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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背景,但今天小梦下的可是猛毒,这样都毒不死,肯定有问题!”
这时候大头的酒意清醒了几分,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阴谋,他有些着急了,对方以为厕所里没人,才肆无忌惮地在里面讨论,要是发现了自己,会不会灭口啊?他们说的什么毒杀啊,不像开玩笑啊!
到底是要继续藏着,还是假装醉到不行,然后离开?趁现在还没听到什么更多的内幕,他们应该会放过一个醉汉吧?会不会呢?要不要赌一把?大头觉得背后开始渗汗,酒意越发清醒。
便在此时,大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词语,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听到过。
只追了两条街,艾司就知道,恩恩是要回家了,这到底谁惹她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艾司开始思考,本来一路都好好的,恩恩在南瓜车里和小镇里都好激动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啊!女人真是心思百变,难以捉摸啊!
难道和那个高个子男同学闹矛盾了?可是她干吗那样瞪我?看得艾司心里好害怕,恩恩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艾司。
追到小区,艾司没钱付车费,还是一位小区认识的大爷帮忙给的钱。
回到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屋里明明亮着灯的,艾司敲门:“恩恩,恩恩你开门哪,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没带钥匙,恩恩你帮我开一下门好不好?”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没人一样,但艾司知道,恩恩肯定在家里,房门刚刚被重重地关上,连门框里的灰都震落不少。
“恩恩,你开门哪。”艾司很有耐心地在楼道里敲门,敲了好几分钟,感觉恩恩在里面是铁了心不会开门了,正打算找个邻居借下电话,联系一下婉儿她们,免得婉儿、雅欣在酒店老等,顺便提醒她们记得拿自己的外衣。
门“呼”的一声被拉开了,恩恩站在门口,铁青着脸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问题没头没脑,艾司转念一想,恩恩是和文风出去之后才性情大变的,他们闹矛盾了,他们为什么会闹矛盾?因为文风要去美国了吗?那么恩恩问自己是不是早就知道,因为今天早上自己才提醒过恩恩,如果喜欢的男孩子出国了,她会不会跟着去……
恩恩是在问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顷刻之间,所有逻辑都已理顺,不能骗恩恩,艾司直接答道:“是。”
“你知道!你果然知道!”恩恩气得浑身发颤,眸子里燃烧着一种疯狂的怒意。
艾司噘着嘴,一脸茫然无知的表情。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艾司蒙了,从来没想过恩恩会打自己耳光,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恩恩的手扬起,恩恩的手挥过来,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躲闪。
艾司用好无辜好迷茫的眼神看着恩恩,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今天全都是故意的喽!”恩恩语气发颤,眼神不善。
艾司不敢轻易接口了,故意的是指哪部分?恩恩这个问题信息量好大。
恩恩厉声道:“你就是想让我在文风面前难堪嘛!你就是想在文风面前显摆你多有本事嘛!好啊,你做得好啊,你搞得好盛大,让文风都自愧不如啊!”
艾司怯怯地摸了摸被恩恩扇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心里委屈地想着:那又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给你过一个好一点的生日,让你开开心心的,这也有错?
陶慧颖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恩恩心里,当恩恩看见艾司时,就不禁想起陶慧颖那张狂笑的脸,妒火中烧,令她失去理智,冲着艾司一股脑儿爆发出来!
“你以为文风走了,我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你以为搞了个生日晚会,我就要感天动地地接受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告诉你——你!做!梦!就算文风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你!”恩恩连嗓音都吼破了,一下又一下地指着艾司痛骂。
“这下好了,你满意了?文风被你赶走了……”
艾司倒吸一口冷气,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个同学自己要离开的,而且很早就决定了的。
“他什么都知道,你和我们住在一起嘛,他就不想理我了,呜呜呜……”
“恩恩啊……”
“走开!不要碰我!嗯……”恩恩粗暴地推开艾司,发狠道,“我当初就不该捡到你!当初就不该把你领回家!我就不该带你来城里!
“你以为文风走了,你就称心如意了?艾司!我告诉你,我现在不要你了,你走!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啦!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我让你走,走啊!”恩恩声色俱厉。
“你让我去哪里呀?我不走,哇……”艾司急得一下子哭了出来,声泪俱下。
“我管你去哪里!”恩恩硬起铁石心肠,“你去睡大马路,滚回你的深山老林里,不要再和我有任何关系!”
“恩恩啊,不要赶我走啊,不要赶走艾司啊。”艾司哀求着,“我走了,没人帮你抄作业,没人给你们做饭吃,没人给你们洗衣服……”
“不要你管!没有遇到你,什么都是好好的,现在什么都被你搞得乱七八糟啊!我说让你走,我让你走你听到没有啊!”
艾司痛哭流涕,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恩恩突然就要赶走自己,看到恩恩又哭又骂,艾司也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恩恩不要我了,恩恩她不要艾司了……恩恩不要艾司了……她不要艾司了……
无尽的伤悲,委屈,不解,涌上心头,艾司号啕大哭,恸哭的声音比恩恩更响亮,不管恩恩怎么骂,怎么哭,他就站在那里不走。
“我不是说过不要你了吗?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走啊!让你走啊!”恩恩上前,推开艾司,指着门口道,“这是我租的房子,是我的家,从现在起跟你没关系了,你不要挡在我家门口,叫你走!听到没有!”
又推得艾司后退了两步,恩恩气冲冲地往回走,艾司又跟了上来,恩恩呼地转身,艾司停下,恩恩作势欲踢,艾司怯怯地后退半步:“我让你走,你耳朵聋啦!这屋里的一切和你没关系啦,我们和你没关系啦!”
