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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精神科医生汉斯·皮特·罗森堡每周上门一次,治疗计划是这样写的,所以埃蒙德安排罗森堡每周飞过来一次。海琳娜在朝湖的客厅里坐在罗森堡面前,可她宁可和孩子们在一起,因为她完全不确定医生的问题是否会有所帮助。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罗森堡医生又问了一次并左右晃动着身体。
海琳娜犹豫了,试着喝了一口茶:“我们的谈话保密吗?”
“当然了。”医生有些生气地说。
“在我丈夫面前也是吗?”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停了下来,海琳娜看着他,他笑了:“你听说过那个誓言吗?”
“没有?”海琳娜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医生的笑容打动了。
“这是个誓言,医生承诺不会泄露病人隐私。我们在公元前300年就已经这么做了。我不会是破坏它的人,OK?”
海琳娜点点头,思考着:“我有了个……”她寻找着合适的词,“记忆的闪现。”
“这是关于?”
海琳娜讲述了那条小溪和那片森林,以及她知道小溪的另一侧有条小路,她也说明了这一发现令她感觉很好——得到她是海琳娜的证据,得知消失前的她曾经住在这里,但这一切同样也令她感到不安。“这意味着什么?”海琳娜问道。
“这意味着记忆都保存在你脑中的某个部分。”医生微笑着说。
“我不能记起其他的,只记得我在森林中奔跑。”海琳娜不抱希望地耸了耸肩,“当我站在那条路边时,我就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好像我曾想逃离什么。”
“逃离?”
海琳娜点点头,逃离,就是这样。
“你和你丈夫的关系怎么样?”他问道。
“挺好的,这是全新的关系。”
“嗯,这很清楚。你问过他吗?”
“问什么?”
“你们过去是否幸福?也许有一个决定性因素在你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但是被你忘了。”罗森堡补充,“人们在逃离前总会经历什么。”
“埃蒙德说我们曾经很幸福。”
罗森堡看了她一眼:“海琳娜……也许你应该抓住你失踪前的那段时间,想想那段时间曾发生了什么。忽略现在发生的事情,尽管它们也很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或许吧。”
“看起来好像你的记忆自发性地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但找回记忆需要通过一扇确定的门。”医生说,在椅子里向前坐了坐,双手交叉,放低了声音,“只盯着你和孩子们的照片并没什么用,这么做并不能唤起你的记忆。抓住你现在闪现的记忆,你在森林里奔跑,从那里开始,弄清楚在你开始跑之前发生了什么,或者之后发生了什么。”
送罗森堡出去的是埃蒙德,这让海琳娜很烦,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就好像儿时经历过的“现在是该大人讨论的时刻了”。这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她这么想着,有什么她无法适应的东西,关于性别角色的。埃蒙德周围全是贤惠的女性,一个身着保姆服的老女人,一个马厩女孩……海琳娜无法在他熟练处理成人间的事物时,做一个站在一旁甜美微笑的贤妻,她的体内有太多露易斯的特点,太多那个经营咖啡馆的女性的特点:每天很早就起床,去熏鱼房取来鱼,用圣克莱蒙的黄油牛奶和后院的蜂蜜烘焙自己的原麦面包。海琳娜过去曾和嘉士伯公司协商,在咖啡馆独家提供这家历史悠久酿酒厂的特质啤酒,以换取免费的遮阳棚,她曾独立将鳗鱼内脏清理干净,腌制它们几个月以备秋季菜单使用,配以新鲜的红菜头和阔叶葱沙拉——这是岛上具有接近百年历史的食谱,不能有一点改动,否则会引发岛内抗议。她曾自己做账并将杀藻铵放在卧式冷冻柜中,以去除动物和柠檬冰制甜点的味道。也许她应该找机会和埃蒙德聊聊这些,她很想知道他是否听说过杀藻铵。
