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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西姆,我必须跟你说了。”露易斯身体向前倾然后握住了他的手,现在是他在摸索。她垂下了头,头发落在了前面,他不能看清她。这一切都错了,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的纽带,已经断了。“约克西姆……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我不能再继续了。在施克堡有一整个人生在等我,我的丈夫,两个孩子。我不能再继续了。”
“我们当然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继续。”约克西姆快速地说道,急切地,“这当然改变了一切,但是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我们能一起飞行,我们能那么亲密地住在一起。孩子们当然也可以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当然,我……”
露易斯抽出了手,但约克西姆又握住了她的手。
“不,”露易斯说道,“不,你不明白。我不能再继续了。我有另外的一整个人生——另一份工作,有很多雇员,一间很大的公司,我还有丈夫,埃蒙德是我的丈夫。你和我……我们不能继续见面了。”
“我能理解。”约克西姆说道,但是他做不到。露易斯说话的方式,那么得决绝,显然她对他的反应很震惊。“露易斯,抱歉,我应该叫海琳娜。”约克西姆又一次握住她的手,她有点害怕,她当然应该害怕了,但是并没有必要现在就做什么,并没有必要马上就做决定,“海琳娜,没人要求你现在就必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一定很震惊,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们离开这儿吧,这个时候到这儿聊这些真是个错误。我们回酒店吧。”
她摇了摇头,约克西姆感到很热,他出汗了,这让他的胸口有点闷。
“是因为钱吗?是因为他很富有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快速说道,非常快。她当然不是这么想的,约克西姆恨自己刚才说了那样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真这么想的。”他可以道歉,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露易斯坐在他面前沉默了许久,当她再次开口时,带着另一种声音,这次她的说话方式使约克西姆意识到她已经深思熟虑了,并且是认真的。“如果我不去面对我的人生,只是全心投入到跟你一起的生活中,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一想到自己所错过的一切就感到可怕,我恨自己没能照顾好我的亲生孩子。这些年都过去了,我孩子人生的三年,你一定不能完全理解……他们曾以为我死了。”
她身体向前倾,用手捂住脸,哭了。约克西姆起身,他的身体处在奇怪的困倦状态中,旁观着这一切,就好像这些都与他无关。约克西姆来到露易斯身边蹲下,抱住她,然后站了起来,并把露易斯扶起来,搂着她走出了餐厅,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街上,约克西姆再一次抱住露易斯,他注意到露易斯放弃抵抗了,投入了他的臂弯。两个人就这样站了很久,直到再也流不出更多的眼泪。约克西姆呼吸着露易斯甜美、温和的气味,他非常理解她,也正因如此,一切变得极其痛苦,他知道她必须这么做。
“一定要这么快地做出决定吗?一定要这么斩钉截铁吗?”约克西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点点头,自己不用再背负这个问题了,他不愿意放开露易斯。
“我现在得走了。”露易斯轻轻说道,小心翼翼地松开约克西姆,说她明天还有更多的检测。约克西姆并没有在听,这太痛苦了,他将一绺头发撩到视线后面,然后叹了口气。他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能陪她做一切了?再也不能每天早上一起醒来,再也不能看到她在身旁甜美地睡着了?
“他们在等我,车在等我……”
她惭愧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在说埃蒙德,她一定已经和他谈过了。埃蒙德,那个寻找失踪海琳娜整整三年的男人。有一天埃蒙德得到了线索,一个圈外的熟人告诉他,在一个周二早上,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他失踪妻子的女人。埃蒙德立刻做出了反应,乘坐私人飞机赶到基督岛,穿着价值不菲的私人定制西服,在咖啡馆前的长椅上待了一整晚。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他就起身盯着咖啡馆,打听海琳娜的消息,喊她的名字,直到自己在咖啡馆里找到她。
