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跳进水里,地下水冰冷彻骨,我下潜了四五米还不见底,不敢再往深处潜,爬上水面的时候,小六和牛小跳都下来了。
小六见到我急忙问:“老赵,找到猪头的线索没?”
我只能摇头,问他猪头的水性,小六告诉我,猪头的水性没话说,自小在江边长大的,一猫腰能泅到老远。
我放心不少,却更加奇怪,猪头这么一个大活人,才这么会儿工夫,能去哪里呢?
我们喊破嗓子也没听到猪头的回答,我的心开始往下沉,这时,牛小跳咋咋呼呼地叫了一声:“那边怎么有个人!”
这一叫唤吓得我直打哆嗦,我把手电筒朝前一照,发现积水深处上方凌空有一团黑影,像个大活人站在水面上,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吓人。我心里暗道:“人怎么会站在水面上?里面定有蹊跷。”
我泅水过去,游近了才发现积水中间打横拉了一排铁栅栏,水面上那人被拴在铁栅栏上,看他一身戎装,是个国民党军官,配枪还挂在腰上。
小六嘀咕着:“积水这么深,还修了铁栅栏,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看着眼前一切,心里雪亮,对小六说:“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应该是一座水牢!”
重庆作为战时陪都,留下许多抗战遗迹,大小监狱是最常见的,不少监狱后来改建成工厂。我作为老重庆人,小时候没少见这种废弃的水牢。
小六游到栅栏边上,说:“这里既然是水牢,这具尸体就奇怪了,他不好好待在水牢里,挂在铁栅栏上做什么?”
铁栅栏里面有不少铁笼子,都是空的,偶或看到干涸的血迹,手电光照在粗实铁条上,只觉得血腥恐怖,心里发憷。我心底一直在想着:猪头去了哪里,这小子好生生的怎么不见了?越想越觉得蹊跷恐怖。
小六游到尸体身边,突然叫道:“哎呀,他是被人勒死的。”
我也游到小六身边,看到尸体脖子上勒着一圈铁丝,铁丝把那尸体紧紧捆在栅栏铁条上,尸体大半部分露出水面,一双脚淹没在水下,看起来就像凌波虚渡站在水面上一样,非常吓人。
小六说:“他们自己人被勒死在水牢,有点说不过去呀!”
我说:“人死在外面,可能是被牢里的人勒住脖子弄死的,此人生前应该是个狱卒。”
小六点点头,举着手电筒上上下下地照,他突然尖叫起来:“哎呀,猪头!”
牛小跳也跟着嚷了起来:“是猪头!”
我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庞大的影子从栅栏里面缓缓朝这边移动过来,大吃了一惊,忍不住也要叫起来。
我看到猪头的背包从水里浮出来,水下翻出牛眼大的水泡,周围的水位都被抬高不少,朝我们这边涌动过来,水下好像有个大东西正朝这边游过来。
我着实吓了一跳,暗道:“水下不会有什么怪物吧?猪头的包跟着那水位移动,别是怪物把猪头给吃了。”
水位涌过来的气势特别惊人,我们紧抓着铁栅栏才没被冲走,小六冲牛小跳说:“小跳,你爷爷没跟你说水下还有个怪物吗?猪头恐怕是被那怪物给吃了,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我心里也一阵难过,就听到水牢里响起猪头的声音:“小六,你就巴不得你猪爷早日归天,你好回去带大哥那帮小兄弟吧?”
我正感奇怪,就看到栅栏里水泡乱涌,猪头的半个身子浮出水面,吐了好大一口水出来,我们全被猪头惊世骇俗的举动给震惊到了,呆呆看着他。
猪头大吼道:“都傻了?赶紧进来帮我,我顶不住了。”
小六急道:“我们倒是想帮你,怎么进去呀?”
