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悬疑小说上一章:中国神秘事件录 古墓秘咒
- 悬疑小说下一章:溥仪藏宝录
“回答我,你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被你狠心抛弃了?告诉我,你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要抛弃她?山林里的猎手们都知道,虎毒不食子,但你偏偏做了连禽兽都不如的事,为什么?为什么?”雷燕的情绪如同一个已经点燃的炸药桶,随时都将瞬间爆炸。
老女人停下来,拢了拢银发,倔强地挺直了后背,看都不看雷燕一眼。
“你的女儿被丢在山寨中,吃百家饭长大,三十多年来,你再没找过她,再没看过她?就只当是她已经死了?”雷燕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虽然一直用双手十指死死地抠住自己的太阳穴,仍旧流露出头痛欲裂的痛苦神情。
日本兵无力地伏倒,驼背人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有叶天,还在聆听着雷燕的咆哮。他也倦了,渴望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毕竟今晚连续的追逐探索耗费了太多精力和体力,就算是铁打钢铸的身子,也快支撑不住了。
“无论如何,先把他们带出去再说…方纯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没赶来驰援?我要坚持,坚持…”叶天伸了伸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上眼皮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
“告诉我,告诉我,玉修罗,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我的父亲到底是谁…”雷燕的质询声一浪浪传来,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像是隔着几重门户、几层棉被透露出来的。
不知何时,叶天发现自己已经仰面躺倒,身子软软的无法自控。正是因为采取了这个姿势,他才惊诧地发现,原来这个空间的顶上也是半透明的,但外面没有紧嵌不动的怪兽,而是微微动荡的暗灰色的湖水。湖水之中,茂密的水草旺盛生长,像一片片的灰绿色森林。透过湖水,他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天空、云翳和偶尔滑翔着掠过湖面的水鸟。
“那是泸沽湖吧?如果是白天,是否能看见游船?”叶天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像被冻住了,思考问题的速度缓慢得像在梦游一样。
现在,他听不见雷燕和老女人修罗的动静,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然后从身到心,都变得极度渴睡。
“让我睡,我累了。”他自言自语地咕哝着。
迷蒙的视野中,一大群肥硕的草鱼悠闲地游过,尾巴卷起阵阵泥沙。
叶天无意识地笑起来,感觉今晚遭遇的一切处处不可思议,连现代人都很难制造出的梦幻场景,真实地出现在山腹湖底之内。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似乎有点疼,可见自己并不是身在梦中。
“睡吧,也许一觉醒来,事情就会变得水落石出呢?”他无力支撑眼皮,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叶天睡得着实很沉,而且没有任何做梦的情节。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微笑着的方纯。
“醒了?”方纯的脸移开,白花花的日光毫无顾忌地照下来,令叶天一阵头晕目眩,马上闭眼,默默地调匀呼吸,回想着此前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你睡了三天三夜,我只好通过盐水输液和补充氨基酸营养来帮你维持体能。幸好你的身体够强壮,才醒得这么快。外面摆着刚刚出锅的山珍野菌汤和泸沽湖特有的鱼宴,也许吃些东西,能让你好起来。”方纯扶着叶天坐起来。