刚转身走了一步,艾司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恩恩余怒未歇,转身指着艾司鼻子大吼:“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啊?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儿啊!”
“你让我去哪里嘛?呜呜……”
“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报警抓你噢!鬼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恩恩凶恶地瞪得艾司再退半步,不解气地又上去补踹了两脚,踢得艾司侧身后退,双颊挂泪,等恩恩转身,他再次忙不迭地跟上来。
眼看恩恩就要进屋关门了,艾司突然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嗫嚅道:“第三条,协议期间,呜呜,身体所有权出让人不得无故离开所有权人……”
“好哇!”恩恩怒极反笑,一咬牙冲进卧室,从床头柜翻出那张身体所有权转让协议来,“还有协议是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看到恩恩将协议横着拿,双手捏住了协议中间部分,艾司心中一紧,脸色惨白,哭喊道:“恩恩,不要!”
“唰!”协议被齐腰撕成两半,艾司双手莫名地一抖,感觉就像自己的心被撕成了两半。
“没有了!”恩恩大声宣告,“没有什么协议了!我!和你!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唰——”恩恩一不做二不休,跟着又将艾司的心撕作四片,八片……
恩恩咬牙切齿地撕着,艾司泪眼蒙眬地望着,他只感觉到自己和恩恩之间的联系、牵挂、羁绊,统统被撕成了碎片。
“没有了!你看清楚了吗?现在你可以走了吧?”恩恩摊开手,转让协议被她撕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像一个小小的坟丘,堆叠在恩恩的手心里。
“滚!”碎纸片雪花般地打在艾司脸上,跟着“砰”的一声,恩恩重重地将门关上。
“哇——啊——”走廊里传来了艾司惊天动地的号哭声,他惶然挥手追逐着漫天飞舞的碎片,徒劳无功地想将它们再收拢到一起。
冷风涌过,碎纸片被吹得好远,四散而去,艾司本能地想随风追逐,但又舍不得离开紧闭的大门,他痛哭着,拉住门把手,用力地拍门。
“恩恩,你开门啊……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恩恩,不要赶我走……你要我去哪里嘛……去哪里嘛……我知道错啦……我知道错啦……恩恩啊……我真的知道错啦……”
恩恩抵着门,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震动,听到艾司在门外大哭大喊,她铁了心肠,冷冰冰道:“你听着,我已经报警了,你再不走,警察把你抓起来,关到牢里去,到时候你谁也别想见着,哪儿都去不了。你没身份,会把你送到国外去,你永远都回不来!”
“恩恩啊,你开门啊,你开开门啊,我有,我有身份,你不要赶我走……”艾司拍门哭诉,一个劲儿地哀求,“不要赶艾司走,你们有危险的,呜哇……”
“哈!赶你走就有危险是吧?跟你在一起才危险呢!从今往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听到你声音!你走啊!”
无论艾司在门外怎么哭喊,恩恩不为所动,一想起艾司今天的种种恶行,溅自己一身泥水,在餐厅又撒泼胡搅,还有晚上搞这一出,一切都是故意的,艾司精心设计的,目的就是让文风死心离开……
好可怕的心计,好阴暗的心思,恩恩隐约后怕起来,进一步想到了艾司搏熊时的疯狂,还有在舞台上,赤目殴打文风的场景,还有那次,非拉着自己的手不放,每次艾司和文风同时出现,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恩恩不觉又想到陶慧颖的讥笑和嘲讽,憋了一肚子的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砰砰砰。”
“恩恩你开门,开开门啊……呜哇……”艾司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来哭喊,他从未如此用力地哭过,只是尽情地大声地宣泄着心中的悲痛,眼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淌,哭得声嘶力竭。
“开开门,恩恩你开开门,不要赶我走。”
“呜呜呜……”
“哇……”
“恩恩你开门啊,我,呜呜,再也不调皮捣蛋了……我,呜呜,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呜呜呜……开门啊恩恩,哇……”
恩恩依旧抵在门后,听着艾司各种检讨认错,各种哀求,不为所动,艾司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大楼,足足有二三十分钟,才渐渐小了下去,依然呜咽着。
“你说过要带人家去美国,去普吉岛,去摩加迪沙,你说找不到、找不到路就回家,你说不会丢下我不管的……”艾司声音嘶哑地细细诉说,语无伦次,连刚刚捡到他时,恩恩哄他睡觉说的话,他都全部记得。
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艾司打了个激灵,惶恐不安地看向楼梯口,他不知道恩恩是否打电话报警了,但是这次恩恩真的一点都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
艾司将自己能想到的错误都认了一遍,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究竟为什么恩恩就不要自己了,而且这般决绝。
他原本打算等到雅欣、婉儿她们回来,有人帮着求情看恩恩是否会回心转意,可是那警笛声令艾司有如惊弓之鸟,师父的一些告诫犹在耳边,警笛声渐渐小了,可会不会有人突然冲上来?艾司心里没底。
恩恩的妈妈就是警察,恩恩不要自己了,会不会叫她妈妈来抓艾司啊?可是艾司明明没有犯什么错,恩恩的妈妈也要抓艾司吗?可是她是恩恩的妈妈啊,那……
艾司不要被恩恩的妈妈抓到那小小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方去。
便在此时,艾司听到接收器传来细微的报警声,有人通过附近杀手盲径,触发了报警装置!
