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昨晚玩到半夜,估计还搂着妞做梦呢。小伙精力旺盛啊,昨晚带走七个妞。”龚骁龙哈哈大笑道。那俩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见女人了,他手下安排的陪酒妹子,他们不客气地全收了。
石金山干笑两声,道:“老弟费心了啊。”
“这事,这地方还没人敢动我的人,就那边的便衣过来,他们也只敢看看。”龚骁龙得意道,“石哥,我有个想法您给点拨点拨。”
“什么想法?”石金山警惕,估计到正题了。
“您来给我搞这块生意怎么样?”龚骁龙充满期待地问。
“我?”石金山愣了。
“啊,不瞒您说,这里的人您按部就班地教他们怎么干,没问题;但要创新地干一件事,就不行了。您呢,上头来的,眼光和格局都是我们不具备的,更何况您有逆风这条线,您就是到哪个公司,他也得把您当大爷供着。”龚骁龙道。
“呵呵。”石金山笑了。这恐怕是想连人带料一起留了,他摇摇头,道:“龙老弟,我干这行几十年了,老了,也累了,就想整点棺材本养老,而且呀,凭我自己的感觉,雷子里也有高人啊,以前组个局、设个盘,一般情况是吃干抹净都撤身了,雷子才能反应过来。而现在啊,你刚组好局,雷子就出现了,甚至还没组局,你这张脸搁哪儿一出现,雷子就盯上了,这行啊……”
一言难尽,对于骗子的生存空间被挤压,石金山深有体会。龚骁龙劝慰道:“别介啊石哥,您眼光放长远点,骗不成中国人,咱们骗外国人啊,就算不去骗外国人,咱们可以教外国人骗外国人啊,比如让日本人骗日本人,让美国人骗美国人,那照样大有可为啊!您看看国内,那些搞P2P的,拿个直销牌照搞传销的,或者开个资金盘融资的,那什么钱宝网、云联惠、善心汇、五行币,等等,哪个不是吸金过亿?您给提供的这个思路啊,我觉得已经站在思维前沿了,再加上我们的前沿技术,我们兄弟联手,那百分百大展宏图啊。”
“龙兄弟,不瞒您说,您说的这些技术什么的,我还真是一头雾水,我也是借花献佛,那法子和这点肥羊信息,是别人给我的,我们呢,也就想换俩小钱,真没那么大想法,您可千万别把我高看喽。”石金山谦虚道,生怕对方误会。
“那石哥啊,您刚来时说,逆风……到底怎么样了?”龚骁龙好奇地问。
石金山心一抽,记忆里掠过那个夜晚,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无从知晓,可他相信,下场恐怕不会比他现在更好。他摇摇头,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不过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应该换脸了。”
对于深谙犯罪的人来说,能听懂话里的意思,在国内这是唯一能躲过无所不在的监控的最佳方式。只是这个答案让龚骁龙很失望:“我对这位前辈非常神往,只不过他在这行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在暗网上只要留言,基本有求必应,而且他的供料含金量很高,在上游产业领域,无人能出其右啊。”
“您现在还在怀疑,我手里的料不是出自逆风?”石金山笑着问。
“不不不,石哥,您千万别误会。”龚骁龙客气道。
石金山干笑着呷了口咖啡,慢吞吞道:“这批信息按行话叫‘生料’,从来没有人用过,是我和一个高手耗时大半年收集的,成本都不止100万元,主要来源一部分是银行大客户的信息,另一部分是各地商务招待以及高端会所的名录。所不同的是,我们对这些信息进行了深挖,细致到住宅、车辆、银行户头、生活习惯甚至性癖好和社会关系。具体您也看过了,其实只要针对这些人的弱点设套,基本套一个准一个,在无限降低风险的同时,也无限提高了可能收益。如果不是我的团伙在荆汉出事,被警察收拾得七零八落,这事我们也就自己干了。”
石金山说着,龚骁龙听着,他瞟了眼桌上打印好的文字,下意识地把那份东西拿开。上面印着一个网页,正是荆汉特大假保险案的报道。那个哄传一时的诈骗案案值可能算不上顶值,但其如此胆大妄为且异想天开,实在让同行忍不住点赞。
“信息压缩存储在十几个云存储里,我知道其中两个的地址和密码,龙老弟如果有兴趣,我现在就可以给您,您可以验验真伪。”石金山道。他奇怪地发现龚骁龙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出于谨慎和礼貌,他没有打扰。
此时的龚骁龙确实分心了,面对的电脑屏幕上有数则信息,英文、中文繁体、马来文和泰文,那些文字传达着同一个意思,只有电诈这个行业的人能看懂:逆风回归,大量生料即将上线,欲购从速。
信息来自暗网,地下世界的消息鲜有失误,这就有意思了。龚骁龙将目光再次投向石金山,不得不重新审视下该怎么处理这位自称是“逆风”的使者了……
国境的另一面,整个一天大家都无所事事地参观学习,从口岸检查站到滞留人员,再到看守和监狱关押的人员,算是大开了一次眼界,不过没学到什么东西,就是窝了一肚子气回来。
毒品和电诈在这里是仅次于边贸的两大产业,也是控制这个地区民地武装经费的来源。对于堂而皇之地犯罪,他们自然是放之任之,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每年以数十亿计的社会财富流失,再加上那些数以万计的普通人被迫、被骗成为涉赌、涉毒、涉骗的犯罪嫌疑人。
下午参观回来后,大家各回房间。作为警察,那种无能为力的郁闷很折磨人,大家都闷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一直在天将擦黑的时候,角落的一扇门打开了,斗十方轻轻从房间里出来,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走过甬道,上了楼,敲响了总队长的房门。
片刻后,门开了,总队长警惕似的把房门只开了一道缝,奇也怪哉地看着斗十方,半晌才问:“有事吗?”
