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连将军都没有的话,又怎能逼得对方投子认负?”
“说了啦,我这人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我现在正在想,怎样才能一举把他给将死呢。话说回来,你现在有工夫来管我的闲事吗?我看你那堆筹码似乎一直就没有增加过啊?”
“是没增加,不过也没减少。我看变少的似乎是大夫你棋盘上的棋子啊?”
“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上条君下棋毫无章法,所以我才会让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要是换作大木君那种棋风正统的对手,估计就会容易对付些。”
“他还只是个初学者啦。”
说着,大厨抛下了一张手里的牌。
“下去了。”
大夫太太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享受着十五子棋的乐趣。菜穗子心想,跟人抬杠或许也是大夫乐趣之一。
“话说回来,大木他到底干嘛去了啊?自从刚才出去之后,就一直都没看到他回来。”
捏着要打的牌的手悬在半空中,经理就像是在征求意见一样,目光从众人的脸上划过。
“感觉是有点慢啊。”
高濑也一脸担心地看了看报时座钟,“应该还没有回来吧。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这里。”
高濑坐的地方距离门口最近。如果有人从外边进来的话,就必须得从高濑面前走过,才能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去。
“不对劲啊。”
经理放下了手里的牌。“不会是在哪儿喝醉趴下了吧?”
“他的酒量可不小哦。”
听大厨说过之后,经理脸上的不安依旧不见半点减少。
“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担心啊。酒这种东西,可是千万大意不得的。高濑君,咱们出去找找吧。”
高濑回答了声“是”,放下扑克站起身来。眼看脾局上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人,大厨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应该没啥事的吧?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啦。”
“要是有事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经理和高濑穿上防寒服,走出了旅馆。
见两人走出了旅馆,芝浦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那个……大木他刚才干嘛去了啊?”
“说是要出去醒醒酒。”
久留美扭头答道。
“是吗?那倒的确有点让人放心不下啊。”
“或许是因为今晚是最后一晚,有点放松过头了吧。”
江波淡淡地说道。不知为何,他这种平日不大说话的人,一旦开口,总会有种奇怪的说服力。甚至还有几个人跟着点了点头。
经理出门三十分钟后,众人全都沉默了起来。既听不到甩牌的响动,也听不到上条将军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报时座钟,一言不发地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也不知是谁最先有所反应,总之,当经理浑身是雪地走进屋里时,所有人全都站起了身来。
“找到没有?”
首先发问的是大夫。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名医生,感觉自己无法完全无视对方的问话的缘故,经理的嘴唇微微地翕动了几下。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有可能是因为说不出口。经理铁青着脸,两眼充血,目光从众人的脸上划过。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柜台的对面,走到柜台旁,抓起了电话的听筒。见他就只摁了三次按键,众人的心里变得更加的紧张。
高濑刚一进屋,经理便对着听筒说了起来。众人里有的望着高濑,有的侧耳聆听着经理的声音。
经理一边讲述,一边用毛巾不停地擦拭没有半点汗水的额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这是想让自己尽可能冷静地讲述。经理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旅馆的每一个角落。
“喂?是警察局吗?这里是‘鹅妈妈旅馆’。对,就是那条路上那家……我这里发生事故了……坠崖事故……被害者一名……对……对,没错。估计应该已经死了。”
第四章 坍塌的石桥
1
经理报警后还不到半个小时,第一辆巡逻车便在漆黑的夜里冒着大雪来到了旅馆门前。没过多久,门外又传来了救护车的笛声。几分钟后,随后赶来的几辆巡逻车便挤满了旅馆的停车场。
以菜穗子为首的住客们全都被留在了大厅里等候。窗外可以看到巡逻车灯不停闪烁,一群精干的男子正围着旅馆来回忙碌,但外面究竟在搞些什么,情况到底如何,屋里的客人根本就无从得知。至于事故的概要众人更加是完全莫名其妙。而对情况知道的最为详细的经理和高濑,也都已经到外边去协助警方办案了。
或许是听到外边吵嚷不休的缘故,早早便已回房就寝的中村和古川也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两人都是穿着一身睡衣,外边再披着件运动衫。“出什么事了吗?”