这几天,艾司随时提防着有其余杀手靠近他们的住处,手机可以不带,但警报接收器是一刻不敢离身。
艾司难过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警笛声和警报声同时传入耳中,比起被恩恩误会、驱离,他仍更担心恩恩她们的安危,他决定去看看。
或许过一段时间,恩恩就不会这么生气了吧……
听到门口渐渐连呜咽声也没了,艾司似乎跑出去了,恩恩才倚着门缓缓坐到地上,一通怒气发泄之后,回过头来想想,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但转念一想,谁叫那小子敢算计自己,居然会用阴谋了,这次不给他来个狠的,指不定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一想到文风就要这样走了,跟着他去美国的人却不是自己,恩恩也委屈得想哭。
艾司来到天台上,晚风刺骨寒凉,他又刚大哭了一通,出了些汗,被冷风一吹,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薄薄的衬衣。
举目四望,一片茫然,城市中灯火斑斓,自己难道就要无家可归?
警笛声早已微不可闻,但艾司细心观察,看到了一个黑影在对面屋顶,正借着夜色高伏低蹿,艾司生出警觉,将自己隐匿于黑暗之中,观察对方。
那灵动的身手和熟练的选位、潜伏,都和飞哥他们那些极限爱好者大不相同,艾司几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那是个惯于行走于黑夜的杀手。
看样子,那人正从观测位离开,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些什么?
艾司从对方的离开路径判断,那人应该看不到守在大门两端的自己和恩恩,但是有一种预感,那人是为了观测恩恩她们而来,艾司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艾司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他家的方向,脸上泪犹未干,但未知的危机在黑暗中萦绕,前两次对方都是一闪就消失了,终于第一次发现了对方,艾司决定跟上去看看!
11
楼顶的天台,屋外的阳台,墙上的空调外机,缺少监控和灯光昏暗的小巷,前面引路的黑影熟练地走着杀手独有的小径,艾司悄无声息地跟在其后。
本就是空旷少人的小路,要跟踪一个反侦察意识或许比特种侦察兵还强的疑似杀手谈何容易,对方很快就有所警觉,艾司按照日常的训练,收敛全身的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每次都在对方警觉前躲进对方视野的盲区,将一身暗夜行者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跟了两条街区,艾司就已经锁定对方的目标,水货一族,那么对方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他发现了中午下的毒并未起效,自己和恩恩她们哪怕只有一个人没死都足以引起对方的警觉,他去餐馆找监控,要找到没有中毒的原因。
是针对自己来的吗?艾司心神一阵恍惚,师父的话言犹在耳:“杀手,就是孤独的代称,你找不到任何可以依托后背的人,你踏上这条路,你身边的人没有和你相同的身手,会成为你的拖累,你的破绽,你的软肋。”
“因为你的敌人,和你同样强大而充满邪恶的智慧,他们若是对付不了你,就会对付你身边的人,他们会研究你的行为方式,找出任何可能解决掉你的办法。不要说你喜欢的人了,就连你喜欢的花,喜欢的宠物,你的任何一种爱好,都会成为你致命的缺陷,你的敌人会根据你的缺陷来布置陷阱。
“所以一个好的杀手,除了完成目标任务,不应该有任何爱好,就连完成任务,也不能成为爱好,只是一种工作、职业……
“你身上镌刻着杀手的烙印,有些事情不是说装傻充愣就能躲得掉的,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可别怪师父没提醒你,若有一天,他们找上你,牵连到你那恩恩,或是你身边的其余什么人,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怎么会这样?艾司渐渐从悲痛与委屈中冷静下来,他开始反思,恩恩今天那么生气,是不是中午自己破坏了恩恩的生日午宴?那些杀手是因为自己和师父的原因才想对恩恩她们下手的吗?难道以后,真的再也不能和恩恩、婉儿她们在一起了?
“赶你走就有危险是吧?跟你在一起才危险呢!”艾司耳边又回想起恩恩愤怒的讥讽。
艾司心中泛起巨大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怪谁,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就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便不禁悲从中来,噢不,孤家寡人还有家的,自己连家都没有了……
艾司在昏黑的小巷里独自垂泪,这么一晃神的工夫,又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冷风灌入单薄的衣衫,艾司不由自主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还要不要回去啊?好想和恩恩她们在一起啊……
可是,那些杀手找上门来,会不会像师父说的那样,和恩恩她们在一起,会害死恩恩她们的。
艾司不想害恩恩啊,从来都没想过……
艾司揣着手,耸肩缩背,独行在无人的小巷中,心思百结,那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去见恩恩她们了?那大头、夕诗姐姐、爽姐姐、周姐姐、苏姐姐、忠伯、蔡婆婆他们呢?也都不能见了?
