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不到十步,身后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在水泥墙上所发的声音,我急忙扭头往后看,就听“砰”的一声,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被一扇手指粗的钢条门拦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猪头说:“别怕,钢条看起来粗,在地底下埋了五六十年了,怎么着都烂得差不多了,看我的神刀。”
他从前面冲到钢条栅栏门面前,折叠砍刀在空中打了个旋,一刀斩在铁门上,钢条上闪过一条火花,猪头的砍刀脱手飞了出去。
我们都大吃一惊,猪头的合金砍刀只在钢条上划过一条很浅的痕迹,五十年的时间丝毫没褪去钢条的硬度。
猪头捡起砍刀,摔着胳膊叫疼,小六恍然大悟起来,指着前面说:“快跑—别让前面的出口也给锁起来了!”
这句话提醒了我们,小六一马当先拔腿就跑,猪头大叫道:“小六,跑慢点,小心暗道里还有机关暗器。”
小六跑出几步,无奈停下来,猪头嘿嘿笑着把小六拽到他身后,揶揄他道:“小六,爷跟爷是有差距的,猪爷我天生就要挂头彩,你六爷这辈子只能做老二,悠着点。”
小六涨红着脸不理猪头,猪头横刀当胸慢慢朝前走,我问牛小跳:“你爷爷跟你说过这条长廊没?”
牛小跳忙摇头:“没说过。”他以生怕一脚踩死蚂蚁的速度跟在我们后面,额头上全是汗水,这小子也被吓得不轻。
我们边走边观察四周动静,钢条栅栏门落下来后长廊里就恢复了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突然触发的机关一下子把我们的神经绷得很紧。我们往前走了五六米左右,小六惊叫起来:“空气里有东西。”
我打了个激灵,牛小跳先跳了起来,猪头嚷嚷道:“小六,哪里有什么东西,东西呢?”
小六脸色煞白,他拿手电筒照着眼前的空气,说:“你……你们……看到没有?”
猪头无奈地摇头:“小六,还真没。”
小六无奈地看着我,“赵老板,你看出问题没有?”
我见小六面前的空间十分正常,空气里什么都没有,只能摇头。小六急得跺脚,猪头摸着小六的额头嘴里念叨着:“小六,没发烧啊,怎么满嘴净是胡话?”
小六急得不行,大叫起来:“你们这帮人……有毒气啊!”
我心里一沉,顿时明白过来,急忙掏出防毒面罩戴上,猪头和牛小跳也手忙脚乱戴上面罩,空气里飘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像灰尘一样。我心里暗暗钦佩小六心细,同时也很惭愧,我作为一个正规防化部队出身的兵,在危急情况下,竟然没发现空气被污染。
我们更加胆战心惊起来,不到十分钟,长廊里已经飘满了褐黄色的浓雾,我们待在雾气里看不清对方面罩后的脸。根据雾气形态判断,我推断可能是沙林毒气。这种毒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纳粹研制出的一种神经毒气,分液气两态,一滴针眼大小的沙林毒气就能让成年人立刻毙命,威力十分惊人。沙林毒气与关东军臭名昭著的芥子气齐名,这两种毒气一旦释放出来,一两个公里内的人都必死无疑。
我倒吸一口冷气,万万没想到原始森林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如果不是出于职业习惯,临行前我让助理准备几套生化装备,现在肯定躺在这儿了。而且,中这种毒气的时候口吐白沫,呼吸困难,支气管痉挛,最后中枢神经麻痹,死状惨不忍睹,死后尸体会脱水不腐,碰了尸首的人也会被毒死。
我心中暗骂:“国民党军队在自己土地上修筑这样恶毒的工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决策人都是要下地狱的。”
我把下毒气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此刻的我愤怒异常,心里立刻涌起人道主义谴责,因为这是我进入军直以来,第一次见识到货真价实的毒气。这时,墙壁两侧突然响起机关转动的声音,我心里又是一沉,看到墙壁上裂出多个小洞,洞里相继射出银针飞镖一类的东西。
我吓得拔腿就跑,这里连沙林毒气都用上了,这些银针飞镖势必是沾血封喉的利器,射中了就死,连抢救时间都不给留。
危机之下,跑得最快就属小六,猪头舞得一手好刀,挡住不少银针飞镖,我一扭头没看到牛小跳,暗觉此事不妙。跑到长廊前面,墙壁相继裂开,漫天都是银针飞镖,我眼前一花,不知道要逃向哪里。
这时,我听到牛小跳在那儿大叫:“别跑,不能跑,快趴下!”
