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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叫道,“我们今晚在这幢房子里看见过两个人,埃德加·莫特莱克和利兰·莫特莱克,我们知道他们是最凶残的那类歹徒。我在平克顿见过他俩的档案。我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是的,琼斯探长和我也许越过了法律上的细微处,但是你就准备坐在这里保护他们而阻碍我们吗,尤其是考虑到所发生的事情?”
“保护美国公民是本使馆的责任。”德·弗里斯回应道。他的声音没变,但他的眼神里是愤怒。“据我所知,你说的这两位先生都是生意人……除此之外没别的。你有他们在这个国家任何的犯罪证据吗?有没有任何好的理由申请引渡他们?没有,我想没有。而且我是否可以这么说,除了在对你们的指控清单上加上诽谤罪,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你打算做什么呢?”琼斯问。
“我同情你,琼斯探长。”而从三等秘书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完全不是这样想的。他将手放在怀里,他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指尖还够不着他自己的指关节,“我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向你的上司提出正式投诉,而且我将接受至少把你开除出警察局的处理。至于你的朋友,我们对于约束平克顿先生的探员们实在无能为力。他们的放肆和不负责任的行为广为人知。我将会把你遣送出这个国家,蔡斯先生,而你也许会发现自己被美国的法庭起诉。而这些,先生们,就是全部了。我还要回到宴会上去。你们会被带出门。”
琼斯站起来。“我有一个问题。”他说。
“什么问题?”
“当你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你准确地称呼我为埃瑟尔尼·琼斯。我在想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因为莫特莱克兄弟俩都没有完全搞明白我的名字。”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关联——”
“可是我看得出!”令我惊讶的是,琼斯大步穿过房间,用手杖钩钩起窗帘的边缘,把它拉开后露出窗外的景象。一瞬间,我想那里有些他要我们看的东西,但是接着我意识到他脑袋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个目的。这对于这位三等秘书的效果是不同平常的,就好像他被人打了耳光一样。有一会儿工夫,他坐在椅子上,狂野地瞪着眼睛,喘着粗气。然后他扭过身子,无法再朝外面多看一分钟。
“我告诫你不要向任何人去投诉我,克拉伦斯·德弗罗。”他叫道。
“德弗罗?”我站了起来,盯着那个畏畏缩缩的家伙。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琼斯继续道,“拉韦尔、莫特莱克兄弟和公使馆之间的关联;为什么马车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还有你为什么总是无法被找到。我纳闷,林肯先生是否知道他聘用的三等秘书是什么样的人?”
“那些窗帘!”那个自称科尔曼·德·弗里斯的人尖声咕哝道,“把它们拉上,该死的!”
“我才不会呢。承认你是谁!”
“你没权利来这里。滚出去!”
“我们马上就会自行离开。可是请让我告诉你,德弗罗,我们现在知道了你是谁,知道了你在哪里。虽然你或许还能在公使馆躲藏一阵子,但你再也不能指望它的庇护。我们找到了你,就不会让你逃脱!”
“你来之前就会毙命。”
“我不这样想!”
“你不能动我。而且我对你发誓——你会后悔今天的!”
琼斯准备离开,但是我却不打算走。“你就是德弗罗?”我叫起来,一边逼近这个颤抖着的矮小男人,“你就是那个我们这么久以来畏惧的幕后黑手?就是你来到伦敦,相信能以你的意志统治整个地下世界?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的证据,我本来是不相信的,而我的所见让人极为不屑。”
德弗罗发出一声野兽的号叫扑向我,如果琼斯没有把我拉开,也许他就抓到我了。
“我们不能逮捕他吗?”我叫道,“我穿越半个世界来找这个人。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他。”
“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我们在这里没有执法权。”
“琼斯……”
“原谅我,蔡斯。我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们没有选择。现在我们必须走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被发现。”
我还想对德弗罗——德·弗里斯——随便他自称叫什么的这个人采取行动。此刻他双眼半闭,正在颤抖着。我想到了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一条血路、乔纳森·皮尔格雷姆的命运,后者被这个家伙或他的同伙无情地杀害了。我还记得他引起的所有痛苦。我相信,如果不是换衣服时把自己的折刀落在了旅馆里,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插进他的身体。此时,琼斯抓住了我,“走吧!”
“我们不能!”
