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单身,这是他选择目标的标准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是否是蛤蟆先生的杀人模式呢?如果是,东南西北,东和北已经完成,西郊距离藏身处最近,若自己是凶手,西区当作为最后的选择点,那么下一个目标,会是在南方吗?
和传统工业园区东方相比,南方是海角市近年强推的新兴产业园区,新的科技园、新的养殖基地、新的工业基地、新的码头和船坞,那里的流动人口仅次于东区,全国各地汇集而来的打工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大量单身男女,为凶手寻找猎物提供了大量选择。
而老式的小巷、新建的高楼生活区和烂尾楼、各式已经建成的工厂和正在开工建设的施工工地全都混杂在一处,令南面新兴产业园区的环境变得十分复杂,适合凶手伏击的地点可谓多如牛毛,司徒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又紧了紧,仿佛已经听到蛤蟆先生那猖狂而狰狞的笑声。
目前司徒笑心中还有两处疑惑:第一是,有高规格生活档次的凶手却搭乘出租前往跟踪目的地,仅仅是因为出租车是防止被追查到的最佳交通工具吗?司徒笑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第二是,当初他们做心理剖析时,觉得凶手有可能有容貌上的缺陷,但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凶手暴露的容貌部分并没有缺陷,至于被遮盖部分就难以判定了,凶手的这种伪装,是反侦查意识够强呢,还是为了掩盖自身缺陷?若是后者,那么李开然提出的在西郊进行遍访查询倒不是没有可能,但若是前者,这个风险却是不敢去冒的。
司徒笑当即决定,请老刘联系上级,派一支便衣大队入驻各出租公司,不同时段以不同出租车在嫌犯搭乘地点半径为一公里的范围内进行兜客,要求他们必须和出租车师傅一样,接着客便走,没有客人时也不要刻意停留,若发现疑似蛤蟆先生装扮的乘客,也不要贸然打草惊蛇,只须记下乘客下车地点,就算不是蛤蟆先生的装扮,也要留意那些服饰高档的南线乘客。
第二日晚上,司徒笑又收到一条好消息,黎晓玲发给美国方面的材料得到了回应,对方给出了如下罪犯摹写:凶手为年龄在20至40岁之间的亚洲男性,他衣着讲究,服饰干净,可能略有洁癖;此人极有可能接受过军事培训,属于极高危险度的快乐杀人犯;单身、沉默寡言、流窜作案、出入中低规格的酒店宾馆,有着早出晚归的作息时间。从凶手连续犯案时间看,可能这名杀人犯正从心理舒适期转向失控期,具有犯罪升级的特征,且带有明显地域犯罪特色。美方专家组预测,在未来一到两周内,凶手还将在海角市犯下第三起命案,这类凶手往往会在同一地区连续作案三至五次,才会辗转前往下一个杀戮区域。在罪犯心理失控期间,他的杀戮会变得越来越简洁、越来越频繁。
而司徒笑他们最先推导的凶手可能有容貌上的缺陷被美方专家否定了,毁坏容颜和腐蚀内脏并不一定是潜意识反抗发作,更多的是与凶手成长经历有关。凶手应该成长于单亲家庭,家庭成员可能有教育工作者,很小就有虐待动物致死行为,而他第一次进行谋杀时极有可能还未成年,成绩优异而腼腆,不爱与人交谈,几乎没有朋友,无不良嗜好。
最后,专家组表示由于地域和文化不同的原因,无法进行更细致的罪犯心理摹写。但他们对东方发生了这类案件表示高度关注,并希望能更进一步参与其中,好为心理摹写在亚洲的发展奠基。
是否同意美方专家加入调查司徒笑做不了主,他惊异的是同一份材料,那些美国的专家是怎么就推导出这么多东西来的?在他看来,好些推论连假设都不能成立,不过他也没有完全质疑专家的权威性,毕竟对方是在大量案例的基础上做出的经验总结,其中还是有可取之处,而且按照专家提供的描述,自己的疑惑也能得到解答。
