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保安果然没有为难他们,毕竟大厦里近万员工进进出出,杨聪带着艾司左走右拐,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条无人小径,不知他从哪里变出两根小铁签,捅呀捅的,打开一扇小门,一条狭窄的楼梯通道便出现在眼前。
“走楼梯上去?不坐电梯?”艾司在楼梯底部抬头仰望,螺旋状的黑色扶梯看不到尽头。
“笨蛋,电梯门口有保安的,要刷指纹,这是紧急疏散通道,连摄像头都没有,九十九层,怎么样,小子,有没有这个劲儿啊?”
“你能爬得上去?”
“哼,当年你大头哥爬这楼,比搭电梯还快呢。”
十层,艾司拎着两个大袋子,看着气喘如牛的杨聪:“你行不行啊?”
“小子,你大头哥还没发力呢,要不要比一比,谁先到顶楼。”
“好啊。”“你先走,让你先爬五层,快点,待会儿你就知道我厉害了。”
看着艾司拎着口袋飞快地爬了上去,杨聪笑道:“蠢啊!就下层防范严密点,哪能每层楼都有保安守电梯的。”
当艾司微微喘息地爬上98层,发现杨聪坐在99层楼梯口等着他,不禁微怒:“你,你没走楼梯。”
杨聪有些吃惊道:“你属牛的啊,体力这么好,这还不到二十分钟就爬上来了,走走,赏月去。”
推开门,一股劲风袭来,深秋的凉意在高楼顶端格外明显。“哇!”艾司又发现了一处新大陆,没想到站在这高楼顶上,看到的完全是别样的风景。
皎月已升高,孤悬苍穹,下方的城市反而到处都是星星点点,仿若天上星辰都已经堕入地面,道路上奔行穿梭的小车尾灯尤为好看,就像一尾尾发光的鱼儿,在名为城市的海洋里畅游,时而聚集成群,时而分散开来。
那些明昧不定,成行排列的是街灯,光彩变幻,色泽诱人的是霓虹,构成立体马赛克,偶尔变动的是高楼里的写字间灯光。这是一个电子的世界,用光与影勾勒出城市独有的画卷。
夜幕中的灯光甚至映照出远山的浅影,艾司被其吸引,来到天台边缘,努力地辨认着莲花山的样子。
在城市中,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远,下面的街道车辆都好小,行人更是小得几乎看不见,好奇妙的感觉,眼前一片开阔,星光点点,夜色无边,仿佛心中的积郁也随着视野的开拓而渐渐消散。
杨聪选了个避风的角落,大声招呼道:“快过来,没上过这么高的楼吧,看你呆头呆脑那样,一看就是个土包子,来来来,把酒拿出来,咱哥俩好好喝一个。”
碎砖块支起小灶,点燃了火炭,那些烧卤都是熟食,用火炭只是将它们加热,另外烤得微焦脆皮也更有口感,杨聪对这些很有经验。
剥了花生壳,将花生米往天上一扔,张口接住,杨聪得意道:“怎么样,没白来吧,这上面风景可好?”
