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斗术?没练到家就不要拿出来现嘛!”贺大叔双臂如铁,纹丝不动,面带笑容。
黑衣男子艰难地翻腕,对准了贺柱德头部,“嗒”地扣动扳机,贺柱德不避不让,任由黑衣男子扣下扳机,但只是“嗒”地轻响了一下,没有枪声。
“哦哦,没子弹了。这下又要怎么办呢?”贺大叔戏谑道。
计算敌人弹夹子弹的剩余量,是杀手的基本功,可是在这种激烈的近身搏斗下,居然还记得清自己打了多少发子弹,也就是说,对方游刃有余。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较量,对方强出自己太多,黑衣男子顿时有一种小孩被大人打的屈辱感,这些人,都是比自己更厉害的杀手,一个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两个!哪有两个大人打一个小孩的道理,还要不要脸了!
他嘶哑着大叫:“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究竟出了多少钱要杀我?”
在他看来,自己根本就不值价,用这种层级的杀手来对付自己,出动一个都是多余,更何况两个,究竟是谁钱多了烧的?究竟是谁?
“杀你?”贺大叔冷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杀你用得着请我们?”他忽然翻身跳起,捉着黑衣男子的双臂跳过黑衣男子头顶,将黑衣男子双臂背在肩上,用力将他抛了起来,再一手捉衣领一手捉腰带,将黑衣男子用力下拉,同时膝盖一顶。
“咔”的一声,腰椎骨折,黑衣男子丧失了抵抗能力。
贺柱德这才任由黑衣男子躺在地上,笑嘻嘻地望着他:“瞧你那倒霉的小样儿,我徒弟在这儿进行出师的试炼,你巴巴地赶过来往上凑,怎么样,我那个徒弟很不错吧?”
贺大叔一脸得意,艾司在林中杀伐果断,机巧多变,八大术综合运用,全面发展,已然融会贯通,暗夜行者后继有人,贺大叔老怀大慰。
“你……你们……”黑衣男子呼吸困难,他知道,脊髓断裂,自己呼吸肌已经麻痹,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贺柱德一脸爱莫能助,说道:“是你先向我徒弟出手的,我杀了你也不算坏了暗杀界的规矩。”
“暗杀界”,好古老的称谓,黑衣男子忽然明白了,自己碰到的,是传说中的那些古典杀手,难怪,上千年一脉相承的传承历史,惊人的身手,可怕的机关术,不喜欢用热兵器,原来是这样啊!
5
看着黑衣男子咽了气,贺大叔探了探他的脉动,挠头起身,叹道:“还要处理尸体,真麻烦。”
“师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林中响起,艾司追踪到此毫不费力。
“来了啊,我说你怎么用了这么久,为什么先不杀,后来又杀了?”
“他们向平民开枪,是战争行为吧?”
“先把尸体处理掉吧。”贺大叔若有所思地看着艾司,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将这次行为定义为战争啊。
由于有别的杀手介入,留下任何一点线索都会被人追查出某种端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这些人人间蒸发,不管怎么猜想,没有实证就什么都想不出来。
艾司看着黑衣男子的尸体,告诉贺大叔:“这个人和一般的毒贩不一样,他很聪明。”
“所以不想杀掉他吗?”贺柱德看着慢慢燃烧的火焰。
“不是,他和他们是一伙的,但是比他们厉害。”艾司看着贺大叔,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还记得师父跟你说过的话吗?”贺柱德拿根树枝拨弄着火堆,让它更快地燃起来。
“在一座城市里,两个杀手碰面,自然就会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像在羊群中,两匹狼相互遇到一样。”
“所以你的感觉是没错的,这家伙不是特种兵,不是特工,他就是杀手,看他的身手,应该也踏进了C级的门槛,是上过黑网的杀手。”
“黑网的杀手?”艾司不止一次听师父提到黑网这个词。
“嗯。在黑网有过登记注册,并在黑网接过任务的外围杀手。”贺柱德扔掉树枝,看火焰熊熊燃烧,和艾司一样靠着火堆坐在阴冷的草地上,沉默了片刻,终究道,“既然你已经通过了试炼,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黑网有个对外的固定域名,全称叫黑客网络联盟,在世界各国和一些小的地区都有分盟,外界对它的理解,就是一个杀手组织,有人说它是美洲的杀手组织,也有说是澳洲,还有什么哥本哈根、俄罗斯远东、北极圈,其实都不对,黑网不是一个杀手组织,它是许多杀手组织,或者说,它几乎就是全部杀手组织。
