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组织或者个人,都不得有超越宪法和法律的特权。一切违反宪法和法律的行为,都必须予以追究……”
“……我这次去省里开会,李书记说得好啊,现在有些同志啊,官僚作风非常严重,以为自己是什么?凌驾于法律之上!收贿受贿,跑官买官,个人生活作风异常腐败,这一次,就是要严打,任何人违法犯法,包括我在内,只要触犯了法律,绝不放过!……”
台下掌声不断,没人留意,两名男子什么时候站到了主席台边上,会议的主持者最先发现这一状况,走到台边了解情况,那两名男子与他低语了几句,掏出一个证件给他看了看,又指了指正在台上发言的那位。
会议主持面色一变,赶紧小碎步走上台前,对正在发言的那位领导低语了两句。
刚才还掷地有声说着“包括我在内”的领导,忽然面色惨白,整个人被蜇了一般按桌而起,跟着又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软下去,靠在座椅上,唇角哆嗦着指向挂外套的地方:“药,我的药……”
下午3点45分,海角市火车北站。
“前往深圳的旅客注意了,前往深圳的旅客注意了,K-319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抓紧时间登车,还有最后五分钟即将驶离本站,K-319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抓紧最后的时间登车,前往深圳的旅客注意了……”
一名行色匆匆的老者,戴着褐色圆墨镜,圆顶毡帽下露出白发,两撇毛笔头似的白胡须几乎遮住了嘴,拎着一个四轮行李箱,往检票口赶去。
他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老者有些吃力地拖着箱子,眼看就要靠近检票口了,前路被两个陌生男子不动声色地截断:“你好,是邢志兴队长吗?我们是纪检委的,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些情况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
那位姓邢的老者眼角余光一瞄,两名纪检委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两名便衣,那二人他认识,是重案三组的特警,余光再往后扫,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也多出了两名便衣,也都是特警,他自知是逃不掉了。
邢志兴苦笑一声,将白胡须一扯,眼镜一摘,露出一张三四十岁的中年面庞,腿也不瘸了,站直腰身,竟然比两名一米八的纪检委还稍显高大。
眼看逃脱无望,邢志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我跟你们回去,我要检举揭发,我要立功。”
一名纪检委工作人员揶揄道:“哦,好啊,请问邢队长,你可不可以说一下,是谁给你通报的消息?”
邢志兴苦笑:“没有人,我是从一些内部安排嗅到了风声。”
同样的事件,半天以内,在海角市发生了十几起,一时间风声鹤唳,曾经有过违法乱纪行为的中高层人人自危。
“喂,你听说了吗?老张被抓了。”
“何止是老张啊,隔壁老王也被抓了。”
“他不是刚从省里开完会回来做宣讲吗?他犯什么事儿啦?”
“还不是柏铺村那档子事,都说了那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他非不听,栽进去了吧。”
“柏铺村的事情不是已经捋平了吗?邹副书记自己说的。”
“邹晓波自身难保啊,他说的管个球用。”
“怎么?他也牵涉在里面?他不是张派的人吗?”
“我听说,有个什么视频流出来,涉嫌聚众淫乱啊,你知道现在那视频在谁手里?老冷啊!就是那个铁面无情的老冷啊!他才不跟你讲什么妥协交易潜规则,他是拿着刀就乱砍的人,你等着瞧吧,这次还不知道要砍到多少人才算完。”
“他们特侦处不是在查什么跨国毒品案吗?他怎么杀个回马枪来管这档子事了?”