情急之下,我也来不及仔细想,急忙就地趴下,银针飞镖擦着我的后脑勺飞过去,吓得我一身冷汗,连尾巴骨都是凉的。
机关暗器射完,我翻身爬起来,长廊里全是浓雾,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也没动静。我心里很慌乱,扯着嗓子喊:“猪头……小六……牛小跳!”
猪头打了个哈欠,从我面前钻出来,一张贱嘴也不闲着,“猪爷我胳膊腿一样不少,老赵你伤着没,哎呀,我们家小六呢?”
小六答应了一声,牛小跳也站了出来,大家都没事,我心头一块石头才落下。
长廊依旧看不到头,没走几步我们就被机关陷阱搞得狼狈不堪,我心里很悬,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可怕的机关暗器。同时,对国民党军队修筑水泥房子的目的,我更觉好奇。如果只是挖掘宝藏打地洞就行,完全没必要修这么庞大的建筑群,那些人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沙林毒气越来越浓,烟雾颜色变成了土黄色,隔着防毒面罩我看到的一切东西都笼罩着一层黄色,我很担心这样下去,我们的防毒面罩是否能抵挡住这样高剂量的毒气。
大家仍然小心翼翼朝前挪动,我不得不提醒猪头他们加快速度,在毒气里待久了,防毒面罩不能完全吸收的颗粒会聚集到一定程度吸入鼻腔,我们还没踩到机关,就会中毒死去,死的时候会痛不欲生。
这条走廊有几十米长,一直走到尽头,我们发现走廊的这一头是封闭起来的水泥墙。
我看到陈旧发黑的墙壁,一下子就懵了,沙林毒气积满了整个走廊,猪头他们站我面前我都看不到人。
小六带着哭腔道:“怎么办,这么下去我们迟早死在这里。”
他转而拽着牛小跳的衣领吼道:“牛小跳,是你小子带我们进来的,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存心想把我们弄死在这里?”
牛小跳急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上去拉开他们,告诫小六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如果我们自己乱了,还没等想到办法,自己内斗就先把自己整死了。
我不劝还好,一劝把小六的气全惹上来了,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姓赵的,我们跟老大来找老古董飞机,好好的一件事,全是你祸害,弄死了我们老大,又把我们带到绝境,你还有脸跳出来帮这小子说话?”
我心里焦虑异常,小六又特别犯冲,我是当兵出身,莽汉一个,哪里容他戳我脊梁骨,甩手就把小六的手打下来。
小六跳起来就要揍我,被我伸手拨开,抬起一只脚将他踹翻在地,猪头急忙拉开我们,大声叫道:“你们疯了吗!”
小六爬起来冲猪头吼:“猪头,你是不是我兄弟,我被人欺负了你还不帮忙?”
猪头也慌了,他朝小六吼道:“你们都没脑子啊,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打架?”
小六怒道:“我就是憋不过这口恶气,老大就这么白死了,咱们陪着姓赵的下来找老大的尸体,尸体没找到,自己也搭这儿了。姓赵的,我小六就是死,也要替老大报仇。”
小六左一个“老大”,右一个“老大”,勾起我心底的愧疚,憋在胸口的一口气喘不过来,顿时就瘫坐在地上。
猪头扶起我道:“老赵,你没事吧?我们这几个你可是领头的,你小子可别有什么事,我们都指望你想办法呢。”
我咬牙缓过来一口气,心里还是憋闷得慌,知道再这样下去,过不了五分钟,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小六也过来扶我,一脸惭愧地说:“老赵,真是对不起,我刚才脑子一热乱说话,真是对不起。”
我知道刚才我和小六的过激反应都是吸入有毒颗粒所致,这种毒气能迅速麻痹人体中枢神经,我们现在是过激情绪,马上就会产生幻视和幻听,五分钟之后呼吸不了新鲜空气,就会倒地毙命。
我心里焦躁异常,一身冷汗把衣服全都汗湿了,猪头把我斜倚在水泥墙上靠着,他和小六去检查两面墙壁,牛小跳呆呆地看着我。
我注意到牛小跳的异样,问他:“小跳,你怎么了?”