“如果将互联网比喻成一片海洋,那么你通过搜索引擎可以搜索到的那些网站就是海面,叫明网,而另外一些无法被搜索引擎抓取,藏于互联网海下的叫暗网,暗网里充斥着欺诈、色情、暴力,各种违法犯罪的交易和变态勾当,但是无论明网还是暗网,它们在互联网海洋里都有其固定的位置,也就是说,警方下定决心要查,就一定可以把这个网站的服务端找到。
“而黑网和它们不同,它是互联网海洋里的一条大鲸鱼,它随时都在游走,它可以出现在互联网海洋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没人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警方无法追踪它的IP端口,黑客也无法对它进行区域锁定,在黑网上面的任何交易,都是绝对安全的,无论是警方还是别的什么情报机构,都无法通过黑网查询到消息的发出方和接收方。可以说黑网的出现,取代了许多大型杀手集团公司的任务部门,所以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黑网,就是杀手们的互联网,那是我们在网上的家……
“在上面接取任务,查询资料,购买武器,寻求帮助……无论你在地球上哪个地方,黑网都能安全地为你提供一切你想要的资源。黑网就像一个存在于互联网的大型市场,那些原本隐秘的杀手组织、杀手集团,就像市场里一个一个的小摊贩或大商铺。可以说,黑网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数千年来整个暗杀界的格局……
“相较于对顾客的宽松,黑网对想要在它这个市场里开门做生意的杀手组织要求还是蛮严格的。他们有一套严格的评定标准与审核制度。一开始只需要一名介绍人,不需要提供任何资质。不过,如果你想要获得更多帮助和资源,就得提供更多的信息以及完成相应的任务来做对等交换。换个说法,黑网已经不仅是杀手们在网上的家园这么简单,不少杀手的切身利益已经和黑网紧紧捆绑到了一起……
“当然,外来的商铺也仅能算外围分子,黑网它还有一套自己的班底,他们自称为圣堂,和一个从西方中古世纪传承至今的杀手组织倒是同名,这个就连我们这些外围杀手本身也接触得很少,师父更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接触到他们……
“怎么说呢,师父希望艾司你,如果不是真的无办法可想,确实需要黑网的资源和帮助,就尽量不要去接触、登录这个网站,你是自由的,艾司。如果让黑网掌握了你的存在和信息,可能比让警方掌握你的存在还要可怕,你明白吗?”
“嗯,我知道啦。”艾司将师父的话简单地理解为,只要不接触登录黑网,那艾司就不算杀手。师父也真是的,那干吗要跟艾司说起黑网呢?要是师父不说,艾司不知道,不就好了吗?“那我们杀了黑网上的杀手,会不会很危险?”
“放心,只要尸体处理得好,就不会有麻烦。黑网不过是一个网站,它不会管网下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我也在黑网有注册登记啊。对了艾司啊,你在出手前是怎么想的?”贺大叔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有些人,有些事,不能被原谅,不能让他们钻法律的空子。”艾司回答得也很认真。
“那么后果呢?你有考虑过后果吗?你可是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们在法律的空白地带行凶,为了救人和自救,我和他们进行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局部战争,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最为合理和恰当的做法,我没有违法。”艾司回答很自信。
贺大叔笑道:“你非法越境杀人,这还叫没违法啊?再说了,你有能力,也有机会,将他们制服并交给当地执法部门,而不是杀掉吧?”
艾司看了贺大叔一眼,他知道,师父不是挑刺这么简单,他在确定自己的思想,师父想为自己构筑一套适合于解释自己行为的思维体系。
所以,艾司想了很久,如果没有杀掉这些人,而是交给当地执法部门,会判他们死刑吗?难度应该会增加很多。自己不能确保每一位村民安全,如果他们贿赂了当地执法机关,或者本身他们的行为就是执法机关默许的呢?他们会被减刑吗?会被无罪释放吗?太多不确定因素。
如果他们被放,还会杀人和贩毒吗?似乎只有这一点的确定性远高于其他可能。
他们该死!