这里就是他们在小落水村的下榻地,屋顶和墙壁都用土布裱糊过,屋角的兽骨香炉里,插着三股黑色的香火。
叶天身上,已经换好了崭新的棉质睡衣,柔软妥帖,带着女孩子手指上独有的馨香。
他翻身下床,走到外面的客厅里。餐桌上的碟子里,摆着至少十几种不同品种、不同做法的鱼。桌子正中,是一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酒精火锅,野山菌的原始清香随着蒸汽飘满了整间屋子。
“好香,是你救了我?”叶天用湿纸巾擦手,一边淡淡地问。
方纯为他盛汤,一边摇头:“不是,是有人送你回来的,就放在楼外,却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详细检查过你的身体,确信是吸入了一种叫做‘梦游七十二小时’的迷幻剂所致,所以才没有过度惊慌。”
叶天点点头,他知道,“梦游七十二小时”是黑夜金达莱最喜欢用的迷药。
“不想继续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方纯带着郁闷问。
叶天摇摇头,大口喝汤。人是铁饭是钢,他必须用饭菜补足体力,以备进入下一轮的争斗。
“叶天,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沉默自闭。普通人此刻会追问很多事情,会讲述自己的古怪经历,但你倒好,什么都不说。当晚你离开后去了哪里?蒋沉舟和那个奇怪女子在哪里…”方纯问到一半,察觉到叶天听得心不在焉,觉得没意思,只好自动停住。
“稍后我会回答你的,不要急躁。”叶天说。
这顿饭,叶天细嚼慢咽,足足耗费了半个小时。停下筷子时,他完完全全地想通了一件事:“泸沽湖之上,覆盖着几层大网,有属于黑夜金达莱的,也有属于淘金帮、竹联帮,彼此缠斗混战不休。最终,黑夜金达莱占了上风,大获全胜,而蒋沉舟领导下的竹联帮,则近乎全军覆没。当然,也可以说,一切都是黑夜金达莱策划出来的,只等其他人钻入口袋,然后扎口收网就好了。自己被平安送回来,只是因为对他们没什么用处,也许他们想要的,只是雷燕、日本兵、修罗。”
餐桌一侧,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卷黑色的录影带,吸引了叶天的注意力。
“跟我一起送回来的?”他指了指。
方纯负气地起身,把录影带插入录影机里,然后将电视遥控器丢给叶天。
电视画面中,出现的正是叶天昏倒的那个山洞,但却空无一人。镜头对准地面,仔细地拉近画面,对准一只只怪物。在这种平心静气的状态下,叶天发现了非常重要的另一点,怪物是位于一条条圆形透明通道中的,那些通道的尺寸与他们走过的相差无几。
他按下暂停键,又按了另一个将画面放大八倍的键。顿时,一只狼头牛身的狰狞怪物充斥了整个画面。它具有狼的森森利齿和凶残本性,再有牛的身体和耐力,混合为一种新的战斗体,战斗力获得了几百倍的提升。
“听说过蛊虫的培养过程吗?”方纯忽然问。
“唔。”叶天漫应了一声。
“将十几种毒虫放置于一个巨大的器皿中,遮光密闭,让毒虫相互撕咬厮杀,最终剩下的那只最凶残的,就是炼蛊师需要的蛊虫。往下看,你就知道,那些怪物的存在,约等于角斗场上的毒虫,一个看不见的炼蛊师正隐藏于幕后,久久地密切监视着它们。”方纯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同时,也在监视着一切闯入他的蛊虫世界内的不速之客。”
叶天按下播放键,画面继续,约十几分钟后,所有的怪物竟然一起缓慢移动起来,由各自的透明通道,聚集到一个椭圆形的空间里,随即展开了一场毫无人性、毫无秩序的大混战。
第06章 梅森将军出现,炼蛊高手之战
炼蛊师培育蛊虫时,会将器皿盖住,连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毒虫撕咬的惨烈情况。然而此刻,录影带忠实地记录了怪物们冲锋、倒下、败退的过程,由不得叶天不看。录影带是没有声音的,可叶天从怪物龇牙咧嘴的动作中,分明感觉到了它们发出的尖叫声、惨叫声、呼啸声、痛呼声。如果真能听到,那一定是如同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哀嚎一般的声音。
怪物们冲杀了四五个回合后,近一半倒下,另外一半贪婪地咀嚼着伤者的内脏、骨骼和尸骸,连同皮毛一起吞噬进肚子里。之后,它们又饥渴地吮吸着地面上流下的各种颜色的汁液血水,直到椭圆形空间重新变得干干净净,像是刚刚清扫过一样。之后,这些强壮的幸存者们各自后退,沿着透明通道回到原地蜷缩起来。如果不看录影带,谁都无法想象到那里曾发生过什么事。
