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的治安有严重隐患,不排除是个非法性交易聚集地。这是怕我较真?”俞骏拉着脸。其他人听着想笑不敢笑,谁都知道那种情况,但那是一种没法摆到桌面上谈的事。
“已经在整改了,他们肯定也会吸取教训的……高处,这个是不是,搞个宣传啥的?”指导员绕开了。
“行喽。”高处一揽俞骏肩膀道,“每天只见上门报案的,这报喜的可不多见,招待一下,市局的宣传把你们放头条。”
“好吧,听领导的……不过那地方真得管管啊,诱发治安以及刑事案件的隐患太多。”俞骏妥协了。
那位指导员笑着道:“我当警察这么多年,男的勾引男的搞‘仙人跳’也就这一回。这么邪门的事要能常有,我们派出所该关门了。”
这话听得大家一阵笑,向着送锦旗的队伍迎上去了。
这种场面不多见,可也没什么新鲜,一团和气,一堆恭维,再加上感谢一番,过程永远大同小异。这自然没有小警员们什么事,钱加多和娜日丽悄悄从中心大厅溜出来了。难得清闲和轻松,两个人浑身自在以后,只剩了点小小的遗憾。这不,多多羡慕嫉妒恨地回看了一眼中心大厅,说道:“咱们是主角,顶多再加上十方,嘿,回头风头全给他们抢啦。”
“让你上场介绍案情?”娜日丽剜了他一眼。
钱加多一仰脖子,不服气道:“咋了?以为我不行啊?”
“嗯,行啊,从哪儿开始呢?从去KTV找个妈妈桑学习作案手法开始?”娜日丽道。
这一句结结实实地把钱加多噎住了。娜日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随意地揽着他道:“别郁闷了,台上和幕后是两码事,这场面不是我们的舞台。这点你就得跟十方学学,你看人家,倒头大睡,都懒得过问了。”
“他去跟审讯了,早上才回来……哎,他说了,那俩男的伉俪情深,好了很多年了,要不是尹平达网赌输了个倾家荡产,两个人都准备出国办证呢。”钱加多道。
“其实有些嫌疑人也是受害人,受害恰恰成为他们犯罪的诱因,这种事很多啊。”娜日丽道。
钱加多一怔,换着角度道:“还是骗子惹的祸啊,要没网赌,这场轰轰烈烈的男男爱情,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悲剧结果啦。”
娜日丽笑得眉眼挤在一块儿了,哪怕多多正常思考,也会给出个不正常的结果,这恰是他的可爱之处。可能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他都抱着善意。
两个人正说着,一位参会的警察匆匆跑了过来,喊着“娜姐”。钱加多认出来了,是民航路派出所那位史敬良。他到了他们面前,很认真地说了一件事:他们所长要请反诈骗中心的高手们吃饭。他还特别强调:所长自己掏腰包。
哦……娜日丽和钱加多的表情如出一辙,做着鬼脸笑得不怀好意。
“娜姐,怎么了?我们好歹是个大所,所长兼三分局副局长,这级别也够了吧?这点面子都不给?”史敬良客气地道。
娜日丽侧头问钱加多:“多多,那句怎么说来着?说‘无事献殷勤’什么来着?”