海琳娜在外面的草坪上找到了孩子们,并试图和他们一起玩,这并不容易。记忆持续地折磨着她,那条小溪,冰凉的水,森林,三年来她的记忆头一次闪现了什么——只是展现了她的过去,一段除了罗森堡医生外,自己不愿向其他人分享的过往。医生认为记忆的源头在那里,她为什么在跑?她当时在和另一个男人私奔吗?她难以想象这一切,如果是的话,那个人又是谁呢?约克西姆之后很久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难道她曾经发现了埃蒙德有婚外情?天哪,这些每天发生的事情……在各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情。有人说,当婚外情这些事情发生时,人们并不会失忆,只是失去好心情,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试着回到现实中,不想错过身边的一切,她终于和孩子们在一起的这一刻,苏菲一直拉着她的手,克里斯蒂安逗得她大笑,从他的脸上,她能看出克里斯蒂安享受着这一切,他们有一样的心情。这很好,当孩子重获安全感时,就会与她有更多的肢体接触。每次他们坐下来,苏菲就会爬到她的大腿上,海琳娜享受着孩子的体重,总在想自己失踪时,克里斯蒂安的体重就和现在的苏菲一样。
晚餐后,她安顿好孩子们,在工作间找到了埃蒙德。“他们睡了吗?”他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
“对,一切都很好。”
海琳娜环顾办公室,她觉得自己更应该把这儿称为图书馆。房间用典雅风格精心装饰,房间正中摆着一套漂亮的深红色皮制沙发组合,坚固的书架从地板直通天花板,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带有绿色灯罩。
“你的写字桌在那里。”埃蒙德指着一个和自己的写字桌很像,但是稍微小一点的桌子。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桌子靠着窗户,面向花园和湖水,这里有属于她的湖景。
“我们每晚就在这里工作,但是你也有一间自己的工作间。”
埃蒙德起身,站在沙发旁,用被欲望点亮的双眼看着她。她走向沙发,觉得自己的奶油色裙子比平时紧了些,埃蒙德能看到一切,感受到这些,她的胸部,她的臀部,她所有的曲线。海琳娜坐在沙发上,埃蒙德坐到了她身旁,将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海琳娜……”他的声音有些粗犷。
“我们之前的婚姻实际是怎样的?”她打断了他。
他在回答前犹豫了一下:“挺好的。”
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腿上,没有移开。他等待着她的信号,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眼睛生动而漂亮,显然埃蒙德是个英俊的男人,一个好父亲。那么她当初为什么……逃跑?那次。
“告诉我更多关于我们的事情吧,我们以前幸福吗?我们经常在一起吗?”海琳娜必须问这些,尽管她非常清楚他并不喜欢谈论这些,他太有控制欲了。沉寂了许久,突然他用双臂环绕住海琳娜,并把她拉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她。
“所有的婚姻都有危机。”她说道,“我们的是什么?”
“找到在一起的时间。”他快速地说道,“对公司的接管占用了……”
海琳娜打断了他:“接管?”
埃蒙德迟疑着:“我不觉得你现在应该想这些。”
“什么?”
“我们之前几年都在接管一家荷兰的航运公司。这次收购能让我们公司的规模达到世界最大。这是你的项目,你的梦想,海琳娜。”他用具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你当时很忙。”他耸了耸肩膀。
“但是……我们当时幸福吗?”