“一部很精彩的纪录片。”叶天缓缓地说。
“应该是一部令人反胃的纪录片才对。”方纯拍打着胸口,皱着眉苦笑。
的确,如果给一个刚刚吃饱饭的人放这部片子,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忍不住跑进卫生间呕吐,但叶天恰恰是唯一的例外。相反,他一边看,一边在脑子里推测送自己跟录影带回来的会是谁。
昏迷之前,雷燕和老女人修罗站在一起,现在她们会被带去哪里?难道所有人都落入了黑夜金达莱的圈套?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过,叶天取出电话,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号码。
“什么人?”方纯警觉地问。
叶天摇摇头,等电话铃声第二次响过,他才缓缓地按下接听键。
“叶天,我是梅森。”电话中,一个男人操着低沉的带着美国味的国语开口。
叶天端起咖啡杯,轻轻呷了一口,同样低沉地嗯了一声。
“不问问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吗?”梅森在电话那端笑起来,那是胜利者全盘尽在掌控之中的得意笑声。
从这笑声里,叶天也似乎想通了许多事,手中的咖啡杯立刻变得沉重起来。之前,黑夜金达莱一直都处于蛰伏状态,极少参与国际恐怖主义活动,几乎被全世界的反恐部队所遗忘。现在他们敢于直接参与黄金堡垒、超级武器的争夺,一定是有“智囊”或者“智胆”加入,为他们亮起了一盏指路的明灯。更深一步讲,该亚洲小国近年来突然高调宣布“捍卫领土主权、争取联合国话语权”,透露出霸道无比的底气,亦是事出有因。
一瞬间,叶天惊觉,“超级武器”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江湖人追逐财富的游戏,而是牵扯到巨大的政治利益。他的眉心,不知不觉皱成了一个扭曲的“川”字。
“叶天,在关塔那摩铁狱时,我就关注过你,因为你的几任教官都是我的好朋友。毫无疑问,你是一名特战天才,在很多方面的领悟力、执行力连教官们都自叹弗如。还记得你们的格斗教官伊博汉吗?他衷心说过,二十年来,你唯一令他感到恐惧的人。当他在格斗训练场上一次次把你打倒的时候,这种恐惧便一次次增加。他很清楚,总有一天,单兵对抗时,倒地的将是他。”梅森像老朋友聊天一样说起了过去。
方纯走过来,为叶天倒咖啡,脚步轻飘得像一阵风。
叶天当然记得伊博汉,但真实情况却不是梅森说的那样。在训练场上,他倒在伊博汉的脚下;在两人单独较量的时候,倒下的是伊博汉。从教官那里,他学到一切,并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成为教官们最喜欢也最头痛的队员。搏击术、枪术、暗杀术、伪装术、军事指挥…一切科目,他的成绩都是“优加加”,完美得无可挑剔。
“谢谢。”他沉声回答,强迫自己采用了微笑的语气。
梅森笑得更开怀了:“叶天,我有一个很大很好的机会给你,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是不应该把青春热血浪费给国家和战争的,应该为自己铺砌一条辉煌的金光大道。我已经老了,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你说是不是?在山洞里,是我救起你,然后送回小落水村。如果没有为,今天你已经成了那些‘绝杀者’嘴里的食物,呵呵呵呵…除了我,没人能真正欣赏你,也没人记得提携你。到我这边来吧,那机会一直给你留着!”
叶天放下咖啡杯,转脸在餐桌上搜寻。
方纯立刻会意,把一支铅笔和一叠便签纸送到他手边来。
叶天沉思片刻,开始在便签纸上绘图。不出意外的话,暴露的山洞已经被封闭住,要想再次进入那里,只能另辟蹊径。他凭着一路进洞的记忆,找到了昏迷地点向上反映在泸沽湖底的位置。
“忘掉山腹里发生的事吧,随时等待我的电话。哦,顺便说一句,记得红龙吗?我们在关塔那摩铁狱里建立了很好的朋友关系,我无微不至地关照他,他也给了我一些物质上的巨大帮助。你看,我跟臭名昭著的战争狂人都能成为好朋友,还有什么是无法做到的呢?叶天,我必须告诉你,只有跟着我,你的未来才有光明。”梅森的话已经说完,却没急着挂断电话,似乎有所期待。
叶天转动着指尖的铅笔,聆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钟,才缓缓地吐出一句:“将军阁下,你知道我要什么,对吗?”