“非奸即盗,不是好鸟。”钱加多道。
史敬良一笑,不好意思了。所长请客的意思都明白,还有扔这儿的烂事没处理完呢,而“仙人跳”案成功告破,怕是让所长看到解决麻烦的曙光了。他再要说话,娜日丽拦着他道:“别跟我说,我和多多就接了‘仙人跳’案,其他那充卡不退钱、哄老头老太太的事,是他们几个主办。”
“那你们不是一回事吗……哎,对了,那位高手给我介绍介绍呗。”史敬良期待道。
“啧……不就在你的面前吗?”钱加多拍拍自己的胸膛。史敬良嘴一咧。钱加多又拍娜日丽,手在胸前停下了,拐了个弯,拍着娜日丽的肩提醒着:“再咧嘴,娜姐出揪耳朵绝招了啊。”
“去去,别乱……什么高手啊?不都在会上吗?”娜日丽随口道,紧接着一怔,想起来一个人。
史敬良也提醒道:“就那晚上我和你们一块儿去转了圈,后座坐的那是谁呀,没说几句话。”
“都没说几句话,你就知道是高手?”钱加多呛了句。
“审讯我也去了。那小伙儿厉害,不知道怎么就看出那一对男男是同性恋人,这个细节很重要啊。本来审讯口吻是:嘿,你的同伙交代了什么什么事是你干的,你是说出来呢,还是替别人扛呢……但有这个细节,口吻就变了,这么说:嘿,张清欢,尹平达已经交代他是主谋,是他让你男扮女装对酒店客人实施麻醉抢劫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张清欢自己非要当主谋,把细节交代得清清楚楚。”史敬良赞叹道。
说完了,娜日丽和钱加多表情如常,一点儿也不惊讶。史敬良反而惊讶了,他奇怪地问:“看来你们习以为常了啊……介绍认识下呗,天下警察总是一家,总不能咱们一个局的,还分两家?”
娜日丽刚要介绍。钱加多一拉她,挡在前面了,很郑重地和史敬良说:“他正睡着,而且心情可能不太好。你现在去一准不行,估计会懒得理你。”
“咋了?我是仰慕。”史敬良道。
“我跟你说,这事还在你们身上。”
“啊?怎么了?”
“就你们这起案,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劲吗?去KTV找妈妈桑了解‘仙人跳’行业的近况,不得已还得花小费淘点信息,比如那亲个嘴下药的手段,一般人能告诉你吗?还有去酒店埋伏,那可是自己花的钱啊……这都没地方报销去,你说他心情能好吗?”
“啊?!这样啊。”
“史哥,你能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一下,我保证把高手都拉你所里,不就那点充卡收智商税的事,那是手到擒来。你们报销也应该呀,给你们所里办案的。”
“倒也是啊……可这种支出咋报销啊?”
“赶紧请示,你就跟所长讲,我们中心挂靠经侦支队,财务不独立,有些事根本不好处理……你们处理不了的问题扔我们这儿,那我们处理不了的问题,你们总得帮把手吧?反正你解决不了,我们心情不爽,去了也是磨洋工。这事跟我们俞主任说吧,嘿,他不但不给报销,还把我们给训了顿,你说大伙儿心情能好吗?大伙儿要是心情不好,这事怎么可能办得了?你说是不?”
“这事肯定不好办,我问下啊……”
史敬良说着,拨着电话,扭过头在电话里和所长商议上了。娜日丽一直憋着没笑,现在发现多多的另一个优点了,虽然没有侦查思维,可有经济头脑,主意都打到派出所的经费上了。她轻声问着:“多多,至于吗?你差那点钱?”
“我倒真不差,可你们差啊!大伙儿不得吃着喝着玩着才有干劲,咋?AA制啊?”钱加多严肃地说。
这个高度绝对折服娜日丽了,她轻声附耳道:“好倒是好,主任知道了咋办?”
“这事咋深究,一深究哪能光是咱们有问题,而是派出所的管理也有严重问题。”钱加多无所谓地道。
不得不承认制度和管理上同样有盲点,钱加多出的馊招居然奏效了,他急着半路溜号去开发票。没到中午,一组人除了组长,全被他忽悠到了饭店。那头不过是工作餐招待兄弟和上级单位来人,这头大餐已经觥筹交错开始了……
有心难遇,无心撞邪
“来,张姐,我给您添点汤。”
向小园热情殷勤地给张英盛上,端到了她面前。张英谢了,又是期待地四下扫视,没有看到她搜寻的目标,似乎让她有点儿失落。放下碗的向小园好奇地问了句:“怎么了?张姐,我们中心有您熟人?”