艾司也学着扔出花生米,用嘴去接:“嗯,这上面听不到汽车的吵声,好安静,看下面好小。”啪,又是一颗花生米。
“是啊,在这上面吃东西最过瘾了。”杨聪拧开酒瓶,喉头耸动,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发出“耶”的称赞:“不错,这酒够劲。你也来一口?”将酒瓶塞进艾司手中,一股酒香弥散开来,遁入夜风之中。
艾司皱眉道:“这酒好难喝。”他抿了一口,还是辣乎乎的,并没有因为放了一段时间就变得好喝。
杨聪哈哈大笑:“笨蛋,酒是要大口喝的,不是用来舔的,再来,要大口喝,直接一口吞下去,过一会儿你就知道爽了。”
艾司半信半疑,也咕咚吞了一大口,顿时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就从舌尖蔓延至喉咙,最后一直烧到肚子里面,不得不吐出舌头,用手扇风,大口地吐气,怪不得杨聪喝了要耶的叫上一声。“好辣,好辣。”艾司用两个手扇动着,又引得杨聪一阵大笑。
“怎么样,爽吧?”杨聪促狭地抢过酒瓶,自己又灌了一口,搁下酒瓶吃花生米。
艾司也赶紧吃花生,抓起牛肉串嚼牛肉,吃了东西那股烧乎乎的感觉才稍微好转,不过嘴里留着酒的香味,这种感觉好奇怪。
杨聪有感而发,又开始吹嘘,当年他和他大哥在这楼顶天台,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开party,找美女来作陪,何其逍遥自在,一眨眼物是人非,天台还在,只是冷冷清清,当年的兄弟都劳燕分飞,艾司在一旁听着。
酒过三巡,艾司觉得不对劲儿了,一向清醒的大脑有种说不出的昏沉,原本只是肚子烧乎乎的感觉却化作了一股热量,游走全身,全身暖暖的很舒服,但同时又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来。感觉好像坐在充气沙发上,有人喂自己吃东西,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艾司使劲晃了晃脑袋,那种绵软的感觉却一波接一波地袭来。
杨聪看艾司有了醉意,笑道:“兄弟,现在找到喝酒的感觉了吧?爽不爽?”
艾司迟疑道:“浑身不得劲儿,感觉好像,好像有点……”
“有点飘,是不是?”
“没错。”
“这就对啦,腾云驾雾,快活似神仙,这就叫飘飘欲仙。来,再来一口,大口点,这才像爷们儿嘛。给我。”
“大头,你说你以前和你的兄弟过得那么潇洒,后来怎么散伙了呢?”
“唉……”杨聪被触痛了心事,遥望圆月,喝了一大口闷酒,也开始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了,“有一次,我跟着大哥去接货,没想到我们兄弟里他妈的出了个叛徒,警察早就等着我们了,大哥被打死了,二哥、三哥都被抓了,一个死刑一个无期,下面的兄弟也都被抓,一个没跑掉,我算运气好的,只判了六年。”
“你们做什么生意的?为什么警察要抓你们呢?”
“……算了,不提以前那些事儿,说了你也未必知道,看你小子傻乎乎的好像什么都不懂,大头哥告诉你,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被人骗去卖掉都不知道。”
“说到骗人,你上次为什么要用你妈妈、老婆和儿子做借口啊,就不怕他们知道了不高兴?”
“哈哈,你真幽默,不高兴?我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不高兴的。”
“啊,你也没有妈妈?”
“我在孤儿院长大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皮鞭,瞧瞧,瞧见没有?”杨聪掀开衣服,让艾司看自己身上,“这些伤疤就是小时候留下的,后来大概八九岁不到十岁的样子,气不过,就跑了,那时候什么都做过,小偷呀,乞丐啊,只要能活下去,后来就碰到了蛇哥,再后来就一起跟着虎哥他们打天下了。”
“孤儿院?孤儿院这么凶啊?”
“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名字叫慈善堂就真做慈善啊?叫福利院就真有福利?长得俊点的,像你这样的,还能卖给有钱人家,长得一般的,但脑瓜子好使听话,又或者身强力壮,将来可以留下来给院里干活创收,像我这样长得没人要,又不肯听话的,就只能做出气筒了。你呢?一个人出来打工啊?看你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有没有十七啊?你爹妈不让你上学了?”