约克西姆摇了摇头。“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不会忘了的,对吗?”他小声说道。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当然不会了。”露易斯温柔地说道,她的眼睛充满了爱,约克西姆需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再伸手抱她。他把手放在衣服兜里,在她面前竖起了肩膀,用悲痛的口吻对露易斯说:“我知道你必须这么做,我真的明白,可是……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换来事情的转机,我愿意永远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有多么美好,我希望你能知道。每天你醒来时,我都会在另一个地方想着你已经醒了,我会想你的。”他停顿了一下,“我不会再留在基督岛了。”约克西姆自己都惊讶自己嘴里说出的话,这个决定是他在说话时不假思索地做出的,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他非常确定,“我会搬到哥本哈根,没有你,住在那里的良辰美景又与何人说?但是你永远都能来找我。如果现在……”
约克西姆没有把话说完。露易斯什么也没说,开始不安地小幅度颤抖着。这代表告别,现在他们要告别了。约克西姆想要再一次抱她,但是露易斯抢先向后退了一步,她努力微笑着,这并不成功,更像是僵硬的微笑。
“也许你可以再次写作……就现在。”露易斯说道,试图用欢快的腔调。
约克西姆看着她,这是为了他。原来露易斯也思考过约克西姆和她在一起后,坐在办公室里焦虑与痛苦的原因,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我才不在乎写作,我只想要你。”他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并不能撑起所有的词,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露易斯又向后退了一步。
“露易斯……”
她摇着头,这没有用,然后转身离开。约克西姆站在那里,他知道自己也应该转身,而不是注视着露易斯,承受这一切简直是自虐,看着她如何不回头地走向街道,看着她如何坐进一辆很气派的汽车。露易斯一直都知道,在餐馆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走了,知道车子已经在等她了。汽车开动,经过约克西姆身旁,露易斯坐在后座上,驾驶座上是一个约克西姆从没见过的男人。绿灯亮起,终于,约克西姆不再呆站着,他开始追露易斯的汽车,朝着市政厅的方向追了几米。他的眼睛注视着红色的后车灯,也许有些话能让露易斯回心转意,只是自己还没找到它们。
约克西姆停了下来,红色的后车灯消失在了茫茫车海。露易斯走了。
Chapter 11
这是晴空万里的一天,她在这样的一天回家。海琳娜坐在车里,不知道自己该看左边的还是右边的窗户,她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很难想象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但有一个想法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她应该认识这里,在车行过程中,她有可能会突然想起一切,她对这儿不是第一眼的似曾相识,而是充满了对家园的熟识。施克堡,她轻轻地自言自语着,司机透过反光镜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海琳娜觉得这个司机穿西装的样子更像是个银行家,但他其实是埃蒙德的司机。当她还在治疗时,埃蒙德已经飞回家去照顾孩子了。最近一段时光是最糟糕的,这是一段没有约克西姆的时光,不记得过去的时光,伴随着精神科专家一次又一次试图恢复她记忆的时光。
医生希望海琳娜和孩子们的团聚可以帮助她恢复记忆,在国外有这样的例子。汉斯·彼得·罗森堡——这个参加过有关记忆的各类国际会议,处在丹麦记忆研究前沿的专家曾在埃蒙德面前这样解释,失忆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可能是压力导致的和创伤性的,既包括身体创伤也包括心理创伤。对于海琳娜的病情,罗森堡坚信她的失忆是由于头部受到撞击导致的,甚至可能是两次撞击或者两次创伤导致的。海琳娜在失踪那天晚上很可能从马上摔下来过,罗森堡这样判断,埃蒙德找到了头盔,这是第一次撞击,也许她在去往博恩霍尔姆岛的渡轮上遭到了第二次撞击。
海琳娜摇了摇头,无法继续去想这些她不知道的东西,都让她太累了。她曾经想过联系一个与她有同样经历的人聊一聊,她已经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是谁。海琳娜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人,思考着离开约克西姆是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然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个错误吗,还是她只在与约克西姆之间犯了个错?不,她必须想着孩子们,不要想其他的。
在早上抵达是海琳娜的决定,这是极其正确的。不能在午后或者晚上出现,不,要伴随着第一缕阳光到达,这是个新的开始。虽然这意味着她必须在午夜从哥本哈根出发,然而海琳娜并不想睡觉,她一直都看着车窗外,并努力去感受。她感受到什么了吗?回忆起什么了吗?