“那谁知道,谁惹到他了呗,也不看看形势,人家可是拿着尚方宝剑的,现在没人敢出头,出头就是一刀。这一次估计要动好几个局级以上的人。”
“嘿,嘿,我可是听说,有个刑警是老冷欣赏的人,这次被人整了,查起什么案子,查来查去,把自己查成谋杀嫌疑人了。有人把事情捅到了老冷那里,这不闹大发了吗。”
“哼,我说呢,这些人真是不长眼,得罪张派、李派,也不能得罪冷派啊,谁不知道,老冷护起犊子来,谁的脸都不给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叫司徒还是司马什么的,反正是个复姓,现在柏铺村的视频落在老冷手上,他不跟你捅个大窟窿,收不住场。”
“我听说,有人已经去省里搬救兵了。”
“哼哼,省里,这事儿,就算去部里搬救兵也没用,我说这干人也是倒霉催的,上面正在搞党风廉政建设,查贪腐,他们倒好,往枪口上凑,惹冷镜寒看中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大家也就相互通个气,这个时候谁都不要强出头,老冷这个人,专门坑杀老战友的,什么人情关系在他这儿都走不动,别一不小心把自己埋进去了。”
“嗯,多看,少说,这次人事关系恐怕有很大变动,老丁,说不定你能扶正,到时候请客啊。”
“哎哟,你们可别笑话我,现在这风口浪尖的……”
24日上午9点,被羁押了一周的司徒笑终于又一次看到了看守所外面的天空。
“鉴于司徒笑同志涉嫌谋杀侯伟南一案诸多存疑,经多方查证,现已查实,此案系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办案人员,以遮掩、拖延、逃避其不可告人之犯罪事实。司徒笑同志在查案过程中,存有急功好进,不按规章程序操作,导致案情迁延,线索混淆,经上级领导研究决定,给予司徒笑同志记大过处分一次,以儆效尤,如有再犯,严惩不贷。另,司徒笑同志谋杀嫌疑证据不足,系他人刻意伪造证据,现撤销其谋杀指控,即刻返回一线工作……”
姜勇表示不服。
“他还有两百万美元来历没有交代清楚!指控不能撤销!”
唐年平揽过姜勇的肩:“那美元是伪钞。”
“不可能,我们请专家鉴定过的。”
“我们还找国外的专家的鉴定过呢,到底是我们的专家更权威还是你们找的专家更权威?来来来,我们来谈谈你工作过程中醉酒的问题,当时你是出于什么想法一定要喝得大醉呢……”
司徒笑没有直接回警局,先去了趟医院,高风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尚未醒来,门外有警察轮值。
虽然车辆起火后发生了爆炸,事后只剩残骸,事故车上也没能发现什么被动过手脚的痕迹,但是参与过伍家凶案的工作人员,都会联想起伍家接二连三的车祸事件。
高风和晓玲刚查到与司徒笑涉嫌谋杀有关的重要线索,就出了车祸,没人相信这只是巧合。
司徒笑隔着探视窗看了一会儿,高风腿骨臂骨多处骨折,而且被救治时错位严重,腰椎压缩性骨折,还有多处深度撕裂伤,背后有三度烧伤,最严重的是汽车爆炸时,一块铁片插入了他的肺,造成积水和肺气肿,若是救护车来晚一点,情况就很难说了。
“高风,你先休息一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司徒笑在心里默默地起誓。
相比之下,晓玲的伤势就要轻很多了,肋骨骨折,手臂骨折,左小腿骨折,司徒笑到病房的时候,晓玲打着石膏,被钢钉串着,一条腿吊在空中,见司徒笑进来,第一反应是拿条毛巾将脸遮住,尖叫:“不要看我!”
她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过了一会儿,似乎才想起来人是谁,用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扒拉着毛巾,依然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瓮声瓮气道:“司徒!你出来啦!”
“嗯,我出来了。”
“司徒笑,我跟你说,你欠我的人情可欠大了!你看看我这手,还有这腿,我告诉你,要是以后我瘸了没人要,你可要负责。”
司徒笑一听,晓玲果然没事:“那不还有高风吗?”