警营是个大单位,可能很多同人哪怕属于同一城市,也可能十年八年见不上一面。不过似乎不是这个原因。张英笑笑道:“没有。如果有,也有两位,其中一位是你。”
“那另一位是我们主任了?”向小园道,眼光投向了正和分局、市局几位坐在一桌吃饭的俞骏。
张英看了眼,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们主任差不多同时穿的警服,不过还真没交集。”
“那另一位是?”
向小园奇怪了,不过一想,旋即明白了,脱口道,“斗十方?!”
张英笑了,像是默认了。
向小园奇怪道:“不至于吧?劳您这么念想?”
“有点儿至于,人以类聚啊,但聚起来的一类,也有不同的层次。比如我们警察,有热衷于往上爬的,有热衷于刑技各类新技术的,有热衷于捞点资本跳走的,还有热衷于解决未解之谜的……我是搞技术的,对我们各队那类有特殊思维的人都有兴趣。”
“特殊思维?!”向小园不解。
“嗯,不是简单的正向,或者逆向,而是那种可以排除一切干扰,直指真相的思维。”张英呷着汤,看向小园疑惑,她笑着解释道,“比如我们前年有一例案子,九队的。一个逃亡十七年的杀人凶手,全队换了两茬人,甚至还组织过集中追踪,十几年都没有效果,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突破点。其实这个凶手的背景很简单,原本就是个街头混混,激情杀人,可逃的方式、能逃亡去的地方并不复杂,不管以经验还是知识、能力,他总能躲避开所有侦查……我一直很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除非是窝在深山老林或者边疆朔漠没露面,可即便那种情况,也有暴露的可能啊。”
“那结果呢?”向小园被勾引了一下。
“后来被刚入队的一位小警察给解谜了,他的思路是这样的:就是个普通的三无人员,不能把他想复杂了;又是个好酒好逞强斗勇脾气暴躁的人,那他就应该更简单,你说这种人不到派出所、看守所报个到、点个卯都说不过去不是?于是他把思路换了一下,十几年前信息水平达不到现在这个水平,各地的协查顶多有一纸传真,而且那上面图像失真得厉害,万一……这个凶手本身就在法网里,而我们还忙着四处乱追,那岂不是灯下黑了?”张英道。
向小园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脱口问:“在法网里?”
“对,他顺着这个思路查,这个凶手逃亡时用了个假身份,没逃两个月就因为打架伤人被刑事拘留,后因故意伤害被判刑四年。我们追踪的时候,他用了化名在监狱服刑;等出狱了,释放证明反而是他最好的护身符了,历次排查都把这个细节忽略了。那小同志其实就查了查几个疑似地点的服刑人员记录,直接就把改头换面的凶手给追回来了。”张英笑道。
“这样啊?!”向小园的智商被戳了一下,似乎这个故事和此次“仙人跳”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笑问,“所以张姐您对斗十方也有兴趣了?”
“对,常和这样的人交流,会启迪思维的。有空我想请他多到我们那儿做客,疑难杂症很多,这上面需要更多人的集体智慧啊。”张英道。看来她今天是抱着目的来了。
向小园此时才想起自己的部下,抬头四下瞅,奇了怪了,居然一个都不在,本想叫着斗十方和张姐再认识一下的。她正纳闷着。俞骏端着几听饮料上来了,给两位独处的女士各分一听,客气地邀道:“来来来,难得聚在一起啊,不让喝酒咱们以饮料代酒。张姐我敬您一杯,先在您这儿混个脸熟,万一找您帮忙,您可得把我排前头啊。”
“好,互换优先权,我们那儿悬案可比你们这儿多。”张英笑道。
“呀呀,又吃亏了……干杯,吃亏是福气,比如这次,都想坑我一下子,结果呢?给我们送荣誉送锦旗来了……特别是你们三分局的啊,局里开个会,你们不声不响就给我挖了个坑。”俞骏说着,恰逢三分局局长也凑上来敬一杯,他捎带损了对方一句。
那分局长和张英碰杯,白了一眼,不客气地道:“能者多劳,向来如此。再说了那不是一个坑。”
“你们派出所和刑警队都没拿下来,这情况你会上都没说,还不算坑?”俞骏愤愤道。
“你误会了,我说不是一个坑的意思是……”那分局长笑着揭底道,“其实是两个坑。”
“什么?”俞骏一愕,然后恍然大悟,“那什么充卡消费诈骗也是?”