“我们必须走!我们没有针对他的证据,除了把他消解成此等模样的奇怪的精神病症状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们会为此丧命的。”德弗罗嘶嘶地说。他半遮着眼睛,整个人的身体都扭曲了,“而且你们会慢慢地死去。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我想回击他,但是琼斯拽着我离开了房间。走廊里空荡荡的,当我们沿着楼梯回到街上的时候,也没人试图拘捕我们。只有当我们走出使馆的大门,回到空旷的地方时,我才将自己从琼斯的紧握中挣脱出来并转过身去,深深地吸着夜晚的空气,说:“那就是德弗罗!克拉伦斯·德弗罗!”
“绝非别人。还不明显吗?当我们刚进入门厅时,他背对着门。因为广场恐惧症他不敢往外看!而在他进房间前,因为同样的原因他派自己的手下拉上了窗帘。”琼斯笑道,“而他的名字!瞧他自负的。科尔曼·德·弗里斯。科·德!他选择藏在同样的名字缩写之后。”
“可是我们就这样放走他?老天啊,琼斯,我们刚刚发现了他这拨人中最大的罪犯,而我们既不抓捕他,也不说一个字,就这样走了!”
“如果我们尝试抓捕他,我们将失去所有的一切。我们自己的处境不利,因为我们是用假身份去那里的。我不怀疑林肯先生和他的朋友并不知道他们保护的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会本能地保护他,一个所谓的他们的自己人。”琼斯冷笑了一声,“嗯,游戏变了。我们现在自由了,我们可以重新部署,计划下一步。”
“逮捕他!”
“当然。”
我回望公使馆——还有那些马车、仆人以及闪烁的灯火。这是真的,我们找到了克拉伦斯·德弗罗。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究竟怎么样才能把他引出来?
第十四章 设下圈套
那晚我睡得不安稳。我的休息再一次被那个麻烦的邻居所打搅,他从未离开过房间,可是又似乎在旅馆里无处不在。他好像既不吃早餐也不吃晚餐。他和我同时抵达——女佣是这么告诉我的——但他从不外出。我想到过和他去对质,但决定还是不这么做。就我所知,他也许是个完全无辜的旅人,只是因我的想象才变成了一个威胁。真的,如果不是他咳嗽的噪音以及在窗口的短暂一瞥,我甚至都不会觉察到他的存在。
然而更让人不安的,是我所做的有关克拉伦斯·德弗罗的奇怪、扭曲的梦。梦里我见到了他的脸,凶恶的眼神,还有他那些可笑的、任何人都嫌太短的手指。“我不吃肉!”我听到他在大叫,但接着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超大的盘子上,一边是刀,另一边是叉,而且我很确定他正准备吃了我。我回到公使馆,和罗伯特·林肯及其太太在一起。我还到了布雷德斯顿公馆,双脚浸在血泊之中。最后,我来到了莱辛巴赫瀑布,一跃而下进入永恒,水流在我四周撞得粉碎。可睁开双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单皱巴巴的,暴雨正抽打着窗户。
我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很少一点早餐,因为我正焦急地等待着琼斯的消息,如果有的话,就是我们昨晚的冒险之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当我们碰面时,琼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和我的期望正相反,美国公使馆已经向警察总监提交了一份对琼斯指名道姓的正式投诉。
“我们的朋友,科尔曼·德·弗里斯,居然有胆量亲自签署了投诉函。”琼斯说,我们正一同坐在一辆出租马车中,车轮碾过昨天那场短暂暴风雨留下的水坑引起水花飞溅,“信函是今天上午九点钟送到的。手脚够快的,你说是不是?”
“会发生什么?”我问。
“几乎肯定我会丢掉我的职位。”
“这是我做的事……”
“嘿,伙计,这不重要。我亲爱的埃尔斯佩思会为此感到高兴的,不管怎样,在他们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我们还有几天时间呢。首先会有一场质询,然后成立一个委员会,再是一个报告,一场审查,最后才会得出建议措施。这就是英国警方的工作方式。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发生许多事。”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现在进退两难,这倒是真的。我们不能逮捕克拉伦斯·德弗罗。未经公使许可甚至都难以和他面谈,特别是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我怀疑就更不可能了。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参与了任何罪恶勾当?”