“有点不自量力的事,想毛遂自荐,您有兴趣吗?”斗十方笑笑。
“正在研究行动方案,还没到讨论的时候,或者说,你还没资格坐在这里。不过没关系,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可以破例。”赵少刚也笑了,打着哑谜。
“行动快了,就在这一两天。”斗十方道。
赵少刚被吓了一跳,皱眉问:“何以见得?”
“下车伊始就制造仇恨,现在把大家搞得疾恶如仇的,不是行动,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用意。”斗十方道。
从这些就猜到了要行动,不得不说面前这位比其他人敏锐得多。赵少刚笑笑道:“嗯,没错,但这些差不多都猜得出来,算不上秘密。”
“那么诱捕是不是秘密?”斗十方直接道。
赵少刚一皱眉头,摇头道:“错。”
“错不了。一个手里掌握着民团武装的嫌疑人,一个我们并不掌握情况的地区,不可能是正面抓捕。即便明面上控制这里的民地武装同意,暗地里也一定会通风报信,这儿绝对是个兵匪一家的天下,否则就不会有十万电诈分子都往这里汇集了。”斗十方道。
“但还是不对。这些人富甲一方,又拥兵自重,我们又能拿出什么香饵诱他上钩呢?”赵少刚道。
斗十方想了想,直接道:“有一个诱饵,逆风。”
这是一个有魔力的字眼,即便所代表的人已经服法,此时仍然具有说服总队长的魔力。赵少刚侧身开了门,道:“进来吧。”
屋中央坐着俞骏和巫茜,都笑着看着他,就像在等他一样。斗十方进去后,门被轻轻地掩上了……


第四章 重拳出击擒贼擒王
长线香饵,暗夜张网
看到石金山上车,龚骁龙轻轻放下了帘子。此时天色已晚,连酒带饭殷勤招待并没有让这位内地来的石老板松口,他仍然坚持先拿到新身份、护照以及传闻中的海外账户余额才会提供手里的信息。原本顺理成章的事,现在龚骁龙有点犹豫和怀疑了。
笃笃的敲门声起,他顺势回身开门。是那位长头发的年轻人,这是公司的技术专家,有前科没前途后,流落到这里淘金,被他挖来的,在本行也算资深的了。龚骁龙坐下,犹豫道:“小徐,问你个事,这位石老板要500万美元加一个合法身份,你怎么看?”