自始至终,他从没对超级武器动心过,只是低调地被形势变化推动着前进。这次到泸沽湖来,他要的是活蹦乱跳、血咒已解的小彩,然后带回大理去交给段承德;他还要父亲沃夫子的死亡原因,追查元凶,并且手刃死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有的是耐力,完成这场尽头遥不可及的马拉松比赛。
对于国家政治,他是绝对不感兴趣的,也不想接受任何一方大鳄的拉拢。
“是。”梅森干干脆脆地回答。
“你能帮我,我就跟你;如果不能,咱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都别惹谁。将军,我也听说过你‘冷面铁血’的威名,既然能够被五角大楼派去坐镇海底铁狱,就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我希望,咱们不要成为敌人,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叶天做出了“主动示弱”的回应,事实上,他永远都是一往无前、一无所惧。
梅森的军旅生涯开始于美军军法处文职,之后逐步晋升,凭借着审讯、拷问的非凡手段,在军界创下了名声,历任美军几大海外监狱的副典狱长、典狱长、铁狱总巡查官,最终落脚于关塔那摩。那里关押的,都是五角大楼的“敏感”犯人,只要突破其中之一的心理防线,得到真实情报,就会受到五角大楼的超级奖赏。可以说,能够被五角大楼委任为关塔那摩最高长官的人,其审讯能力已经跻身于超一流专家之列。
“阎王”——这就是全球各地监狱界赠给梅森的外号。
名字可以起错,但外号是绝不会叫错的,因此,这个外号很形象地刻画出了梅森的本性。于是,许多最难缠、最嘴硬的囚犯一听说要被送往关塔那摩铁狱,都会如丧考妣,乖乖招供。
叶天不想跟这个臭名昭著的典狱长打交道,但事情发展到今天,对方偏偏找上了自己。
“呵呵呵呵,你要的,我一定会给你,我们会成为最合适的拍档。”梅森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呵呵一笑,挂断了电话。
方纯盯着叶天的脸:“梅森将军已经到泸沽湖来了?”
叶天无法回答,在他笔下,已经有了一幅线条简洁的地图,他把便签纸推给方纯看。
方纯一皱眉:“为什么画这个?这里是湖心略微偏北的地方,水体深度约为十三米左右,经常有大鱼群活动。”
“潜入湖底,吹开淤泥,就会有大发现。”叶天力图用最简单的话传达信息,这是一种保持体力和精力的最好方法。
昏迷之前,他透过空间的顶壁看到了水草,泸沽湖是小落水村附近唯一的水源,所以他才明确了这条线索。
方纯想了想,撕下一张便签纸,快速写下需要准备的潜水用具。
叶天喝光了大半杯凉咖啡,又在便签纸上绘制了自己当晚的行进路线,包括蒋沉舟栖身的山洞、迷宫通道、神巢等等。按照这张图,他向方纯讲述了当晚跟随阿黛离去后发生的一切。在此期间,方纯已经打电话出去,订购了汽艇、潜水员、氧气瓶、强力水下吹风筒等用品,并再三强调,二十四小时内必须送到。
“我跟踪过你,但当晚的情况很复杂,几路人马在暗夜中混战,我只能暂避锋芒。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上午十点钟,黑夜金达莱的人最终凭借人数、地利获得了胜利。我无法靠近广场彼端的山洞,等到黄昏时,山洞内发生了多达二十余次爆炸,然后他们才迅速撤离。据我判断,爆炸大部分是发生在山腹的极深处,意图应该是毁灭现场证据,永远地封闭那个空间。从梅森将军的语气中可知,他就是黑夜金达莱的‘智胆’。奇怪的是,作为美国军方的高官,养尊处优、安享晚年就好了,何必又诈死辗转来到大陆西南,图谋何事?”方纯对此非常不解。
叶天没再开口,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胳膊,闭目沉思。
方纯提及的炼蛊师豢养蛊虫的例子,与神巢中的怪物厮杀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许战斗到最后,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怪物中的最强者。
“炼蛊师…炼蛊师…”叶天忽然想到了在此地遇到的青铜面具怪人。怪人说过,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是否也包括那些蛰伏地底的怪物?
