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听得向小园也上火了,气愤道:“不至于因为几句话的事就给十方穿小鞋吧?”
“你懂个屁!”俞骏怒道,一刹那吓了向小园一跳,就见他愤愤地拍着方向盘道,“咱们好不容易才组建了这么一个小组,大小案多参与,多受受挫折,锻炼两年绝对是一支尖兵,可现在是气势如虹,一个跟头都没栽过,骄兵啊……你在人骄傲的时候再使劲捧两句就对了?再说了,这可是针对逆风、针对金瘸子的专案,折在这两个神秘罪犯追捕上的专案组,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比咱们中心级别高……你希望看到,他们刚飞起来就折翅?那可能就再没有翱翔的机会了,这个阴影很难走出来。”
向小园被训得怔了良久,然后回头看了眼还亮着灯的办公室,弱弱地道了句:“对不起,我没想那么远。可这事,谢副厅不也主张让X小组上吗?”
“没看出来他也在犹豫吗?要不,一副厅领导,没事跑咱们这小单位干吗?说是联合办案,其实是共同担责,万一将来出了洋相,谁也不笑话谁,最好出洋相的还是些基层单位……要是有准确线索,这种案根本就轮不到咱们上手。”俞骏道。有时候上级的会议、研究、研讨……没有到正式行文出“决定”字眼的时候,都作不了数。
向小园瞬时明白这种尴尬了,省厅肯定不会正式行文成立专案组,最起码没有看到可能时不会,市局更不会。通行的做法是交给对口单位处理,但这种处理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有效果和本单位没什么关系,但要没效果那关系就大了,不配合、消极、敷衍塞责、工作能力有问题等等,可能什么大帽子都能扣上来。
“当名警察真难啊。”向小园如是叹了一句。
俞骏打着方向开着车若有所思道:“当警察难,当好一名警察更难,当一名好警察,难上加难。”
这话听得向小园心里凛然一下,颇有共鸣,想想即将来的难缠案情,案情之外还得顾及这么多人情世故,她心里的这种感触更深了……
偶遇故旧,必有缘由
“去年7月14日,泰东派出所接到报案,报案人称其73岁母亲被一伙人诈骗,在不到四个月里花了17万元买各种保健药品,其中一部分还是借款。后经了解,除自己使用外,嫌疑人还谎称消费到多少后还有返利,诱导受害人花费巨资购买保健药品……这些药品经检测,大部分为三无产品,由于案发时间跨度较长,而且不是一拨嫌疑人对受害人下手,泰东派出所只抓到其中两名嫌疑人……”
娜日丽介绍着自己挑出来的案子,各派出所、分局划过来的案子多而且杂,X小组需要找出有代表性的,或者有关联性的,那种解决一起就可以供兄弟单位参考的。毕竟这小组不可能解决所有案子。
“这一例案值大,而且考虑到受害人的情况,再拖下去又成迟到的正义了。这些人肯定还在,如果能抓到那可就太好了。”娜日丽说着自己的想法,看了看众队友。昨晚斗十方和俞主任相互刺激了下,然后大家憋着劲,要继续侦查小案子了。
看电子案卷的络卿相立时提异议了:“娜姐,你是同情心泛滥了,这位老太太视力不好,都无法通过监控辨认嫌疑人。我们一旦介入,别说这周,今年能不能解决都悬。”
“是啊,肯定都是有实际的困难才把案卷往我们这儿送,不可能那么轻松。”陆虎提醒道。
程一丁也插上话了:“不能找时间太久的案例,这些骗子都是临时结伙,得手就溜,大部分都是流窜作案,在一座城市肯定不会待很久。这起都快一年了,够呛。”
邹喜男正吃着煎饼馃子当早餐,看着大伙儿这么投入,他同情地看了娜日丽一眼,出声道:“这个我就不发表意见了啊,太多了。我们大院都有这号老头老太太,被骗子捶过十七八回,还是照样上当,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舍得给骗子钱。”
“继续吃吧。”娜日丽笑吟吟地给了句,然后脸一翻满脸凶相地说,“噎死你。”
她长舒一口气坐下来道:“那看看你们的,反正我看了半夜就挑了这个,其他的案值能够得着刑拘的都少。谁来?”
