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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觉得,太小看淘金帮了,请讲吧。”叶天沉思着举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山洞,踩着湿滑的阶梯向下。前面的通道变得曲折迂回起来,忽而左拐,忽而右岔,与壁画中的地图相对应。
异常潮湿的空气中不时出现淡淡的腥气,这让叶天一直有着不祥的预感。
“一九四九年之后,黑室随政府迁居台湾,大量资料散失,遗落在中途,最后只剩下十五只资料柜。而‘泸沽湖秘密’就是这十五只柜子、一千五百份资料中最值得关注的。资料中说,泸沽湖就是远古时期天神蚩尤的训练场,为了消灭黄河流域的炎帝和皇帝,他制造并训练了一大批毒蛇猛兽。蚩尤战败被杀时,猛兽中的一小部分仍旧留在本地,继续发展变异。如果能够找到并驱使它们,就得到了战胜一切的密钥。冷战时期,国民党方面一直在叫嚣‘反攻大陆’,却一直限于时机不够成熟,未能真正有所作为。在这种局面下,黑室就透露了一部分资料出来,要竹联帮去寻找泸沽湖下的秘密。”很明显,雷燕所获得的这些资料是不确定的,很多地方,她需要用“联想”和“推断”来合理连缀细节。
“黑室手里有什么?”叶天一针见血地问。
一路走来,他至少发现了四处“修罗”二字的暗记,全都一一记在心里,却不明说。除此之外,所有的石壁都潮湿而平滑,没有一点刻痕。
“一次详尽的战斗纪要。”雷燕无奈地回答,随即尴尬地一笑,“这份纪要,记录的是发生在本地的一场多方混战,混战目的,就是为了争夺地下密道的控制权。遗憾的是,国民党间谍属于战败方,全军覆没,只有外围的一名通联人员生还,他的三十九名同袍进入地下后就再没回来。当时的通讯工具很简陋,他从电台讯息中断续得知,共有四股势力同时进入地下,分别是中国国民党、中国共产党、黑夜金达莱和日本战略特遣队。大概在混战发生后的第二十天上,国民党方面得到了确切消息,日本人取得了混战的最终胜利,其余三方,死伤殆尽。”
“只有这么多了吗?”叶天不敢再听信雷燕的一面之词,不放心地追问。
雷燕点点头,两人对望了一眼,都读到了对方眼中的不信任。
再向前去,山洞出现了左右两条岔路,并且两边的山洞入口都变成了直径约三米的圆形。雷燕对此并不奇怪,取出一枚指南针,校准了一下方向后,踏上了右边的通道。
叶天闭上眼睛回想,那的确是壁画上指出的正确的路线。
“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山洞修成这样?如果是给人行走的,地面应该是平坦的才对。难道是一条过水通道?还是…”不期然的,叶天联想到了龙、蛇、水蛇之类的软体爬行动物,它们在贴着地面游走的时候,此种地形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摩擦力,显著地提升行动速度。
“别多想了,走吧,去神巢。”雷燕笑起来,仿佛是在揶揄叶天太过怯懦。
叶天不禁暗暗苦笑,若地下真的有蛇类怪兽,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够巨兽一餐的。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雷燕的情报是准确的,地底什么都没有,是一座空荡荡的迷宫。
前进了约两小时后,前面终于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是你吗?”雷燕放声大叫。
“是。”日本兵的回应传来。
叶天的心稍稍放下一些,知道前面暂时是安全的。
又拐过两条弯道,叶天看见日本兵正背靠石壁坐着,双腿伸直,疲惫地垂着头。他身后的灰色石壁已经是迷宫的尽头,圆形截面上刻着许多样子古怪的人物,有的狼头人身,有的虎头马身,有的蛇头鱼身,诡异多变,不一而足。
“这里就是神巢的入口吗?”雷燕依旧精神十足,立即走近石壁,细细打量上面的图形。
叶天默数了一下,直径三米的石壁上共刻着二十四种合体怪物,组成方式全都超出了人类的知识范畴,令人阵阵反胃。每一种怪物头顶上都标示着文字,不过却是弯弯曲曲、复杂难辨的蝌蚪文。
“现代科学中,是绝不会容许做这种物种交叉实验的。真不知道,到底是何年何月何朝何代的科技怪人们,竟然敢开这种先例?”雷燕不住地自言自语。
叶天没有接话,只是仔仔细细地观察,把所有画面记在心里。现在,大家还没有进入神巢,不管做出什么结论,都可能是错误的。
“叶先生,你对蝌蚪文有没有认识?”雷燕又问。
叶天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雷燕哦了一声,失望地转回头去。