“没有爸爸妈妈。”艾司微微低头。
“他妈的,原来你小子和我一样衰啊,谁他妈这么缺德,生了这样俊俏一个儿子居然不要,怪不得我们臭味相投,来,把它干了,我先喝。”咕噜咕噜……
艾司接过酒瓶,有些犹豫地辩解道:“不是不要吧,是我忘记了。”
“喝!”杨聪打了个饱嗝,仰面躺在天台顶上,月正当空,映入眼帘,突然发了感慨,“吃饱喝足,却只能看他妈的月亮,人生就是这么空虚寂寞啊。”他将耳朵上别着的半支烟取下,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满意地向外吐着烟圈。
“给。”杨聪小心地捏着半支烟,敲敲并排躺着的艾司,艾司接过烟,学着杨聪的样子深深一吸,顿时就“吭吭”地咳嗽起来。杨聪生怕浪费似的将半支烟从艾司那里抢回来,又吸了一口:“你小子,喝酒不会,抽烟也不会,像你这样的不去学校里面当三好学生,却跑到外面来打工,还真他娘的稀罕,给。”又将烟递过去,差不多只剩一个烟屁股了。
艾司又吸了一口,这次没有咳嗽了:“我会得不多,但是我可以学的。”烟屁股交还给杨聪。
杨聪吸得快烧到过滤嘴了,才依依不舍地将烟头弹出去,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撒尿。”
翻出围栏,站在九十九层高楼天台边缘,杨聪拉开拉链,对着楼下一阵扫射,得意地对艾司说:“喝足吃饱,迎风撒尿,这是人生的一种境界,懂不?”于是,艾司也境界了一把。
杨聪也不急着拉上拉链,就那么站在边缘,双手拢在嘴边,大吼起来:“喂……哟嗬……老子杨聪,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吼完了,对艾司叹道:“啊,真他妈过瘾,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
艾司担心道:“不会影响别人休息吗?”
杨聪乐道:“你还真他妈的是三好学生啊?来来来,那今天一定要吼两嗓子,这里这么高,休息个屁啊,下面都没人的,随便你怎么喊,怎么闹,根本没人知道。想说什么都可以!”
“啊——”艾司也跟着大喊起来,声音在风中竟然显得小了许多,不过这一喊出去,心里的些许不愉快也都随着酒精蒸发掉了,“啊——”艾司再次恣意狂放地呼喊,感觉就像回到了大山里,站在山顶上,怎么叫都行,“我,艾司……”
杨聪打断道:“别说我,要说老子!”
“老子艾司,一定会长大!”
这是他妈的什么词?不过脑袋昏昏的杨聪也懒得计较那许多,跟着又吼了起来:“老子杨聪,要泡尽天下美女!”
“老子艾司,要做出最好吃的菜!”
“老子杨聪,要当世界首富!”
“老子艾司,好喜欢恩恩,好喜欢婉儿,好喜欢雅欣!”
“老子杨聪,要去美国当总统,要做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
“老子艾司,好想花菜啊!花菜你能听到吗?有没有在想艾司啊!”
“老子杨聪,老子杨聪,他妈的,没词儿了!”
“老子艾司,最喜欢恩恩了!”
“哈哈哈哈,兄弟,过瘾吧,以前老哥我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到这楼上来吼两嗓子,什么狗屁烦恼心事全都没有了。”
“大头,你要掉下去了。”
“老子是走钢丝的高手,我会掉?对了兄弟,哥哥这几天实在活不下去了,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周济一下。”
“喏,只有四百多了,这个月刚发的薪水,都在这里了。”
“那,哥哥就不客气了。”杨聪一把抓过,蘸着口水数数钱,看了看艾司,从里面抽出十块,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你,你有公交一卡通的哦,车费也不用给你了。兄弟,哥哥记住你的情了,以后我杨聪发了财,把鑫利娱乐城包它个三天三夜,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哈哈哈哈!”
第二天,艾司睁开眼,在屋里,自己竟然不记得怎么回来的了,屋子里也乱七八糟的,糟了,今天恩恩要回来,赶紧把屋子打扫干净。糟糕,那身体所有权转让协议里写了,不让自己抽烟喝酒,可昨晚竟然忘得一干二净!恩恩不会发现吧?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干了!