“哎,对了,你终于明白啦。”分局长得意道。
俞骏一吸凉气道:“你等着啊,你们的案全退回去,我直接跟局长说。不能你们自己不作为,拉我们在前面顶着。”
“晚了,老兄。”那分局长笑着一揽俞骏肩膀,提醒茫然的俞骏道,“就没发现你的队伍都不在?”
嗯,俞骏下意识地一扫,这才发现忙着庆功呢,敢情小组一个人都没来。他看向小园。向小园摇摇头。两个人正纳闷间,分局长笑道:“现在已经被我们请上桌了。俞主任,不是我说你啊,你不能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经费的紧张问题我们给你解决下嘛……几千块钱至于把办案同志们都难住吗?”
“等等,这……这怎么回事?”俞骏一头雾水了。
“你们……到娱乐场所侦查那事,确实得拿钱开路,我理解……你们挂靠支队不好处理,这个我们处理……再难不能难一线同志……”分局长很诚恳地给他解释了一下。
向小园、俞骏听得哭笑不得,有苦说不出了,敢情钱加多就为报销几千块钱,直接把队伍全卖给三分局了……
“金猪大红袍、龙须百花黄金球、洪福脆皮鸽……这都是粤菜里的名菜,高汤焗生猛龙虾有点儿贵啊,没上。”钱加多道,他买了单,带着一行人走出金碧辉煌的粤菜大酒楼。
娜日丽应声道:“那炒饭不赖。”
“姐姐啊,那叫锦绣炒饭,一份一百多呢。”钱加多道。
吃得舒坦得直哼哼,剔着牙的邹喜男道:“我终于吃了回大餐,美中不足的是没酒啊。”
“下午还上班呢,想找刺激啊?”程一丁提醒道。
“上班都别吭声啊,咱们的身份来这种地方消费不合适。”陆虎提醒道,上前一揽钱加多说,“谢谢土豪多多啊,让我们也体会了一把奢侈生活,一顿饭吃掉半个月工资。”
“这怪不好意思的啊,老是多多请客。”络卿相道。
“没花多少钱,再说……别谢我,得谢十方,哈哈,我也是跟着沾光的。”钱加多腆着肚子,很大气地道。娜日丽笑而不语。
“咦?这货得了个什么便宜乐成这样?不对呀,多多,平时请客都是有目的讲代价,今天奇怪了啊。”斗十方好奇了。
钱加多回头说了:“我把那条儿报了。”
“什么条?”斗十方一愕。
“就咱们去KTV,还有金珊瑚开房。”钱加多道。
程一丁不信道:“不可能吧,俞主任多抠啊。”
“不是咱们单位,民航派出所给解决了。他们所长牛逼,挂着分局副局长呢,人家多大气,直接都给预支啦。”钱加多道。
“咦?我去,咱们忙着办案,这货忙着变现啊。”陆虎惊讶道,感激之情顿化乌有。
斗十方眉头一竖,一把揪着钱加多问:“报了那就不用感谢你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钱吗?你和那花姐是熟人,根本没花多少。”
“我……呵呵,话非要点破就没意思啦。”钱加多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一下把大伙儿都给刺激到了,不但多报,而且聚一块儿全吃了。这事要传俞主任耳朵里,那训一顿是轻的,也就钱加多这身份不知道轻重,其他人可就心虚了。斗十方悻悻地放开了钱加多,瞄了眼娜日丽问道:“娜姐你是不是知道啊?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知道啊。可你们吃高兴的时候,也没问啊!只当本案犒赏大伙儿了。”娜日丽忍俊不禁了。
“也不对啊。”斗十方怔了下,看着钱加多问,“不管所里还是分局,哪家都是抠门得紧,事前谈条件还成,这事都办了,还给你毛钱呢?一句不合理支出不就打发了?你这张白痴脸不够大啊!”