黄昏来得极快,他脑子里还没理出个大概的头绪,外面的天色就黯淡下来。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继续沉思,直到方纯推门进来。
“我已经第二次联络潜水用具的送货方,确保明日上午十点前收货。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安心等待了。”她说。
走廊上的灯光成了她的舞台背景,叶天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一幅美妙的身材剪影。
“我在编织一张立体的关系网,网的核心是黄金堡垒和超级武器。如果能理清进入这张网的每一个人,就将洞悉一切,明了每一个参与者的图谋。方纯,你也是其中之一,你跟随到泸沽湖来,有何图谋?”叶天像是在开玩笑,但又绝对不是开玩笑。
方纯倚在门框上,仰着脸,挑高尖尖的下巴,重复叶天的话:“有何图谋?你说呢?”
叶天嘴里突然迸出四个字:“长江一号?”
方纯讶然反问:“谁?什么?”
叶天笑笑:“我说你有可能是‘长江一号’,也就是长江矩阵部队里的大人物。”
长江矩阵是个人才济济的高手部队,能领导这群人的,必定是智、胆、武三方面出类拔萃的大人物。方纯还没在众人面前显示出真本领,每次出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叶天才有了那样的试探。
方纯的黑发波浪似的颤抖起来,掩抑不住的嗤嗤笑声清晰可闻。
“很可笑吗?”叶天问。
方纯止住笑,正色回答:“谢谢你对我的嘉赞,但我的能力根本领导不了长江矩阵。如果你把我列入‘长江暗桩’里的成员,我倒是愿意欣然接受。暗桩,是长江矩阵安插在世界各国、黑道各派里的潜伏者,年龄各异,国籍各异,执行任务的方法和手段各不相同,没有任何禁忌,更不用事事向上级汇报。我总是觉得,‘长江暗桩’与赏金猎人的做事方法近似,若是长江矩阵招收新人的话,我很愿意登门一试。”
“暗桩”是“特派员”的代名词,仔细一想,叶天默默地笑了,觉得方纯的解释非常入情入理。五年前,美国中情局也有人主动联络过叶天,邀他加盟,以他为首成立一支特殊别动队,条件是年薪二百万港币、拥有带枪杀人、先斩后奏的特权,出了任何纰漏,都由总部买单。这支特殊部队的设立初衷,是与英国的军情六处、美国的中情局、前苏联的克格勃争长短。
叶天看都不看就拒绝了,因为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昧着良心去为美国政府做事。
“你不是?”他问。
“真不是,我只是一个漂泊不定的江湖流浪者。”方纯回答。
外面静悄悄的,这样的夜,一男一女之间本应该发生太多故事的,但他们两个此刻讨论的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与风花雪月毫不相干。
“其实我也很怀疑你呢!你为什么卷入这团漩涡里来?或者更远一点探究,你为什么丢下海豹突击队的大好前程,决然回到港岛蛰居,现在又转来大陆,替段承德出头?按照你的分析逻辑,表面上无所事事、随波逐流,实际上却是暗藏杀机、胸有城府,套一顶‘暗桩’的帽子在你头上,岂不是更合适?”方纯一边说话,一边双手下探,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双方都不像是在说笑话,仿如两条雨夜里断掉的电线,不碰触则已,一碰触,就将是火花四射的一场大灾难。
“是啊——”叶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许你该解释一下?否则,难以平息我内心的忐忑。”方纯勾着头低笑,剪影一变,暗藏杀机。
赏金猎人是黑道觅食者,而长江矩阵、长江暗桩,却都是中国大陆的白道力量,黑与白,永远都是泾渭分明、不能两立的。