“他?他伤得比我还重呢,那,那要是以后变三级残废了,我,我得考虑考虑。我,我不要。”晓玲裹在毛巾里的眼睛上下挑动着,眉飞色舞。
“唉,不知高风听到你说这话,会不会气得马上醒过来。”
黎晓玲眨巴眼睛:“对呀,用手机录下来,拿到他床头去放。”
“好了,高风伤成这样,你,你还这么活泼,真让高风听到了,他多伤心啊,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司徒笑看晓玲怎么也不像一个重伤患者。
晓玲哂道:“他昨天半夜就醒了,昨天给他一个人就上了六台手术,高风说,他这是一次就把一辈子的手术都给动了。医生说他失血过多,所以精神不济,你去看他估计是在睡觉。”
听到晓玲这样说,司徒笑安心不少,聊了两句,晓玲虽然精神很兴奋,但毕竟手术刚过,精力不济,司徒笑留下一些补品,告辞离去。
回到警局,向英姐报告。
程英不喜不悲,一直伏案看文件,仿佛没有看到司徒笑这个人一般。
司徒笑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嘴里说着“对不起”,打算轻手轻脚地离开办公室。
“冷处有句话让我转给你。”英姐冷不丁说了一句,司徒笑站住。
“不作死就不会死。司徒笑,你这就是在作死!”
“知道了英姐,对不起英姐。”
“还不滚出去干活儿!”
“是的英姐!”
片刻之后,重案二组的办公室里,响起了英雄归来般的欢呼声!
5
时间一天天过去,艾司越发忙碌起来。
要整合多方资源,做材料的,分发道具的,组织活动的,流程安排,切入时间,夕诗姐姐打趣他:“你现在知道当一个总导演有多忙多累了吧?”
更费时间的是各个现场安排和活动道具的制作。
艾司开始彻夜不眠,每当恩恩她们睡着之后,艾司就悄悄地离开,来到制作道具的工厂,一手拿着金属面罩,一手拿焊枪,一点一点地组装,火花飞溅。
凌晨三点左右,雅欣踢踢被子:“恩恩,陪我去尿尿。”
恩恩迷糊道:“好冷的,你先去,我待会儿再来。”
过一会儿雅欣回来了,悄悄道:“艾司好像又跑出去了,沙发上没人。”
“嗯?不管他,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老是神出鬼没的,只要他没忘了叫我们起床吃早饭就行。”
早上恩恩她们上学之后,艾司还要继续赶工,没有钱请工人师傅,一切都需要自己动手。
中午送过午饭,下午要带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排练:“文文呢,再蹲下去一点,对,就这样。”
“田田,你的拳头握好了要放在这里,这样才像男子汉,知道吗?”
下午送过晚饭,晚上还要和小川哥他们一起勘测地形。
“花车巡游的路线是这样定的,我们需要在这两边搭跳板,在这里拉溜索。嘿,哥儿几个,都动起来,跑一遍,跑一遍。到时候我们还要考虑有没有下雨,风速如何……”飞哥运筹帷幄,挥斥方遒。
深夜,镊子、钳子、锤子,一个都不能少,夜风劲寒,艾司还能忙得一头大汗,空旷的厂房总在深夜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隔天又要指挥施工搭建,更是一刻也不能离人。
“小心,小心,慢一点!”艾司亲自操作机器,吊起巨大的圆木。
“这个地方要再厚一点,这样才有立体感。”艾司拿着施工图纸,和工人朋友一起商议。
有时候还要进行激烈的谈判。
“黄大哥,借给我嘛,就一个晚上。”
“我已经把大酒店和车借给你了,你还不满足,那是我和朋友合伙买的,贵得很。”
“恩恩说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开一下下,黄大哥你不借给我,我会哭噢。”
“老爸不把船借给艾司哥哥,我们就不吃饭,哼!”
“我勒个去,你们两个兔崽子到底是谁的儿子啊!”
艾司忙得脚不沾地,废寝忘食,不过只要一想起恩恩能过一个无比盛大的生日,艾司就觉得幸福满满。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24号。“艾司,叫你帮忙打听文风的事情,办好了没有?”早上一起床,恩恩惯例般地问道。
“应该,应该好了吧?”