长假第一日,他们参加送书下乡活动,跟着小货车去看了教室简陋的乡下学校,当了一天搬运工,被那些小学生系上了红领巾,艾司乐得合不拢嘴,果然和恩恩在一起最开心了。
第二天婉儿作业还没做完,原来国庆陪她妈妈逛街购物走亲戚去了,雅欣、赵磊开车送恩恩和艾司回爷爷的小木屋,恩恩他们去看爷爷,艾司径直来到花菜的小屋前。
花菜的小屋还在,艾司很担心爷爷会将花菜的小屋拆掉,蹲下来,艾司对着空空的狗舍说道:“花菜啊,艾司去了城里哟,城里有好多车,好多人,好多高楼,比最高的树都还要高,你没有去过城里吧?等你回来,就带你去哦。”虽然艾司已经渐渐明白死亡的意义,但他心里却有一个执拗的想法:我向流星许过心愿,花菜,应该能回来吧?
第三天大家终于聚齐了,恩恩下令出发,目标直指滨海拓展活动中心。
高空断桥、合力桥、梅花桥、翘板桥、荡木桥、双人绳桥、天梯、滑索单杠、攀岩墙……各种游乐场里不具备的新奇玩法,都要大家一起合作完成。下午则换上了整齐迷彩服,五个人正好一支小队,玩真人CS,由于多了恩恩、雅欣、婉儿这三个拖油瓶,恩恩小组很快就差点全灭,最后只剩下艾司一人挑起大梁,悄无声息地将对方五名队员全部干掉,这一天也很是尽兴。
第四日,恩恩却一反常规安排,带着大家去了书店。与此同时,另一路人马也按部就班地往书店集结。
4
“给,月饼。”
“谁请客?”
“笑哥请你们吃月饼,一人只有一个,不要抢啊。”李开然拿着一包月饼分发给大家。
朱珠不满道:“中秋都过了两三天了,才请吃月饼。我要芙蓉馅的。”
严密监控跟踪伍文俊快一周了,他们却没有什么斩获,尤其是国庆中秋双节期间,队员都精神萎靡,提不起精神来。
司徒笑依然将调查的重点放在恒绿公司和伍卓两家的内部矛盾上,追查到杀手线索的可能性很低,关键还是要搞清雇凶杀人的原因,分析出谁是雇主。但由于卓思琪的原因,恒绿公司自上而下,对于调查都不是很配合,司徒笑想查看公司财务,各个部门相互推诿,甲让找乙,乙让找丙,丙又让找甲。好容易拿到了吧,资料是否已经过期作废,是否完整,是否准确无误,没有员工来解答。对于资料的各种疑问,若不是警方详细问起,公司里的人绝不会主动提及,整个恒绿公司上下都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令司徒笑一时间颇感头痛。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给司徒笑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在伍文斌被谋杀之前,公司的账务并未查出大的问题,对外业务也很正常,对内人事部署也没异常调动;但伍文斌死后,公司的账务和人事都做出了较大调整。人事变动调查结果是,一批忠于伍文斌的元老被从重要部门调任闲职,而财务上司徒笑自己看不明白,专门请教了经济学的专家才弄清楚,恒绿公司通过各种手法整合融资,在短期内聚集了一大笔资金,所以才能付给伍文俊高达一亿的现款,而那批资金在几个中转银行来回倒腾之后,去向竟然很难查明。
关于这笔巨额资金,卓思琪给出的解释是公司准备竞购一块大型土地招标,那是竞标的准备金,至于资金的去向她目前也在查,因为这笔资金完全是卓震一手操办。
不管是项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么大笔的资金流动,卓思琪不可能不知道,但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司徒笑还真没办法,资金中转涉及了好几家国际银行,司徒笑查不到,这条资金线索就被卡死在这里。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下,伍文斌在世时一切正常,看不出他被杀的诱因,反而是他死了之后,卓思琪的一系列举动都很奇怪,将公司元老调离重要岗位是为了安排自己人,好给秘密转移资金让路,那么资金转移是为了什么,真的是如卓思琪所说只是为了招投标集资吗?收购伍文俊的股份让他们在公司中拥有了更大的权限,可为何要用欺诈的手段?
