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黎斯点头。“这绘画着卞姑娘面容的画绢不止一幅,花费时间也决计不少,看来这位牛公子暗中爱慕卞姑娘的时间也不短了。”严千蝶心细地说。“说的对。”黎斯笑说。“小石头说,那晚卞姑娘拒绝了牛公子,难道牛公子被拒绝之后,一时心怒,就杀了卞盈盈?”李英风将小石头的话结合起来,发表自己看法。“这样杀人之动机、时间都有了。”严千蝶道,“黎大哥,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想,我们应该去会会主角了。”黎斯笑了笑,“或许他遗弃了这么多心爱的画绢,自己也不会睡得着。”几人出了县衙,不顾雨势,直奔青城客栈。

第八章 画影卷魂泣血泪

王怀让敲开了青城客栈的门,开门的是牛掌柜,牛掌柜还没来得及问一句,王怀让已经冲了进去。此时此刻,一间阴暗的房间里,牛长天正紧紧抱着怀中的棉被,紧闭的双眼不停翻动,像是在做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牛长天猛地大叫两声:“不,放过我,放过我!”倏然牛长天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张流满鲜血的脸就贴在他脸颊前几寸,牛长天大惊失色,缩进床角喊:“鬼,鬼!”

“你说谁是鬼?”那个鬼的声音出奇地粗重,带着几分不耐烦。牛长天重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面前不远处站着的人并不是鬼,而是县衙的王捕头。牛长天立马从床上爬了下来,摇头说:“王捕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说…”

“卞盈盈?”王怀让替他说了,牛长天脸色惨白,先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长天,王捕头面前你可不要乱说。”牛掌柜在后面鞠躬说,“不知王捕头深夜来到小店,所为何事?”

“没大事,只是想让贵公子帮王某辨认一个东西。”

“辨认东西,是,是什么?”牛长天问。吴闻将黑布包袱取出,放在桌子上,打开,露出了里面十几幅画绢。牛长天身体一抖,惊恐地看着吴闻说:“这,这些画绢为何会在你手里…我明明,明明已经?”

“已经丢进杏花河里了,是吧?”吴闻笑说。王怀让道:“我且问你,这画绢应该都是你绘制吧?你大可不用否认,我只要在你这里找一幅画绢对比一下,就可以知晓是不是你绘制的。”

牛掌柜脸上的筋一跳一跳,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牛长天茫然摇摇头:“王捕头,不用浪费时间了。这些画绢都是我画的,而我早已倾慕卞姑娘许久,只是不敢将心中所愿说予她听。”

“是不敢,还是说了,人家却拒绝了你?”王怀让语气冷了下来,“你遭拒之后,就痛下杀手,杀了卞盈盈。”

“王捕头,这话可不敢说。若说小儿年轻糊涂,犯下风花之事,老朽能相信,但若论及杀人,小儿绝对不会,他连只鸡都不敢杀啊!”牛掌柜哭丧着脸说。

“不敢杀鸡并非意味着不敢杀人!”王怀让道。

一直默默无声的黎斯突然开口说:“却不知牛公子左手拇指上的伤口是被何物所刺伤?”[

众人回目,盯在牛长天左手拇指上,原来牛长天拇指上缠绕着一圈白布,但白布并不牢贴,已经滑落,露出了白布下一块暗紫色的伤口。牛长天闻言迅速将手指藏在了拳头里,说:“前天我在房中赏花时,不小心被花刺刺伤了。”

“那不知道公子赏的是何种花?”黎斯继续问。

“是,是君子兰。”

“哎,牛公子,你撒谎了。”黎斯摇摇头,“你的拇指明明是被水景植物紫竹的紫花所刺伤,但凡被紫竹紫花所伤的地方都会呈现暗紫色,那是因为紫竹的花汁渗入皮肤导致,非由半月十日不能消散。暂且不论牛公子为何要说谎话,我想问问,你为何要采摘紫竹?”