凶手选择搭乘出租车,不仅因为它是便捷且难以追查的交通工具,而且与他自身没有交通工具不无关系。若是容貌没有缺陷,那么找到凶手的难度又将增加,能使用万宝龙钱夹的人,真的会如美方专家所言出入中低档酒店宾馆吗?那钱夹是否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至于美方专家提出的凶手成长经历,因为海角市的档案制度显然与美国的环境不同,看似非常具体的推测,实际对案件的帮助很小。
司徒笑将黎晓玲发来的翻译后的电邮看了好几遍,将其中与他们已经掌握的线索符合的部分标红,早出晚归是很明显的,军事训练倒也与高风的结论部分符合,接下来两个关键词,司徒笑锁定在“腼腆”和“失控”,电邮最后是黎晓玲对专家组给出的一些注解,其中就解释了舒适期和失控期。
舒适期,凶手掌握着杀戮的节奏感,更享受虐杀的过程,而一旦心理失控,就会变得焦躁不安,类似于犯了烟瘾或毒瘾一般,这个时期他们杀戮的重心转移至数量和频率,但同时失控期也更容易露出破绽,留下关键的线索。
所有能查到的线索已经汇总,司徒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像一名猎手,张开大网,静静地等候。司徒笑端一杯白水,发了一封回信“请帮忙看看这几份视频。”附带上附件压缩包,随后关上电脑,闭上眼睛,略感到疲惫。


第三章 启蒙老师也唏嘘 疑窦丛生隐杀机
1
“咔嚓——”伴随着细微清脆的响动,恩恩按捺不住悄声提醒:“艾司艾司,快看!出来了哟!”
艾司早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小小的鸡蛋,上面已经有了一圈裂纹,在鸡蛋大头的方向整个壳盖与壳身已经分离开来,那一团黑色黏糊糊的小东西,就是一只新出生的小鸡了。
新生的小鸡力量不济,就是顶开这么一层薄薄的蛋壳,也往往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蠕动一下,尚未出壳时根本看不出是小鸡的模样。
恩恩已经叮嘱过,不可以去帮忙,艾司只能在一旁捏紧了拳头,很有耐心地给小鸡鼓劲:“加油!就差一点点了!小鸡加油啊!”
终于完全顶开了蛋壳,小鸡从里面滚落出来,黏糊的羽毛还紧贴在皮肤之上,小鸡的头部猛地弹出,整个身体渐渐舒展开了,依稀有了头、翅膀和腿的轮廓。
顶出蛋壳的小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艾司急了,不停地拉着恩恩的衣服:“恩恩,恩恩,它怎么不动啊?”
“小鸡在休息噢,刚才顶开蛋壳花掉了它全部力气呢,等它力气恢复了,它才能站起来。”恩恩解释着,同时警告道,“小声点,不要吓到鸡妈妈了,还有其余小鸡要出来呢。”
小鸡发出微弱的啾啾的叫声,其余的破碎蛋壳里也传来回应,艾司看了激动不已,这就是生命啊,一个全新的生命就诞生在他眼前。
这些日子,恩恩带他见识了小草发芽、野花吐蕊、蜜蜂授粉,以及地里日渐成熟的瓜果,每一样都那么新奇,不可思议。
“恩恩啊,我可不可以摸一下小鸡?”
“为什么想摸小鸡啊?”
“它躺在那里都动不了,好可怜,我,我想帮它站起来。”
“不行哦,小鸡才刚刚出壳,它现在很虚弱,你手指轻轻一碰,都有可能碰死它的,而且现在鸡妈妈在保护它,不允许任何别的人或动物碰到它的孩子。你看,花菜都没有说话,是不是啊,花菜?”
花菜轻手轻脚地退了两步,表示一定要小心,不能惊扰了鸡妈妈。
“可是,小鸡在那里叫呢,我觉得它一定是在说,‘我好饿,没力气……’”
“哧,只有你才会那么说吧?小鸡现在是没有力气,那是因为它出壳时将力气用光了,它休息一会儿就能自己站起来了,有些事情,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做到!等过几天,鸡妈妈带着小鸡出鸡舍了,你就可以和小鸡一起玩了,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因为小鸡那么小,你一定要很小心地保护它们,不能像和花菜一样玩,知道吗?你要是去乱摸它们,或是不小心踩到它们,小鸡就会受很重的伤,鸡妈妈会找你拼命的!”