“仙人跳”和预付费都是有目标的侦查,针对中老年的诈骗让中心牵头处理的,也不是没有目标,而是目标太多。各分局、派出所梳理出来有报案未结案的,有上百起,出于职业的素养,找到突破点,以点带面,带破其他案情,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从昨晚到现在,除了睡了会儿,都在找这个点。娜日丽的没有得到众人认可。陆虎跳出来了,他换着投屏内容,提醒着大伙儿:“城区分局转过来协查的案子,他们在前段时间统一的排查中,先后走访了一百余位上当受骗的中老年人,搜集了用于诈骗的保健品有十几样,大家看。”
一屏一屏放过,什么胶原蛋白粉,两百八一盒;什么海狗人参丸,八十八一颗;还有什么虫草胶囊,据说什么糖尿病、关节炎、心绞痛、老年痴呆等等,是病就有疗效,花钱就能治好。更有巴西黑蜂胶、康乐贴、氨基酸、胰岛活肽等等,有的包装甚至是纯英文,这绝对是进口的吧……嘿,你仔细一查才发现,那英文单词都不对。
如果你觉得骗子就这么点本事,那你又错了。除了吃的,用的更多,什么鞋垫,一垫包治百病;什么头枕,一枕长命百岁;甚至还有叫“骚寡妇”的中老年性保健药,广告词就叫“人老枪不倒,陪你夜夜好”,冲这广告词还真有不少老不羞的吃了准备试试,结果躺进医院,医生报了警。
本来义愤填膺的案子,听得几位小警不时地哧哧笑。陆虎讲完介绍道:“城区分局循着线索抓了几个,可这些货基本都是抓着多少承认多少,顶多够得着刑拘,而且都是非本市户籍,再放出来监管不到位还得重操旧业,可不放又不可能……我觉得这些人身上,有可能找到线索。”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这价值不大。最底层跑腿的,能知道多少?”娜日丽泼了一瓢凉水。
邹喜男也跟着泼:“你坐办公室出来的,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有多无赖。他们都是在最底层摸爬滚打的,他知道自己犯的事有多大,你道理讲不通,手段用不上,只要没逮着现行,他就死活不认。你咋整?”
“不是吧?你说的这街头小骗子,好像比大案嫌疑人还难对付?”陆虎不信了。
“是真的。”程一丁接茬了,“一无所有的人最可怕,这是一帮群氓,想动就得连根拔,抓一拨两拨根本不起什么效果。”
这是出自实践的经验,陆虎反问:“程哥,那你说咋办吧?”
“我觉得不用挑,拣着近期发生的,象征性地下几起交差呗。这和城市的小广告一样,牛皮癣,顽症。”程一丁道。
“那我们不白熬了吗?”陆虎看了眼一言未发的斗十方,提醒道,“十方,你倒是说话呀!”
“我也觉得是隔靴搔痒啊。抓几个骗子,别说分局和派出所不当回事,连骗子同伙都不在乎,这就没意思了。要么不动,要么就动狠的,不吃痛他们不长记性啊。”斗十方道。
“那我们的想法就对了,找个窝点端了,那多爽!”陆虎兴奋道。
“好啊,线索从哪儿出?你确定这些直接面对中老年销售的小骗子,可能知道窝点的下落?”斗十方问。
这一句把陆虎问住了,他撇着嘴为难地坐下了。
这时候络卿相也跳出来了,眼睛发亮地道:“你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上个月6日、19日,全市反骗联合宣传,各所、分局都在辖区查封取缔搞非法宣传、义诊的,之后那种形式的基本就消失了。”
“但诈骗并未停止,只是从公开转向地下了。”邹喜男泼凉水道。
“快算了吧。”娜日丽说,“那些人就没闲着,我们那小区前两天还有送脸盆勾搭老头、老太太去听课的。”
“那这拨人,有可能是骗子团伙的中层啊。”络卿相道。
“是啊,人家光宣传了,又没诈骗,东西确实是白送的,怎么?把人拘回来?”邹喜男问。
这就是现时反欺诈的工作难点,偷驴的不见面,教唆的不上手,真正动手的,又是一堆法盲加群氓,恐怕警察也是有心无力,实在抓不过来呀。
络卿相刚被打击觉得也行不通。不料斗十方却被这事勾起兴趣来了,他问:“有执法录像吗?”