“可能,可能我记错了。对,这伤口不是君子兰弄的,是我那日玉佩掉进水池里,想要捞玉佩时不慎被水池里的花刺破了指头,对,就是这样!”牛长天又重新道,额头冷汗却是不断冒出。

“不对,这房间有股子异味!”天生嗅觉灵敏的李英风比之严千蝶感触丝毫不差,她突然指了指牛长天身后道,“就在床上!有血腥味!”

“不错,这味道凝聚不散,应该是封闭在某个环境中。”严千蝶也说。

“被子,王捕头!”黎斯突然说,王怀让恍然,推开牛长天,一把捞起那条被子。牛长天脸色变成死灰,想阻止,却又不敢,只是慢慢瘫坐在桌子旁。王怀让一把撕开了棉被,从里面先后掉落出两样事物,其中一样是半截沾满了黑血的紫竹根茎,根茎前段生有两朵紫花。而剩下的一样则是半圈染血的女子肚兜。

“这肚兜就是从卞盈盈肚兜上撕拉下来的!”李英风像是很气愤,指着牛长天道,“你,你这个禽兽!杀了人,竟连死者的贴身衣物也不放过!”

“王捕头,我想这半截紫竹根茎应该就是杀害卞盈盈的真正凶器!”黎斯微微叹息说。

王怀让冷哼一声,将紫竹根茎同肚兜都摆在牛长天眼前,冷冷道:“牛长天,还想说什么?”

“你们不用问了。是我害死了她,我不应该对她暗生倾慕,我更不应该几次三番地强迫于她,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啊。”牛长天突然失魂落魄地捡起了桌上半圈染血肚兜,贴在了自己脸颊上,眼中流出泪,“但我是真的喜欢她,真的喜欢盈盈!”

王怀让看到牛长天的双眼直勾勾的像是突然被夺走了魂魄。牛长天跌跌撞撞走到门口,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知道…好,不用你再来找我,我去找你!”

“不好!”黎斯望着染有黑血的紫竹根茎也突然失神,此时猛地醒过来,第一个冲出了门口,那边牛长天扑进了廊子里,噗通一声扎进了那个生长着紫竹的水池,“刺啦啦!”鲜血陡然飞溅出来!

“哎,晚了。”黎斯轻轻拉起水池里的牛长天,牛长天同样折断了半截紫竹根茎,插进了自己咽喉里,登时毙命!

李英风看到血水飞冲的一幕,只觉得腹中翻滚,险些吐了出来,而严千蝶则将头转向一边,不忍再看。

牛掌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仰天喊道:“老天啊,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黎斯看着他,其实今晚上企图要杀害小石头以灭其口的人就是牛掌柜,黎斯刚巧从青城客栈后门路过,就救下了小石头,并一掌打伤了牛掌柜。后来黎斯仔细想了原因,估计是那晚听到卞盈盈同牛长天在房间中争吵之人除了小石头之外,还有另外一人,就是牛掌柜。案发后,他自知自己儿子难脱干系,又害怕小石头将他知道的全部讲出来,就先趁夜追杀小石头,只是因为救子心切。

这一切黎斯都了然于胸,虽然牛掌柜值得同情,但王法如天。黎斯在王怀让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王怀让转头看了一眼牛掌柜,沉吟说:“黎公子,这件事我会处理,辛苦你了。”

“哪里。”

卞盈盈被杀那晚,牛长天在等待顾青城离开后,进入卞盈盈房间,在求爱被拒后杀害了卞盈盈,而后又有预谋地将丰无庸的匕首藏在水池里,将真正的凶器紫竹根茎同染血的肚兜藏起,以满足私欲。接下来,县衙先后缉捕丰无庸同顾青城,丰无庸有凶器,顾青城有杀人动机,但后来却被县衙找出了疑点,牛长天再难以平静,悄悄丢掉了画有卞盈盈面容的画绢,想着可以脱罪,却没想到被吴闻有意撞见,而后又找出了紫竹根茎同肚兜。卞盈盈一案虽是曲曲折折,令人诸多迷惑,但最终还是找出了真凶。

丰无庸赶到了县衙,在听闻了一切后,感慨道:“我想起来了,就在案发前几日,牛长天曾约会我同几个友人在杏花河草堂中饮酒,之后的某天,我的匕首就不见了。”

“如此看来,牛长天杀害卞盈盈是蓄谋已久。”严千蝶微微叹息道,“难道得不到,就一定要毁掉吗?如此,这种爱也太可怕了。”严千蝶心中感慨,又回头看着黎斯:“黎大哥,是不是这次又要说再见了?”