特别是时间,司徒笑发现,卓思琪、卓震兄妹俩的动作与警方介入调查的时间是吻合的,加上一系列的举动,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刻意的敷衍,她究竟想隐瞒什么?情人?为了情人大可不必这样做。伍文斌的死到底和卓思琪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是她干的,那么伍文斌死前这位伍夫人未免伪装得太好了,一丝破绽也没有。司徒笑反复比对恒绿公司变动和案情发展的时间线,怎么看卓思琪也只像在伍文斌死后才有所动作的。
正在司徒笑面对大堆资料整理不出头绪时,高风来了。
“怎么?我加班你也陪我啊?”
高风苦笑道:“是啊,你这个案子不破,晓玲吃不下睡不着,我的国庆假期也算泡汤了,还不如来帮你解决难题。”
“你懂商务吗?”司徒笑指着大沓的财务清单询问高风。
“得了吧,你司徒都看不懂,我怎么看得懂?”高风挥手笑笑,问,“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啊,我们也没直接证据,为什么你总是倾向于卓思琪有情人呢?”
司徒笑活动了一下脖子:“红颜祸水你听说过没有?首先,不否认卓思琪很漂亮吧?”
高风点头,不得不承认,卓思琪比黎晓玲要漂亮很多,完全不像三十多岁的妇女。
“其次,她和丈夫一起打理公司,一个漂亮的女人,频频出入社交场合,你敢说看到她相貌的男人对她会没有想法?”
“想想总可以吧,想想又不犯法。”
“正是这种想法,古人说: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但是,想的人多了,就总有那么几个胆大的男人,会想将想法进一步变成现实。红颜祸水,并不是说这个女人本身有什么错,而是基于物种间的吸引繁衍论,在种群中太过出众必然引来雄性争斗,这是其二;其三,伍文斌这个人,从我们探听到的消息,他和卓思琪两人,虽然夫妻和谐,但却并不十分亲密,你有见哪对夫妻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却各开各车的吗?他每天准时上班下班,前提条件不是他老婆在家里等他,而是他老婆还在出席各种活动应酬,他反而撂挑子回家去了?这算怎么回事?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以他们的经济条件却只有一个孩子,这不奇怪吗?当真那么爱国,计划生育啊,就算是卓思琪或伍文斌哪一位身体有问题,并不容易怀孕,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二胎吧。他们的夫妻生活一定有问题。”
高风听得哑口无言,这些信息他也完全知道,但司徒笑却能得出他所想不到的结论:“你牛啊,这也能想到。”
司徒笑依然面无表情地陈述着:“外面的诱惑很大,而且很多诱惑与金钱无关,一个在丈夫那里无法得到心灵慰藉和依靠的有钱女子,又常常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再加上伍文俊提供的信息,我有八成把握,卓思琪在外面有情人。但是一个还是几个,这些情人与伍文斌的谋杀案有无关系,我还一点线索都没查到,这个卓思琪防范意识非常强,根本就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连她父母的死,哥哥的重伤,也没让她露出破绽。”
“我服了,果然认真起来的司徒笑非常可怕。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晓玲看了这个案子部分资料后,为制造车祸的凶手做了心理画像。”高风微笑看着司徒笑。
司徒笑懒洋洋地横过一眼:“不是说好了不告诉她的吗?”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
高风温和笑道:“我对晓玲的信任,就如你对我的信任。”
司徒笑用手指着高风晃了晃,意思是仅此一次:“说说吧,晓玲怎么说?”