这是艾司对这群人的定位。
最终,艾司默默地答道:“我不后悔。”
“这就对了。”贺大叔非常满意,拍拍艾司的肩头,悠然道,“师父在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了师父的师父,当时我流落街头,吃不饱饭,我师父对我说,能让我吃饱饭,我就跟他走了。
“第一次杀人,才九岁,在那之前,已经杀了许多猪狗牛羊,这对我心性的磨炼很有效果。那时候发现,原来杀人和屠狗,也没什么两样,而且有时候杀的人,连狗都不如。
“后来业务熟练了,不再满足于吃饱饭,就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我希望自己能够自由,一种真正的自由,甚至不被法律所约束,随心所欲。师父这一生,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呢。”
艾司偏着头侧看师父,似乎在思索师父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贺柱德哈哈大笑,将艾司的头一把按住,胡乱扒拉:“师父是想说,有些时候,事情会很复杂,你没办法去认真思考违法不违法,或者去考虑道德不道德,这个时候,你只要跟着你自己的本心去做就行了。简单地说,就是当你很想去干的时候,就放手去干,杀人也好,救人也罢,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了。”
艾司沉默了片刻,又道:“可是我不开心。”
“不开心是对的,要是做了这种事情还很兴奋,那才不正常。你那个恩恩不是也说过吗,有些事就算不开心,也不得不去做啊。”
“是自己不开心,但能让别人开心的事情,偶尔也能做做。”
“就是这个意思,你想,那些被你救下的村民,死里逃生,他们不是很开心吗?”
“可是,如果不是我破坏了他们的工厂,那些毒贩也不会将气撒在那些无辜的村民身上,他们原本就不需要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死里逃生啊?”
贺柱德突然严肃起来:“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停下来和你谈这些吗?就是怕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杀一个人,救九十九个人,杀还是不杀?这种所谓的良知考问,对我们杀手而言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你杀的毒贩,家里是不是还有妻儿老小?他们是否靠毒贩寄钱养活?我杀了他,他们会不会很无辜,受牵连流离失所,饥寒交迫而死?如果产生了这样的考问,你别想做任何事情。那如果战争打起来,比如抗日战争,鬼子进村了,你杀鬼子前还想想鬼子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对我们杀手而言,完成任务就好,但是,对你艾司而言,你只需要看到它值得肯定的一面就好,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和假设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有任何考虑。
“因为我们要面临的情况都是最为极端的,机会只在一秒之间,你思考任何当前情况以外的假设,就会错过唯一的机会。艾司你只需要扪心自问,在当前,你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你想做,那就毫不犹豫去做。那些村民,就算不遇到毒贩,或者是遇到了游击武装,或者是遇到偷渡客,你唯一需要知道的是,你救下了他们,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值得肯定。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遇到灾祸,那是事情发生前的问题,我们不需要过多询问,而他们将来会怎么样,这是事情发生之后的问题,不管之前还是之后,都只有在你处理好当下,才有机会再去思考,对不对?”
艾司没有反驳,师父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至于有没有违法,也是这样子的。”贺大叔开始说得更为深远,“所谓法律,是大多数人遵守的道德公约,在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面前,法律只限制人类行为。而某个地区的法律形成,与文化历史背景有着很深的关系,不同时期的法律总是会不断调整,以适应更多的人。但是,从未有两个相同的文明,所以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法律适用性总是不同的。”
“我们杀手,是无国界的,而且杀手从来不去考虑世俗的法律,我们只奉行杀手界公认的法则。你知道吗,大多数杀手,他们都在战场上完成蜕变。战场是公认的可以合理杀人的地方,他们在那里磨炼他们的技艺,考问他们的内心,崩溃或癫狂的人没法成为合格的杀手。所以,艾司啊,你杀了那些毒贩,不需要为此感到开心,或是难过,那不过是你完成了一件工作,对你而言,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你把它当作喝了一口水、吃了一碗饭、呼吸了一次空气就可以了。”
艾司偏过头,很认真地问:“师父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做杀手呢?”
贺柱德的大手重重地扣住了艾司的脑袋:“不是师父一定要你做杀手,你本来就是一个杀手啊,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事情噢。你想想吧,我们相处总共才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你都学到了什么,你学到了别的杀手十年都学不完的东西。所以,那并不是师父教会了你这些东西,而是你本来就会,师父不过是帮你唤醒了那一部分记忆。而这些本事,都是一个顶尖的杀手才能掌握的东西,你无法否认自己是杀手的事实。”
“可是,艾司想像普通人一样地生活,不可以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杀手是一群孤独的人,也是可怜的人,杀手不是说你想当就能当的,同样,也不是说你想不当就可以不当的。你那个头痛的毛病一直没好,而你这一身的本事,连师父都感到可怕,像你这样的杀手,都是组织相当重要的资源。对于组织里的杀手,绝没有说脱离或是自由这种说法,或早或晚,就算你再怎么过着平常的生活,危机也会突然降临在你头上,你只凭借本能,可没办法做到自保啊。师父又不可能一直守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别说自保,连你身边的人都会受到死亡的威胁。师父唤醒你的记忆,不过是希望到时候你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艾司低头思索片刻:“师父不是说,想要获得更多的自由才成为杀手的吗?”