中村搔着头,嗫嚅着向芝浦问道。之所以他会选择找芝浦询问,估计是因为众人中只有芝浦的脸色还镇定一些。除了芝浦以外,每个人的脸都僵硬地紧绷着。
芝浦扭头看了看周围,推了推脸上的圆框眼镜,低声说:“发生事故了。”
“事故?交通事故吗?”
中村也跟着压低了嗓门。一听到“事故”就联想到交通事故上,大概也是受了都市生活的影响。
芝浦摇头说:“坠崖事故。大木从旅馆背后的山崖上摔下去了。”
“大木吗?”
中村和古川对望了一眼。在菜穗子看来,他们俩是在为这种时候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而感到困惑。古川向芝浦问道。
“那现在外边都在搞些什么?”
“不清楚……”
留在屋里的众人中,没有一个清楚这一点的。或许是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缘故,之后两人便再没问什么,到角落的长椅上坐下了身。虽然整个旅馆里的气氛都很凝重,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希望自己能够尽快融入到众人中来。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经理打开入口的大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男子,其中的几个由高濑带着进了房间,剩下的两个则和经理一起留在了大厅里。两人之中,一个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脸色就像是喝过酒一样的红,而另一个则梳了中分发型,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在菜穗子看来,两人都是一脸的凶相。
“之前你们就是在这里开派对的吧?”
矮胖男子把手插在裤兜里,开口询问道。他的嗓音竟然如此高亢,这一点完全出乎了菜穗子的预料。经理把两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
“是的。”
“派对是从几点钟开始的?”
“六点左右。”
“都有哪些人参加?”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矮胖男子嘟起下唇,轻轻晃动了一下食指。之后他又竖起拇指,指了指门外:“这里的所有人和大木……是吧?”
经理眨了眨眼,连连点头。
“对,还有大木。”
“回答问题的时候,麻烦你说得准确点儿。”
“对不起。”
经理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估计从刚才起他就一直都在忍受着对方的这种态度了。
“大木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经理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看了看众人。当他的目光与久留美的目光相交时,只听久留美开口回答道。
“大概是在七点半左右。”
说完,她扭头看了看菜穗子,似乎是在找菜穗子确认。菜穗子记得当时的时间与她所说的大致相同,于是便点了点头。
“当时他说他要出去干嘛没有?”
矮胖男子的目光在久留美和菜穗子两人脸上来回移动。
“说是要出去醒醒酒。”
久留美回答。
“唔,当时他醉得很厉害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久留美看了看菜穗子,“当时他喝醉没有?”
“我看倒也不是醉得很厉害。”
菜穗子斩钉截铁地说。当时大木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醉相,相反,他的目光却很冷峻。
“那就是说,当时他只是略微带着一丝醉意,说是要出门去冷静一下咯?”
“差不多吧……”
也就只能这么回答了。
“当时大木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经理回答了这问题。“应该是的。”
“那么,在大木出门去之后,是否有人曾离开过旅馆呢?”
这问题是向大厅里的所有人提的。众人都没有扭头,只是用目光向他人寻求着意思,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
经理打破了沉默。
“从八点前后起,大伙儿就开始玩起了棋牌……所以应该是没人出去过才对。”
之后,经理又详细地讲述了一下哪些人玩的是什么。对于中村和古川在八点半左右回房,和菜穗子二人一直在看久留美与大夫太太下棋的事也讲述得很准确。
“原来如此。”
矮胖男子用手摩擦着下颚,看样子他对经理所说的话似乎兴趣不大。他与身旁的年轻刑警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冲经理挥了下手,之后便走出了旅馆。
“大木是从哪儿摔下去的?”
等刑警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之后,真琴便连忙开口问道。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经理身上。
“似乎是从石桥上摔下去的。”
经理投向真琴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疲倦,“也不知他好端端的干嘛要上那地方去……”
“那座桥果然很危险啊。”
江波畏畏缩缩地说,“这是那地方第二次有人摔下去了吧?最好还是把它给拆了吧。”
“话说回来,接下来他们还要干些什么?经理。他们打算把我们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
大厨问道。与其说这问题是为了他自己,倒不如说是替住客们提的。正因为如此,经理才没有冲着他,而是看了看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不能再给众位添麻烦了。请众位就按照之前的旅行计划活动吧。拜托了。”
说完,经理深深地低下了头。其实这事本不该由他来低头道歉的……
当菜穗子和真琴回到房间时,架子上的座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旅馆外暂时恢复了宁静,那些巡逻车也几乎全都撤走了。旅馆的住客们全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估计这会儿正刚松下一口气。
一进屋,两人便扑向了各自的床铺。两人都累得什么也不想说,周围静得就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怎么想的?”