“你见过我从纽约带来的档案。而且你也听到了你同事斯坦利·霍普金斯所说的话。德弗罗的名字在伦敦尽人皆知。”
“可是科尔曼·德·弗里斯这个名字就没有。我得说,一名罪犯躲藏在外交豁免权的幕布后,可真是个天才的主意。”琼斯咯咯地笑起来,看起来竟然没有一丝不安,“是的。我们只有一个方法能抓住德弗罗先生,那就是抓他个现行。我们必须设置一个圈套。他一出现在公使馆外面,我们就抓住他。”
“我们从哪里开始着手?”
“答案非常明显。真的……慢点,车夫!我想我们已经到了。”
我们只走了短短的一段路,环顾四周,我看见我们已经回到法院巷巷口了。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塞拉斯·贝克特和他那令人不快的理发店了,事件的进展就是如此。但是当我走下马车,我看到一群警察正在等着我们,他们在理发店和手摇风琴手的视线之外,后者哀怨的琴声在街角还能听到。“跟紧我。”琼斯命令道。然后,他对最近处的警官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是的,先生。”
“我们没进店里之前,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暴露自己。”
这是琼斯从夏洛克·福尔摩斯那里继承来的另一个让人抓狂的习惯:不到最后一刻不为自己做解释……似乎即便是到了那时他也不解释,因为我们转过街角,开始沿着通向枫树旅店花园满是车辙的小路走去时,他还是一言不发。我们一出现,那个手摇风琴手就停止演奏,我记得他和上次我们来这里时的表现一模一样。对琼斯而言,我们理应直接去理发店——难道不是为这个我们才来的吗?——可是他却走向那位沉默的音乐家。
“要生发水吗,先生?”那人问,“理发还是剃须?”
“今天不要,谢谢,”琼斯回答,“可是既然你提到了这个,我倒是有兴趣看看你本人的发型。”那人还来不及制止,他已经走上前去,从那人脑袋上扯下大礼帽,露出了一头让人惊讶的鲜红色头发,“它和我想的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红头发!”
“他头发的颜色和这事会有什么关系?”
“可有关系了。”他转向那位愤怒的音乐家,“我相信我正在和邓肯·罗斯先生说话——最起码,这是你在两年前用的名字。不过你的真名是阿奇·库克,而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好事了!”那人吃了一惊,要不是乐器的分量拖累了他,也许他就逃走了。琼斯抓着他的胳膊,“你和我一起进理发店。我劝你不要制造麻烦。这样最后也许对你好一些。”
“我是个老实人!”库克抗议道,“我演奏音乐。人家付钱给我来为理发店做广告。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够了,阿奇。我什么都知道。如果你一定要否认你的同伙也行,可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我们三个人穿过马路,再次进入我们第一次见到塞拉斯·贝克特那肮脏的门厅。我注意到阿奇的腿瘸得厉害。当门在我们身后关上时,理发师出现了,他再一次从地下室走上来。他看到手摇风琴手时大吃一惊,然后只看了琼斯一眼,他就明白他的把戏——无论那是什么——完蛋了。我以为他会转身逃跑。也许还有另一个逃离这栋建筑的出口。但琼斯已经预料到了。“待在原地,约翰·克莱!”他一边命令,一边放开阿奇,把他推到那把磨损得厉害的皮椅里,“是的!我知道你的真名。我对你在这里干的事情一清二楚。别想逃跑。我在街道的两头都派遣了警官。可要是你相信我,按我的规矩来,你的下场可能还不会太糟。”
理发师考虑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他颓然倒下,就像他让外套从肩头滑落下来。眼见他一下变成了一个年纪更大也更聪明的人,他开口说话时声音也变了。“我更喜欢被称为克莱先生。”他说。
“我惊讶于见到你这么快就出狱了。”
“那位法官是一位非常文明的绅士,他确认过长的刑期对像我这样体质虚弱的人会造成伤害。”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在讲话。“我们碰巧上过同一所学校,这或许也帮上了忙。”
“让我向你介绍约翰·克莱先生,臭名昭著的谋杀犯、盗贼、销赃犯以及造假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这么描绘他的。他是一个最足智多谋的罪犯,蔡斯,也是所谓‘红发会’的发明者。”
“科堡广场劫案!”我叫道。我不是在琼斯书房墙上钉着的报纸上,看到过同样内容的文章吗?
“一次失败的抢劫。当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我很难相信会遭遇这同一个约翰·克莱,而他再一次重操旧业了。我马上察觉到事情正是这样。允许我解释一下吗,克莱先生?”