“恩恩啊,什么是保护啊?”
“保护呢,就是要爱它,就像我们爱你一样,要对它们好,可以喂它们吃的,但是小鸡刚看到你肯定会害怕,它们会跑去找妈妈保护自己,你就不能去追它,不小心会把小鸡弄伤的。”
“嗯,知道了。”
“还有,如果花菜……当然花菜肯定不会了,如果别的一些大鸟,或是山猫,它们想要来捉小鸡,你就要赶走它们,不能让它们伤害到小鸡,花菜知道怎么保护小鸡噢!还记得我们玩过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吗?”
花菜吐出舌头,憨笑。艾司已经知道怎么保护小鸡了,提起游戏,又开始期待起来:“嗯,记得的,艾司是小鸡,恩恩婉儿保护我,雅欣是坏老鹰,今天婉儿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快了,今天我们一起做个秋千,好久都没弄了,想起来还有点期待啊!”
“恩恩,恩恩,什么是秋千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可好玩儿了。”
一直忙到吃过午饭之后,才大功告成,艾司从参天大树的枝干上滑溜下来,动作矫如灵猫。
雅欣迫不及待第一个上了秋千,荡起势头,很快就越来越高,兴奋地在秋千上大喊:“早就说把它装上的,好久都没玩了,婉儿……快来呀!”
恩恩去捉住荡绳,要轮着上,艾司眼巴巴地排队等候。
在恩恩他们的指导下,没多久艾司就掌握了荡秋千的技巧,由缓而快,由低至高,凉风扑面而来,身体仿佛轻盈的羽毛。
向后加速,身体随着绳索抛摆,一颗心仿佛也跟着荡漾:“恩恩啊!你看我荡得好高!婉儿——雅欣——看我——”
恩恩在一旁大声回应:“小心点,别东张西望!”
艾司只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飞起来,在最高的地方,他能看到所有的画面。
天空是湛蓝的,有一朵好似大船的白云从树海上空被风缓缓推送着驶来,碧波翻涌,树叶们发出风铃般的沙沙脆响。
大地是浅绿色,阳光下每一株嫩草都努力向阳伸展,细绒如毯,仿佛树海中的一湾绿洲小岛,又恰如那凌波仙子,遗世而独立。
参天大树像一把巨伞,高耸在秋千的头顶,在风中与树海共鸣,隔断了热烈的阳光洒下清凉,细碎斑驳的阳光从小孔中变成瑰丽七色,像星星般打在人的身上,脸上,随着秋千来回晃荡。
那一刻,艾司荡到至高点上,身体将坠未坠如同失重在太空,抬眼望,手可摘白云,偏头环顾,四野美如画。
婉儿静坐在草地斜坡上,百褶长裙上放了本英文版的泰戈尔诗集,她一手撑地上身微仰,一手翻过书页,如那清风抚过阳光,听到艾司的呼喊,她投来惊鸿一瞥的微笑,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
刚刚兴奋过头的雅欣躺在一旁,一双洁白的大长腿搭在婉儿的长裙上,一手横放额头遮挡阳光,一手捻动不知哪儿拔下的草叶,她虚着眼笑看艾司,露出十余颗洁白的牙齿,下一刻便弹跳而起,朝着秋千奔来:“该我啦!该我啦!”