这么大一个城市,艾司只能一个人吗?艾司不要!想着想着,艾司又想咧嘴大哭,但是怕吵到街旁的邻居们睡觉,他只能无声垂泪。
艾司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冷风中随意走着,恩恩的驱逐和杀手的出现都令他措手不及,毫无准备地就失去了自己心中被认定为唯一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偏离的小巷,艾司来到大街上,平安夜的街道比平常还要热闹几分,人流如织,商家们纷纷在店外摆放着各种节日玩偶,小彩灯缠绕的圣诞树吸引了不少孩子驻足。
从这些孩子身边经过,看着他们裹着厚厚的棉衣,一手牵着爸爸或妈妈,一手拿着糖葫芦或玩具,艾司心理说不出的艳羡。
“叽咕……”肠蠕动的声音清晰传来,艾司意识到,从中午催吐之后,整个下午都在为恩恩的生日晚宴做准备,自己还没吃一点儿东西呢,而且专家也说了,今年海角市的冬天,明显比往年更冷。
一波冷空气南下,将气温带到十摄氏度以下,夜晚风寒更甚,远不是一件单薄衬衣可以抵挡的。
艾司路过飘香四溢的小餐店,更是觉得饥肠辘辘,他在一台流动的烧烤摊前驻足十多分钟,艰难地咽下口水,口袋里没有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鸡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家的耳片味道似乎也很足,小巷里的筋斗面都飘出缕缕清香,要是能回家就好了,可以给自己炒份蛋炒饭……
经过一家卖家具的小店,功放里正唱着一首有些不合时宜的老歌:“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艾司怔住,眼泪唰地一下又流了出来,他怔怔地流着泪听完了整首歌曲,这才慢慢离开。
熙熙攘攘的街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无数被家长呵护的小朋友,更是心满意足地提前得到了圣诞礼物,艾司与他们相向而行,视线从一张笑脸挪到另一张笑脸,只觉得越来越饿,越来越冷。
停留在路边街角,打量着来往人群,艾司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不再以那些羡慕的求怜的目光看着那些远小于自己的孩子,他开始奔跑,迎着凛冽寒风,脱离繁华的夜市闹区,一头扎进人烟稀少的巷道之中,急速狂奔。
在黑暗中竭力狂奔,风干了泪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抛开心中的压抑和无尽的委屈,没有做错什么啊……满怀期望收获赞许和表扬的艾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结局。
艾司凭着他那有如活地图一般的记忆力,穿城走巷,一口气奔跑了十余公里,赶到云从龙酒店时,发现已近深夜,酒店早已关门打烊了。
这里离家已经很远,周围的人和环境艾司都不熟悉,走在陌生的街头,艾司心中一片茫然。
沿着海堤前行,海风激烈而凛然,艾司脚步有些轻浮,刚才的长距离全速奔跑压榨干净了他最后一丝体力,肚子有气无力地“咕咕”抗议着。
脚步慢下来,才感到寒风刺骨,吸入的空气令鼻尖有种酸痛的感觉,裸露在外的双手冰凉,像有无数小刀在手背上划动。
艾司全身都微微地颤抖着,不停地捧起双手,朝手心里哈气,然后双手贴面取暖,不停地搓动,然后将手揣进怀里。
比起身上的寒冷,心里更是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胸腔顶得慌,感觉咽下去的唾沫,都带着一股苦涩,这种心情,艾司不知该如何诉说,他好想找人说说话,可是找谁呢?
想来想去,艾司发现,自己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大头!
艾司想起了和大头一起去楼顶天台吃烧烤喝白酒和快乐时光,现在心情不好,真想去楼顶大醉一场。
可是没有手机,也身无分文,艾司看到路边三三两两稀疏的行人,决定去借个电话。
“阿姨,我手机丢了,可以借你的电话找个朋……”
“没有没有。”中年妇女像被蜇了一样,急匆匆地走掉了。
那边的姐姐在打电话,艾司抱着肩走过去。
“姐姐你好,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的外套掉在那个酒店里了,现在关了……”艾司吸了一下鼻涕,“我想跟我朋友打个电话。”
“哈,我的手机也没电了,真是不好意思。”女子按下锁屏键,歉意一笑,留给艾司一个靓丽的背影。
明明还有百分之五十七啊?艾司眼尖,但看那位阿姨和这位姐姐的反应,感觉好像又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一样。
又找了三五个行人,结果都一样,不是说没有,就是各种不方便,艾司看到一张张冷漠、警惕、讥讽和充满怒意的脸,就更加茫然,恩恩不是说过,人与人之间,要相互帮助相互信任的吗?
艾司继续尝试,终于从一名青年男子那里借到一部金立手机,只是艾司接过手机之后,那名男子和他两名同行的同伴立刻有意无意地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艾司围在中间。
艾司没有想那么多,直接拨打了大头的手机号码。
话筒里传来彩铃声,响了两遍,然后是:“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大头应该是在哪里玩,没听到吧?
艾司又拨打了一遍。
酒吧洗手间的隔间内,大头杨聪跪在地板上,双手搭着马桶边缘,一颗大头深深地埋在马桶里,一动不动,掉落在他身旁的手机铃声一遍遍响起。
艾司一连拨打了四次电话,终于确认大头现在可能不在手机旁,他无奈地挂断电话,还给人家,缩着肩,抱着胸,时不时吸一下快要滴落的清鼻涕,继续在寒风中孑然前行。
这时候,婉儿和雅欣已经回到了住所,一进门一下就打了个冷战,连连呵手道:“好冷好冷,快开太阳灯。我说恩恩啊,你们两个一前一后走了都不说一声,害得我和婉儿等好久,打你们两个电话也没人接……”
看到恩恩独自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雅欣愣了一下,半开玩笑道:“怎么啦?今晚你是主角哎,公主殿下!”
婉儿看了屋里一眼,疑惑道:“艾司呢?他还没回来吗?”
雅欣这才发觉屋里少了个人,只听恩恩硬邦邦回答道:“我把他赶走了。”
“什么!赶走了?为什么?”雅欣觉得无法理解。
“为什么?”恩恩恨声道,“文风要去美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艾司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一直瞒着我!我早就看出不对劲,只要文风和我在一起,他就搞各种小动作,今天一天,他都不想让我和文风好好过。中午你们都看到啦,他在干些什么……”
“今天晚上也是这样,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这么群人,他就是想让文风死心嘛!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你们说,我给他吃给他住,把他从乡下带到城里来,他就这样报答我的!”