“你请便,先生。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很好。这里展示给我们看到的,是一间特意为了拒顾客于门外而设计的理发店。不但房间肮脏,理发师自己的头发也理得相当丑陋。只有一个蠢货才会在这样一个地方让剃刀靠近自己脑袋的任何部位,又或者就此而言,去购买一种主要成分看起来是胶水的生发水。嘿!我在恶魔理发师陶德 的店里都会更舒服些。可是当然,这才是他的本意。因为克莱先生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马路对面就是法院巷安全保管公司。五年多来,他们给伦敦最富有的家庭提供牢固的保险库。”
“六千个保险箱。”克莱悲伤地咕哝。
“克莱先生一直在路的下面挖地道,目的是为了入侵保险库。他的同伙,阿奇·库克,是这次行动的必要角色,他提供两项服务。首先,他弹奏的难听噪音能够掩盖他脚下挖掘的声音。我能够从他在街上所站的位置推算地道挖到多远了。我相信,你们已经快要得手了。”
“再过几天,我们就完工了。”
“如果有人走近理发店,他还发出警告。”
“他的演奏停了!”我说。
“正是这样。声音安静下来就使克莱先生警觉,让他有时间爬回地面。然而,他没法换掉裤子。我马上看到他裤子的膝盖部位皱得厉害——顺带一提,就是福尔摩斯上次所注意到的完全一样的线索。”
“你问他是否信教。”
“他显然一直跪着。如果他在祈祷,结果也许是一样的。所以他一说不去教堂,我就知道自己的结论是对的。上一回,克莱先生用一个巧妙的借口,说服了一位伦敦的当铺老板从自己的店铺离开。当前的这个诡计表明,他的创造力一点也没丢。”
约翰·克莱鞠了一躬。在他那张奇怪、像男孩一样的脸上,有一抹近乎微笑的表情。“先生,我必须说,被最棒的侦探抓到还是给了我某些安慰。上次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次是你!请允许我这么说,虽然我实际上从未杀害过任何人。有人死了,这是真的,但是我俩都喝醉了,那家伙摔了下去,他不是被推下去的。”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克莱先生。也许你可以不被逮捕——或者通过协助我至少能改善自己的处境。我能相信你诚实可信吗?”
“你正在,先生,对女王陛下的一位远亲说话——虽然他长久以来一直被视而不见。如果有可能做出某种安排,来帮助我摆脱目前的困境,我会说话算话的。”
“这正如我所希望的。那就让我先来告诉你,我是怎么找到法院巷的吧。我和我的朋友造访了一处发生了几起凶残的谋杀案的现场——海格特的布雷德斯顿公馆。那房东,一个名叫斯科特,或者斯科奇·拉韦尔的人,把这店名和部分地址写在他的日记上。”
“我认识拉韦尔。我没杀他。但是我可不会说,听到他离世我会过分遗憾。”
“乔纳森·皮尔格雷姆这个名字你听着耳熟吗?”
“不。”
“他是美国一家执法事务所——平克顿事务所的探员,而且他也知道你的阴谋。他本人已经被谋杀了,可他留下了一张你的广告卡片,这也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克莱站直了身子,“阿奇,老伙计,准备些茶。先生们,我可以请你们来后厅吗?我从不认为我会乐意接待两位执法官员,也不喜欢手腕上戴一副手铐,可是我很高兴见到你们。我们一起喝点茶,我会告诉你们我的故事。我用我的王室血统向你们保证,我极其渴望提供帮助。”
我们一起来到后面的房间,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旁边是一张光秃秃的木头桌子,阿奇则在煤堆里拨弄着。被琼斯揭穿之后,克莱似乎已经重拾镇定,以至于我们仨就像三个老朋友,正在讨论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的某件事情一样。
“我是从霍洛韦监狱出来的,”克莱开始说,“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地方。对一个有教养的绅士来说,那里有点像猪圈,而我甚至付钱也弄不到一个自己的房间。没关系。那位法官,那个我也许说起过的可爱人儿,至少还是宽厚的——而我思索,自问接下来该干什么。红发会那个计划的失败让我颇受震动。你说呢,阿奇?那可是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真可惜,福尔摩斯介入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得手,溜之大吉了。
“这是2月的事情了,我一出监狱,就知道有些事不对劲。我所有的老伙计都在韬光养晦,而肖迪奇的酒吧里曾经如此欢乐,现在却像是殡仪馆。就好像是开膛手本人已经回来,出没于伦敦的大街小巷那样……或者更糟。