“呵呵,是!”黎斯说得果决,他的确不能再浪费时间继续留下来了。“好,那我们…”严千蝶话没说完,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黎斯怀里。黎斯喊道:“千蝶,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千蝶本就身体孱弱,这三日为了查案,她都没闭过眼睛,只为了想帮你。现在肯定是累倒了。”李英风没好气地说。一旁的丰无庸给严千蝶搭了搭脉说:“无碍,严姑娘的确是操劳过度。不如到我墨善药堂,给严姑娘开三服良药调养一下,保准无事。”

“只能如此了。”黎斯鼻间的少女香气让他一阵炫目,心中叹息,看来这一次又走不成了。


第九章 细雨绵绵鬼人界

一大早变得晴朗的天气没想到到下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严千蝶已无大碍,黎斯却苦恼于要如何第三次同这位老前辈的女儿告别。

“捕头,时间不能拖了,咱们手里的东西必须尽快交到阁老手里…”吴闻也着急。

黎斯点头:“或者雨停了,咱们就可以起程了。”

这一夜,黎斯、吴闻同严千蝶、李英风一齐留住在了墨善药堂。晚饭过后,几人各自回屋休息,雨不大,却淅淅沥沥一直持续着。

起风了,黎斯起来关了窗户,隐约听到了窗外有男子的细语。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黎斯蹙眉,随即他看到一道左右晃动的身影穿过院中小路走了,直觉上,这个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熟悉。

丰无庸也听到了声音,他摸着黑起了床,点燃了油灯,门外响起了密集的砸门声,那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谁!谁在门外?”丰无庸握着油灯的手颤抖不止,终于门外传来了颤栗的声音:“是我!”

丰无庸脸色一暗,打开了门。门外一人披头散发地站在雨幕中,黑色的瞳孔散发着逼人的冷光,丰无庸惊诧地问:“黎公子,是你?”

丰无庸对面站着的正是黎斯,但此时的黎斯双眼飘浮,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而后突然喈喈怪叫了两声,指着丰无庸道:“你真的以为我是黎公子?你真的想不到我是谁?”

“莫要开玩笑了。”丰无庸摇摇头,望着一脸诡异表情的黎斯,“黎公子,这玩笑开得吓人。”

“看来你真不知道我是谁?”黎斯突然抬高了视线,嘴角微微抽搐,随即声色陡然一变,竟变成了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缓缓道:“那此时呢,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来吗?”

“牛,牛长天?!”丰无庸这下完全惊呆了,面前虽然还是黎斯,但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却真正是牛长天的声音,一个死人的声音!丰无庸微微后退一步,问:“你是人还是鬼?”

“当然是鬼!”黎斯冷笑,笑声里带着明显的悲痛,“但我是个冤死鬼。我有着莫大的冤情,而罪魁祸首就是你!”

“你说什么?”丰无庸一脸茫然,摇头道,“牛长天,是你杀了人,你是罪有应得。”

“是吗?我上来时刚刚见过了盈盈,她正在渡劫中,因为身上有冤,她不能往生。而她亲口对我说,杀害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黎斯面容狰狞起来,缓缓伸直了手,像是要扼住丰无庸的脖子。

丰无庸再退,大叫:“鬼魂虚无之说!黎公子,你莫以为冒充了牛长天的声音就可以诱我承认杀人的罪行!快停止你的把戏吧!”

黎斯狰狞的脸色突然缓和下来,嘴角的抽搐也慢慢平缓,随后一抹熟悉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摇摇头道:“我早说过,丰公子不是一般人,这种伎俩吓不倒他。”

黎斯话落,身旁闪过来两个纤细的身影,却正是李英风同严千蝶。院中角落又出现了三个黑影,却是吴闻同王怀让,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黎斯转脸看着丰无庸,道:“不错,方才是我令身后的这位口技师傅模仿了牛长天的声音来同你对话,只是谈话的内容,却是真真实实。若牛长天黄泉有知,我想他也会如此质问于你。”

口技师傅就是王怀让身旁的陌生男子,丰无庸脸色渐渐也平静下来:“先说我杀人,后来又说是顾青城杀人,最后是牛长天,怎么现在又轮到我了?你们这种无聊的把戏究竟有完没完?”