“我们怎么才能进去?总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回吧?”雷燕跃跃欲试,上上下下打量着石壁。
“时间。”日本兵指了指自己的腕表。
有了开启第一道石门的经验,叶天懂得,所有的机关都是按照时间运行设置的,无论是按古代的“时辰”还是现代化的“小时”计算,都会在不同时段里出现不同的开启方式。现在别无良策,只能等待。
雷燕叹了口气,十指交叉,倒背着手后退,勉强压制着自己的焦躁心情。
“那里面有什么?神巢中有什么?”叶天不得不问,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下去,他的处境可就不大妙了。
“什么都没有——觉得奇怪吗?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诡异的提示,就像流传了几千年的斯芬克斯之谜那样。很久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猜不透它的,现在…”日本兵阴郁地冷笑起来。
叶天心里猛地一动,因为斯芬克斯之谜的主角是“狮身人面怪兽”,亦是不可思议的组合体,来自半神话、半虚构的史前时代。那么,日本兵以此举例,是无意识的呢?还是有所特指。
“七十年前,你果真来过这里吗?”叶天轻轻地问。
这是证实日本兵身份的最关键问题,以他现有的年龄,再加上由二战至今的时间,将是一个极其荒唐的数字。换句话说,日本兵应该是个白发苍苍、手颤眼花的老人,而不是此刻身手矫健的中年人。
“当然,我说过了,七十年前,我参加过那场大混战,亲手击杀超过二十名敌方间谍。你不相信对吗?因为我从你眼睛里读到了怀疑。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日本兵对于中国古代谚语、成语的运用非常熟练,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通”。
叶天点点头:“好,我相信你说的话,可你是怎样从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跑到这里来的?时空隧道?乾坤挪移?时光车…”
科幻电影和小说带给人类无穷无尽的联想,也半科学半鬼扯地解释了那些穿越时空的怪现象。可是,当这一幕真实发生在叶天面前时,他还是很难接受。几步之外,就是那个疑似穿越时空的人,但表面看来,除了纹身,日本兵与正常人无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许见到修罗后,她可以向你解释一切。我到这里来,是为了重复从前走过的路,故地重游,也许能得到一些启发。”日本兵摸了摸头顶,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模样。
“我明白,修罗一定是一个对你非常重要的人。那是你的妻子吗?”雷燕问。
日本兵抬起头,痴痴地看着雷燕的脸,慢慢回答:“是,她是我的妻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但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她为什么到这里来?又为什么留下名字标记?”雷燕再问。
叶天突然意识到,从发现“修罗”二字标记时,雷燕一直都时不时地偷偷摩挲着自己的指甲,脸上的神情忽而哀伤,忽而狂躁。
“我不知道,但那是她的独特标记,我熟悉那种书写方式,不会看错,那就是修罗留下的。”日本兵捂住脸,两腮的咀嚼肌全部绷紧,显示出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雷燕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喃喃自语:“我越来越糊涂了,如果修罗在这里,那么…那么…”
叶天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脑子如同一架高速工作的计算机分析仪,将她所表现出来的每一个细节输入其中加以分析。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想说,只是竭尽全力地看、听、想。
轰隆一声,那挡路的圆盘巨石滚到旁边的山缝里,前面豁然开朗。
日本兵当先跳起来,高速向里面冲去,一边大声呼唤:“修罗,修罗,修罗…”
雷燕摇摇头,自我解嘲地说:“唉,这家伙八成是疯了!原来真正的爱情就是会让人发疯的,多么可怕啊!”