贺柱德笑笑:“师父是说,做了杀手之后,想要获得更多自由,所以说那时候想法天真嘛。所有的自由,都是相对而言的,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会被限定在一个框架内,像那些村民,遗世独立,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在他们看来,这种生活就是很自由的;但是,一旦遭遇毒贩、武装分子,或是别的强势团体,他们却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任何稍微强一点点的逼迫,都可以令他们失去自由。
“对师父我而言,我有通行世界各国的能力,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不需要签证,不需要任何手续,没有禁运限制,而且,在世界各国,我都有不遵守当地法律的能力,我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到,一般的执法团体和军队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约束力。在这一点上,我比大多数人都要自由一点,但是呢,师父也是有组织的人,如果不想面临组织无穷无尽的追杀,就得按照组织的命令去做事;师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在这一点上,又或许不如普通人。艾司啊,你觉得师父和那些村民比起来,谁要幸福一点呢?”
艾司皱眉,这个很不好说,他再次提起恩恩说过的话:“一个人是否幸福,取决于他是否满足。”
贺柱德笑着拍拍艾司的背脊:“那个小丫头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话,说的也是啊,不过,一个人若是过于满足,就会停滞不前,不满,才是人类前进的动力啊!”
贺柱德起身,看着那堆灰烬烧得差不多了,开始准备装袋:“艾司啊,你的试炼师父很满意,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合格的杀手了。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可不要忘记师父今天跟你说的话,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照你心里想的去做就行了,不要去想太多为什么,人这一生好短的,没那么多时间去想为什么。”
贺柱德对引导这次谈话非常满意,艾司去做的时候,是本能地没有去想为什么,自己引导艾司去想了前因后果,并让他在思考了前因后果之后,再让他肯定地不去想为什么,看起来前后没有变化,但在思想上却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那小子,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反驳,还呛得自己作不了声,现在终于肯听自己说的了,想到得意处,贺柱德偷偷地瞟了艾司一眼,只见那小子有些郁郁,神情落寞,显然还在消化自己说的东西。
没过多久,艾司也过来帮忙,贺大叔看他神情已恢复如常,显然是有了自己的明悟,开口道:“艾司啊,还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趁现在师父还能帮你解答。”
“师父你要走了吗?”突如其来不由分说的试炼,以及言语间那奇怪的态度和口气,艾司马上猜到了答案。
贺柱德看着艾司,知道他心思敏捷,说不定早就猜到了,坦诚道:“是啊,组织上已经催了几次了,师父啊,没有看到你通过试炼总是不放心,现在也放心了。照理说,我该带你一起走,但是你……唉……且不说你愿不愿意,就你现在这个思想,就算带你走也活不下来,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这种自由连师父我都很羡慕呢。那健身操可一定要天天做,其余的事情,你想到了就练习一下吧,不练会手生的。”
艾司也看着贺大叔,感觉有些怪怪的,这位突然出现,要强收自己为徒的大叔,虽然感觉很扯,行事也是恣意妄为,乱七八糟的,但相处了月余,忽然要分开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艾司想到了那个天台上,斩鸡头烧黄纸的大叔。“从现在起,你就不能管我叫大叔了,你要叫我,师父。”
“师父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贺柱德突然有些感动,收了这个徒弟之后,他知道这个徒弟是打心底不愿意的,每次都是生硬地叫一声“师父”了事,就算在求自己帮忙找阿婆的身世时也只是机械地叫着“师父”,只有和他那个什么冯恩恩在一起的时候才“恩恩啊”“恩恩啊”地叫得很欢。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语气转变,贺大叔知道,自己在徒弟心中的地位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心血算是没白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走。”贺大叔收起自己的感动,身为一名资深杀手,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我在这边已经耽搁很久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都回去了。”
“喏,师父啊,如果,如果艾司想来看你,在哪里找你呀?”