“我们特别、特别幸福,海琳娜,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并肩作战,我们一起休息,一起和孩子们在一起。我们一起在卧室……”他害羞地往下看了看,“我们经常一起在卧室。”
埃蒙德向海琳娜靠过来,自然而不由自主地移动,他们亲吻着对方,嘴唇与一个开放而带有试探性的吻相遇。海琳娜的心快速跳动着,当她如此近距离观察着自己的反应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想要放任自己。埃蒙德显然没有同样的困扰,他的呼吸是粗犷的,他又吻了海琳娜,双手触动她的脸颊。他的吻恰到好处,没有太湿,也没有太干,嘴唇长得没有太大,也没有太小,他感受着自己的舌尖在海琳娜的嘴唇处,温暖而舒适。然而,海琳娜在和自己做着斗争,要还是不要,突然埃蒙德放开她并起身,海琳娜疑惑地看着他,埃蒙德向她伸出手,她接了过去,然后埃蒙德带着海琳娜穿越整座别墅的过道和楼梯,进入卧室,来到床边。埃蒙德显然不是在书房和妻子忘我的人。海琳娜失望了吗?之前这就不容易,这次间隔使之更不容易。埃蒙德缓缓脱下衣服,将衣服放在椅子上,海琳娜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一件件脱去衣服,他上身黑色的毛发一直延伸到腹部,肌肉线条明显,他们彼此并没有说话,埃蒙德没有看着她。埃蒙德脱完后走向了海琳娜,他没有迟疑,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衣服,就像刚才一样。海琳娜任由他这样做,并且手臂上举让他脱下自己的衬衫,抬腿脱下自己的内衣。现在他们坦诚面对着彼此,两个身体,妻子和丈夫,埃蒙德握住她的手,带海琳娜到床边。
“你实在太美了,你一直都这么美。”他声音沙哑地说。
埃蒙德压在她的身上,海琳娜朝着床垫倒了下去,他的身体完全贴在她的身上。埃蒙德用手肘支撑着床垫,轻轻拂过她的脸,亲吻着她,还是那么完美的吻,海琳娜回应着他的吻,她需要这个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抚摸着埃蒙德的上身,感受着他腿部的男性魅力。埃蒙德朝旁边靠了靠,让两人靠得更近。
“不。”海琳娜小声说道。
“怎么了?”埃蒙德问道,身体滚动到旁边。他们挨着彼此躺着,略带喘息,埃蒙德能听见风从树梢划过——远方的湖面传来船舶号角声。
“对不起。”海琳娜低声说。
“没关系。”埃蒙德说,并将手放在她的上臂,“我们有时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然后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不着急。”他说。
“不,你去接吧。”海琳娜有些迫切地说。
“一定是工作,我很快回来。”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穿上所有衣服,就像脱下来时一样,走之前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海琳娜独自躺在床上,第一次是最糟糕的,她自言自语着,接着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她以前就这么做过,很清楚地知道里面有什么:一瓶阿司匹林、几张面巾纸和一本非常旧的圣经。她很难理解这本《圣经》里的题词,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一本赠书,是天堂山议会的管理者——一个叫布里克的牧师兼作家送给海琳娜曾祖父的。她又看了看那张停车缴费单据,日期是3月23日,没有年份,但海琳娜知道自己是在3月26日消失的,这张单据开在自己消失前三天,难道她曾经……或许,她曾在这里和谁有约?在造纸厂?海琳娜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有什么深意吗?精神科医生说过她应该从自己消失的前后几天入手,她当时在造纸厂做什么呢?
海琳娜听到他的脚步声,埃蒙德过来了,她迅速把缴费单据放回抽屉里,跟着侧身朝埃蒙德那侧躺着。她想着《行商》这个故事,这是她唯一读过的关于布里克的故事。她讨厌这样,她能记得语言、花生米的味道,她能记得卡萨布兰卡,她也能记得《行商》这个经典丹麦故事:“世界上最悲哀的是失去自己所爱之人。”约克西姆,自己失去了他。海琳娜闭上双眼假装自己睡着了,脑海中浮现出约克西姆的身影,想象着他如何坐在电脑前,也许他现在很幸福,也许他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欢畅地创作了。
Chapter 17
约克西姆醒得很早,醒来时脑中还想着海琳娜。现在的她在自己丈夫身边一定很幸福吧,估计早就忘了约克西姆是谁了,她大概永远地离开了,约克西姆这样想着。
约克西姆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和有木质触感的黄色墙纸,整个事件中一定有什么还没被发现。他想起摄影器材商店的那个年轻人说过:那个老家伙也许知道什么,他时不时地和各种女人打电话,还经常有个叫黛西小姐的打来。
黛西小姐。
约克西姆走下床,打开电脑并找到了那家商店的主页,戈姆,老板的全名在网站主页上,上面也有他的家庭住址,这个地址位于别墅区。约克西姆查了交通路线,北桥街有条公交线路通向那个方向,然后他只要换乘地铁再步行一刻钟就能到了。约克西姆研究着地图,记下线路终点的街道,他想立刻出发。
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间别墅,但犹豫了,真的会是这里吗?一个经营小商店的人居然有如此巨大而精美的别墅。也许他妻子很能赚钱,或者他继承了一笔遗产。别墅远离主路,前面有条小路,两侧种满了几米高的大玫瑰花。约克西姆按下门铃,片刻,一个戴着牙套的少女打开了门。
“你好,请问你父亲在家吗?”约克西姆说道,并想着:这一定是个晚育的孩子,或者是戈姆和另一个更年轻的妻子生的?