叶天淡淡地一笑,敏锐地察觉到,当两米厚的巨石移开时,雷燕脸上也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期待和渴盼。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急着闯入,而是立在洞口远眺。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条殷红色的圆形通道,两侧石壁是半透明的,里面各汪着一般胭脂色的液体。液体缓缓地翻滚搅动,不停地幻化成一个个诡异的图形,一会儿如奔马笨牛,一会儿如小桥流水,一会儿又如日出东方,万里云烟。当日本兵快速奔去时,他的身体也被染成了红色,渐渐变成了一团红色的影子。
这种人间奇景让叶天脑子里突然浮上一个久违了的词汇:“血胆玛瑙。”
大理蝴蝶山庄之行,他见识到了顾惜春所拥有的那件极品血胆玛瑙,但对其价值几何并不感兴趣。眼前的一切,构造原理,竟然与血胆玛瑙极其近似,石壁就是玛瑙外壳,流动的液体即是“胆中之血”。假如有人能够将这段山洞完整地截取下来,绝对是震惊世界的极品珍玩。
雷燕跨进一步,抚摸着光滑的石壁,指尖追逐着浮沉不定的红色液体。于是,她的手指也被染红了。
“你猜,这是什么?”她问。
叶天摇摇头,极目远望,搜索着日本兵的影子。
“实际上,我的思想深处也有这样的一幅画面,不过却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有个人在我耳边叙述出来的。那个人告诉我许许多多的故事,包括‘修罗’这个名字。这件事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所以无法记清楚,只能留下一些浮光掠影的残片。现在,一切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了,我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在回忆之中?”雷燕将自己的脸慢慢贴上石壁,一瞬间,她的头发、五官、全都变成了妖冶诡异的血红色。
“通道尽头,会有答案吗?”叶天轻轻地问。
“会吗?会吗?”雷燕也在问。
身临此种如梦似幻之境,两个人早就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整个身心都被无边无际的红色笼罩住。
突然,前方传来了阵阵惨叫声,却不是日本兵的声音。
叶天绕过雷燕,径直向前飞奔。他明白每一个大事件中都会产生无穷变故,但料不到变故竟然来得这么快。
百步之后,他就到了圆形通道的尽头,前面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空间,长约五十步,宽约三十步,高度则至少在十五米以上,像一枚被掏空的巨蛋。
按照壁画地图的指示,这里就是特别标注出的“神巢”。
第05章 修罗、修罗
蛋形空间的凹陷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二个人,叶天出现时,日本兵正单拳击飞了第十三人,然后抱着胳膊,孤零零地站在尸体中间。
敌人倒飞出十步,大口吐血,伏地而亡。
叶天环顾四周,原来共有二十四条圆筒形的通道可抵达此地,而且所有的通道内都泛着古怪的红光。他们三人经过的那条路,只是二十四分之一。
“他们是什么人?”雷燕从叶天身后闪出来。
日本兵没有开口,而是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死者的衣着各式各样,年龄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不等,手里都握着短柄单刃小刀。他们身上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右手腕上纹着三条竹叶头尾相连的图案。那是竹联帮的独特标记,可见他们是蒋沉舟的人。
“这里就是神巢,当年的大混战,就是在二十四条通道与巨蛋中展开的。战斗的结果,就是皇军特遣队全歼各方敌人,保住了这里的秘密。现在,我就带你们去神巢的核心。”日本兵选择了对面的一条通道,然后快步走在前面引路。
叶天迅速跟在后面,半步不拉。
迄今为止,日本兵的计算、进退都很有章法,但叶天绝对相信,在这种诡异多变的环境中,一个人是不会总是对或总是错的。一旦日本兵失算,只怕要搭上三个人的命。
进通道十几步后,日本兵突然低下头,注视着脚下:“坏了,有人已经进去了,有人比我们早一步进入了神巢。小心点,该出手时绝不要手软。”
叶天立即蹲下身,仔细地检视着地面上留下的两行脚印,然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一个女人在前,体重约五十公斤,步幅三十厘米,比普通人要短,可能是受了伤或者上了年纪。另一个是体重七十五公斤左右的男人,步幅忽长忽短,脚印忽左忽右,动作非常敏捷。从空气中留下的体味推断,两个人跟外面的死者来自同一个地方,吃下的食物、口中呼出的气息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女人的脚步虽慢,却一直坚定向前,由此判断,她对此地比较熟悉。”
那些脚印都是刚刚印上去的,地面浮土被扰动的痕迹非常明显。如果一路追踪过去,大家就将狭路相逢了。
叶天不担心那女人,只担心另一个脚步飘忽的男人。他感觉那是一个极度警觉、极度阴险的人物,因为对方即使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也始终左右滑动、前瞻后顾,多方位谨慎提防。
不自觉的,他垂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刀,借着刀刃上那一抹微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日本兵正在使劲扭着自己的手指,嘎巴嘎巴声不绝于耳。
“两人之中,有一个是你认识的吗?”叶天低声问。
日本兵停住手,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许吧,活着的人里面,只有我和修罗知道这地方。我真希望走过去的会是她,但这种可能太小了,太小了。”
他伸出双掌,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闪着淡淡的油光。
“赶上去,不就知道了吗?”叶天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常。
“对啊,赶上去,也就知道了。”日本兵点点头,凝视并抚摸着自己手背上的名字。
再向前走,两边石壁中的红色液体渐渐少了,叶天的眼睛不再受红光的刺激,稍稍舒服了一些。
总的看来,所有的通道都是渐渐向下的,按方位估算,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了泸沽湖底,头顶即是被游客们称之为“圣湖”的地方。
“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腥、辣、臭、骚,像是出自于某种猛兽身上。说实话吧,这里到底藏着什么?”叶天突然止步,侧身贴在石壁上,警觉地向前眺望着。
之前的残酷野战训练中,他曾在非洲与狮虎同笼,在印度与巨鳄同眠,在南亚雨林与怪蟒同行,在熟悉那些野兽的同时,他的嗅觉神经也被锻炼得无比灵敏,能从最复杂的环境中嗅出危险的味道。
日本兵低低地笑起来,翘起嘴角,若有所思地反问:“你以为呢?”