磊哥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迎风放飞一只双线控风筝,他挥舞着手上的风筝线笑着向艾司示意来玩这个。
花菜正好奇地看着那个能在空中打旋儿的新奇玩意儿,仿佛重新焕发了青春的活力,来回跳着八字舞步,甩着尾巴对空“汪汪”地吠着,听到艾司的声音,即刻朝这边飞奔,仍不忘不时抬头看看天上的风筝。
恩恩就在脚下,那张写满关切的脸上更多是溺爱的笑容,是骄傲?是欣喜?是狡黠?是鼓励?艾司来不及分辨那么多种情绪,只知道恩恩就在身边,所以只需要高高荡起,放飞心情。
那一刻,每个人都在欢笑,天蓝草青,云暖风凉,放眼山海,宁静无边。
在艾司有限的认知里,眼前这一切,就是对幸福最完美的释义,如果幸福是一幅画,它应当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度过这个最幸福、最开心的下午之后,艾司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雅欣一家人要去澳洲度假,没有雅欣的车接送,婉儿也准备在家里抓紧时间完成假期作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陪伴艾司的就只有恩恩和花菜了。
原本恩恩也可以去澳洲的,但是多了个艾司,恩恩不得不放弃了澳洲之行。
在听说澳洲非常非常好玩,因为自己的原因连恩恩也去不了澳洲之后,艾司就想着为恩恩做点什么,来弥补恩恩去不了澳洲的失落。
于是艾司画了一幅画送给恩恩,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一棵绿色的圆圆的大树,下面有座小房子,一架秋千旁,有四个大头小人儿手牵着手做游戏,还有一个小人儿在放风筝,一条像狗或是兔子的生物在五人周围撒欢雀跃。
艾司的绘画功力与三四岁的小朋友不分伯仲,画上只能依稀辨认,披肩长发是婉儿,蘑菇头是雅欣,两根羊角辫是恩恩,在三人中间的就是艾司自己了,每个人脸上,包括那条像兔子的代表花菜的小狗脸上,都画着大大的笑脸,就连太阳公公、白云阿姨和参天大树爷爷也都是笑着的。
画的名字叫“幸福的一家人”。
艾司郑重地将这幅画送给了恩恩,轻咬着唇又满眼期待,不知道恩恩会不会喜欢。
“送给我的?是你画的?这几天你都在准备这个?”恩恩惊诧中带着喜悦,艾司能感觉到那种喜悦。
“嗯!”艾司重重地点头,又略有些娇羞,“我,我画得不是很好,恩恩喜不喜欢啊?”
“喜欢,当然喜欢啦!这还是艾司你第一次专门给我准备的小礼物吧?真是太令人惊喜了!等雅欣、婉儿她们来了,我就拿给她们看,花菜你看,是艾司画的哟,你看你在这里……”
“汪。”花菜低声欢叫,恩恩兴致勃勃地搂着花菜辨认图中的小人谁是谁。
艾司喜不自胜,原来这就是惊喜吗?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没了雅欣他们帮衬,一开始恩恩还能独自应付艾司,可随着艾司懂的东西越来越多,恩恩就有些发愁了。
首先艾司的问题越来越难,已经很少问这个叫什么、那个是什么这种简单问题,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会出太阳,天为什么是蓝色的,草为什么是绿色的……一些问题听起来很简单,但回答起来却着实不易。
偏偏艾司又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次两次还好,每次都问到恩恩答不出来,令恩恩感到大失颜面,狠狠地训斥艾司自然是少不了的。
再者艾司变得越来越调皮,恩恩不能24小时看护艾司,可当艾司懂得越多,对周围一切的好奇心就越重。
一开始他就跟着恩恩她们学到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来解决,好奇心与求知欲被恩恩她们彻底地激发出来,但是如何科学地循序渐进地去研究探索那些问题,艾司并未学到。
结果就是,艾司三天两头地受伤,被蜜蜂蜇、蜘蛛咬,自己撞个包,跌一跤这些都还是小问题,恩恩一面批评教育,一面给艾司处理伤口就是了;可艾司异想天开地想用臭鸡蛋孵小鸡,还在衣柜里养老鼠,还美其名曰是米老鼠,更对一切他能碰到的小动物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就令恩恩抓狂了!