牛小跳指着几米外的墙壁,小声说:“老板,那里有个人。”
牛小跳突兀的话吓了我一大跳,我重复道:“真的?”
牛小跳摸摸脑袋,说:“我看到角落里有一双人脚。”他见我眼神很疑惑,又加重语气道:“真的是一双人脚,大头皮鞋。”
我单手持匕首,摸向牛小跳指的地方。毒气能见度很低,我摸到那里,眼前是氤氲的土黄雾气,什么都看不见,我用匕首戳来戳去,戳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一具尸体。我用手摸过去,那人一动不动,果然是具尸体,我把他扶起来一看,原来是个日本兵的干尸。
那日本兵一身戎装,身上插着两柄飞刀,都刺入胸口重要部位,露出衣服的部分生出一层黄油皮,又干又瘪。日本兵背一把步枪,腰上别个水壶,水壶是空的,背上背着一个行军被样的东西,我帮他把被子卸下来才发现看走眼了,那是一只包裹严实的炸药包,看样子炸药容量还不少。
我紧张得眼睛直跳,心里响起一个声音:我们有救了。
猪头不知什么时候站我身后,很绝望地说:“我和小六都找了,没办法从水泥墙壁下手,藏暗器的口子又自动缩回去,敲打不出空心感。”
我说:“别找了,我有办法了。”
猪头挠着脑袋,不解地看着我。
我看看手表,时间不多了,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呼吸困难,眼睛看东西也蒙蒙眬眬的,这是吸入少量有毒颗粒的症状。
我让猪头他们退后到栅栏钢条门那里,我在长廊尽头找到一处结构狭小的角落,把炸药包塞进去。老实说,我对这次爆破完全没有信心,而且军工设施爆破是工程兵的活儿,对炸药用量、炮眼位置、深度还有炮眼角度都有严格要求,我对爆破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的皮毛,在这种狭小空间操作,我不知道爆破力是否会殃及我们。
我还担心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炸药包里的火药放置这么久了,会不会受潮,一旦爆破失败,我们必将全部死在这里。
我看了一下手表,能给我思考的时间非常有限,我必须在十秒钟内点燃炸药包引线,然后飞快地奔到栅栏门处,否则即使我炸开水泥墙壁,猪头他们也会中毒而死。
我摸出炸药包引线,这条引线比正常引线要短了一截,但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用打火机点上引线。我见引线喷射出火花,扭头就往回跑,还没跑到栅栏门处,就听到奔雷一样的爆炸声,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将我掀得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栅栏门上。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爆炸产生的热浪把我团团卷住,我觉得我全身都要烧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隆”巨响,我听到砖石倒塌的声音。此刻我全身无力,不能思考任何问题,我心里一直揪着一个念头:我不会把水泥房子炸塌了吧?水泥房子一塌,不管毒气能不能毒死我,我都得死在原始森林里面。
“轰隆隆”的巨响响个不停,我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脑子一直处在天旋地转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
我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很重,叫我的声音好像离我很远,我费了很大劲才把眼睛睁开,眼前出现一张奇大无比的脸。
我吓得大叫一声,就听到猪头笑呵呵地说:“老赵醒了,老赵真醒了,我就说这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才认出我眼前那张怪脸正是猪头,他笑呵呵地扭头跟小六说话,牛小跳也蹲在我身边,十分担心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暖,竟然有一种回到部队的感觉,我面前的这些人都是关心我的战友,我只是在某次执行任务中受了伤,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老枪、毛三、小高他们就围在我床前,李向阳坐在对面病床上把小护士逗得咯咯直笑……真温馨的场面啊,我的眼角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猪头嚷嚷着:“哎呀,我说老赵啊,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小六说:“猪头你这浑人不懂,老赵绝境逢生,心里激动,一时没忍住。”
猪头道:“小六你瞎说,这么大一条汉子,哪里有那么脆弱,你小六都没哭,他没事哭什么哭?你再给老赵检查检查,看他是不是掉什么部件了。”猪头嘴里调侃着,就来解我裤腰带,被我一巴掌打开。
猪头哈哈大笑起来,“知道害臊就是没事,老赵啊,我都给你检查过了,身上一个零件都没少,还是好端端一条铁汉。”
我休息了片刻,猪头给我灌了几大口水喝下去,我的气顿时就顺了很多,自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我打量四周,发现置身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身后是被炸塌的墙壁,砖石土块飞得满地都是,从这里看过去,长廊的雾气快散尽了。
我问猪头道:“大家都没事吧?”