“这个没给咱们转交过来,不在案情里。”络卿相道。
“要过来,咱们看一遍。”斗十方道。络卿相依言联系各警务单位。
找突破的思路就这么被打断了。邹喜男抹抹嘴,看看时间已经到上午九点了,而向组长的办公室还空着。他悄悄地晃了晃娜日丽,示意着向小园办公室的方向。娜日丽没明白,小声问:“怎么了?”
“咱们浪得有点儿过了啊,领导都不来了。”邹喜男道。
“来了,来了,谁说我不来了。”钱加多拎着可乐恰好进门,接上茬了。
邹喜男翻了他一眼斥道:“睡好了吧?多多,不能大家都在忙,就你一个人回宿舍睡觉啊?”
“那沙发上睡得不舒服不是,切。”钱加多直接??他,到了娜日丽面前,却是堆着笑,变戏法似的一掏,将一杯奶茶递给了娜日丽。
娜日丽一愣,旋即扑哧一声笑了,道:“多多,你别这么殷勤,会让姐以为爱情来啦。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催着我汇报进展,周末咱们再演一回……得让我妈以为她儿子爱情来了才成。”钱加多期待地道。
说到这儿娜日丽脸上为难了,年后被钱加多纠缠着扮过一回“对象”,那回她故意没刻意打扮,没掩饰自己的职业以及性格,谁知歪打正着了。以前刻意扮的,老两口儿一眼就能戳破,这个很随意了,老两口儿还当真了。
“奶茶我喝了,这事不能答应你,该谈你就谈一个,不能老骗你妈啊。我这同事不成你同伙了?”娜日丽委婉拒绝了。
钱加多拉着椅子坐过来,可怜兮兮地说:“是不是兄弟啊,这个忙都不帮?天天跟你们一群光棍儿在一块儿,我上哪儿找对象?就找也得有时间啊,别说找对象,我回家都少了。”
“你自己条件有问题,不能赖到工作上啊。”邹喜男道。
“呵呵,你自身条件没问题,咋也没见你找一个啊?”钱加多斜眼挖苦道。
“好吧,咱都光棍儿,不互相打击了……哎多多,你请我喝奶茶吃饭啊,我陪你回家见你爸妈去。”邹喜男灵机一动,正色道。
“你不扯淡吗?我带一男的咋回去?”钱加多愣了。
“正式宣布出柜,让你爸妈一绝望,以后保证不逼你。再逼你,咱们这儿光棍儿多,谁都能陪你回去了。”邹喜男道。
大家哗然一笑,娜日丽被奶茶呛住了。钱加多跳起来拽邹喜男,邹喜男往外跑,钱加多怒起直追,两个人奔出去了。众人正笑着的时候,斗十方蓦地说着:“停停停……这儿这儿……”
“早跑了,停不下来。”陆虎道。
“不是不是……这个。”斗十方嚷着,指着屏幕。
络卿相问:“城区分局传过来的,怎么了?”