“可是,也用不着赶他走吧?这也太狠了吧?”雅欣讪讪笑道,看了婉儿一眼,用眼神询问,“艾司多半还在附近徘徊,要不要去找他回来?”
“我跟你们说啊,从今天起,我冯恩恩和艾司这个人,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我不要他了,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他要是还敢回来,你们谁也不许给他开门!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恩恩撂下狠话,胸口兀自起伏不定,刚刚冷静下来的一丝情绪,又如火山般爆发。
“不是这样的,恩恩。”看恩恩气咻咻地要去卧室,婉儿情急脱口而出,站在路上拦下了恩恩,“不是这样子的。”
“今天中午艾司的行为是有些奇怪,但是晚上肯定不是的,艾司怎么会处心积虑想拆散你和文风呢?他只是想好好为你过一个生日啊。那么多人,那么多道具,那么精心的安排,你知道为了做到这些,艾司有多努力吗?你知道为了今晚,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你不知道。”婉儿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你根本就没想过,你不在意的,但艾司,他倾尽了全力啊!在云从龙大酒店包下大厅要花多少钱?你想过吗?那些钱,艾司怎么挣来的,你知道吗?他卖血啊!恩恩,他打五份工,恩恩?我们认识、熟悉的那个艾司,他的心里,根本不会有阴谋诡计这个概念啊。你应该知道的啊,恩恩。”
婉儿越说越激动:“当初我们决定收留艾司,难道仅仅是出于好奇和怜悯吗?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一想,艾司进城之后,究竟是我们照顾他多一点,还是他照顾我们多一点?他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他把我们当作亲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能让我们开心一点,尤其是你……”
雅欣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你没感觉到吗?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艾司他不是你养的宠物!不是你的出气筒!不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他是人,是人啊!”
恩恩被震住了,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婉儿居然会吼她,关键是,婉儿说的似乎是实情,令恩恩无言以对。
“喂,恩恩啊,我也觉得你今晚是做得有些冲动了,艾司有错,但罪不至死嘛……”雅欣也和婉儿站到了同一阵线。
“你们——”恩恩显然没有预计到,两个死党居然会站在同一阵线替艾司说话,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当时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如果那时候婉儿和雅欣都在就好了。
恩恩坐回沙发上,支起胳膊,将脸埋进手心里,气馁道:“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吗?你们没听到陶慧颖骂得有多难听,这次文风走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根本就没跟我提过这件事情,就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艾司和我们住在一起……”恩恩嘤嘤地哭了出来。
雅欣和婉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坐下来安慰恩恩,一面说陶慧颖说什么都当她在放屁就好了,你认真的话就输了,一面又说司徒文风也不是好东西,辜负了恩恩的一往情深,这种男人就不值得留恋……
婉儿也委婉地提了一下,文风要走是文风的决定,错不在艾司,这种处理办法对艾司太残酷了,也欠缺考虑,应该想个更稳妥的办法。不管怎么说,总归要先将艾司找回来才是。
可是手机根本联系不上艾司,恩恩冷静下来,这才回忆起,艾司似乎只穿了一件单衣,而且也没用钥匙开门,会不会他的外套还在酒店?
同一时间,无数的楼顶天台站满了人,大家相互打着招呼。
“哎,老王,你也带你家孙女上来放天灯啊?”
“是啊是啊,幼儿园老师说今晚搞的活动嘛,时间都定好了的。欸,那不是小张吗?你也来了?你是跟谁啊?你侄女?”
“没有啊,王老师,我们公司经理下发的任务,这个点上来放许愿灯啊。”
“哦,是不是政府搞的啊?好像很多学校和企业都有这样的要求啊,这个有点意思啊。”
“反正是上面发的,会不会弄啊,我这灯罩都弄好了。”
……
手脚冰冷,深夜寒意刺骨袭人,艾司哈出的气都变成了白白的薄雾,他不停地搓着手,哈着气,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瑟瑟抖着。
艾司尽量挑选小巷行走,两旁的高墙可以挡住南下的寒风。
又累又饿,饥寒交迫,昏黄的路灯拉出长长的背影。艾司第一次感受到那种被遗弃的无助,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哭,在他那简单的小心思里,恩恩都不在,要哭给谁看呢?
路上听到的那首歌,不断地回想在耳边,越是孤独寂寞,越是寒冷饥饿,艾司越想回家,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小沙发上,盖两床被子,软软的,暖暖的。
想到街上那些小朋友,艾司越发顾影自怜:“他们都有妈妈,艾司却没有,恩恩又不是艾司的妈妈,妈妈在哪里啊?艾司好想有个妈妈,有个家。”
走累了,再也走不动了,艾司难耐腹中的饥饿,掀开路边一个垃圾箱,箱子里扔着几个吃剩的盒饭,饭盒上还能看到熟悉的“天天见”标志,艾司莫名感到有些熟悉的暖意。
少许的饭盒翻开,里面还有一小半米饭和食物残渣,艾司悻悻地关上垃圾箱,不行,恩恩说过,要讲卫生,不能随便吃不干净的东西。
这里是条死胡同,小巷的尽头,艾司只觉得腹中如擂鼓,双腿若灌铅,他缓缓地依着墙坐下,暂时就在这里歇一歇吧,将身体蜷起来,双手抱膝,艾司枕着自己的膝盖,侧脸盯着小巷唯一的出口。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那首歌的旋律突兀地又出现在脑海里,艾司抱紧双膝,倔强地不让眼泪掉出来。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可是冰冷的墙壁散发出的寒意,却总让艾司想起家里的温暖,往常这个时候,恩恩她们应该已经睡了,沙发上还残留着她们身上淡淡的香味……如果是周末,这时候或许会有一桌子烧烤和零食吧?有时候是在天台,那个时候吹着风,怎么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冷?