猪头身体一沉,又整个淹没下去,过了不到半秒又钻出来大叫:“尸体后面就是门,赶快的,你猪头爷爷要归西了。”
小六把尸体往前一拉,铁门应声而开,我们根本没注意水牢铁门会藏在尸体后面,也顾不上奇怪了,三个人飞速游向猪头。猪头被水下那东西拖着,时上时下,人都快歇菜了,双手拼命拍打着水面,直翻白眼。
我和小六一左一右包抄过去,我把匕首操在手里,小六也掏出一把刀,牛小跳身体瘦弱,我让他在栅栏附近举着手电筒给我们照明。猪头呼啦一下窜进水里,再没出来,我不知道水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很悬,又担心猪头的安危,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朝暗流最急的地方摸去,摸到一条腿,也顾不上那么多,拖着那腿就往水面上拉。
我拼了吃奶的力气奋力一拔,竟然没拔动那条腿,自己反倒岔了气喝了一大口水。我钻出水面喘气,牛小跳冲我大叫小心,脸上表情无比惊悚,跟见鬼了一样,我急忙回头,只见一个黑熊爪一样的东西伸出水面,劈头把我按了下去。
我连灌几口水,呛得七荤八素,手上攒着一把劲拼命想掰开那只“黑熊爪”,那爪上的劲头大得惊人,直把我往水下按。我在那爪里根本挣脱不得,完全慌神了,脑子里过电一样闪过一副情境:刚才我钻出水面,猪头和小六都不见了,难道他们已遭不测?
黑熊爪一样的东西还拽着我往深处拖,我手忙脚乱地拔出匕首,朝黑暗中那东西乱捅了好几刀,也不知道捅伤没有,“黑熊爪”突然一松,我立刻凭最后一口气浮出水面,整个人彻底瘫了,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
牛小跳游过来,把我拖到铁栅栏上靠着,我气喘过来,立刻问他猪头和小六的情况,牛小跳结结巴巴地说:“他们跟你一个猛子扎进去,一直都没出来过。”
我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又跳进水里,游到刚才和“黑熊爪”搏斗的地方潜水去找,找了几个来回,都没见到他们的影子。我心道:“这下完蛋了,两人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九成九是已经牺牲了。”
我钻出水面,看到水牢深处射过来一束手电光,我心里一喜,听到那头猪头在叫唤:“老赵,小跳,你们俩没死吧?”
我算松了口气,骂道:“我还好好的,你们怎么一眨眼跑那么远了?”
猪头声音立刻变得严肃:“你们快过来,我们在这头有发现,场面太大,我镇不住了,快来快来!”
我心下奇怪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玩意儿,以猪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能镇住他的东西还真是少见。
我们从两排铁笼子中间游过去,看见笼子里血迹斑斑,还拴着胳膊粗的铁链子,一派阴森森的感觉。
牛小跳从我身边游过,我问他:“看见水下那东西的样子没?”
牛小跳愣了一下,说:“瞧见大半只手,像是水鬼!”
“水鬼?”
牛小跳点点头,说:“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嘉陵江的水鬼,手上毛茸茸的,见人就往水里拖,直到把人憋死在水中才松手。”
我想起那黑熊一样的粗黑大手,心有余悸,觉得牛小跳说得不错,可能还真是一只水鬼。这种东西打小只听过,怪吓人的,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们游过铁笼子,猪头和小六趴在另一头铁栅栏上等我们,猪头指着栅栏外面给我们看,只见两三团东西漂浮在水面上,好像是国民党军队的军装,大部分没入水下,只露出一小半在水上。
牛小跳说:“衣服?”