“请等一下。”少女说道,并消失在了门厅。
突然戈姆走到门口,但他马上来到外面,关上了身后的门。
“见鬼,你在这儿干吗?”他嘶吼着。
“你知道什么?你应该告诉我关于露易斯·安德森的一切。”约克西姆将身体紧绷着竖起。
“我什么也不知道,请你立刻从这里消失,现在,马上。”戈姆带有攻击性地小声说。
“我知道你和露易斯·安德森有关系,你现在应该原原本本地把这些事告诉我。还有,你经常和一个叫黛西小姐的人通电话,对吧?”
约克西姆说出这个名字时,戈姆吃了一惊,他紧张地朝别墅看了一眼,向约克西姆走近一步。
“我们能换个地方说吗?”戈姆小声说道。
约克西姆点点头,心中不胜欣喜,戈姆真的知道什么,现在自己要更接近事件真相了。
“我们在另一个地方碰头。你去沿着外面那条街往左走到头,我马上开车去接你,懂吗?”戈姆看了看手表,“你去吧,稍微有点远,我一刻钟以后到,最多二十分钟。”
约克西姆快速地想了一下,他说这些是想把他支走吗?“你要是一会儿不出现的话,我会再回来的。”
戈姆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别墅。约克西姆开始走,来到外面的街道,这是条逐渐变宽的别墅区街道,两侧都是住宅。当他差不多走了一刻钟时,看到一辆红色的帕萨特,约克希姆打开车门,坐到戈姆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戈姆并没有看他,而是在他上车后立刻开了起来。
“我们去哪儿?”
“你想要见黛西小姐,对吧?”
“我想见露易斯。”
“我不认识她。但是也许黛西知道什么。”戈姆说,还是没有看向约克西姆。
他们驶出了城区,居住区先是变得大而密集,随后一点一点地拉开间隔,变得稀疏,他们穿越贝斯维尔边缘的一个工业区,然后拐进一条小路。
“黛西小姐住在哪儿?”约克希姆问道,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嘿!”
戈姆停了下来,他们后面一个愤怒的司机按着喇叭,从他们身旁开过去时竖起中指。“你想要见她吗?”
约克希姆看着他,这个老家伙的眼中带着仇恨,然后他们在一片沉默中继续开。约克西姆看了看外面,他们开进了森林,应该是哈尔森林,约克西姆开始睁大眼睛,看着所有的路标,留意着他们开过的地点。他有些害怕,并后悔自己什么也没带就来了,要是有武器之类的就好了。戈姆拐进一条狭窄的森林小路,终于停下了车,他转身看着约克西姆。
“你不应该掺和进来,完全不应该,你明白吗?”