“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泪,只能自己轻轻擦……”艾司昂起头,用力地用鼻腔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总是让鼻尖酸酸痛痛,清鼻涕总是想流下来。
“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艾司伸手擦了一把鼻涕,谁说艾司没有家了,艾司有家的。
他站起来,在墙根找到半块砖头,在地上画出灰白的直线。
艾司的家里,有一个长长的沙发,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有四张高靠背的椅子,有一个大大的书柜,书柜比艾司的身体还要高,上面分三层,下面有个桌面,可以做作业的,下面是两个小柜子,柜子里面放满了书。
灰白的线条从地上蔓延到墙上,艾司的手发抖,但每一笔、每一根线条,都画得笔直。
这里要开一道门,里面是卧室,卧室里有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一个大大的衣柜,挂满了衣服,还有一个小茶几,就在靠窗的位置。
线条又从墙上蔓延到了地上,艾司画好小茶几,又回到床的位置,床上要有枕头,两个,不,三个软软的枕头,有一个艾司可以抱着睡。
看了看,家里还缺点什么,艾司又画了厨房,画了厕所,画了电视机、冰箱、洗衣机……
可是总感觉还缺点什么,为什么总有冷冰冰的感觉呢?
噢,还有妈妈,妈妈一定在家里,等着艾司回家呢,妈妈不会赶艾司走,永远都不会。
艾司开始勾勒自己的妈妈,妈妈有长长的头发,妈妈的脸是椭圆形的,弯弯的眉毛,笑起来很好看的。
妈妈穿着长长的裙子,不行,天气太冷了,妈妈穿的是大衣,要穿厚厚的裤袜,给妈妈围一条围巾,妈妈的脖子就不会冷了。
将妈妈画完,艾司将砖块扔回墙角,满意地看着小巷,这里就是艾司的家,有暖气,有妈妈,艾司扁了扁嘴,忍住哭,露出微笑,蹲着地上,凝视着自己勾勒的妈妈。
还是有一点像恩恩……忽然头顶青筋一跳,颅内某个区域过电般似的一麻,艾司的微笑消失了,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他很清楚,这是头疼发作的前兆!
这才刚一周啊,怎么会……
艾司咬紧牙关,捏起拳头,像小松鼠捧起一颗栗子那般双臂蜷于胸前,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最后看了那画像一眼:妈妈,请保佑艾司。
他侧身躺了下去,身体缩成一团。
“呃——啊——”小巷深处,传来重伤野兽般的低号,艾司颤抖着,痉挛着,他咬牙抵抗着。
躺在妈妈的怀里,枕着冰冷的地面,艾司仿佛觉得,哪怕身在剧痛中,自己也能感到有一丝丝的暖意。
恍惚中,艾司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小巷的高墙,看到了深邃的夜空。
此时的夜空,星星点点,好像夜里凭空多出了无数星星,意识还未丧失,艾司依稀记得,今晚为恩恩安排的最后一个节目应该开始了,也不知道恩恩能不能看见。
“恩恩啊,生日……要快乐哟。”
12
十一点五十五分,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从各个高楼顶端升空,有幼儿园的家长带着小朋友来燃放的,有黄氏食品企业和天天见的员工们,有医生护士和热心患者,也有各个机关事业单位的员工……
他们按住址,按片区划分,在同一时间段放飞,没人知道是谁组织的这次活动,也没人知道这是一次近乎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孔明灯同时放飞。
原材料都是从厂家直接购买的,只有灯芯蜡烛做了特殊处理,里面加入了镁,当蜡烛燃到一定程度时,灯芯就会自动点燃镁光,到时候的发光强度是平常的上百倍。
无数的孔明灯升上夜空,一开始大家还不觉得,可很快就发现附近的楼顶也有不少人燃放孔明灯,一朵又一朵,像萤火,点缀着夜空。
远处还有,更远的地方还有,到底有多少人同时在燃放孔明灯啊?
大家都愣住了,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一时不愿离去。
十二点整,孔明灯群飞到了足够的高度,灯芯也燃到了既定的位置,开始喷射镁光,就像启明弹,升到了最高空,突然大放光明。
一盏,两盏,三盏,无数盏……
像是遥远的焰火,点亮了夜空。
人们惊呼,愕然,不知所措,这到底是神迹,还是巧然?
难道说,这个奇迹,就是在自己手里创造的?
夜空下,数万盏孔明灯,飘到了既定的位置,它们同时璀璨,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在漆黑的深夜勾勒出魔法的轨迹。
炫白的镁光,高悬穹顶,在夜空下书写出几个大字:
“恩恩生日快乐。”
那一刻,在海角市这座近两千万人口的城市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抬头,仿佛如群星组成的巨大的悬空祝语,皆清晰可见!
还在房间里陪着恩恩一起沉闷的两个女生,婉儿最先发现异常,窗外突然变亮了,就像有聚光灯打在窗口一样。
婉儿惊奇地朝窗外探了一眼,那目光,就再也收不回来,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要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婉儿一手将恩恩拉到窗前:“恩恩,你看吧,这就是艾司给你准备的礼物。”
恩恩也愣住了,突然间,一些原本早已淡忘的事情,从记忆的深处泛起涟漪。
“来,我们拉钩……”
“不许告诉别人噢……”
“我希望生日那天,能和喜欢的人坐上豪华轿车,在宫殿一样的酒店里来一场丰盛的烛光晚餐,有乐队专场演奏,玫瑰花瓣雨下个不停,还要有焰火……”
魔法一般的南瓜马车,宫殿一样的烛光晚餐,玫瑰花瓣雨下个不停,专人专场的音乐演奏,还有那跨海大桥上,以及此时此刻,满天的焰火……
恩恩全都想起来了,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战栗,是啊,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自己满心以为是文风准备的惊喜,谁能猜中自己所有的心事,谁能满足自己对所有浪漫的憧憬,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文风,梦中的王子……却忽略了,身边的艾司!