猪头撇了撇嘴,道:“是死人,国民党军队士兵的尸体,都腐烂了。”
说着,他在铁笼子角落找到一块石头,扔在一团衣服上,尸体的头从水里翻出来,脸上烂得不像样子,露出大片骨头,十分恶心恐怖。
猪头冲我们说:“看到了吗,这还只是一小片呢,给你看看大场面。”
他把手电光照向远处,水面上赫然出现一大片一大片的浮尸,很密集地拥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牙齿都打起颤来。我敢打包票,这种场面,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死人。
我回想起在破译室里找到的那张纸条,纸条上命令黑室成员紧急撤离,如果他们都撤出去了,哪里会出现这些蝗虫般的尸体?这么大阵仗的场面,显然不是意外,他们撤退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所有人都死在水牢里。
我还想到一个问题,他们撤退时不走陆上出口,却选择了秘密水牢,可见当时情况必定非常危急,地上的出口可能被堵死了。
猪头收回手电筒,我们就近钻进铁笼子休息,猪头拿了我的香烟借花献佛每人发了一支,又殷勤地给我点上,自己悠悠然抽了一口,万分惆怅地说:“我刚才差点就死在那怪物手里,如果死了就没法子抽上这等好烟了,这烟真是香。”
我认真地问他事情经过,猪头说他从地洞下来,一抬头就照到水牢里有人,他一个猛子扎进去追那人,一进铁栅栏,还没看清楚那东西的样子,就被按进水里。他跟那东西绕着水牢转圈圈,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恐怕就已经见阎王爷去了。后来他和小六被那东西挟持到水牢这一头,一个猛子就不见了,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太可怕了。
我问猪头和小六知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猪头沉默了片刻,说:“我看着,很像是个人。”
猪头的话让我们都大吃了一惊,我们四个人里,只有猪头是真正见过那水底的怪东西的,他最有发言权。他的判断跟我们看到的,完全对不上号,我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六说:“猪头,你别空口白话呀,你得对你说的话负责任。”
猪头十分肯定地说:“我能立军令状,要是说白话,小六你就拿我当猪杀了,我都没脾气,那厮有七成是个人。”
猪头言之凿凿,我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我又扭头看牛小跳,牛小跳说:“他的手真的长满了黑毛,又粗又长,不大像人。”
我点点头,牛小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难道是我爷爷撞见过的山鬼?”
猪头在牛小跳头上敲了一下,骂道:“鬼鬼鬼!我都说不是鬼是人了,你还整天鬼,封建迷信得真厉害。”
小六说:“我们也别争了,那东西一定还在水里,迟早要逮到它,捞起来一看就知道是人是鬼了。”
我点点头,猪头又把手电光照向那一堆浮尸,尸体跟棉絮一样漂在水面上,说不出的狰狞恶心。小六嚷道:“猪头你有病吧,看来看去有什么好看的?”
猪头说:“我琢磨着这么多国民党人,里面少不了当大官的,咱们去发发小财,看能不能捞点金怀表、金笔之类的东西,这趟也没白来。”
小六怒道:“你疯了?”
猪头嘿嘿一笑,用小钩子捅开铁门锁,跳进水里,朝浮尸堆里缓缓游去。我盯着浮尸堆,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光线太过模糊,我看到有具浮尸动了一下,再揉了揉眼睛,却没看出异常。
猪头钻进尸堆,把身边的浮尸衣服口袋一个个地掏,小六直摇头,骂猪头这人太恶心,贪财起来不要命。
牛小跳忽然碰了我一下,小声说:“老板,我看到有具尸体在动!”
牛小跳的话吓得我和小六纷纷向水里看,牛小跳又说:“现在不动了,刚才我看到它真的动了一下,像活了一样。”
小六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对牛小跳说:“别一惊一乍的,是猪头碰到尸体了吧?”