“有完!因为一切将在你这里终止!”黎斯道,“好,接下来我就你嫁祸于牛长天的一幕幕真相重新还原。方才你也提到了,我冒充了牛长天的声音企图引你认罪。你说的不对,我虽然冒充了牛长天的声音,但并不想引你认罪,而是想揭露出你栽赃嫁祸的手法。那就是模仿!”

“模仿?”王怀让是稀里糊涂被叫来的,此时一头雾水。

“其实,卞盈盈之案任谁看来都已然完结,牛长天罪证确凿,不可撼动。但是开始从开始到现在,我始终有一点搞不懂。”

“哪一点?”丰无庸不禁问。

“就是我在卞盈盈藏尸的墙壁内发现了一点红泥,但卞盈盈鞋底却没有,显然不属于她。而这种红泥在我第一次离开佛洛时,曾在一大片红色雾树林深处发现过同样的,我当时觉得奇怪,就在佛洛镇周围仔细搜查过,却只有那一片雾树林里存在这种红泥,也就因为这个疑点始终无法解释,我才重新回到了佛洛,企图找出缘由。既然红泥来源不是卞盈盈,就一定是凶手,但牛长天根本没有理由在杀害卞盈盈的当晚,跑去离佛洛数里外的雾树林。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到别人,而后来我得知,那片红色雾树林正在佛洛通往芙蓉镇的必经之路上。”

“所以你那时就开始怀疑我了?”丰无庸问。

黎斯点点头:“而后我旁敲侧击从墨善药堂以及熟知你的人那里打听出了一条线索。就是你年幼时曾经受祖父的影响,痴迷过青城古戏很长一段时间,但后来因为需要打点家族药堂,爱好就搁置了下来。而据我知,丰公子于青城古戏里最拿手的一门技艺就是变声,由男变女,而且模仿熟悉的女声更是惟妙惟肖,可以乱真。”

“这便是我所说的模仿!你刚好就是用了这门年幼时便掌握的技艺在卞盈盈被杀当晚,假冒卞盈盈的声音,混淆视听,企图蒙混过所有人的耳目。”

“黎公子真会说笑,即便我学习过青城古戏,也说明不了就是我杀害了盈盈。”

“的确,你莫要急。且听我说,当晚你杀害了卞盈盈之后,静候有人从门口经过,那夜客栈小石头从门口经过,你便假装成已死的卞盈盈的声音同牛长天大吵,但实际上那只是你一个人玩弄的把戏,为的就是将杀害卞盈盈的嫌疑转到牛长天头上。”黎斯说完,看着丰无庸。

“好,即便如黎公子所说,人是我所杀,但这也解释不了为何杀人凶器的紫竹还有染血的肚兜会出现在牛长天的棉被里,而黎公子所忽略的最重要一点就是时间。从佛洛到芙蓉走一趟至少需要三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来回也就是将近一整晚,若真是我杀害了盈盈,再藏尸,然后再赶回芙蓉镇,时间上根本不可能。而第二日鸡鸣天亮我从芙蓉镇赶回佛洛时,当时是有不少人为我送行,他们可证明当时我身在何处。若依黎公子所言,我倒像好奇地问一句,莫非我有分身不成?”

“不错,从佛洛至芙蓉即便拼了命赶,非三个时辰决计不能完成。”王怀让看看黎斯,又瞧瞧严千蝶,实在不知这几人究竟要问出个什么结果。

“分身自是不必了。”黎斯突然回头对吴闻笑了笑,“吴闻,还记得老死头曾经给你讲过的故事吗?”