“她住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约克西姆没得到回答,他得到的只是一记重击,戈姆掏出了一个长方形深灰色的东西,径直朝他抡了过来,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在干什么?”约克西姆喊道。戈姆又打了他一次,毫不犹豫的,就好像根本无所畏惧。约克希姆试图逃出车,他本不应这么做。戈姆打了他的脖子,他眼前一片黑,手瞬间痉挛,他必须逃出车,他慢慢移动着,就好像在噩梦中挣扎着,但是毫无办法。戈姆走下车,将约克西姆拽到一片森林空地上。
“我……我已经告诉别人关于你的事了。”约克西姆轻声说道。戈姆举起手站在他面前,他难道想杀了自己吗?“我告诉我哥哥关于你的事了,你跑不了。”
“你别再来了,别告诉警察,这件事并不只牵扯我一个人,你懂吗?”他揪住约克西姆的衣领,晃动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好……”约克希姆说道,能听出什么,这听起来很像假的。戈姆笑了,然后摇了摇头。
“下次再这样,你就有大麻烦了。”他说着,然后又朝他打了过来。
约克西姆在一片眩晕与困惑中醒来,他的一只手扶着太阳穴,那里肿了很大一个包,非常疼。他坐在地上,许久才想起来戈姆的脸。那个把他打晕的男人,拿着什么东西?一个磨刀棒?那种用来磨厨房刀具的?对,约克西姆几乎可以肯定。
他在兜里掏着手机,如果它还在的话。当手摸到一个塑料表面时,他体内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先打了112报警电话,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然而他并不能回答电话里的问题: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约克西姆最终挂断了电话,考虑要不要给伊本·汉森·汉森打个电话。然而要跟她说什么呢?不,这不行,这件事他需要一个人解决,尤其是海琳娜被怀疑和露易斯的失踪有关,她当时拿着露易斯的背包。也许他根本就不该调查这件事,也许这会对海琳娜不利。
约克西姆艰难地起身,开始沿着柏油路往回走,他的视线好像碎成了很多片,所有东西都在自己眼前分裂,像个万花筒。约克西姆摇摆着,好像一个喝醉的人,继续往前走,直到自己看见一栋带有售卖电话的别墅,当他谷歌搜索出租车公司电话时,一滴血滴在了手机上。巴勒普区、湾律斯区……应该差不多是这附近,最终,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打电话,解释了自己的位置以及要去的地方:急诊室。
自己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约克西姆是这么和柜台后面的女士解释受伤的,还说了头部的疼痛以及视觉障碍。急诊室要求约克西姆坐下来等,他感觉自己对戈姆充满了仇恨,片刻后这种情绪被另一种取代,一种感谢之情,因为他得到了确认,知道自己得到了正确的线索。不然戈姆又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呢?约克西姆掏出手机,谷歌搜索了黛西小姐,所有相关信息都一股脑儿地显示出来,大多是关于一部电影的:由摩根·弗里曼与杰西卡·坦尼主演,布鲁斯·贝尔斯福德执导,基于阿尔弗雷德·尤里的戏剧改编,1989年获奥斯卡奖的美国喜剧电影。另外还有一家提供司机服务的公司,简介写着:送你到家的不仅是一个司机,还是一个朋友。约克西姆笑了,但立刻感受到额头传来的疼痛,于是他赶紧收起笑容,继续读搜索结果。网页还显示了一家只有女性教练的驾校,一家位于佛罗里达的餐馆,然后又是另一家餐馆。
护士检查着约克西姆的身体,用手快速而熟练地摸着他的头部,当护士触碰他头上的肿包时,约克西姆不由得缩头。护士用光照了照他的眼睛,检查着眼部变化,并问了他很多问题,然后给了约克西姆几片药,并告诉他之后几天需要静养,以及在接下来的六小时内不要躺下睡觉。护士诊断出约克西姆有并不严重的脑震荡,叮嘱他如果开始呕吐或者出现其他严重症状,需要立刻给医院打电话。
“最好今天晚上能有人陪着你。”护士说道,“你家里有其他人吗?”