“哦,你说的啊,要是今天文风心情还是不好,唯你是问!”
“恩恩啊,”艾司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的男孩子要离开这座城市,你会跟他走吗?”
“什么意思?”恩恩斜睨过来。
“我就是随便问一下喽。”
“这个啊,看情况喽,现在当然是不行。不过,等我以后大学毕业了,当然是我的爱人在哪里,我就跟他去哪里喽。”
看恩恩眼里充满了对爱情的憧憬,艾司不作声了,心想:再过几天,不知道恩恩会不会难过得想哭啊。
中午照旧化装给恩恩她们送盒饭。
奇怪,今天中午恩恩她们怎么没有打电话叫快餐外卖呢?
艾司骑着摩托带着快餐来到学校,在校门口就看到恩恩、婉儿、雅欣和那个高个子文风同学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看来那个高个子男同学的心情真的恢复了,今天他们不在学校吃饭吗?
艾司想了想,嗯,恩恩是不是生日想在外面吃?
艾司远远地跟着。
学校附近的一座小区楼顶天台,一名男子凭栏眺望,他身旁竖放着一把SG狙击步枪,他正拿着一台高倍电子望远镜观察每一个从校门口走出来的学生。
似乎看到目标了,他放下望远镜,匍匐下来,改用狙击枪自带的大号瞄准镜瞄准。
“发现目标,我看那小姑娘好像还很精神嘛?小梦你的毒好像没起作用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男子一面瞄准,一面用蓝牙通信。
似乎被骂了,男子讪讪地收起狙击步枪,道:“好好好,你自己解决。”
路上,跟在恩恩她们后面的艾司突然觉得有些不安,这种六神无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又走了一段,危险源在靠近,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这和在丛林里感觉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到底是怎么了?艾司开始抬头张望,判断危机传来的方向。
不是旁边的小店,不是街道,天上?是屋顶!艾司的目光沿着两侧的楼顶扫过去,远处……四百米开外,有微弱反光,似乎有人在观察。
他消失了,走了吗?不对!有东西从楼顶边缘伸出来,是枪,谁在被瞄准?不是自己,这种危机袭来的感觉……是恩恩他们!恩恩他们有危险!
艾司一拧摩托车把手,“嗡”的一声加速,朝恩恩他们的方向紧追过去。
恩恩小心!
恩恩他们旁边正巧有个小水洼,艾司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顿时溅起一片水幕。
婉儿和恩恩都尖叫起来,雅欣破口大骂:“赶着去投胎啊!”
而这个时候,天台上的男子早已悻悻地收起了枪械。
摩托车从恩恩他们身边掠过,那种危机感不见了?刚才好险,真的感觉像有人要暗杀恩恩她们一样,这也是师父针对自己的考验吗?
师父怎么能这样呢?用恩恩、婉儿她们来考验艾司?
好了,恩恩没事就好,不对,现在杀气从自己身后传来,杀意好浓!
艾司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远处的狙击人已经撤离,回头望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恩恩。天哪,恩恩被溅了一身的泥水,像只斑点狗,艾司倒吸一口冷气,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头盔,恩恩他们应该还没认出自己,跑!
艾司迅速逃离现场。
婉儿和雅欣围拢过来,雅欣怒斥:“那什么人啊?他神经病啊?”
“恩恩你还好吧?赶快回去换衣服吧,那人……真是的。”婉儿看到车后标志,那不是天天见的外卖摩托吗?会不会是……
文风也上来劝慰:“恩恩你没事吧?要不先回去,今天中午就……”
恩恩咬牙切齿,婉儿雅欣他们没认出来,恩恩可是隔着摩托车头盔就看清楚了,那双大眼睛,那种惶恐,愕然,怯怯,充满歉意又有些灵机一动的狡黠,每一个细微眼神恩恩都看在眼里。
除了艾司还能有谁!别以为你戴个头盔老娘就认不出你来了!好你个艾司,你就是存心的,现在不和你计较,回头再找你算账!