车转向了一条长长的小路,海琳娜看到右边的围墙环绕着别墅,清晨的日光从宽敞的别墅窗户中反射过来,或者说……这不是别墅,是宫殿?她不知道围栏的边界是如何延展的,唯一肯定的是,自己并不认识这栋别墅,失望,她双手紧握包的背带。车继续行进,海琳娜短促而快速地呼吸着,与此同时她看着粉刷过的白墙、三层楼、两个带着精美弧线铁制围栏的阳台和宽敞的石制台阶,一直延伸到一扇高耸气派的大门。房子前面有一个精心打理的花园,车道中间有个小喷泉,当车子接近道路尽头时,海琳娜紧紧盯着喷泉中那几条用大理石精心雕刻的鱼,它们嘴中喷出的水柱与阳光的射线交织在一起。她记得什么,想起什么了吗?这个雕塑是海琳娜选的吗?它们看起来并不像海琳娜会青睐的,完全不符合她的品位。约克西姆一定会讨厌它们的,不,她现在不能想这些,完全不能。
车停下,她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埃蒙德就出现了,海琳娜甚至都没看到他从房间走出来。
“欢迎回家。”埃蒙德满怀期待地笑着说道。他伸出一只手,海琳娜犹豫着握了上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彼此,不,这是她第一次自愿地接触他,在咖啡馆他曾抓过她的手腕。咖啡馆已经关了,但是莉娜得到了三个月工资的补偿,咖啡馆的房子也没有被放弃,而是被苏贝格航运接管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埃蒙德安排的。
“路途劳累吗?”埃蒙德问道。
海琳娜耸耸肩膀,是的,这是段艰难的旅程。她每远离约克西姆一公里,心痛就多一分。但是这种心痛与孩子们得知母亲失踪相比不值一提,当她跟埃蒙德走上台阶时,她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这样提醒自己,走到一半的时候,埃蒙德停了下来。
“孩子们还在睡着……你要不要先看看其他地方,或者你更想进屋看看?”他平静而温和地说道。
“我想都看看,我并不累。”海琳娜答道,她对于自己不能马上见到孩子感到有些失望。
埃蒙德向她展示了别墅后侧,海琳娜在修剪一新的大花园草坪尽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湖。她以前听说过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那些有钱人,但是此刻站在这里并意识到,这是她自己的花园,尽头还有个湖泊……这感觉太不真实了。别墅上方有个边缘用天然石块建造的露台,这触动了海琳娜。她认识这个露台,她认识通往别墅那两扇气派的玻璃门,这让她想起了在警察局看到的那张照片,在那张生日照片中她拿着托盘。然而痛苦的是,她依然不记得照片中是在为谁庆祝生日,孩子中的一个?克里斯蒂安和苏菲,她重复着他们的名字,太害怕自己又忘了他们,这很荒唐,她明明亲自为他们取了名字。
“孩子们一般什么时候醒?”她问道。
“今天有点不同,他们昨天晚上睡不着觉,我想我们应该让他们再睡会儿,不过他们也有可能很早醒来,你回来了,他们也很兴奋。”埃蒙德为自己无力的回答,抱歉地耸了耸肩。
他们走向湖泊,肩并肩地漫步着,海琳娜感叹着大自然的造化神奇,同时也对目前的窘迫感到不解。
“你能想起什么吗?”他问道。
她回头看了看别墅,看着反光的砖和粉刷一新的白色墙壁。她认得什么吗?她看着埃蒙德,他在等她的答案。
“或许对这景色感到熟悉。”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就好像自己说的不是真的,她太想给他些什么了。
“景色?”
“对,水,也许这就是我在基督岛选择了同样景色的原因呢。”
他们继续走着,肩并肩,朝着湖的方向。湖的另一半绵延起伏,她能看到牛在吃草。海琳娜迅速地看了埃蒙德一眼,她对他一无所知,是不是应该问他点儿什么,但是问什么呢?她该如何从哪儿开始问起呢?也许之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她应该看看房子和周围的景致。湖边有一座供船通过的桥,但没有船,湖上布满水波,延展着,消解着。
接着埃蒙德带她看了别墅各处,别墅里有间与众不同的高天花板房间,陈设着气派的、带天鹅绒的家具,吊灯和瓷器。海琳娜永远不会把这种风格和自己联系在一起,房间中缺少人性,看起来并不像供人居住的地方,更像是博物馆……不,也不是博物馆,总之是有很多用来炫耀的东西。基督岛与这里太不同了,那间公寓是个毫无炫耀价值的地方,只是露易斯和约克西姆居住的地方。如果咖啡馆上方的公寓是她与约克西姆的洞穴,那这里的一切又是什么?海琳娜想到了埃及法老的墓室,所有这一切都可以被带到墓葬中,难以置信的奢侈,难道这间别墅可以是古墓吗?不,她现在不应该想这些,海琳娜提醒自己,不应该想约克西姆,不应该想自己是这里一切的唯一继承人,这一切实在是太繁杂了,她只能一点一点地接受这个现实。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们,他们什么时候醒来?她什么时候能见到孩子们?当楼梯传来脚步声时,她迅速回过头,埃蒙德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甩开它。
“这是卡洛琳,她负责照顾孩子们。”他平静地说道。
一个女人走进客厅,海琳娜觉得她大约70岁。卡洛琳身着浅色套装,过膝短裙,长发松弛地垂下,这身打扮在她这个年纪的女人中并不常见,但她就是这么穿的。这个女人握着海琳娜的手并介绍了自己。
“我们之前见过吗?”海琳娜十分犹豫地问道。
“没有,我在您失踪以后才开始在这儿工作。”卡洛琳礼貌而不失亲切地回答道。
海琳娜看着埃蒙德,这就好像他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找了个很好的替代,不是一个新母亲,但也是个充满爱与情感的女人。
“孩子们已经醒了,他们准备好了。如果现在方便的话?”卡洛琳的话触动了海琳娜。
她当然方便了,毫无疑问,终于。埃蒙德温和地把手放在海琳娜的肩膀,这一次她内心充满感激。
“把他们带下来吧,卡洛琳。”埃蒙德说道,并在卡洛琳走后低声和海琳娜说:“她昨天本来想离开。”
“为什么呢?”