牛小跳摇摇头,很坚定的表情,道:“不对,是浮尸自己动了,猪老板离那里还很远。”小六指着那个方向,我心里一沉,暗道:“牛小跳也看到那具浮尸有问题,那我就没看错。”
我对小六说:“是有问题,赶紧操家伙。”
猪头正掏得热乎,他今天收获不小,眨眼工夫,已经弄到一块怀表,两只手表,他怕我们看到,小心翼翼塞进口袋里。我们三人偷偷潜入水里,靠近浮尸群,水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刺激得我差点当场吐了。
我堵住那浮尸的退路,小六游到猪头身边告诉他情况,两人分两个方向拦住浮尸,牛小跳在水里拿手电筒锁住那具浮尸。我缓缓游过去,拉起浮尸的衣服,那浮尸就剩一身衣服了,很容易就揭了起来,衣服下面露出半颗头,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我吓了一大跳,急忙憋气下沉,在水里紧紧拽住那人,却被踹了两脚,连气都差点被踹岔了。我们在水里搏斗一阵,猪头和小六也过来帮忙,人多手杂的,我也不敢再用匕首,不知道是谁连揍了我好几拳,疼得我手里一松,就感觉那人出了水面。
我浮出水面,牛小跳指着前面大叫:“那里,在那里!”
我摸一把脸上的水,手电筒照到的距离有限,那人一眨眼工夫跑到手电光能照到的尽头,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能感觉到模糊中有那么一个人在朝前游去发出击水的声音。我大吼一声:“牛小跳,把手电筒扔给我!”
牛小跳答应一声,远远把手电筒抛过来,我接在手里朝前一照,就看到一个一身国民党军装的人正奋力朝前游,猪头和小六一左一右紧咬着他。我把手电筒咬在嘴里,紧跟他们的速度。
我们追了一程,积水两边出现河岸一样的地方,那人从水里爬出来,一脚把正往上爬的猪头撂翻,小六从水里跳出来,抱住那人的腿。猪头也扑上去,把那人紧紧压住,大笑道:“哈哈,管你是人是鬼,还不是一样被你猪爷爷逮到了,看我不剥你一层皮!”
我爬上岸,抖落一身水,把那人翻了过来,一看到他的脸,我呆住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冲猪头道:“你先下来,看看他是谁。”
猪头兀自把那人压得紧紧的,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不行,咱们先找绳子把他给绑了,没了猪爷我,小六这种瘦猴哪能镇住他?”
这时,被压住的那个人说话了:“猪头、小六,你们都松手,是我。”
猪头脸色大变,小六声音颤抖起来,两人齐声叫道:“老大,你到底是人是鬼?”
被压的那人冷冷道:“废话,我当然是人。”
这下我彻底信了,眼前的毛三果然是活脱脱大活人一个,他从万丈悬崖掉下去居然没死,我相信面前的毛三还是活人一个,却还是不信这不合理的事实。
猪头和小六把毛三扶起来,毛三拍打着身上的水,猪头比谁都急,拉着毛三的手说:“老大,您老命真够硬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都能保命,不是亲眼见到,我真不相信。”
毛三找我要了支烟,我给他点上了,他狠狠抽了一口,说:“我都以为我死了,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我该死不死,我一条贱命可是真够硬的。”
猪头帮毛三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牛小跳也泅水上岸,我们四个人把毛三围起来,毛三抽了口烟,对我说:“老赵,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我进了水泥房子才发现,咱们不该来这个地方。我试图阻止你们看到水泥房子里的真相,却还是阻止不了你们,这也算是天意吧,真是没办法,唉!”
我被毛三说得一愣一愣的,其他三个比我更莫名其妙,猪头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和毛三对视,嚷着:“老大,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背后捣鬼的那个人是你不成?”
毛三点点头,我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天亮的时候,我在水泥房子房顶上看到不远处的树梢上挂着一块灰布,当初我并没有在意,再一看毛三,我一下想起来,那块灰布就是从毛三之前穿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毛三喷了一口烟雾,说:“我捣鬼不是为了害你们,是为了让你们活命,如果你们看了那些机密,以后就没法子活了。”
猪头“吓”了一声,这句话要是小六说出来,他早就反唇相讥了,不把小六气个半死准没完。
我盯着毛三的眼睛,此刻他的眼神在烟雾中缥缈神秘,整个人藏满了秘密,我说:“是关于63号绝密、国民党军队黑室、蒙古古墓的秘密?”