“你脸大啊。他们要请你啊。”钱加多乐滋滋地道。
“耶,你出息啦?把我卖啦?一顿饭钱?”斗十方愣了,这个反转他可没想到。
“不光卖你,我把你们都卖了,我就跟他们谈了,请一送五,案子尽管来,再难的案子,一两天给他利索解决。两天就把‘仙人跳’案办了,想请这么个高手,总得付出点代价吧?”钱加多道。
“啊?派出所那消费诈骗案?”程一丁惊声道。
“对,好像就是。”钱加多道。
络卿相郁闷了,直道:“那就不是案子,没法通过警务途径解决,我都跟俞主任汇报过了,正准备推了。”
“你看你这人,别人解决不了,我们不能推啊。”钱加多争辩上了。
陆虎呛声道:“你一辅警有这么强责任心,这不吓人呢?”
“谁有责任心啦?你不能白吃人家的吧?哎兄弟们,所里说了,给车给经费,只要能给他们解决,这几个案子已经拖得他们破案率排名连续两个月倒数了。”钱加多道。
目的倒是没问题,不过这个“不能白吃”的出发点,听得哥儿几个呃了几声,差点把吃的佳肴吐出来。各人给了钱加多几个白眼。钱加多气得怒指数落道:“怎么了?怎么了?好吃好喝招待着你们,还个个耷拉着脸跟欠你们八百吊似的?谁不干给我吐出来。”
恼羞成怒的钱加多这一发飙,可把大伙儿镇住了。娜日丽说了:“就冲着他这大半年没少请客,我也坚定地和多多站一块儿……十方,你不至于不维护兄弟的面子吧?”
“啊,为了兄弟这面子,我这脸不要了。”斗十方一揽钱加多,顿时把多多安慰得无比舒坦。
这仨一走,分裂了。邹喜男赶紧道:“等等,我也来,这大餐吃的,脸要不要无所谓啊。”
那俩最要脸的,也只能放下了,跟着大队直驱民航路派出所,像模像样地跨单位办案来了。
派出所的忙碌是超乎想象的,去的时候正有一个会在开,众人刚坐下就有两个出警,一个是车剐蹭了一下,两个车主打起来了;另一个是超市里偷东西的被小老板给扭住了,一下子把预备警力全部调出去了,会议室都没腾出来。众人只得去询问室看报案的材料。等史敬良匆匆赶来,那薄薄的十几份案卷已经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此时众人脸上的表情,和被带进这里的嫌疑人差不多,一个个蔫头耷脑,生无可恋的样子。
“就这么个案情,弗兰健身中心消费卡的事,拖两个月了,有十几个报案,金额从三千元到一万元不等。我们介入调查才发现,经营者叫石金山,因为借贷纠纷和原债主达成法庭和解,其弗兰健身购置的器材及办公用具划给对方抵债。这一抵债一关门,原来在这里已经交年费的群众就落空了,没地方健身了,能退了余额也算……我们就联系石金山,这家伙直接一句没钱把我们打发了;我们联系了仲裁调解,对方倒是愿意接受调解,但还是没钱;仲裁也头疼,又推回给我们了。我们跟报案人商量要不走法律程序起诉,嘿,大家就都不乐意了,难道报案了还不算法律程序?不愿意起诉,这不追着我们派出所处理……”史敬良解释道。
陆虎道:“起诉的时限会拉长,至少半年才能进入执行。预付费消费了多少,余额多少,这都是一笔糊涂账啊,官司一年半载未必打得下来,别说要钱了,恐怕连律师费也不够。”
“可不,事主估计也揣准了这心态,成心赖掉这笔钱呢。”史敬良道。
“有多少啊?”程一丁问。
“按照群众报案的,有九万多。事主不承认,说顶多有一半。”史敬良道。
“其实应该比九万多还多,肯定有很多不报案的。”钱加多道,一说到这个,他联想了,掰着指头数,“我三堂姐、五堂姐都不止一回碰上这种事,健身的、美容的、瑜伽的、美发的,一年得交好几回智商税。这些人不是做生意,是专业收智商税的,不信你看看他经营的时间有多长?”