埃蒙德耸了耸肩膀:“她不想横在你和孩子们团聚之间。但我请她再留一会儿。”他小心地笑着说道,海琳娜低下头,这个女人当然要再留一会儿了,要是海琳娜再次迷失自我并消失怎么办?海琳娜听见了孩子们从楼梯下来的声音,一个脚步拖沓,而另一个脚步轻快,然后他们来到门前,穿着睡衣且略显疲惫。海琳娜屏住呼吸,她担心孩子们看到她的反应。她的情感在体内充满矛盾地纠结着:喜悦与失望……她不记得他们了,仿佛以前从未见过他们,不过……小女孩长得十分像她,这一定不会错的,小男孩,克里斯蒂安,很高大,比一般的八岁孩子要高,很壮实。他一定是埃蒙德的孩子,同样的黑色头发,同样的大而直的鼻子,同样的浓眉毛,一个帅气的男孩,他将来一定会成为英俊的男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女孩,海琳娜惊讶地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金色的头发与浅色的眼睛,和海琳娜一样的、不常见的灰绿色眼睛,女孩因为紧张一直竖起肩膀,拉着卡洛琳并害羞地打量着海琳娜。克里斯蒂安沉默地、迟疑地站在门口,很显然他想要离开这里。海琳娜知道必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因为她是孩子们的母亲。母亲,这个词……令海琳娜感到眩晕,严肃的气氛向她扑来,她是两个生动、有思想的孩子的母亲,但这些年她并没有陪伴着他们。海琳娜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苏菲面前蹲下。
“你好,苏菲,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当初你还太小……”她迟疑着,她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呢?海琳娜快速地看了一眼埃蒙德,但没有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任何帮助。
“我摔到了头部,也许你已经听说了,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年,我去到了别处,但幸运的是你们的爸爸找到了我,现在我回家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熟悉彼此,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海琳娜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的胳膊后起身,转向正认真听她说话的克里斯蒂安。
“你能记得我吗?”她柔和地问道。
克里斯蒂安犹豫着,在回答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沉重的语句显然与他小男孩的声音不相配,这让海琳娜心脏生疼。克里斯蒂安还只是个孩子,他的外表出卖了他,海琳娜本该记得他才只有八岁,是一个曾经失去母亲的男孩。
“我能看看你们的房间吗?”她问道,两个孩子谁都没吭声,海琳娜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做。
“来吧,让妈妈看看你们的房间。”埃蒙德毫不犹豫地说。
当埃蒙德开始在前面带路时,海琳娜感到一丝轻松。孩子们跟在埃蒙德的后面,海琳娜在最后上了台阶,她注视着眼前的三个人——她的家庭,这是她的家庭。
海琳娜在苏菲房间的地板上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克里斯蒂安简单地展示完男孩整洁且井井有条的房间后,说自己该写作业了,埃蒙德提出了抗议,但海琳娜赶紧说他当然可以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海琳娜不想打扰克里斯蒂安,他年龄稍大,但在五岁那年就以另一种方式经历了母亲的失踪,他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接受海琳娜的归来。幸运的是,埃蒙德能理解这一切,并在苏菲答应海琳娜一起在房间玩娃娃时离开了。苏菲的房间摆着巨大的家具,能满足所有女孩的公主梦。海琳娜想,自己是否参与过房间的布置,又或者这一切是在她消失后才摆放的?当她们给娃娃换衣服并讨论哪几个娃娃该成为朋友时,苏菲开始悄悄打量海琳娜。
“你愿意看看Lucky(幸运)吗?”小女孩突然问道。
“Lucky(幸运)?”