这就是真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什么怎么想的?”菜穗子问。
“还用说吗?”
真琴稍稍歇了口气,“你觉得这真是一场事故?”
菜穗子扭头看了看真琴。真琴头枕着胳膊,两眼盯着天花板。她的呼吸声有些粗重。
“如果不是事故的话,那又会是什么?”
“不清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比方说……自杀?”
菜穗子故意说出了与自己的猜测完全相反的话。也不知是早就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把这想法给当回事,真琴沉默不语。
“那……是他杀?”
菜穗子偷偷瞥了一眼真琴的表情。但真琴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就只是眨了两三下眼。
“当时旅馆的人全都在大厅里啊。”
“是啊。”
菜穗子彻底把身子转朝向了真琴。“所以说,这事不可能是他杀的啦。”
“不对,不是所有人。当时中村和古川两人已经先回房了。之后从后门之类的地方溜出旅馆……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说,是他们俩杀害了大木?”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罢了。目前我们对整件事还一无所知。”
“那也有可能是场意外啊?”
“当然有可能。只不过从大木给人的印象来看,总觉得不大可能会是事故或者自杀。”
对于这一点,菜穗子也深有同感。就大木给人的印象来看,他的运动神经应该是比较敏锐的。如果说他是因为醉酒而失足摔下山崖去的话,总会让人感觉有些难以置信。此外,从他临死前的言行来看,说是自杀的话,似乎也有些离谱。
“是我多虑了吗?”
真琴说。菜穗子在心里说了句“或许吧”。但这一切与去年公一的死又有着怎样的差别呢?
“睡吧。”
真琴爬起身来,中止了思考。“一切就等明天再说吧。”
2
翌日清晨,当高濑来通知早餐已经准备好的时候,两人一把把他给拽进了屋,向他询问起了昨夜的情况。与其说是询问,感觉两人的语气更像是在盘问。
“尸体是经理发现的。”
高濑从发现尸体时的状况开始讲述起来。
“当时我们四处寻找,都没能找到大木,后来转念一想,就下山崖去看了看。因为之前我们想,如果是从那座桥上摔下去的话,大致就会在崖边,沿着崖边走了一段之后,经理率先嚷了起来。而之后我也立刻便看到了。”
从他那句“看到”之中,众人便已隐隐推测到了尸体当时的惨状。或许是当时那副光景深深地烙在了眼底的缘故,一边讲述,高濑一边摩擦着自己的面颊。
“当时他身上的衣着呢?”
真琴问,“是否也和他在大厅里时一样?”
高濑双眉紧锁,侧眼盯着半空中,喃喃地说了句:“应该是一样的吧。”但随后他又抬起头来,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来似的说:“不,和在大厅里时稍有不同。”
“稍有不同?怎么个不同法儿?”
“尸体穿着上衣。”高濑说,“在大厅里时,他下身一条宽松的长裤,上身是件毛衣,但尸体却在毛衣的外边套了件Gore-Tex的外衣。虽然当时我就只瞥见了一眼,但绝对错不了的。”
菜穗子回想起了大木出门去时的情形。当时他身上的衣着……对,那时候他的确没有披外衣就出门了的。
听菜穗子说过之后,真琴抱着双臂沉吟了起来。
“如此说来,大木是在哪儿披上那件外衣的呢?如果菜穗子和高濑没有记错的话,那就应该是他在事先便已经把那件外衣给藏到了屋外,出门后再披上了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概是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吧。”
高濑不假思索地插口说道,之后他又挠了挠头。“我随口乱蒙的罢了。”
“哪儿有。”真琴摆了摆手,“这想法挺不错的,但问题就在于……他当时准备上哪儿去呢?”