“虽然我有教你用爱心来爱护小动物,可你这爱心未免太宽泛了一些吧!蟑螂!蜘蛛!老鼠!蛤蟆!蛇……这些东西也是可以随便养的吗?你是要当巫师还是怎样?”恩恩暴跳如雷,为此不知动了多少次家法,艾司号啕大哭,觉得恩恩没以前对自己那么好了。
“恩恩是暴君……艾司只有在梦里才是幸福的!哇……”
其实艾司和恩恩比起来,更为身高体壮,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反抗,不过这种意识刚出现一点苗头,就被恩恩用“你敢还手!你要是敢还手我就再也不管你了,哪儿来哪儿去,把你扔回森林里!”这样的语句给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于是艾司学会了如何快速获得恩恩的谅解——用儿童的智慧。
艾司每次犯错,都会做出不同的表现,以观察恩恩的反应,看哪种认错态度最有效。
有时是背着手、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画圈,一面说着“不敢了,不要打我”的哀求话,一面可怜兮兮地抬起眼角望着恩恩;有时是坐在地上撒泼大哭,要不干脆就抱着恩恩大腿不放;有时很幼稚,犯了错误被抓个正着,他赶紧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喃喃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还有时会突然表现得正气凛然,主动伸出手来:“我知道我错了,你打吧,打狠点,我不会叫痛的!”然后别过头去,颇有傲骨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学来的。
各种认错态度确实令人忍俊不禁,好几次恩恩都气得哭笑不得,明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藤条才刚刚举起,立刻做出脖子一缩、抬起一条腿、另一只手遮住半边脸的全身防御性动作,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气头上的恩恩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容易积攒的一点威严也荡然无存。
幸亏还有花菜,每当恩恩被艾司这个问题儿童搅得不厌其烦的时候,花菜都能充当救世主的角色。
“快,去找花菜玩!”恩恩有气无力地朝门外一指,随后就像快溺毙的人被从水中捞起,大口地吸气,自言自语,“终于,得救了……总算,解脱了……我的妈呀!”
恩恩每天都要和雅欣、婉儿她们通信求助:“雅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婉儿,你能不能赶过来接收艾司啊,把他带你家去玩两天好不好?艾司这家伙,我快不行了……搞不定啊!”
“恩恩,坚持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雅欣在大洋彼岸如此安慰着。
“我妈妈这两天身体不好,我来不了,艾司挺乖的啊,恩恩你要对他好一点!”
婉儿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她根本不知道,原来照顾这种个大的儿童,比照顾老人还要辛苦一万倍啊!分分钟就能令你抓狂,气炸你的肺啊!
恩恩没有想到的是,花菜充当救世主的日子,也只过了不到一周。跟着就发生了一件令艾司的心性都差点为之转变的事情!
2
从捡到艾司后,将他偷偷带回家里的第二天起,真正最先和艾司建立起无条件信赖关系的,只有花菜!
到后来,他们更是好到形影不离、无话不说!
没错!艾司可以通过花菜的动作表情,甚至一个眼神,就能直接将花菜要表达的意思翻译出来。
恩恩就经常发现,艾司搂着花菜自言自语,但其实是花菜通过眼神和动作,在与艾司进行对话和交流。
艾司会将每天学到的东西献宝一样拿去教花菜,根据艾司的说法,幼儿启蒙三百字,花菜基本上都会认了,加减乘除,花菜也会做了,就是外语学得不好,花菜无法理解字母和象形两种语言系统的区别。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爷爷和花菜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艾司和花菜待的短短几周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当艾司忧心忡忡地来告诉恩恩“花菜不吃东西了”时,恩恩就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花菜很老了,身上斑秃的毛几乎都要掉光了,趴在狗舍里,伸着舌头,腹部的起伏表示它在艰难地呼吸,爱吃的卤肉就在嘴前,但花菜看都没看一眼,下颌平伸贴着地面,只用眼睛看着艾司和恩恩,眼中满是岁月沉淀的温情。
艾司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花菜的皮肤:“恩恩啊,花菜怎么了?花菜它这是怎么啦?它说它要走了,它要去哪里啊?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啊?”