毛三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这个事情很复杂,涉及方方面面的东西,甚至包括历史等其他一系列的东西。”
牛小跳在边上冷不防插嘴说:“那63号机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猪头敲了他一记,骂道:“老大说话,你一个小屁孩子插什么嘴!”
毛三看了一眼牛小跳,没去理他,转而对我们大家说:“你们对日本人轰炸无人山区,山谷里到处都是日本人尸体,以及原始森林里的这座水泥房子,是不是非常奇怪?是不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存在?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在这里出现,是违背逻辑的?”
猪头点点头,小六瞪大眼睛等着毛三揭晓答案。
毛三又悠长地抽了一口烟,说:“事情要从日军侵华说起,1938年,抗日战争进入相持拉锯阶段,直到随枣会战,日军在战场上开始吃大亏,往日那股一往无前的锐气遭到极大挫败。这里面的主要原因,当然是国民党军队渐渐稳住阵脚,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国民党军队学会了密码战,懂得了破译日军绝密电报。”
毛三顿了顿,继续说道:“1938年,美国人雅德利来到重庆,他是一位密码破译高手,抗日战争期间的民国政府在雅德利授意下筹建黑室,抗战中后期,黑室为打击日寇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许多绝密电报被破译出来,这些绝密的破解让国民党军队事先知道日军作战计划,起到制敌先机的作用。”
猪头摸着脑袋,一副不解的样子,“老大,我们就是一帮流氓,偷钱开锁才是本行,您老在这种地方给我们扯这么多,有点不务正业了。”
毛三瞪了他一眼,继续道:“黑室破译密码,先要截取无数电报信息,这些信息可能是从战场、大后方以及潜伏特务手中获得,还有一个重要的渠道,就是我们头顶上这座水泥房子。”
毛三的话让我悚然变色,水泥房子黑室的秘密,终于要揭开了。我想起小六说过,黑室监听设备,未必是用来监听敌方电报,也许是为了监听别的东西。这种推测虽然离谱,对比毛三的说法,我却觉得更能接受。我对无线通信略有了解,当时的发报设备用的是短波,短波传输距离短,绕过障碍物的能力也差,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收到对方短波信号,简直是无稽之谈。
毛三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某个瞬间,我一度觉得眼前坐的这个人不是毛三,而是三年前带我们去执行绝密任务的老枪,此刻的毛三和那时的老枪,他们在某些地方,实在太像了。我有点心跳加速。
毛三说:“这座黑室基地,虽然与战场相隔万里,却能拦截到不同战场的电报,比如长沙会战、昆仑关战役、枣宜会战、桂南会战等战场,都曾受益于这座基地。这一残酷现实刺激了日军高层神经,他们渐渐注意到这座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绝密黑室。”
毛三还在说着,但我却觉得他疯了,这种违背常识的说法,只有神经病会信。我脑子里有千万套理论来驳斥毛三,夹烟的手,却忍不住发抖起来。小六也惨白着一张脸,越听越心惊。
毛三说:“日本人在战场上接连吃亏,费了好大劲才查出大山中的黑室,接连派出几拨人马,潜伏陪都的特务组织几乎倾巢出动,但悉数死在森林里。这件事对日军高层震动极大,也导致了后来日军不计后果轰炸无人山区。不过,据我所知,这些特工并不全死在国民党军队手里,他们还遇到了其他东西。”
猪头的胃口被吊起来,忍不住问道:“其他什么东西?”
毛三一口把烟抽完,又冲我招手,“老赵,再给我来一支。”
我丢了一支烟过去,毛三猛抽两口,脸上的肌肉因为内心过度激动,变得扭曲起来,我发现他的手也在抖。
毛三说:“这个事情,跟国民党军队63号计划有莫大的干系。”
猪头又问:“老大,您都神神叨叨半天了,那63号计划,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毛三抽着烟,火光在黑暗里一明一暗,我的心跟着火光怦怦直跳,我预料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毛三说:“黑室资料里,我没找到关于63号计划的详细解释,只从其他文件了解到,63号计划与一座蒙古古墓有关。”
这个说法,我早就猜到过,只是没办法在逻辑上给两者建立联系。毛三皱着眉头,好像也很费解的样子,说:“蒙古古墓……重庆怎么会有蒙古人的墓?”