菜穗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提出了另外的问题来。
“那,警方目前的判断又如何呢?”
高濑盯着自己交叉在桌上的手指说:“他们倒也没有明确地表述过自己的见解,不过从他们说话的口气上来看,他们大概是打算以酒后坠崖来结案……昨晚天色昏暗,无法展开详细的调查,估计他们是准备今天再调查一下,就拿出结论来的吧。”
“事故啊……”
听过高濑的话,真琴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菜穗子。然而对于这次的事,就连菜穗子自己也尚未得出任何明确的观点来。
“你们两位对去年发生的那事抱有疑问,或许会认为这次的事故与去年的事之间存在有什么关联,但这次的事,却是不存在有他杀的可能性的。”
或许是对真琴说的话有些在意,高濑的表情显得很认真。相反,真琴却一脸冷淡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在大木坠崖的时候,旅馆里的人全都在大厅里。哪儿有人能在相隔如此远的距离下,把人给推落山崖的呢?”
“坠崖的时候?死亡推定时刻已经查明了吗?”
这句菜穗子一直没有说出的话,真琴却说得就跟日常对话一样轻巧。高濑点了点头。
“准确地说,是大木坠崖的时候。因为听说他似乎是当场死亡的,所以我想,就算说成是死亡推定时刻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大木坠崖时手上戴着表,由于跌落时的震动而停止了走动。手表上指着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所以估计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坠崖的。”
“七点四十五分……”
真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情景。“当时所有人都在大厅里啊。”
中村和古川的确要比其他人早回房,但那却也是八点三十分的事了。也就是说,七点四十五分时,他们两人也有着不在场证明。
“那,当时有没有谁曾暂时离开过呢?”
“就连起来去上个厕所也算吗?嗯,这可就不清楚了。可是要从玄关出去的话却是不可能的,大伙儿都看着呢。”
“可以从房间的窗户出去啊?或许从厕所的窗户也能出去的啦。”
“原来如此。从窗户里出去啊?”
“我觉得不大可能。”
就在真琴准备对菜穗子表示赞同的时候,高濑插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长的话估计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吧?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是否能够顺利地把人给杀掉呢?毕竟对方可是身材魁梧,感觉就跟个运动员似的大木啊。就算凶手是通过什么特殊的方法做到的这一点,凶手也必须立刻赶回大厅里,若无其事地与众人再次开始下棋打牌。刚刚才杀了人的人,是否能够立刻就融入到身边的众人中去呢?我倒觉得凶手当时肯定会给人某种异样感觉,而身边的众人也一定会有所觉察的。”
说完之后,高濑望着两人问道:“我这样说,是否有违科学呢?”
“没有。”
真琴回答,“我觉得你的见解客观科学,很有说服力。”
菜穗子也持相同意见。
见两人闭口不言,高濑略显犹豫地站起身来说:“差不多了吧?早餐时间已经到了。”
“嗯,谢谢你。”
菜穗子连忙道了声谢,真琴也轻轻低了下头。
“想得太多也不是件好事哦。”高濑挤出一副稍显紧张的笑容,开门走出了房间。
吃过早餐当菜穗子和真琴坐在大厅里看报时,警方的人就已经来到了旅馆外。昨天的那个矮胖男子再次把经理叫到了身旁,这样那样地询问了一通。尽管两人是在柜台边上交谈的,但对话的声音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菜穗子的耳中。谈话中,两人似乎还提到了“住宿者名册”。
“情况不妙啊。”
真琴在菜穗子耳畔低声说,“他们似乎打算把客人的身份全都调查一遍。如此一来的话,你用假名的事可能就会暴露了啊。”
菜穗子本来姓“原”,但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她与哥哥公一之间的关系,所以在住宿时,她故意用了“原田”这么个假造的姓氏。
“最后果然还是瞒不住啊?”
“那是当然。估计警方会对大木生前与其他客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以及是否存在有怨恨情绪展开调查。在他们证明了并不存在这样的事实之后,或许他们就会正式提出本案纯粹只是一场事故的结论来。就跟菜穗子你哥哥自杀的那件案子一样。”
听人说,当时哥哥那件案子的搜查程序也是如此。
“麻烦了啊。现在怎么办?”