“八个多月。”史敬良道。
“看看,从开业到关门八个多月,够干什么?只够收割一批韭菜。”钱加多道。
“等等,多多你别激动哈,这是个市面上的惯常套路,没法界定诈骗啊!”陆虎安抚着钱加多,把目光投向了史敬良。
史敬良为难地撇撇嘴说:“可不,就为难在这儿,群众确实是财物有损失才报案,不能不立案啊。但这种因为负债被清算欠下钱的,又不适用行拘或者刑拘惩罚措施啊,再加上究竟余额多少又是笔糊涂账,店都关了,可到哪儿取证去呀?”
“你看你,咱们这儿是派出所,又不是托儿所,靠着哄小孩混啊?”钱加多拍着桌子怒了,直道,“传唤回来好好收拾一顿,立马老实退钱啦,我就觉得这就不是个事。”
史敬良的表情哭笑不得成雪上加霜了。其他人笑而不语。斗十方伏着头手一指提醒史敬良:“看,这是高手解决问题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
“行了,行了,别逗多多,大家想想辙,这事吧,我觉得就是诈骗。”娜日丽道。
络卿相一合案卷道:“谁都知道,这种现象是全国性的。这还不算狠的,更狠的是法人代表找个弱智或者脑残,反正就是不给受骗的找地方说理。”
“这个也有,其他所辖区偶尔也有这种案例,不过有些金额小没立案,有的直接就是外地经营法人,卷了钱就溜了,没有反映在案卷里。可我们这儿是个中心大所,不能那么操作啊……这不,被这十几起报案给拖着,破案率月月倒数第一,实在没办法才在局里会上给你们反诈骗中心了。”史敬良道。
“你们所长那是坑我们领导不知道情况。”邹喜男道。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不也来啦?这高手就是高手,等一会儿我们所长说了,经费啦,车啦,啥都别考虑,不管能帮群众找回钱来,还是说服群众撤销报案达成和解都算,反正就是把事给了了,不能老挂着。”史敬良道。
看来,派出所同行的诉求也不算过分,但真要解决恐怕没那么容易。络卿相为难地刚说这个事不好解决,立时被史敬良打断了,他嘴里说:“先坐啊,我给大伙儿买饮料去,会就快完了,稍等啊。”说着急着起身,一边听电话一边还不忘安抚请来的同行。他这忙得脚不沾地的,看得一行来人心里五味杂陈,实在不是个滋味。
千言万语汇成程一丁的一句感慨:“多多,你这顿饭好吃难消化啊。”
“你是老男人,可以说不行。”钱加多胖指头一戳,把程一丁气了个白眼,胖指又一戳其他人说,“其他的还没老呢,总不好意思说不行吧……斗哥,说句话啊!”
“为了你三堂姐、五堂姐不再被收智商税,以及为了消除你报销不合理支出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这事就只有一个字,干!我们要干就干狠的,不但把报案人的钱找回来,而且要把所有被坑的会费全部找回来,这态表得可以吧?”斗十方身无正形,像是开玩笑地和钱加多说。
钱加多拊掌大乐,不过一高兴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瞎高兴,其他人都哭丧着脸,实在给不出哪怕一点儿激情来。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要遇上糟心事,就不会只是一桩,这头刚接手还没头绪,那头报案人又来派出所催了。史敬良隆重地介绍了反诈骗中心小组,介绍完就溜了。那几位自我介绍了一下,直接把中心几位都听蒙了。一位是区政府的,一位是监委的,还有一位来头更大,市政府的。他们是作为“普通群众”来的,可这种“群众”谁敢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