恩恩让婉儿和雅欣带文风先去预订好的餐厅,又对文风楚楚道:“你等我五分钟,我去换套衣服马上就赶过来。”
艾司一口气跑出好远,恩恩应该没有发现吧?
刚才真是好悬啊,感觉比自己被枪瞄着还紧张,不行,得去看看!自己那种心惊肉跳的危机预感不会出错吧?
艾司来到刚才那疑似杀手藏身的地方,刚才那人是从这个位置观察的,没有留下明显痕迹,嗯,这里有两个轻微足迹,确实有人在这里蹲伏,这是……有架设过长管物体的痕迹,是枪!
确实有人在这里观察瞄准过!在海角市还携带有长管状枪支武器,杀手的可能性很大!
他究竟是想杀谁?恩恩、婉儿她们,还是司徒文风?是不是司徒大哥惹来的祸事,殃及他的弟弟,连带让恩恩她们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但是牙膏发现毒物事件已经过去一周了,照理说恩恩她们应该出现各种中毒症状了,是不是对方发现恩恩她们没事,所以再次出手?如果是这样,对方可一点收手的意思都没有呢,这也是对艾司的考验吗?
这究竟是师父留的后手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不行,今晚给恩恩庆祝完生日之后,一定得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艾司骑上摩托,准备绕条路先回天天见,刚绕过十字路口,不经意又瞥见恩恩,恩恩换了一身运动服,正沿着马路牙子跑得飞快。
恩恩这么急,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鬼使神差地,艾司摩托车车头一扭,又远远地跟在恩恩身后。
看着恩恩进了那家名叫水货一族的餐厅,他们在这里吃东西啊?艾司心里空落落的,恩恩她们肯定约好了,和高个子的文风同学一起过生日,中午在外面吃,没有叫艾司……
来到水货一族门口,艾司徘徊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啊?恩恩他们一起聚餐,没有叫艾司,应该是不想艾司影响他们吧?还是走吧……要不,等他们吃完出来?为什么要等他们吃完出来呢?不对,应该打个电话问一下,看他们怎么说。
正想着,收到一条短信,是婉儿发来的:“艾司,我们今天中午在外面吃午餐,恩恩生日请客,你要不要来?”
“要!”
艾司心情立刻阴转多云间晴,找个地方停好摩托车,就想朝水货一族飞奔而去,跑了一半,立刻想到,不对,要是待会儿恩恩她们问起艾司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怎么回答?正好送餐路过这里?那恩恩会不会叫自己赶快去送餐,随便塞两只蛤蜊给自己,就把自己打发走了?
不要!
艾司放慢步子,婉儿又发来短信提醒道:“记住,是雅欣的远房亲戚噢。”
“好。”艾司在餐厅外来回走了好几圈,觉得这个时间差不多了,才准备进入餐厅。
刚到餐厅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这香水太闷人了,这位姐姐你品位也太差了吧?艾司看了看前面,一名穿着卫衣的小个子,头低低的,双手插在衣兜里,挤过人群进了餐厅。
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为什么走到那几个地方那位姐姐要刻意低头?
艾司走到同样的地方,微微偏头,视觉余光,监控探头?那位姐姐刻意避开了监控探头?嗯?那监控探头好像没有动?艾司顺着监控布线看过去,监控是坏的!
奇怪,到餐厅这种地方为什么要刻意避开监控探头?随后艾司回忆了一下那位姐姐的穿着打扮,卫衣兜帽,墨镜口罩,连臂手套,高筒靴,藏得严严实实的,这不是师父说的低级的反侦察装扮吗?