猪头笑呵呵地说:“人都没事,不过我们在外面那间屋子里,看到了一棵很古怪的树。”
我心头疑云顿起,一棵树?


第十章 紧闭
猪头带我来到那间有树的屋子。
穿过一条很短的走廊,我的手电筒就照见一间屋子,屋子中间的确有一棵茂盛至极的大树,那树长在屋子中间,叶子还是鲜绿的,像一只大伞盖。我试图朝上看,屋子上空很空旷,巨树一直长到黑暗深处,不知道有多高。巨树的树干很粗,目测来看,只怕三四个人都合抱不拢。
我实在想不明白,水泥房子里为什么要在里面种这样一棵巨树,而巨树被水泥房子罩住,它不能光合作用,怎么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呢?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绕着树干转了几圈,始终找不到谜底,猪头提议他上树去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猪头扭着肥胖的身体,像偷食的猫一样窜上树杈,一会儿就消失在密叶里面。他刚进去,突然就大叫一声,树叶里一阵骚动,骨碌碌滚下来一个东西,折断了很多树枝。
我们都吓得不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猪头身体又笨重,估计摔骨折都算轻的,我们急忙挤在一起想接住猪头。
我们接住了那人,却发现不是猪头,而是一个日本兵的尸体。
小六吓得急忙把尸体抛在地上一脚踹开,猪头也惊慌失措地从树上爬下来。尸体双目前凸,脸上干皮皱在一起,油油的一层,看起来很恶心。
小六冲猪头叫起来:“猪头,怎么回事?”
猪头咽了口唾沫,说:“吓死我了,大树上挂满了尸体,就跟水葫芦似的,成片成片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接过猪头手里的手电筒爬上大树。大树的枝叶很茂密,我穿过重重密叶,爬了有十多米的高度,就看到一大排夹在树叶中的尸体,大概有十多具。那些尸体吊在树枝上,脖子上拴着什么东西。我自下朝上看,只能看到一团团的黑影和垂下来的腿。
我强自镇定,继续向高处爬,穿过那一排悬挂着的尸体再向下望去,就看到四周的树枝上挂的尸体远远不止十几具,怕是有几十具之多。受我的压迫力作用,树枝微微颤动,那些尸体在半空中打着旋,一个个面目塌陷,姿态狰狞,我的心头直冒冷气。
我打心眼里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
我继续往上爬,又爬了一段,就看到上面的尸体受损比较严重,大片白骨暴露在外面,周围挂的尸体没一具是全尸,现场惨不忍睹。爬过尸群,我拨开一根树枝,看到树枝后面有一个半径长达半米的蜂巢样的东西挂在树杈上。我把手电光打向远处,看到附近的树枝树干上挂满了这种奇怪的蜂巢,大的半径长达两米多,小的也就拳头大小,我心里很是吃惊。那蜂巢黑乎乎的,和鲜绿色的树叶形成鲜明对比,我趴着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一只蜂虫进出。正在纳闷这些究竟是什么巢穴,忽然就想起下面那批残缺的尸体。
凶手把尸体挂在大树上,难道是为了喂这些虫子?我瞄了一眼下面还在打旋的尸体,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直觉正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胃里有一种吃苍蝇的感觉,特别难受。