这是统一执法时的录像,十几个中老年人,地点似乎是小区的小广场,一处两桌草台宣讲班子,被警察取缔了,仅仅几十秒的录像,众人认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啊。
“把这两个人放大。”斗十方提醒着。一个是旁边站着给发东西的,一个搬东西的,两个人的头像放大,放大。众人看得还是不明所以,不过这两个人可看得斗十方面上见喜了。这是两个熟人,居然是在长安骗红包窝点的那两个脚臭兄弟,大丫,以及二丫。两个人的猥琐胡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衬衫打领带,脸刮得倍儿干净,头发留得倍儿精神,这一对猥琐男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得水灵灵的像城市精英男了。
“这谁呀?”娜日丽纳闷了。
“记得去年在长安,我被卖到诈骗窝点里,这一对落难兄弟当时在团伙里,绰号叫大丫、二丫,是和我一起培训的……你们找一下,之后虚拟传销案里,长甸这群被卖到了国外,他们俩就在其中……真实名字我还不知道。这俩货,怎么出现在中州了?”斗十方笑道。
有准确的指向信息查询很快。络卿相念道:“高个儿这个叫赵成功,矮瘦的叫刘小旦,他们出境没多久便遭遇了中马两国联合行动,作为普通参与人员被遣送回国了。由于涉案较轻,没有找到其他犯罪事实,两个人被处以拘役两个月后释放。”
“服刑地在哪儿?”斗十方问。
“长安。”络卿相回道。
一个旧案里的骗子,摇身一变,又在陌生的城市里重逢了,这种人和警察没缘分还真说不过去啊。斗十方脸上玩味的笑容驻留了良久,见猎心喜地道:“申请一下天网追踪,找找这对货在不在中州,说不定会有收获。”
络卿相和陆虎应声开始操作了。程一丁道:“嘿,别岔了啊,我们在找保健品诈骗的,这俩跟班和那些底层有什么区别?”
“你说我们办案挑选人手,是要有经验、有资历的,最好还是有实战经验的,还是挑些刚入行的毛头小子?”斗十方问。
“当然是有经验的。”娜日丽顺口道。
“对喽,犯罪分子作案挑选人手也是这样想的。”斗十方笑道,“参过团入过伙,当过海归进过看守所,这资历多的不提拔,说不过去啊。我得会会老朋友去。”
众人没有被这个透着黑色幽默的判断逗乐,相顾愕然,哪怕习惯了斗十方剑走偏锋,可这也偏得太厉害了吧……
汽笛声突起,站台上送站的曾夏在视线里渐渐模糊,那位刑侦大队长跟了半年一无所获,临走还是热情相送,这结果让巫茜和周修文反倒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火车出站了,看不到人了,周修文默默坐着,喃喃说着:“欠曾大队这人情啊,怕是没机会还了。”
巫茜一捋额前的短发,尴尬笑道:“债多不愁,反正我们有钦差牌子。”
“这不是什么好事。到基层哪个单位,他们其实都清楚,有了功不归自己,有了过得自己扛,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鼎力协助啊,顶多是尽职,最终还得靠我们自己。”周修文道。
“那不就结了,还得自力更生……对了,谢副厅长给的信息你看了吗?”巫茜拿着平板递上去,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商务座,距离较远,互不影响,这才放心和周修文交流。周修文拨拉着屏幕,小声道:“谢副厅长是经侦出身,肯定也偏向这一块。他们主管网安的是谁?”
“还不知道,不过给了我们一个选择,中州网安总队这位宣冬青,组建过零壹战队,参与过全警网安技术大比武,成绩不错,前三名。算是网安的头牌了。”巫茜道。
周修文的手在照片上停留了一下,是个年轻人,看样子顶多30岁,再看履历,确实也无可挑剔。不过他们已经见识过各地警中奇人,这种中规中矩的警察并不鲜见,他淡淡回了声:“还成。不过网安依赖你就够了,再来一个高手也显得多余……第二个选择,为什么是个刑侦大队啊?”
“这个队里有一位追逃英模,张英,女,年龄有四十多了,从警二十年参与追逃案件一百余起,这位没拿过枪的女神捕,在部里都有点儿名气。”巫茜道。
“她的专业是技侦,似乎还缺点什么?”周修文道。可他手不再往下划了,接下来那个选择已经知道了,不但知道,而且领教过。
巫茜暗暗笑了笑,小声问道:“您是不是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啊?”