这样的装扮,警方通过调取视频,基本是不可能追查到这人容貌特征的,更何况这家餐厅根本无法提供视频。
这个姐姐她……艾司心生警觉,跟了进去。
环顾一周,看到了恩恩他们,那个姐姐坐在另一端,几乎避开了餐厅里的监控,同时能看到餐厅全貌和门口,艾司越发确定,那位姐姐来这家餐厅有什么目的,希望她的目标不是自己和恩恩。
“艾司,这边。”雅欣在招呼,艾司瞥了一眼,那个姐姐的视线微微扫过自己,似乎在找服务员,但那不经意的一瞥,已经足以反映许多信息。
环境光线,自己身后背景,餐厅服务员的位置和客人出入,一触即退的眼神,那个姐姐的关注重点在自己身上?或是在恩恩他们身上?
“嘿,你们在这里吃饭啊。”艾司走过来打了个招呼,看了看位置,如果要留意到那个姐姐的位置,似乎只能坐在恩恩的旁边?可是……可是恩恩的旁边坐着文风同学。
怎么办?
恩恩先是一愣,随即死死盯着婉儿和雅欣,你们谁跟艾司打的电话?怎么把他叫来了?
“艾司,坐这里。”婉儿给艾司留了个位置,很委婉地还给恩恩一个眼神,人家天天给你送饭,总要告诉人家一声今天在外面吃嘛。
艾司盯着司徒文风的位置,偷瞄了恩恩一眼,恩恩正用杀气四溢的眼神仇视过来,艾司假装没看见,小心翼翼地问司徒文风:“我可以……坐这个位置吗?我,我,我超喜欢这个位置,我每次来这家餐厅都要坐这个位置。”
“好的。”文风很绅士地准备起身,被恩恩拉住:“不要管他,他今天发神经。”
哼,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故意的吗?恩恩用眼神吓唬艾司:你要死啊?别以为文风在我旁边你就可以随便捣蛋!
艾司鼓足勇气,壮起胆子,诚恳地看着文风同学,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当然可以。”文风还是站了起来,让到旁边的位置。
恩恩鼓着眼睛瞪了艾司一眼:你死定了!
她也跟着起身,和雅欣换了位置,还是挨着文风坐,艾司知道今天已经犯了两次错了,事不过三,不能再得罪了,抿着嘴坐下,远处那位姐姐似乎在点菜,没有看这边。
“欸,你是那个……”
“我表弟,远房的。”雅欣抢着回答。
“哦,对,我记得那天不是说他要回去吗?”
“是是,回去了,他在老家不好找工作,人又笨,又矮,力气又小,又没读过什么书,什么都不知道,只好送过来看看能做点什么喽。”恩恩狠狠地损着艾司。
文风温和地笑笑,不再说什么。
海角市的海产品异常丰富,蚝、蛤、螺、蚌,大大小小,吃法各异,艾司没吃过太多海鲜,有点笨手笨脚,文风很有风度地给艾司讲解不同的吃法,旁征博引,逗得恩恩她们时常忍俊不禁,艾司的心思则全都放在远处那个姐姐身上。
他不是很确定,这个姐姐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是否会对他们不利,总之小心没有坏处。
上了三份海产品,服务员又一次端来一份小蛏子,艾司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姐姐,视线被挡住了,等服务员将一桶扇贝样的蛏子端上来倒在桌上时,那个姐姐不见了!
上厕所去了?艾司目光四下游弋,没有!到处都没有!雅欣已经喜滋滋地伸手去拿蛏子,几乎出于本能,艾司抢先一步伸手,抓起一只,放在嘴前,深深一闻,除了海鲜特有的鲜味,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香味很淡,艾司依然能分,是那个姐姐的味道,这蛏子有古怪。
文风的手也伸向蛏子,艾司大叫:“不要吃!”
所有人停下,望着艾司,“呃……”该怎么说呢?艾司心思急转,说蛏子有问题?还没尝呢,怎么知道有问题?要是恩恩他们要尝一下验证自己的说法呢?
要是没问题呢?或许这香味只是和那个姐姐身上的味道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