我趴在树杈上大气不敢出,听到猪头在树下嚷嚷起来,就冲下面喊了几句话,简单说了上面的情况。
猪头立刻蹭蹭地爬上来,趴在我身边,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这么多蜂巢排在一起,恐怕他也是生平仅见吧。猪头琢磨片刻,突然说:“老赵,你说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那些枭曦的老巢?咱们在水泥房子里乱撞,结果撞到他们老巢里来了,就等人家来个瓮中捉鳖。”
这一点我不是没想到,枭曦虫的阴狠毒辣是我生平仅见,原始森林里百兽死绝,枭曦虫却能成群结队地活下来,啸聚丛林,它到底有多可怕,我根本不敢往深处想。我一度认为,国民党军队在森林里建全封闭式水泥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防止枭曦虫的入侵,他们不可能会把枭曦虫养在房子里,这无异于自杀。
我正想着,猪头指着枝叶上方低声道:“老赵,快看快看!”
我急忙向猪头指的方向看去,他收了手电筒,周围一片漆黑,树叶间隙里透过一丝火红的光,正向我们这边靠拢。我看到那团红光,心里顿时雪亮一片:这里果然是枭曦虫的老巢,我们真自投罗网了。
我想再看清楚一点,猪头拽着我往下滑,嘴里嚷嚷着:“老赵,你不要命了?在老巢被他们围攻,咱们十八条命也要玩完。”
我们迅速爬下大树,小六跑过来问情况,我冲牛小跳说:“我们带过来的熏艾呢?”
牛小跳一怔,说:“老板,你炸开走廊的时候,熏艾早被炸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急得直跺脚,对他们说:“赶紧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这里,树顶上是枭曦虫的巢穴。”
大家都见识过枭曦虫的厉害,吓得赶紧背起装备,我抬头往树冠看,一团团红光穿过枝叶,正朝我们这边缓缓飞来。
我刚才打量过这间房间,东侧那一头可能有出口,便带着众人朝那边跑去。我们跑出去没多远,就发现一团团的红光离开了巨树向我们这边飞来,我们手里没了熏艾,被虫群围住就完了,树上挂的那些尸骨就是我们的下场。
我们向东一直跑到头,看到顶头有个门,门后面是条长廊。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忙冲进长廊。那条长廊有几十米长,手电可以照到前面有个出口,我也不管是否有机关,一溜小跑穿过走廊,成群结队的枭曦虫追着我们也进了长廊。
我从出口跑出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扭头就看到无数枭曦虫占满了长廊,长廊里就像着火了一样,上下都是红光。
出口外面又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排三个铁屋子一样的东西,从外面看面积很大,有十几个平方,表面的铁皮起了一层层的烂锈。拉开铁皮门,里面有一股腐臭味道,此时正是危急关头,也没时间考虑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三间铁屋子,我们迅速鱼贯钻了进去。
猪头最后一个进来,关铁门之际,我看到大批虫群已经涌了过来,外面都是一团团火红的东西。
猪头奋力拉上铁门,彻底隔开了外面的空间。铁门被关上时又咔嚓一响,猪头再往外推,竟然没办法推开铁门,他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小六道:“猪头,怎么回事?”