叶天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任何情形下,我都可以自保,但你不一样。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牵挂。你看雷燕的眼神很复杂,你提到修罗时,心情也时时受到牵动,无法平静地处理危机。朋友,我知道你受过相当高级的特种兵训练,只是大家都只是人,而不是神,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你的心已经乱了,逢乱必死,不是吗?”
海豹突击队的战术教官、心理学教官都反复强调过:“无论胜局、败局,无论顺境、逆境,一个人的心都不可以乱,逢乱必死。”
美国人的特种兵教材是从二战期间沿袭下来的,每隔两年,就会添加进许多新内容,绝对领先于其它各国。叶天所说的,就是身为一名特种兵必将遵守的金科玉律。
“我没乱,我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走吧。”日本兵继续往前走,对叶天的劝导毫不理会。
前面的通道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连续拐弯。每拐一次,叶天就停下来调整呼吸,全力倾听前方的动静。
终于,他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喀啦”。
那是大口径军用手枪子弹上膛时的特殊动静,距离此地三十步到四十步之间。在那一声后,前方再也没有了声息,静悄悄的,犹如黄昏时的死寂荒冢。
叶天贴着石壁蹲下,既不躁进,也不退缩,只是沉着地等待着。在他背后,石壁平滑阴冷,到处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竹联帮使用的武器全都是从美国枪械黑市上的购买到的,前方敌人使用的,正是美式装备。现在,谁先露出破绽就先死,我不能死,还有那么多大事等着我去做呢。”叶天嘴角渐渐浮起了微笑。
自加入海豹突击队以来,他曾上百次面对死亡,与死神的勾镰擦肩而过。于是,他习惯了冷静地等待,在无数次“进还是退”的抉择中做最聪明、最正确的选择,完好无损地生存下来。
日本兵也凝立不动,但双腿却微屈紧绷,做出随时向前急扑的准备。
“小彩现在被囚禁在哪里?黑夜金达莱驻扎此地,到底是何居心?他们对段承德和蝴蝶山庄有什么企图?父亲又是为何而死?”各种问号不失时机地浮上叶天的心头,困扰着他,也督促他不断地探索前进。
日本兵突然卧倒,双手贴在腰间,身子如蚯蚓般贴地移动,无声无息地匍匐向前。在他掌中,暗藏着两柄短刀,那是从敌人手上缴获来的。
毫无疑问,日本兵是一名徒手搏击的高手,出招之快,令叶天也深感钦佩。可是,用冷兵器去对抗手枪是不明智的,而且前方的敌人也是高手,肯定不会给追踪者留下机会。
叶天思索了几秒钟,果断地起身贴着石壁前进,并故意弄出一些衣服摩擦的细碎动静来。如此一来,敌人的注意力就会受到搅扰,只注意视线高度的位置,忽略地面进攻。
“呜嗷呜嗷——”,不知从何处传来怪兽的沉闷嘶吼声,但那不是虎豹豺狼之类陆地野兽的叫声,而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声音,是叶天从未听过的。
日本兵加快速度,猛的冲出了拐角。枪响了,伴随着单刃刀斩断平常人骨骼的“喀嚓”声。叶天也冲出去,恰好看见,一个瘦削的驼背人正抢过日本兵右手中的刀,反手插入日本兵的后背正中。
嚓的一声,叶天看清驼背人喉咙的时候,自己的刀便不偏不倚地插入视线的落眼点。刀不穿喉而过,人就暂时不会死。
驼背人身旁站着一个披着厚厚的白色长袍的人,同色的风帽严严实实地扣在头上,只露出半边脸。
“你是谁?”日本兵翻身倒地,顾不得背后遭到重创,一只手指着那白袍人,大声问。
“你杀了我…竹联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里的秘密是属于我们的…我死了,也要拖你下地狱…”驼背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举起双臂,作势要来掐住叶天的脖子。他的右手已经被齐腕斩断,鲜血淋漓,一塌糊涂。
“你是不会死的,我们还要听你讲讲竹联帮的故事呢。”叶天迎上去,在对方胸口的穴道中敲打了几下,哧的一声拔掉短刀。他被迫出手时,选择的部位精准到了毫厘之间,绝不会切断驼背人的主血管,所以伤口中只流出了很少的血。
战斗结束后,叶天才有时间打量一下现在所站的地方,百步见方的地面异常光滑,是由一层完整的半透明石板铺砌而成。地面之下,不是土地或者石块,而是一座座古怪的动物雕塑,跟入口的石壁上刻画着的那些怪物近似,全都是由两种以上的动物拼凑而成的。凝神再看,那些或许并非雕塑,而是嵌在某个透明空间里的真实动物。距离地面最近的一只鹿头狗身的怪物头顶的角、身上的毛都鲜活逼真,似乎仍然好好地活着,只要挣脱那层透明的壁垒,就会昂首嘶叫、撒腿奔跑。