“哪一个故事?”吴闻愣了一下。

“毒药的故事!”黎斯缓缓说。

吴闻恍然道:“记得。”

“说来听听。”

“当初有两个死刑犯遇到了朝廷大赦,但县丞不想让他们两人都活着离开,于是给了他们一瓶毒药,让他们其中一人喝了毒药受死,这样另外一人就可以活着离开了。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县丞没想到的,死刑犯喝光了毒药,却都活着离开了。那瓶毒药的毒量只能毒死两人中的一人,但那个大人没想到,两人分而食之,将毒药平均饮下,如此,那瓶穿肠毒药却成了两人的救命解药,使他们两人都活了下去。”

“所以,你若想要布局一切,又为自己洗脱所有罪行,不需要分身,仅仅需要找一个可以跟你一起喝下那瓶毒药的人。那个人,我想丰公子应该很熟,甚至还曾恨他入骨。”

“恨他入骨?”严千蝶在一旁轻轻重复,目光里带着一种别样神采盯着黎斯。

“顾青城!”黎斯缓缓道出三个字。

“顾青城?”王怀让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黎公子。你的意思就是顾青城同丰无庸合谋杀害了卞盈盈,但这两人根本就是死对头。你忘记了,卞盈盈一死,就是顾青城第一个跳出来指证丰无庸的,他们怎么可能合谋?”

“王捕头太过耿直,那是他们早就安排好了的,故意制造两人之间有不共戴天的恩怨,而让我们一开始就从念想上断了他们两人合谋的推测。”黎斯微微一笑,“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怎么说?”王怀让不解。

严千蝶淡淡接口:“顾青城同丰无庸二人之所以势如水火,无非是为了一个人,便是卞盈盈姑娘。两人同时想得到卞盈盈姑娘,故双方成为情敌,矛盾就存在。”

“但是,如果某种情况之下,这种对峙不存在了呢?”黎斯接过话,“比如卞盈盈有了心仪男子,却并非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使顾、丰两人同时落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所谓因爱生恨,得不到,又或者得到了却被卞盈盈抛弃。这般就能让两个本来仇视的人有了同一个复仇的目标,这个目标就是卞盈盈!”

“黎公子,心思缜密,丰某人佩服。但你所说,只是一心揣测,就算上了衙堂,也无法作为证据。黎公子,你说这许多,可有让丰某认罪的证据吗?”

“呵呵。”黎斯目中精光一闪说,“卞盈盈被杀当晚,顾青城不在场的证据就是胭脂醉的苏儿姑娘,不错,前半夜苏儿姑娘确实一直同顾青城饮酒,这想来也是顾青城故意所为,但大约过了子时,苏儿姑娘便不胜酒力而醉倒,顾青城趁机离开了胭脂醉,重新回到了青城客栈。那时你早已赶回芙蓉镇,而顾倾城则将被你杀死的卞盈盈藏尸,再完成剩余的事情,然后又潜回了胭脂醉。而苏儿酒醉醒来第一眼又看到了顾青城,因此她错以为顾青城整夜根本就没离开自己身边。但实际上,顾青城离开时却被青楼外一个夜香郎看到,这个证人我已经找到了。”

丰无庸脸色微暗,说:“或者是顾青城喝酒过多,想出来透透风,这也不成?”

“完全可以。”黎斯微顿,“再回来说牛长天。牛长天是一个痴情郎,在被卞盈盈拒绝了几次后,他依然坚持给卞盈盈画像,希望有朝一日用真诚打动芳心。就在卞盈盈被杀那晚,顾青城故意引牛长天去了卞盈盈房中,而当牛长天看到了已然毙命的卞盈盈后,那股子痴情无疑流露,他爱恋许久的女子突然之间同他阴阳两隔,使他一阵慌乱,不知该做些什么。于是,浑浑噩噩之际他想取走一点卞盈盈随身之物作为以后留想的物件,慌乱间,他就抽出了那柄刺在卞盈盈胸口的紫竹,又在卞盈盈胸前染血肚兜上撕下了半圈,而后仓皇逃离。牛长天的举动估计正是你同顾青城最想看到的一幕,有了紫竹同肚兜这两件证物,早晚这杀人之罪必落在牛长天头上。”