恩恩感到很难回答艾司这个问题,艾司出现之前,花菜就因为肠胃原因住过一次医院,那次医生就告诉他们,花菜年纪太大了,估计活不了半个月了。但在恩恩爷爷的精心照料下,花菜又多活了大半年,每天都是精神奕奕的样子,只是力气越来越小,腿脚也很不灵便。
花菜只比恩恩小一岁,但对入住小木屋快一个月的艾司来说,和花菜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恩恩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他们也更亲密。艾司可以抱着花菜,和它说话,抚摸它,一起吃东西,一起玩耍。艾司不管有多少问题,都可以随心所欲向花菜发问,每次在恩恩那里领了家法也可以找花菜倾诉。虽然也被花菜咬过,但那天性使然的亲昵感始终有增无减。
花菜不会嫌艾司烦,它总是安静地听着,而艾司也能通过花菜的动作和表情,直接领悟花菜要表达的意思,就连照顾了花菜15年的爷爷也做不到。
在白云牧场的山坡上,经常出现他们两个的身影,不管是天际方白,还是霞云初生,无论夕照西峰,还是群星浩瀚,一个躺着,一个趴着;一个坐着,一个蹲着。
25个日夜,气息与灵魂的交流,观星赏云,阅林听风,追日逐月。
若说恩恩还是个略带威严的启蒙者,那么对艾司而言,花菜就是他那稀少的记忆中,生命里第一个伙伴,可以无话不谈,可以相互取暖,可以是心灵的依靠和抚平伤痛的港湾。
虽说此时艾司尚不能完全理解生老病死的意义,但已不得不接受离别的悲痛。
恩恩和爷爷早上带着花菜离开,破旧的老皮卡冒着淡淡青烟,艾司第一次守着没有花菜的小木屋,感到一种空旷的恐惧,仿佛心头有什么空空的,被一种淡淡的酸楚浸染。
晚上,恩恩和爷爷回来了,带回一个木箱子,爷爷挥动手里的锄头,在草地上挖了个大大的坑,没有花菜那熟悉的身影,艾司不安地躲在小木屋里,趴在窗棂向外张望,没有花菜的身影,他就像动物园焦躁的猩猩,从这扇窗移动到那扇窗,再从那扇窗,移到另一扇窗,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搜寻,依旧没有花菜的身影……
艾司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复杂的情绪,他想冲出去,迫不及待地向恩恩询问,但又有什么堵在心头,似乎很怕向恩恩询问,只感到自己越来越焦虑,坐卧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艾司急切地冲了出来,捉住恩恩的肩膀:“恩恩啊,花菜呢?你们一起出去的,为什么花菜没回来?花菜到哪里去了?”
恩恩红着眼睛告诉艾司:“花菜走了,还没送到医院它就不行了。”
“走了!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艾司惊恐、无助、茫然,一如刚从木箱发现他的那一瞬间。
“它死了,它不会回来了。”恩恩涌出眼泪,虽然不像艾司和花菜那样一见如故、亲密无间,但花菜是伴着恩恩长大的,一幕幕往昔忆上心头,恩恩同样伤心难过。
“不……不会回来了?怎么会?你骗我的对不对,恩恩啊,我不会调皮了,我不惹你生气了,你让花菜回来吧。你让花菜回来啊。”艾司感到心口好痛,喉咙也好痛,针扎一样,恩恩在说什么呀?花菜又没有不乖,为什么就不能回来了?艾司不能理解,眼泪的闸门打开,无声地冲刷着脸颊。
“它死了,花菜死了,你懂不懂啊。它看不见、听不见、没有呼吸,什么都没有了,不见了。花菜……死了。”恩恩的眼泪也开始决堤,明明不该这么伤心的,都怪艾司,为什么哭得这么难看?
“没有了,不见了?”艾司心中那份空荡愈发强烈,大脑也一片空白,只能无意义地重复发音,“呜哇……”恩恩见苗头不对,及时捂住了艾司的嘴,艾司开始号啕大哭,眼泪鼻涕口水混杂在一处,在恩恩的手掌下发出含混不清的哭声:“呜呜……你骗人,明明看见你们一起出去的,花菜怎么会没有了不见了,把花菜还给我……把花菜还给我,我要花菜,我要花菜……”
艾司哭得那般伤心欲绝,恩恩都不忍心将他推开,只能紧紧抱着他,让他伏在自己肩上,恣意痛哭。
“花菜啊,你有没有保护过恩恩啊?”
“嗯……恩恩小时候有一次掉进河沟里,还是我把她衔回来的,这算不算保护?”
“真的啊,那你救过恩恩的命啊,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