那个傻瓜,自己只是说来玩的,根本早就已经忘记了呀!
恩恩伫立在阳台上,看着夜空中如火花般绚烂的生日祝语,想起婉儿情绪失控时吐露的真相……
“你知道他为了今晚他做了什么吗?……他卖血啊!”
每一个字像针扎一样刺进心底,刺到最柔软的地方。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可!以!”
“他不是你养的宠物……他是人,是人啊!”
那个傻瓜,或许在知道自己的心愿之后,就从未停止过,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而婉儿她们知道的,一定只是这种努力的一小部分。
恩恩突然开始后悔,那如刁蛮公主般的恨意,来得快,爆发猛烈,消退也快。
以艾司那样的性情,怎么能在这座城市里流浪生存,他会遭受怎样的痛苦与磨难,一想到这些,恩恩心里就有些发慌。
恩恩仰望夜空,那斗大的祝语正迸发出最后的光芒,行将消散,她羞愧低语:“婉儿、雅欣,我们……把艾司找回来吧。”
“打他电话,恩恩你来打。”雅欣立刻响应。
“刚才就打了啊,他的电话打不通。”婉儿提醒道。
“那找谁啊?”
“问问忠伯吧,你有电话吗?”
“我找找看,记得艾司给我留了一个。”
“喂,忠伯,艾司在你哪里吗?”
“没有啊,他不是忙着给恩恩过生日吗?都好久没来天天见了。”
“哦,没有啊,不是的,今天恩恩骂了他两句,他就跑出去了,麻烦您看到他给我们说一声,谢谢啦。”
“喂,苏姐姐吗?艾司有没有在你们那里?”
“咦?他不是在给你们过生日吗?他跑上跑下都忙了快大半个月了吧?怎么了?”
“没,没什么,今天他和恩恩闹矛盾了,我们在找他,麻烦您看到他了跟我们说一声,谢谢了啊。”
挂掉电话,恩恩三人面面相觑,突然发现,除了忠伯和苏姐姐,她们对艾司的了解实在有些少。
午夜时分,艾司从昏迷中醒来,身上忽冷忽热。
生病了,艾司清楚,在剧烈头痛的折磨下,自己一天没有进食的身体极度虚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小巷地上滚到了角落里,寒意侵袭,浑身肌肉酸软无力。
他打了个寒战,抱着胳膊靠坐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艾司伸出手指蹭去鼻腔和耳朵里流出来已干涸的血迹,肚子好饿啊,如果有点吃的就好了。
艾司捧起双手,哈了口热气,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吸了吸鼻涕,缩着肩搓动着双手,又抱紧了胳膊,身体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如果能喝口热水,应该就会好一些吧。
靠着墙角,艾司幽幽地想:恩恩应该已经不生气了吧?现在回家去敲门,恩恩会不会给自己开门呢?不好不好,现在恩恩她们应该已经睡了,可是,明天早上没有人叫她们起床,她们会不会迟到啊?
后脑枕着墙,仰望夜空,天上有微微闪烁的光芒,在移动着,艾司兴奋起来,是流星吗?一定是流星吧?
恩恩说过,心愿完成的时候,流星会再次出现噢,恩恩的心愿应该已经达成了吧?随即艾司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恩恩的心愿完成了,可是艾司的心愿呢?
花菜不会再回来了,艾司好想再看到花菜那双看起来好无辜的大眼睛,再摸摸它身上那柔软的毛,那尾巴扫在脸上身上痒痒的感觉。
艾司埋头于膝间,模糊了泪眼,微微地抖着,夜,似乎更深更冷了。
忽然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在宁静的午夜被艾司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黑暗中,出现了两点豆黄微绿的光。
黑暗中,有一物踏着墙根而来,它轻灵敏捷,疾动无声,与黑夜浑然一体,只有那两点幽幽碧光,神秘而静美。
小家伙渐渐靠拢过来,距离艾司不足两米远,月光星辉下,一身缎子似的黑色绒毛,四朵莲花般的白色小爪,纯白的V字领,依然是那般绅士而优雅,那般高傲且独行。
是小猫啊!一看到那标志性的雪白V字领,艾司立刻想起了小黑猫面对体形是自己近百倍的雄狮时,依旧不顾生死,一次次发起冲锋的勇敢壮举。
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小黄猫后,这只小黑猫显得更加健硕,沉稳而内敛,它那狭长的竖瞳在黑夜里瞪得浑圆,两眼映射出幽幽碧光。
它在距离艾司一点五米的地方停下,一前一后两腿撑地,另外两条腿悬在半空,虚点地面,似进似退,它一直盯着艾司,微微将脑袋偏转三十度,似乎认出了这个少年,曾帮助自己打跑了不可战胜的凶兽。
它依稀还记得那手心的温度,还记得在自己伤心欲绝时,这个少年每天送来的食物,另外两只脚终于落下,又向前探出了半个身子。
“小猫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你过得还好吧?”艾司牙齿打着战,微微地问着。
“喵——”小猫做出了回应,又走了两步,已经来到艾司身旁,从下仰望艾司,但那高昂的头颅,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小猫看着艾司泛着泪花的眼睛,眼神中,仿佛有些不解,但又有一股傲然,似乎在说:“少年,看开点,我们都是纯爷们儿,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艾司伸出手,想摸摸小猫的头,小黑猫却一个箭步,蹿到了艾司的腿上,窝进他的怀里,艾司瞬时就感受到了,那股生命间相互倚靠产生的温暖。
那温润的暖意,在这凛冽的夜里,像一团火焰,舒服得令人想呻吟出声来。
艾司心想,一定是小黑猫见自己冷得发抖,来报恩来了,恩恩说过,多做善事,定有福泽,果然是没错的。
“喏,小猫啊,我们算第二次见面了吧,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喵……”