“我的小马驹,它是纯白色的。”小女孩说这句话时似乎闪耀着光芒,不再害羞了。当她们一起走下楼梯时,苏菲甚至主动牵起了海琳娜的手。
苏菲和海琳娜走进马厩,马厩内部光线充足,顶部是巨大的玻璃天花板,两侧都是供马居住的隔间。当她们走过时,几匹马探出了头,三角形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们,成年马有着聪慧的眼睛和硕大的鼻孔。据海琳娜判断,这里所有的马都是同一品种——阿拉伯马。
一种突如其来的未知感涌向海琳娜:这地方好像有什么熟悉的东西,第一次,就在这儿,马厩里,气味、干粮、草丛、马匹,海琳娜做了个深呼吸,试图抓住什么。过道的尽头站着个正在打扫的年轻女孩,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大概20岁,有着显而易见的好身材,胸部和臀部线条在骑马套装中凸显出来。女孩友好地朝苏菲打了个招呼,但只是平静地、有所保留地朝海琳娜点了下头。海琳娜很高兴埃蒙德没有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选这个女孩来照顾孩子。海琳娜向女孩伸出手并做了自我介绍,女孩不情愿地握了握她的手,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就迅速松开了。
“我叫卡缇卡,小姐。”女孩说道。这是海琳娜没有料到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不应被称作未婚的小姐,这样称呼多么得奇怪。当海琳娜这么想的时候,苏菲把她拉了过去,一匹白色的阿拉伯马期待地把头伸出隔间。苏菲打开隔间的门并走了进去:“妈妈!这就是Lucky。”
海琳娜笑了,同时也感受到泪水上涌,但她还是努力地把眼泪压了回去,“妈妈”。
午餐后,卡洛琳把孩子带回各自的房间,然后埃蒙德向海琳娜解释,说他需要工作。“只有一个小时。”他抱歉地说。
海琳娜独自一人,这么多天以来,她头一次独自一人待着,在卧室里。她走向那两扇玻璃门,看到它们通向一个美丽的阳台。外面的景色是绝美的,草坪上开满了花,湖泊中有左右摇摆的白色船只,森林环绕,还有几个漂亮的马厩,难以相信这是她的家。海琳娜转过身看着床,一张双人床,她吞咽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让手在编织细密的床罩上抚动。她试探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靠了下去并看着天花板。不一会儿,她再次起身,站到窗户旁,额头靠在凉爽的窗户玻璃上,海琳娜有点出汗,天知道自己的体温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透过窗户,她看到埃蒙德在通往船桥的草坪上踱步,打着电话,一只手和缓地在比画什么。她的丈夫、孩子们在各自的房间休息。海琳娜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自己家中的感觉了。
Chapter 12
到了晚餐时分,克里斯蒂安终于恢复了生机,那个沉默内向的男孩不见了,他开始讲起自己在学校听到的笑话,一个关于一只鸭子进屠夫店要玉米的很长的笑话。他讲笑话的方式比笑话本身更搞笑,而苏菲则在一旁开怀地笑着,她笑的方式也许才是最有趣的。
后来卡洛琳过来把孩子们带上了楼,他们该洗澡、睡觉了。海琳娜坐在那里感到很奇怪,但她能看出孩子们累了,让他们恢复到日常的平静中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只是她和他们在家的第一个晚上。两个孩子都去和埃蒙德说了晚安,苏菲爬上埃蒙德的膝盖给了他一个拥抱,克里斯蒂安只说了晚安。苏菲犹豫了片刻,然后走到海琳娜身边,海琳娜张开双臂,小女孩迅速地爬到她的大腿上,张开双臂抱住了她。苏菲用力地抱着她,海琳娜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温暖小身体散发出的气味。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克里斯蒂安站在她们前面,犹豫着、迟疑着,但靠得很近,她用一只手臂抱住克里斯蒂安并把他搂了进来,男孩朝她靠了过来,同时那双严肃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这是海琳娜第一次与他的眼神接触,她的男孩。
“晚安,妈妈。”他说。
海琳娜紧紧地抱了他许久。妈妈,能被这样称呼实在太令人欣慰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她可能是这世界上最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人,但至少现在她可以被别人这样称呼着,她对孩子们而言是有意义的。妈妈、妻子、继承人,最后这个身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适应。每次埃蒙德试图和她谈论公司的事情时,她都不得不打断他,这太着急了,一步一步来,先做最重要的事。
“晚安,亲爱的。”海琳娜的声音里充满感动。
他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埃蒙德摆弄着手里的餐巾纸。
“你觉得今天的饭怎么样?”
海琳娜看着盘子。她几乎没动过饭菜,只尝了一小口,那是猪里脊肉配以新鲜芦笋、土豆和奶油酱。
“这是你最喜欢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