高风拨通电话,说了句:“司徒同意了。”将电话给司徒笑。
“我是司徒笑。”
“司徒,那名凶手以制造事故实施谋杀,除了拥有机电学专业知识外,显然有某种支配和操控欲,我初步怀疑他有表演型人格障碍,或是有类似的倾向。跟踪受害者,近距离引发事故,他将制造事故和谋杀当作一件艺术品,事后亲临现场,取走装置,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因为有观众在场,所以亢奋,在现场驻留时间将显示他的亢奋度和理性之间的参数比。作为一名杀手而言,他离开车门的时候却没有基本的回望安全动作,严重自信,走向事故车辆步态轻松,也从侧面反映了他的亢奋和良好的心理素质。从他出现在监控画面的动作行为,我做出如下心理侧写……
“这是一个行动能力一般,但智商很高,拥有极强控制欲和自尊心的人。他小时候生活优越,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是人们眼中的天才少年,他追求完美,不接受失败,爱出风头,不能容忍被忽视,对自己想要掌握的事物有着偏执的狂热喜好。他应该是一个外貌俊秀的人,喜欢随意和人打招呼,但没有多少朋友,极为自负,说话喜欢用肯定的强调语气,不满别人打断自己的言论,很乐意成为公众的焦点。他在衣着穿扮上极为讲究和注重,做事谨慎,哪怕在细节方面也不会轻易留下破绽,他甚至有可能,是名女性。”
“你看过监控的,你觉得那像一个女人吗?”
“衣着外貌可以伪装,只要戴上腰垫,穿上硬质的外套,看那模糊的监控很难分辨男女,就算他是男人,也是一个喜欢涂脂抹粉,修饰面容,喷香水的男人。嗯,我能分析出来的大概就这么多,我个人觉得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准确率。”
“我想问一下,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假设他杀错了人,而发现自己真正要下手的目标又被警方严密地保护了起来,他会怎么样?”
“他不能够接受失败的,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痛苦就会像一粒种子,在他心底深处滋生膨胀,他会度日如年,焦灼难安,他的情绪就像沸水在高压锅里,如果不找到宣泄的出口,过度膨胀,就会十分危险。”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他会因为失败而陷入无法原谅自己的痛苦自责当中,他会想方设法,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继续向目标实施杀戮直到完成任务,是这样吗?”
“嗯,应该是的。”
“好,谢谢。”司徒笑将手机还给高风,喃喃自语,“如果凶手是这样一个人的话,说不定有机会……逮着他!”
高风和黎晓玲聊了几句,匆匆挂掉电话:“啊,你说什么?”
“一块看得见吃不着的肉,一只饿得快发疯的狼。如果凶手一直在暗中观察跟踪目标,警方盯了好几天一无所获,又是国庆假日期间,我们不少组员早就在抱怨了,这个案子也查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让大家休个假了。你说,如果凶手发现警方突然不再调查卓思琪了,他会不会再次下手?”司徒笑两眼开始发亮。
高风想了想道:“摆明了是个圈套,凶手不会这么蠢吧?”
“晓玲说,他肚子里有个高压锅嘛,吭哧吭哧就快爆炸了!如果他真的无法接受失败,那么圈套也可能是机会,或者明知是圈套,也控制不住要往里跳啊,就看晓玲的心理侧写准不准了。便衣小队本来在节假日就要加强巡逻,我也不算浪费警力,赌一把。”司徒笑拿起手机,给英姐打了请示报告,获准可以调用一支便衣小队之后便按捺不住,直接又拨了号码:“喂,陈队啊,呵呵,想要再借你一支人马,上次你们的那出租车小队还在吗?出租车都还啦?能不能再找出租车公司借一次啊,我要六辆车,每辆车里坐一到两个我们的同事不等……”
便衣小队安排妥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解决:“朱珠,我听说刘队身体不好?”
“是啊,感冒发烧嘛,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我上午打电话给他正在打点滴呢。”
“这样说,明天他也上不了班啊,太好了,所有条件都齐备了。”司徒笑搓着手,看着高风,“明天长假第四天,我们抓杀手去。你来不来?”高风笑。
出租车外貌相同,牌号相近,满大街都是,是最难被发现的跟踪利器,司徒笑让六辆出租车轮番吊尾跟踪卓思琪的车,每一辆车最多只跟三段路,其余的车在目标车相隔一两条街道上伴行,轮到它们再抵达目标车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他们的任务当然不只是跟踪目标车,还要尽可能地发现有没有别的跟踪车辆,对目标车身边的车型车牌都记录下来,离开的不管,尤其要注意那些一直尾随在目标车身后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