除去通道,另外三面也是透明的石壁,石壁后面,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全都是四不像怪物,延伸出去数百米,视线所及,不见尽头。如果忘记地理位置的因素,此地倒是像个远古生物展室,但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有如此巨力,能在幽深的泸沽湖底,布置出如此壮观的场景?
叶天无暇惊骇感叹,只是看紧驼背人,替日本兵观敌掠阵。
白袍人冷冷地回答日本兵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但你必须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神巢,众神发源之地。这里是属于先知的,凡人不该闯入。”
那果真是一个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女人,符合叶天的推测。
日本兵呆了一下,急促地清了清嗓子,张嘴唱起来。那是一支由李叔同作词的老歌《送别》,曲调源自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歌自1914年问世以来,被传唱了将近一个世纪,是一首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老歌。
白袍人起初极其傲慢冷峻,但日本兵的歌声一起,她整个人都愣住。
《送别》仅有十句唱词,八个乐句,日本兵唱完第一遍只用了一分钟,随即放慢了节奏,饱含深情地唱第二遍。鲜血染红了他的后背,又沿着裤脚淌到地上,怵目惊心地漫延开去。
那首歌很多人会唱,但少有人唱得像日本兵那般饱含深情、满含忧郁。
“不要跟他说任何话,我会带你出去,我会帮你找到那个人的,竹联帮没有做不到的事!”驼背人声嘶力竭地大叫。
叶天的小刀一沉,刀刃在驼背人喉结上来回蹭了两下,好让他噤声。
日本兵反复地唱着那首歌,直到白袍人泣不成声地叫出来:“你怎么会唱这首歌?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像他?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她慢慢地摘掉了风帽,先露出的是满头银发,再露出皱纹堆叠的脸。她比叶天想象得更老,仅有一双眼睛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
日本兵停住歌声,定定地望着那个老女人,迟迟不能开口。
“你是谁?你是谁?”老女人连声追问。
“不要理他,不要跟他交谈,我会——”驼背人的吼叫再次被叶天止住。
日本兵做了个空手道中“静气放松”的手势,终于鼓足了勇气,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修罗?”
老女人答应一声,热泪猛地夺眶而出,在苍老的脸上纵横流淌着。
出乎叶天意料的是,日本兵如同遭受了迎头一击,右手捂住左胸,摇晃了两下,突然一跤摔倒,低沉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我,是我,是我…”老女人向前迎上来。
日本兵猛地抬起了手,制止老女人前行,另一只手捂住脸,大声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老女人愣住,伸出的双手僵直在半空中。
“你不要过来…这是个错误,这是个错误,这是上天在跟我开玩笑…”日本兵肩膀一颤,突然哇的一声大口喷血,染红了自己的半边身子。
“是,是啊,我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定是个错误,可怕的错误。”老女人转过身,挪动脚步,艰难地蹒跚前进。半透明地面也是倾斜的,于是她越向深处走,身子就越来越低。
叶天皱了皱眉,不解日本兵怎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他一直在苦苦追寻“修罗”,现在心愿达成,为何如此痛苦地倒地?
雷燕的到来,打破了密室中的沉寂,她没有去搀扶日本兵,而是直接奔向老女人。
“我听到了他叫你,也听到了你的回应。你就是修罗?来自苗疆的炼蛊师?你是不是在年轻时长时间失踪过,直到三十多岁才重新回来?”雷燕连珠炮似的提问仿佛是一支支利剑,刺得老女人一点点瑟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