猪头插嘴道:“可能与蒙古人在钓鱼城打仗有关系,是哪个朝代的事情来着?小六,你给说说。”
小六白了猪头一眼:“没文化,那是宋朝。”
猪头眉开眼笑:“对,我想说的就是宋朝,蒙古人在钓鱼城打宋朝的事情,打仗嘛,总得死人,可能哪个蒙古将军挂掉了,就顺便就地一埋。”
我想起牛小跳讲述他爷爷的那番遭遇,63号计划和牛大贵的经历结合起来,足以证明这座蒙古古墓的确存在,但我想不明白的是,蒙古古墓和原始森林里一系列怪事,怎么能扯上关系。往远了说,三年前我亲身遭遇的那场战役,和这座古墓、63号计划,是否也有牵连?
我陷入了沉思,就在这个当儿,我回头望了望,突然就看到我身后的牛小跳两眼放光,盯着毛三的脸出了神,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急忙低下头去。我隐隐觉得有问题,这个小山民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事啊?
毛三说:“进蒙古古墓之前,我们还要找到一件东西,这东西事关重大。据我推测,国民党军队撤退的时候,可能把那东西随身带走了,我们一定要找到它。”
我恍然大悟,毛三藏在浮尸堆里,就是为了找国民党军队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毛三此番死而复生,明明活着却不让我们找到黑室遗迹,形迹十分可疑,我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个生死过命的战友。
毛三说:“我知道你们都对我起了怀疑,我为什么死而复生,又知道这么多秘密,还藏着掖着防你们,这些以后你们都会知道,进了蒙古古墓,我们就是九死一生,你们一定别后悔。”
猪头“吓”了一声,道:“老大,没这么邪乎吧?”
毛三嘿嘿冷笑,并没有接话。


第十二章 多了一个铁门
我看着毛三冷笑的样子,觉得特别陌生。
我们重新下到水里,钻进浮尸群找寻毛三没找到的重要东西。毛三说那东西可能藏在一只箱子里,我们把尸体逐一翻了一遍,没发现有箱子。
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浮尸在水里浸泡了这么久,早就烂得不像样子,即使他们撤退时带了箱子,恐怕也沉到水底去了。更何况这片积水区不是死水,水是流动的,遇到山洪暴发,有活水注入,说不定还会把箱子冲走,这就更没法子找了。
猪头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才出来。我也潜水下去找过,下潜了六七米就受不了,只能上岸,猪头上来后对我们说:“箱子倒是没发现,不过水底下有一扇大铁门,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建水牢的人在水牢底下弄扇铁门是何用意。毛三摆摆手:“先下去看看再说。”这厮俨然是我们这群人的带头大哥了,他下命令已经完全不需要请教我这个当年的班副。
猪头带头,后面的人拉着绳子跟猪头下去,下潜了十多米左右,我就看到了地底下的铁门。那铁门黝黑发亮,看起来浑厚无比,一扇就有五六米长,门闩上挂着一只巨号铜鱼锁,铁门周围掩映着油绿的青苔,铁门上还落了许多石块淤泥之类的东西,也亏猪头眼尖才能发现。
我们只扫了几眼,就出现呼吸困难,只能潜上去。
毛三说:“我还没发现水牢里有这号东西,得把铁门弄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小六道:“老大,以咱们现在的条件,要弄开铁门几乎没可能,你看那一扇铁门的重量,再加上水压,没重型机械,完全没法搞。”
毛三看着我,“老赵,你的意思呢?”
眼前局面很明显,不把水排出去,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开铁门,我只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