“同样的话,司空摘星也说过,但他跟你不一样,只要肯请他喝酒,三碗过后,不管是多大的问题,他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方小姐,可惜此地没有酒,否则的话,我也希望看到你跟司空摘星那样,忘掉疑问,忘掉猜忌。”一提到司空摘星,叶天的沉郁心情便得到了一些解脱。因为司空摘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永远都活得没心没肺,跟他做朋友,是一件最轻松的事。
方纯笑了一声,不接话,用一种固执凝视的姿势等待着。
叶天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我先声明,对于黄金和武器我是毫无兴趣的,也无意于做一方霸主、超级富豪。到这里来,第一是要带小彩回去,第二则是追查父亲的死因。起初,我以为他是死于血咒的,与段承德一家的遭遇相同。后来我才知道,他竟是死于诡谲无比的‘石化’,无法确定凶手是人、兽还是某种人力无法抗拒的大灾难。方小姐,不管你信不信,不管其他人信不信,这都是我出现在本地的初衷。”
他本不想解释的,人应该如孔夫子所说,敏于行而讷于言。
良久,方纯幽幽叹息:“原来,小彩对你是那么重要。”
叶天苦笑,却不想解释什么。他与小彩仅见面几次,是她清纯、稚嫩的外表令他产生了对白晓蝶的执着追忆。救她,就等于挽救自己少年时的一段梦想,不救,就将一生后悔。他已经错过生命中的白晓蝶,夺回小彩,就是向着老天和命运的一次反击。
“对,很重要,因为我对段承德有一个承诺。”叶天点点头。
段承德是唯一一个揭示了沃夫子真实死因的人,叶天欠他一个人情,替他夺回女儿,也是在还情。
夜风渐渐起了,婆娑的树影铺上了窗户。唰的一声,方纯突然抽出了短枪,闪入房间,然后反手闭门。黑暗中,她的眼睛灼灼闪光,望定了窗子。
“有人在外面,我能感觉到。”她滑到窗边,伏在窗帘后面。
“噗通、噗通”,她的心跳声变得宏亮清晰,像一只被手掌拍响的腰鼓。这种动静是不正常的,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方纯扪住心口,骇然低语:“有些不对劲,我感觉身体好像不太对劲,整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来了,几乎要蹦出来!”
叶天弹跳起来,一步掠到方纯身边,双手同时伸出,探察她的双手腕脉。这时候,两人的身体只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方纯的强烈心跳声直接传入叶天耳朵里。
“蛊,双重心跳——不,是三重心跳!”叶天的心猛然一沉,意识到方纯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她的脉象变得沉重而迟滞,主脉正常,每分钟约跳六十次,而附着在主脉上的另外两种心跳却非常诡异。一种跳跃、浮滑、快速,约每分钟一百一十次;一种沉重、拖沓、死气沉沉,只有每分钟二十次。
方纯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伤风感冒一样连打了十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怎么样?”她问。
“有点麻烦。”叶天只能实话实说,“三脉合一,凶多吉少。”
方纯捋起手腕,双臂并在一起,看着两条抖颤的腕脉。很明显,脉搏的跳动已经变的毫无规律,忽快忽慢,忽强忽弱。
“怎么会这样?我并没有接触到什么脏东西…”方纯焦躁地低语。
哗地一声,窗台上忽然落下一只青色的乌鸦,收敛翅膀,用尖尖的喙在玻璃上“笃笃笃”地啄了三下。
叶天犹豫片刻,拉开窗子,面对那乌鸦。
乌鸦的一只脚上套着一枚闪亮的钢管,里面塞着一张卷成小筒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