猪头抹了一把热汗,用半个身体顶在铁门上往外推,铁门却纹丝不动,他这下全慌了。
我走过去,使劲推了一把铁门,但铁门好像已经被从外面锁死了,怎么推都不动,我又拽着门把手朝里拉,门依然像被焊住了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
小六看了看铁门,说:“老赵,可能是有什么暗锁,扣上门就锁死了,只能从外面打开。”
猪头哭丧着脸:“咱们四个都被锁在里面,这回完了。”
小六推开猪头,拿出一把匕首刮掉铁门上的烂锈,巴掌大的锈块哗啦啦往下掉,小六脸色越来越难看。刮完铁锈,他两手一摊,说:“猪头,我们都被你害死了,连个暗锁口都没有,想捅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猪头也是开锁高手,他的脸红得跟猪肝似的,嚷嚷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纵横江湖小半辈子,怎么也不会在这小铁屋子里翻船,咱们一定还有办法。”
小六撇撇嘴,不屑道:“你大爷的……”
我环顾四周,发现铁屋子中间有一张铁椅子,椅子上挂着两条拇指粗的铁链,铁链上还有干涸的血迹。铁屋两壁挂了两个铁架子,架子上摆满各种行刑工具,刀斧、铁链、刑架、夹竹筷等,应有尽有。
我顿时明白过来,铁屋子是国民党军队对战俘进行刑讯逼供的地方,这里是一间刑讯室。
铁屋角落有一张楠木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座军绿色的老式电话机,纯铁质话筒举起来可以砸死人。我走到桌子前,桌子上除了电话机,再没别的东西。我拿起听筒,又放了回去,半个世纪前的机器,显然机器和线路都早已经烂了。
猪头突然叫我把那把毛瑟手枪给他,我走到门边,把枪递给他,猪头端起枪朝门上连开几枪,子弹壳四处乱飞,铁门上只出现几道浅痕。
猪头嘟囔道:“这么厚的门,这回真玩完了。”
小六一脸恨不得杀了猪头的表情,无奈地摇着头。我心里清楚得很,这间针对日本特务的审讯室设计独到,目的显然是不让特务从中逃脱的,我们进来了,要是没人从外面打开铁门,这次全都要死在这里。
枪声过后,铁屋子静得吓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大家都瞪着铁门不说话,好像在等着奇迹出现。
猪头把头埋在胳膊里,说:“我年纪轻轻,还可以在广阔天地里大干一场,真不想窝囊死在这个地方。”
小六瞥了他一眼:“哟,是谁整天嚷嚷着胆肥,天不怕地不怕,这回真怕死了?”
猪头懒得看小六,说:“猪爷我是不怕死,是怕窝窝囊囊地死。”
小六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我靠墙坐着,仰头望着屋顶上方,赫然看到头顶上有一块网状通风口。我从猪头手里拿过手电筒朝通风口照,那块铁丝网大小不到一平方米,铁丝锈蚀得厉害,一戳就烂。我拿椅子垫脚,用匕首戳掉铁丝网,手电光往里面一照,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通风管道里竟然有个人。
那人只露出一条腿挂在通风管顶端,身体其他部位藏在天花板夹层里,吊着的那只脚上穿着一双军用防水靴,一甩一甩的,显然是个活人。
他那双防水靴我再熟悉不过,是我退役之前的军装,现在部队还在使用,我根本没想到铁屋子里会藏着自己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抓着铁丝网边沿钻进通风管道,管道倾斜着向上,两壁生满铁锈,滑溜异常,爬起来很吃力。那双军靴的主人显然没察觉到我在接近,兀自左右甩动。我钻进管道,整个人占满了通风管道,手脚活动很不灵便,只能半跪在管道上抓着铁皮咬合边沿挪动,头顶上的腿晃得我很是紧张,身上热汗乱冒。
我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光线调到很弱,只能照到就近一寸,头顶上的腿在昏暗光线下晃来晃去,很是诡异。靴子外面露出一截蓝布裤子,正是我军军装,我很奇怪,那人藏在通风管夹层里做什么,难道也被锁死在行刑铁屋想通过通风管道脱身?我更奇怪水泥房子里怎么会出现我军战士,难道是军内又重启了三年前的调查计划,他们发现了原始森林里的国民党军队废弃基地,潜入这里?如果这个推测属实的话,基地外面的篝火和被炸开的房子,铁定就是他们所为。但一般来说,我军派出的调查分队,肯定是光明正大地搜查,不可能像这拨人这样举止鬼祟,这个问题让我很是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