“我很快发现情况其实还要糟糕。一个新的犯罪团伙来了,据说是美国人。我本人从来不偏向美国人,目前的这伙人除外。我的观点是,我的祖先乔治三世国王让殖民地从他的手指缝里溜走,实在是个巨大的耻辱。我说岔了……这些人从纽约来,他们在城里安下身之后,就像梅毒一样传播开来。我失去了许多朋友、许多同事。他们不按我们的规则游戏,六周时间里大街小巷里鲜血流淌,我可以向你保证,在这件特殊的事情上我不使用比喻。我是说真的。这些人真是穷凶极恶。”
壶里的水烧开了。阿奇灌满了茶壶,把它拿到桌上。他行动时还是有些困难,而且我看得出他在痛苦之中。
“莫里亚蒂在哪里?”我问。
“莫里亚蒂?我从未亲眼见过他本人,当然了,我知道有这么个人。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如果真有什么让人畏惧的人,他就是这么一个。而且他也要分成!在伦敦还没有一样罪行他不来分一杯羹的,我们都曾经抱怨过这点——小声嘀咕——虽然公平而论,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总在那里。我可以为他这么讲。可是他走了,消失了。这个家伙,克拉伦斯·德弗罗,取代了他的位置。虽然德弗罗也从来不亲自出面,只派他的打手们去替他干脏活,可是他让莫里亚蒂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仙女般的教母。
“他们来访的时候,阿奇和我正坐在衬裙巷一家犹太人的小出租房里。斯科奇·拉韦尔,一个长着猪眼的讨厌家伙,被一帮小混混护卫着。他们都是英国人,这是他们永远的耻辱啊,该被永世诅咒。这就是那些新来者的做法。他们直接从贫民窟招兵买马。这给了他们打手——因为一帮从贫民窟和鸦片馆拉出来的家伙为了半个克朗什么都肯干。没有忠诚。没有爱国心。而且他们还消息灵通。他们了解这城里的一切,以及管理这一切的专业人士们——搞破坏的、撬保险柜的、赌九柱戏的,以及其他所有人。他们知道我。
“我们吃早餐的时候他们破门而入,并把阿奇绑在椅子上。斯科奇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小混混们替他干脏活的时候,他就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然后,他终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为什么会说是建议?那其实是命令,而且毫无疑问,一旦拒绝我就会没命。
“在法院巷有一家空置的店铺,就在安全保管公司对面。他们判断我得花上几周时间才能在路下面挖出一条地道进入保险库。那地方满是金银珠宝和现金。他们会给这地方付房租,可是阿奇和我要在地下蹲着干所有的脏活。我们要承担所有的风险。而他们为自己的善举所要求的回报呢?他们告诉我,德弗罗先生会拿走所有收获的一半。一半啊!即便是莫里亚蒂也从来没有要求超过百分之二十。”
“而你同意了?”琼斯问。
“当你被五个割喉的杀手围着,培根也凉了的时候,最好不要争辩。即便如此,我还是有尊严的,我明确地表示了抗议。而这时候那个恶魔转向可怜的阿奇。‘让他吃点苦头!’他说。话已出口,我也无能为力。”
“你本可以制止他们的。”阿奇咕哝道。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太可怕了。他们就在我面前拽下了阿奇的鞋……”克莱停了下来,“阿奇,给他们看看。”
红发男孩弯下腰,脱下鞋子。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把他带进理发店时,他会一瘸一拐。他大脚趾的趾甲已经没了,肿胀的脚趾还在流血。“他们对我干的!”他低声说,眼睛里含着泪水。
“他们用了一把老虎钳,”克莱继续说,“当时一片尖叫声,我可以告诉你,我都吃不下早餐了。而且我明白还会更糟。如果我拒绝,他们就会冲着我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野蛮行为,当然那一刻我明白,我别无选择。
“我们搬到了这里。理发店重新开张是我的主意,而且——还一举两得——这样我就可以做一切事情防止顾客进来。所有在这儿的时间里,我只理了五六次发……而且理得还不错,虽然这是我自己说的。我在地下,阿奇给我望风,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真是个魔鬼的活儿。都是泥岩,石灰石,还有灰尘!以往那些伦敦的好土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