“有。”约克西姆眼里含着泪水说。
在走出等候室时,他看到急诊室外的桌子上有铺开的报纸,还有一本摊开的丹麦著名杂志,在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戈姆羞愧地朝他的房子看了一眼,女儿、妻子、羞愧……难道黛西小姐是妓女?打电话的女人们,令戈姆担心的……担心一切被揭露。他收集好报纸,坐在椅子上翻动着尾页,扫读着所有带有奇幻色彩的名字以及晦涩而又明显另有含义的词汇,特定的街道名、独家享有、非常淘气、特殊的角色扮演……爱斯堡报纸上的法式奢华和私密按摩又代表什么呢?世界在约克西姆变老的同时变得如此光怪陆离。他翻动着,找到了!确实有这个名字在上面,“黛西小姐,永远张开双臂等着你”。约克西姆迅速掏出手机,警惕地看着两边,知道这一切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像什么,这很像一个男人给特殊行业的女性打电话,但又抠门到连很便宜的报纸都不想买,只是在公共场合蹭。约克西姆在手机通信录里新建黛西小姐,然后合上报纸迅速离开。约克西姆不知道自己多少的眩晕源于重击,多少源于终于追踪到真正线索而产生的激动之情。一个故事,约克西姆知道这背后有一个故事,他在一点点挖掘着。
Chapter 18
当海琳娜第一次坐回自己原先的车里时,埃蒙德紧张地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她试图安抚埃蒙德的情绪,告诉他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在博恩霍尔姆岛也一直在开车。海琳娜还差点提到了约克西姆的那辆旧沃尔沃,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这实在太奇怪了。那些她记得的事情,她不能说;而那些她不记得的事情,两个人要一遍又一遍地谈论:孩子们的成长、她和埃蒙德是如何在新加坡的一次苏贝格会议上相遇的,一遍又一遍……那些她没有的记忆。埃蒙德明确表示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他不希望海琳娜独自开车,然而她并不想遵守。海琳娜不想做个易碎的瓷瓶,但让埃蒙德改变主意也是不现实的,幸运的是,埃蒙德要外出工作。他们吻别,海琳娜看着丈夫的车驶离车道,然后在正门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那辆小奔驰车的钥匙。
终于,海琳娜自己一个人坐在了车里,这是辆崭新的、干净的、没有什么使用痕迹的车,和约克西姆的车截然不同,那辆沃尔沃几乎是约克西姆和她生活的延伸。他们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放进了那辆旧车里,约克西姆的书、咖啡杯、为咖啡馆装饰而置办的小黏土球,然而他们从来没将这些黏土球从车里拿出去过。
海琳娜缓缓地驶过小城,她想把一切尽收眼底,市中心、明轮快艇、单层游览船与其他的游客船并排拴在港口、老房子、船坞里。造纸厂的停车场在一家很大的健身房前。造纸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海琳娜想,如今人们都想要塑造肌肉。当看到从健身房走出的两个男人时,她对此更加深信不疑。将5克朗硬币投入停车收费机,海琳娜拿到了缴费单。她在“是否需要收据”问题下按下“是”。这张收据与她在自己夹克中找到的那张一模一样——只是日期有所不同。在她失踪前三天,她曾在这里出现过,三天后,她坐在萨米尔马背上,骑进森林,在小溪边下马,跑进茂密的树林,挤进无数细小而干燥的树枝中,然后在森林的另一端出来,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切换了系统,删除了内存,并且……虽然罗森堡说过,海琳娜的记忆就好像向她展示了一扇门,她自愿走了进去,于是通往失忆前的记忆大门从此关闭,海琳娜成了露易斯。海琳娜环顾四周,稍远处一家窗户上悬挂牛仔帽的牛排馆在供应每位139克朗的自助餐。海琳娜当初是想去那里吗?吃饭?不,这完全不符合海琳娜的口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她。除此之外,她只在停车收费机支付了5克朗,仅能支持15分钟的停车时间,这远不够去健身房、享用牛排,或是在咖啡馆喝杯拿铁。那么又会是什么呢?也许可以是在停车场的一次会面,不,如果是这样,她就不会交停车费了。如果像埃蒙德所说,海琳娜是个……或者说,过去是个抠门的守财奴,那么她一定会在停车场会面时留意是否有停车场执勤人员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