“抵死不认也不是件事儿,就只能随机应变了。不过我们还得先找高濑谈谈。”
真琴把手里的杂志放回书架,那样子感觉就像是根本没把刑警放在眼里似的,从警方的人身后走过柜台,向着走廊而去。这个时间,高濑应该是在打扫浴室和厕所。
过了大约十分钟,真琴回来了。她脸上的表情和去厕所时没有半点的差别,顺手从书架上抽出刚才的那本杂志,在菜穗子身旁坐了下来。翻开杂志后,真琴两眼盯着黑白两色的卷首插图,小声地冲菜穗子说:“我和他谈过了。”
“有关真实身份的情况,就向警方坦白好了。反正这事也是瞒不住的。而至于我们到这里来的理由,就说是想来看看菜穗子你哥哥死的地方。之所以要用假名,则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有太多的想法。”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的忙。”
尽管说话的时候两眼盯着书本,而脸上也看不出半点的表情来,但菜穗子却是打心底里在对真琴表示着谢意。要是没有她在身边的话,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法处理眼下的这种情况。
“关键还得看之后的发展。”真琴的语气颇为严厉。
身穿制服的警察进屋来叫走了那个矮胖男子。大概过了三十分钟之后,刑警再次走了进来,站到与昨晚同样的位置上大声说道:“麻烦大伙儿都来一下。”这种与昨晚听到的没有半点差别的高亢嗓门,让菜穗子不禁有种头皮发麻的错觉。
“请大伙儿稍微配合一下。”
矮胖男子的吼声不仅只是大厅,甚至整个旅馆都能昕到。菜穗子心想,他这样大吼,或许是想把各个房间里的人都给叫出来。除了菜穗子和真琴之外,这时候在大厅里的就只有芝浦夫妻和江波三个。大夫两口子一大清早就出门散步去了,而中村和古川也把事故的事抛到了脑后,出门滑雪去了。而上条则很少见地行踪不明。
矮胖男子的吼声多少还是起了那么一点作用,大厨和久留美从厨房里现身,而高濑则沿着走廊跑到了大厅里。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刑警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身后那名身穿制服的刑警使了个眼色。穿制服的刑警让矮胖男子抢了风头,好不容易才找到显威风的机会,大摇大摆地往前一站。
“很快就会结束的。”
刑警的语调有些故意卖关子,不停地搓着两手。菜穗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历史上的名侦探波洛,但眼前这名刑警与那位侦探的形象却相去甚远。之所以会联想到波洛,主要还是因为她曾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场面。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拿来了一块脏兮兮的板子。板子的长度大约有一米左右,其中的一端就像是让职业摔跤手给折过一样,卷起了毛边。矮胖男子接过那块板子,卷毛边的一头朝上,竖在自己的身旁。之后他沉默了一阵,看了看众人的反应。看到众人一脸不安又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块板子,矮胖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单手握拳,把拳心凑到嘴边故意干咳了一声。
“这里有没有哪位曾经见到过这块板子?”
只听椅子啪的一声倒在地上。似乎是芝浦在探出身去的时候不留神踢倒的,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搞得他忙不迭地连连低头道歉。
“这是什么?”
江波开口问道,“感觉似乎是什么东西的碎片啊?”
刑警冲着他微微一笑,回答道:“不清楚。所以我们才找大伙儿询问的。”
“这东西是在哪儿发现的?”
芝浦略带口吃地问道。刑警的措辞很稳当,然而语气却颇为冷淡:“请先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
“可以凑近看看吗?”
真琴说。刑警看了一眼真琴,脸色铁青了一两秒,之后又立刻变回了一副大大咧咧的笑容来。
“看来这问题必须得做答啊。请吧,到旁边来仔细看看吧。”
真琴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菜穗子的后背。她那意思似乎是让菜穗子和她一起过去。虽然周围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难堪,但两人还是缓步走到了前边。
自从穿制服的警察拿着板子进屋的时候起,菜穗子便已经感到有些震撼了。因为这块板子和昨天早晨真琴在石桥那里发现的那块很相似。一眼看上去,不同的地方就只是长度——昨天看到的那块长度约莫有两米——但因为现在这块似乎被折断过,所以长度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