贺柱德突然呛咳,林间的风似乎将口袋里的灰吹到了眼里,他揉着眼睛,满不在意道:“有什么好看的,师父是有组织的人,现在你呀,有了杀手的本事,又没组织管着你,不知道师父多羡慕你呢。”
艾司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的师父,师父这怪异的表情,难道说……师父这是在矫情吗?
“喀,喀。”贺柱德又轻咳两声,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照片,显然是老式的胶片冲洗的,相纸都不是打印相纸,不过照片倒是挺新,刚洗出来没多久。“想不到,你,你还挺有孝心的,啊。如果实在想师父了,就看看这张照片吧。”
艾司接过照片一看,背景是在一个海岛上,似乎有小渔村,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跟师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艾司不解地看看师父,再看看照片,一脸狐疑。
贺大叔露出奸计得逞的阴笑:“这照片上就隐藏了能找到师父的线索,等你强大到能发现照片上的线索了,那时候来找师父,就没有什么危险,现在还不行。别以为你在那个极限俱乐部玩得很开心,没人能赢你,你就骄傲,你想找师父,可是一件万分危险的事情。”
艾司又看了两眼照片,似乎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来:“好的。”他将照片收了起来。
看着艾司收下了照片,贺大叔似乎轻松了不少,大力拍打着艾司的背部,并告诉艾司:“师父在走之前啊,最后再送你一份礼物,至少短时间内,你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明天你就能收到了。”
艾司敏锐地捕捉到,师父的得意中透着一丝丝犹疑,而且他不正视自己的眼睛,艾司不禁思索起来。
贺柱德将一袋带土的灰甩进车厢,忽然听到艾司在身后发出柔弱的请求:“师父,请你不要杀大头。”
贺柱德整个儿僵住!
自己从未透露过想要杀死杨聪那个大头娃娃的想法,相反,在和杨聪相处时,自己一直表现得其乐融融,刚才自己也不过是说要送艾司一份礼物,从未提及要杀死大头的暗示,那小子,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但是要稳住,不能表现出来,若是听到自己的徒弟猜出自己的想法就大吃一惊的话,这样的师父岂不是逊毙了!
贺柱德一脸早就知道你能猜到的表情,沉稳道:“怎么?还想和那小子鬼混啊?”
“大头他,是有很多缺点,但他只是很努力地想活下去,他还,他还给了艾司许多帮助。”
“帮助?什么帮助?教你撬门溜锁的帮助?还是带你去打黑拳,好赚你钱的帮助?”
“可是!我们是朋友!他很不容易才能活下来,不能因为就是艾司的朋友这样的理由被师父杀掉!”
贺柱德一愣,臭小子,敢顶撞我!老子……算了,这里是密林里,不一定干得过他,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老子都是为了你好啊,蠢货!
“朋友?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你没有生死之敌,就不可能有生死之交,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友谊,至多算是泛泛之交,更多的不过是酒肉之交,更何况大头这样的人,你拿他当朋友,他拿你当傻子。”
艾司倔强地抿着嘴。
“艾司啊,师父可是为了你好,和大头这样的人在一起,对你没有任何的帮助,而且还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潜在危险。你信不信,只要师父一离开这里,他转头就能把你给卖了,这种人唯利是图,只要给钱,他什么都肯干。这种人,你还和他待在一起,这叫引狼入室,你——你和那三个高中丫头待在一起我不管,她们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危险,这个杨大头,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吧?师父告诉你,他几岁起就在社会上滚了,做过扒手、小偷、强盗,后来跟了大哥,他们贩毒,拐卖人口,开赌场、妓院,什么坏事都干尽了,这种人渣,人道毁灭他一千遍都不足为奇,这种人,你还要保他?”
艾司抬起头来,直视贺柱德的眼睛,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逼得贺柱德心头一紧:“师父,大头以前走了错路,他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为此他已经受到了惩罚,现在的他,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认真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他没有师父你说的那么坏,虽然他的行为也说不上好,但他不该死。如果有一天,他做了很对不起艾司的事情,艾司会教训他的。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但是艾司更相信自己的感觉,艾司的朋友,并不是很多,请师父不要以潜在危险这样的理由,随便剥夺艾司朋友的性命啊!”
艾司的双眼澄清若静湖,相处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不敢直视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直视那双眼睛,仿佛就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心底深藏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