“难道你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周修文反问。
“确实不太好。可话说回来了,基层刑警身上哪个没点匪气,何况还是化装侦查的?”巫茜道。
周修文想了想,把平板递回给了巫茜,不确定地问:“你觉得呢?”
“这得您当家,我只是个搞技术的理工女。”巫茜笑道。
“他们现在都抽调得出来吗?”周修文又问。
“谢副厅讲,基本都可以,要从队里抽一两个人没问题,再多就不好办了,最好是有线索共同跟进,他们可以提供全力配合。”巫茜道。
“人老弥奸啊,这是怕我们吃独食。”周修文哑然失笑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抚着下颌思忖片刻道,“拉出他们的工作日志来,看看近半年的工作状态。”
巫茜娴熟地操作着,他们有足够的权限查看内网的信息,自上而下,延伸到最基层的警务单位没有什么阻碍,就听她小声说着:“张英这里没有什么大活儿,日常检测,参加过两次命案侦破,全部搞定;网安宣冬青这里在搞全市网络安全培训,升级罪案信息库,和我的工作内容差不多,网络检测、打补丁、换设备等等,计算机犯罪对于二三线城市,刚刚起步……反诈骗中心这个X小组,哟,这就精彩了,他们参与了股票配资诈骗案的侦破,哦,前两天新闻上还见了。”
“那个案发地在四川,他们是协办吧?”周修文问。
“对……咦?这儿有个好玩的,‘仙人跳’案?他们还管这种事?”巫茜惊讶了,循着案件编号,浏览着大致案情。她这么上心,把周修文也吸引过来了。两个人几乎头碰头看完了不长的案情,然后抬头,相视一脸茫然。怔了好久。周修文叹道:“男扮女装,唇上投毒?嘶——”
如果说作案的思路还可以理解,但能把这案破了的,就不好理解了,最起码这种秘不外宣的手段,又从何而知?毕竟看案情,是预先设伏,抓了个正着。
巫茜想了好久,歪着头还是没理解,喃喃道:“进了房间,看不出来可以理解,可是……又是拥抱又是亲吻的,就算那男的没发现,可另一个男的,一点儿都不膈应?这戏演得也太投入了吧?”
两个人相视而笑,这个职业从不缺那些稀奇古怪的案例,今天这桩就算了,再往下看成功引起他们兴趣的这个小组,剩下的似乎没什么了,反欺诈的工作详细起来,和其他警务没有什么区别,重在预防,预防重在宣传,很大一部分倒是那种烦琐的工作。没有新发现,巫茜放下了平板,和周修文小声提议着:“头儿,我觉得宝藏还在向小园这儿,这个X小组有点儿邪门,专走不寻常的路啊。”
“啊,就抓抓‘仙人跳’,抓抓无良奸商?”周修文反驳道。
“那您没大鱼让他们逮,只能捉虾米了。一个人的人品底线是看出来的,但能力绝对不是,能力极限,绝对是逼出来的。”巫茜道。
“呵呵,我们是外来的,一没有钱重赏,二没有权提拔人家,你逼人家凭什么听啊?到基层一定得放正自己的位置啊。”周修文泼了瓢凉水,眼看着谈兴消失了。
巫茜给了个尴尬的表情,噤声了。这数月被案情早搅得寝食不安了,对于此次中州之行,看来周修文的期待并不高。巫茜再一次捋着案情,捋着捋着,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枯燥的案情已经激发不出任何灵感了,她居然沉沉睡着了。
这段旅程不长,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中州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那里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像这里,是一个失望的结束……


第五章 连破奇案剑指逆风
剑走偏锋,直抵命门
车驶过了大学北路,沿着穿城而过的金水河畔缓慢前行。像这样的搜寻行驶正常情况下难不住刑警出身的程一丁和娜日丽,不过看到即将到达的地区时,两个人下意识地道了句:完了。
