品调查委员会和警察通力合作,探明事情真相。查明的结果是发现了市面上流通着大量的赝品,一模一样的作品被确定出现多个复制品。不仅仅是设计,连材质、烧制工艺也一样。众所周知,神乐昭吾同一个设计不会做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