“你叫小喵啊,我叫艾司,很高兴认识你。”艾司伸出一只手来。
小喵狐疑地看了艾司一眼,又看看艾司摊开的掌心,试着抬起一只小白爪,艾司轻轻地捏住小白爪,摇了摇:“你好你好。”
“肚子好饿啊,小喵你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喵——”小喵站起身来,艾司的肚子发出“咕咕”巨响,小喵的一只耳朵动了动,抬头看了艾司一眼,一脸的不屑,似乎在说:“你这样不行啊,少年,连吃的都找不到,是没法在这座城里生存下去的。”
“咕……”回应它的是艾司的肚子。
小喵耷着眉眼,颇有了些无奈地望了艾司一眼,仿佛在说:“真是服了你了。”
它起立转身,回头“喵”了一声,“等着我”,四腿在艾司肚子上一蹬,轻灵若烟,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到一分钟,小喵又趾高气扬地出现在艾司面前,嘴里叼着一只半大老鼠,得意地看着艾司:“学着点,出来混,得有真本事。”
“小老鼠啊?”艾司有些为难的样子。
小喵眉头一皱:“你还要怎样?要求不要太高噢,少年。”它一松口,将老鼠放在了地上。
那只半大老鼠并未死去,得了自由,眼珠滴溜溜一转,脑袋一低,身体一缩,就想蹿出去。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小喵抬起一只爪子,“叭”就将老鼠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它朝着艾司昂头,意思是说:“怎样?少年,食物就在这里,你爱吃不吃。”
见艾司还犹豫,小喵抬起爪子拍了拍老鼠的背,惊得小老鼠不敢动弹,意有所指:“我一抬手它就跑了哟?你确定你肚子饿?少年?”
艾司捉住老鼠尾巴,小老鼠似乎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团成球状在艾司手上翻滚挣扎。
小老鼠好可怜,艾司于心不忍,可是艾司生病了,不吃东西就没办法补充体力,没有体力就无法康复,没有好的身体,就没办法和坏人做斗争,保护恩恩她们,艾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开始祷告:“对不起老鼠爸爸,对不起老鼠妈妈,对不起老鼠爷爷,对不起老鼠奶奶,艾司肚子饿,要吃掉小老鼠!”
夜幕下,寒风中,一座城,一个少年,一只猫。
西郊别墅内,电脑屏幕又开始闪烁。
“听说小梦你连续两次失手了?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小梦撇嘴道:“我先用的契诃夫三段毒,下在牙膏里,按延时算一周时间也该死了,但是她们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今天我在她们进餐的地方又用了贝类毒素,剂量和效用与毒死卓思琪那次相当,但眼镜提醒我没有收到任何反馈,所以晚上我又去目标家查探了一下,目标果然还活着。”
别墅阴影问:“找到失败的原因了吗?”
小梦摇头:“那家海鲜馆的监控是个摆设,不过我很确定毒是下到了目标的食物当中,她们为什么没有中毒,我也很费解,而且……今晚观测目标,在我返回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但我七次反侦测都没发现对方的踪迹,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同行。”
“不会。”眼镜肯定道,“我们那位同行已经确定离开海角市了,是小梦你连续失手之后,多疑了吧?”
“你好意思说我?你先找到那个矮子到底给谁打了电话再说吧。”小梦立刻针锋相对。
别墅阴影制止道:“够了,目标是名单上的人吗?”
“呃,不是,她是名单外的。”眼镜回答道,“我觉得暂时不动她也行,她妈是海角市重案组的头儿,动了她恐怕还有点麻烦。”
别墅阴影思索道:“她本人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那倒没有,就是个普通高中生,是从我们撒的大网里找到的。”
“两次都失败?还怀疑有人跟踪?”别墅阴影谨慎道,“不太可能是巧合,杀还是要杀,不管是名单内还是名单外,任何一个不稳定因素,都有可能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既然发现了,就要清理干净。这样,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让蟋蟀去杀,记住,做得巧妙点,只能是意外身亡,别让她妈察觉什么。”
蟋蟀大喜:“放心吧老板,我不会失手的,小梦,你那毒不死的目标叫啥?”
“冯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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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司逐渐成长为一名成熟的杀手,同时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初心,他仍然善良勇敢,坚持自己的道义。前行的道路始终笼罩着种种谜团:到底是谁用血色和恐怖布置下这样一张大网?几方势力角逐下的海角市黑帮,谁是螳螂背后的那只黄雀?恩恩和重案组负责人程英的母女关系,是否会被杀手组织利用?看似平行其实早已默默相交的司徒笑和艾司又会发生什么样的纠葛?一次无差别恐怖袭击正在酝酿,平静表象之下,一场惊涛骇浪即将掀起。这一次,艾司可以保护下整个海角市吗?更多人物即将登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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