“哼,就算真的可以诱使牛长天取走物件,但又如何能逼他自己认罪?牛长天自认罪行,而后自我了断之时你们可是都在场,并没有任何人强逼于他吧。”丰无庸继续说。

“不错,这一点最是高明!”黎斯点点头,“牛长天,活人的确不能逼他去死,但如果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呢,更是一个他曾经无比深爱的女子死后冤魂纠缠于他,恨他怨他,让他生不如死呢?或者,便可以有了当日牛长天自杀之念。

“我想,卞盈盈死后,你便每一夜每一夜纠缠于牛长天,以卞盈盈的声音假装鬼魅,怨恨于牛长天,牛长天受了你的魅惑,才会变得终日昏昏沉沉。自此,他便以为是自己几次三番求爱卞盈盈,导致卞盈盈无法忍受才会去自杀!哎,其实牛长天之死也有我几分责任,当时发现了牛长天自身的疑点,便几人一同兴师问罪,牛长天招架不住,也许他根本想一切都是卞盈盈冥冥之中安排好了,让我们发现了被他丢弃的画绢,又找出了紫竹同肚兜,万般绝望之下,他才会想到寻死去请求卞盈盈的宽恕。于是,就果真有了牛长天自杀身死的一幕。

“同样,为保身陷牢狱的顾青城出来,你便故技重施,以卞盈盈的声音恐吓小石头,令其夜不能寐,小石头无法忍受鬼魂缠身,于是就来到了县衙说出了那晚曾听闻过卞盈盈同牛长天争吵的假象。你知道,小石头的证词一出,不仅可以保顾倾城无罪出狱,同样可以令牛长天走入一条有进无出的死胡同,可谓一举两得。”

王怀让、李英风等人听黎斯道完,脸色都不由得连续几变,尤其是听到牛长天自杀之故更是都不由得摇头叹息。

“哈哈,看来黎公子还是没听明白我所说,这一切也还都是你的揣测。请问,证据何在?大世皇朝近五百年,有条铁律从未变过,无证据,就不能制裁我!”

“证据,呵呵,谁说我没有!?”

第十章 青城情仇终已了

“吴闻!”

吴闻应着取来了一个兜网,网子里有一双黑色长靴,丰无庸脸色一变,没做声。

“也许是你计算得太过精妙,以至于你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揭穿计谋的一日,而你也就将这一双杀害卞盈盈当晚所穿的长靴随手一扔就不再关心,而我入住墨善药堂后,几次留心,终于找到了这双长靴,而长靴底部刚好沾染有佛洛镇外那片雾树林中的红泥。”

“即便长靴染有红泥,也不可能凭此一点说明是我杀人!”

“好,那我就找出可以证明你杀人的证据。”黎斯转向严千蝶说,“千蝶,借你一样东西,好吗?”

严千蝶缓缓点了点头。

几人都进入到了丰无庸的房间,黎斯让吴闻取来了一盆清水,而后对王怀让说:“王捕头,不知让你带来的东西可带来了?”

“东西,对,带来了!”王怀让现在无比好奇黎斯想干什么,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包裹了几层的布兜,打开布兜,里面赫然是杀害了卞盈盈的凶器,那半截浸血的紫竹根茎。

黎斯将紫竹根茎竖立起来,尖端朝上,尾端被放进盆中,而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紫色小瓶,从小瓶里倒出一点白色药粉,才对几人说:“这药粉是我一位老友所研制,可以暂时将附着于外物上的人血分离出来,但得是沾在物体上不久的血液,大概一月之内,血液都可以分离出外物。”

黎斯说着,那紫竹尾端果然如黎斯所言,渐渐分离出了淡淡血液,很快融进了那盆清水中,清水颜色变成淡红色。过了盏茶工夫,黎斯取出紫竹,而后对严千蝶说:“千蝶,可以了。”

严千蝶应着,从李英风那里接来一个比方才黎斯紫瓶略大的白瓷瓶,轻轻倒出了一只红背白腹的小虫,小虫头部有根束丝被严千蝶拿捏在手指中间。她将小虫交给黎斯,黎斯将小虫放进了清水里。那方才像是睡着的小虫竟在水中翻了一个身,开始吮吸起水盆中漂浮着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