前方的河医社区,几乎汇聚了全市的数家大型医院。说来也奇怪,本来是棚户区的河医社区因为医院的汇聚,反而成了房价居高的地区之一。几十栋居民楼环绕几个休闲小广场,一街之隔就是林立的医院,临近午时,各小区出入口人头攒动,各医院门口车水马龙,想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区域找人,那难度可想而知。
对了,找的是大丫赵成功、二丫刘小旦。天网追踪到了上午9时,刘小旦通过了大学北路的公安检查监控,去的方向就是这个河医社区,程一丁、娜日丽带着斗十方和钱加多组了个临时追踪小组跟上来了。
“这儿往前,有家驴肉甩饼不错;东小广场那头,胡辣汤凑合……原来旧胡同那块有家烩面够地道,这拆迁后不知道搬哪儿了……咦?快中午了,你们饿不?”钱加多脑袋里几乎就是美食组成的地图,到这地方,基本就能说出排得上号来的美食了。
“要吃自己吃去,别烦。”斗十方头也不回道。
再往前行,速度更慢了,娜日丽提醒道:“这地儿混生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们看……送快件的、当医托的、发小广告的,甚至就蹲医院门口,向那些排队的卖矿泉水,一天都不少赚。”
钱加多一凑,好奇地问:“咋了姐,你想改行?想改行找我啊。”
“闭嘴。”娜日丽手一推,把钱加多的胖脸推到一边,问斗十方道,“这干啥都有可能啊,就只能骗?兴许人家改邪归正了呢。”
“‘乞丐三年,给皇帝不当;骗子三天,有龙椅不上’。狗能改了吃屎啊?”钱加多道。
这话听得斗十方一侧眼,怒道:“剽窃别人的话,比嫖娼还可耻啊。”
“哟,看你气得像被人嫖了没给钱一样,至于吗?”钱加多惊讶道。
“滚!”斗十方心情不太好。
前面的程一丁赶紧制止:“你俩别斗嘴,办正事呢……十方,这片区太大啊,到什么地方找啊,这都快中午了。”
“是啊,得趁中午以前找到。”斗十方道。
“什么意思?”娜日丽好奇地问。
“他们针对的是居家的中老年人,一到中午,都回去做饭了,还忽悠个屁啊……正常情况下,休闲纳凉闲逛的地方就是了,人多的地方反而不会去……小广场、小区里活动的地方,拣那种相对僻静、没有监控的地方。”斗十方道。
这个反差思维让娜日丽怔了怔。程一丁依言而行,绕着辅路、偏路以及小区里、小广场转悠,这里闲得发慌的中老年人还真不少,都快11点了,居然还有扭秧歌跳舞的,广场上那片热得跟炉子一样,愣是还有几位鹤发老大爷在舞剑。这片见得最多的倒不是保健品诈骗,而是那些背个包发小广告的大婶,随便拿一页一瞅,那上面写的必须是癌症晚期、恶性肿瘤、艾滋病三期等等,咋个咋个就药到病除了,说得有鼻子有眼。不过地址,肯定给你留在哪个胡同里或者单元楼里。
“这都有人信啊?”程一丁又被塞了一张,顺手给了娜日丽。
娜日丽往车座下一扔,说:“病急乱投医呗,逮一个算一个。反骗任重道远啊,看这些人,得有一个大队在干啊。”
“你们太小看这些小广告游击队了,那都是有组织有管理的,我四姐那家具城做广告,只要一个电话,你说要多少人,你只要五十一百的,人家都嫌少不跟你做……哎,娜姐,你们饿了吗?要不咱们先吃吧,我想到个巨好的主意,吃完饭找几十个干小广告的去瞅一圈,比咱们瞎撞好多了。”钱加多估计是真饿了,凑上来央求道。
娜日丽正要斥一句,却不料斗十方发现新大陆一样低声喊了句:“那儿,那儿……绕过去……”
他的指向是商务广场小花园的一角,聚了一二十人,似乎其中有一位在宣讲着什么,就这么光天化日?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程一丁还真有点儿不太相信,他驾车绕了一处泊车,和娜日丽下车去看。斗十方葫芦里不知道卖什么药,坚决不下去,要在车上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