“如果是逆风的料,高点也值了,毕竟长南这一单,收的都不止这个数。”小徐道。他揣度老板是不是不准备给这个钱,或者根本就没准备给,提醒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不会不防着,使用强力没那么容易到手。”
“这个你不用考虑,和以前交易对比一下,说说看。”龚骁龙疑惑问道。
“以前交易您知道啊,或者给咱们寄送一个大容量硬盘,小部分供测试,大部分加密,付尾款后会发送给咱们密码;或者让咱们提供云存储,他给你存进去,服务器肯定不能在境内,毕竟国内那些网警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是存进咱们指定的云存储里,也是加密数据。逆风向来谨慎,收钱更谨慎,除了一小部分定金,大额的多数用虚拟货币交易。如果没有虚拟货币,他会根据你所在地区所用的币种提供最方便的交易方式。”小徐道。因为很小心的缘故,这位暗网大神一直是黑白两道都在追踪的目标,可惜还没有听到谁能追到他的传说。
小徐顿了下,又提醒道:“逆风的网络水平是顶尖的,准确地讲,他应该是个贼,他提供的车管、医保、教育等多个行业的信息多数是偷来的,而且黑过不少咱们同行,以前这儿的江老板移居菲律宾组局,资金池就被他洗劫过……不过在供料上还没听说出过什么问题,这一块儿他的信誉不错。”
“这个石金山说他和逆风是合伙人,荆汉组盘被内地警察给端了,他是险险逃生,而逆风下落不明……我本来觉得这货是个骗子,可这个骗子,一把就骗回几个亿来,这把我搞蒙了,你说是信他,还是别信他?”龚骁龙道。
“长南市做的这一单,我看话本,也就是假公检法的老套路,他们加的这些细节估计真实感强,把肥羊唬住了……但也有点问题,他好像是个电脑盲啊,逆风身边要这种人,我有点想不通。哎,对了老板,他跟您讲逆风长什么样了吗?多大年龄了?”小徐问。
“应该有二十几岁,而且换过脸,这点我倒信。”龚骁龙道。
“那就更不对了。”小徐提醒道,“最早交易离现在差不多十年了,十几岁的黑客倒有可能,但十几岁就进电诈行业不太可能啊,而且,逆风在内地倒是有可能,但亲自组局设盘子绝对不可能。他要是缺钱,只要一招呼,哪怕是假信息,恐怕东南亚这一带的团伙,都急着给他转账。”
“可不让你说着了?自己看。”龚骁龙移过来笔记本电脑,上面的页面小徐一看就眼直了。他有点激动地道:“哎呀,王者回归啊,这下我们可有料了。”
“和以前一样吗?”龚骁龙问。
“一样。头茬儿新料都在这儿卖,而且逆风向来只卖头茬儿,而且定金只收比特币,交了定金他才跟你聊一会儿,否则你想跟他打招呼都没机会。”小徐羡慕道。
“别傻愣着了,问问港台水房那些人谁有比特币,赶紧交,放料时间只有一天。”龚骁龙安排道。小徐依言拨着电话,问了几人很快搞定。接下来,小徐输了个IP地址,就等着逆风主动联系。
而此时,龚骁龙还在想着石金山这事,这个连暗网也不知道的骗子,偏偏搞回来几个亿,实在让他搞不清,那货供的料含金量究竟有多高……
现代的警务已经划分为网上和网下两个战场,网上虚拟世界里,较量的是技术和代码,和现实世界最大的区别是:你可能无从知道自己的朋友或者对方究竟是谁。
此时的“逆风”不是别人,正是巫茜。斗十方进来不久,巫茜笑着出声了:“第七家。”
“什么第七家?”斗十方好奇地问。
“第七家给我交定金的。”巫茜笑道。
斗十方眼皮一跳,明白了,脱口道:“你在假扮逆风?”
巫茜一笑,做着鬼脸问:“不像吗?反正没人知道逆风是谁……也不是没人知道,最起码我们知道。”
说完这些,她对着另一个平板传话,询问一个IP地址和网名的具体情况。平板里传来解释的声音,那声音斗十方熟悉。他悄悄伸头看,屏幕里的人让他眼皮又跳了跳,是妮可,那个肥女人,真正的逆风,此时正通过网络远程侦讯。听到解释,俞骏低头在纸上写道:FIGHT,缅北,玛仓堡,疑似孙清电诈团伙。
“我来解释吧,逆风被捕的消息我们一直捂着,这个女人犯的事不比跨境这些电诈团伙少,她呢,也很注意自己的隐私保密,被捕后,她就一直被异地关押另案处理……东南亚一带的电诈团伙,她大多数都打过交道,没想到这次用上了。有关龚骁龙团伙的信息,她提供了不少……哦,对了,龚骁龙这个方向,还是沈燕指给他的。”赵总队长解释道。
俞骏补充道:“他出卖秦江寒,也就是假逆风,换了沈燕手里的黑产信息,估计沈燕当时给他也没安好心,石金山到这儿,恐怕是羊入虎口。”
斗十方想了想,直接问道:“计划呢?”
巫茜扑哧一笑,这口吻仿佛他才是指挥员一样。此时斗十方才晓得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笑笑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太不自量力了。”
“恰恰相反,你要循规蹈矩我才会奇怪,而且失望。俞主任,你说说咱们讨论的情况。”赵总队长道。
俞骏直接在纸上列了,点着地图上几个地点道:“几个大方向,第一个地点是龚骁龙的家,这个地方离城较远,有20多公里,守卫众多,而且离克钦军的驻地很近。第二个地点是个废弃玉石厂,就在城边,这里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赌场。据回流的人员指认,应该关押了十几名内地群众。第三个地点是他的公司,在木姐县城北区,叫翔龙电信,人员情况不详。不过据侦查员判断,应该是毒诈一体的窝点,人数至少在几十人;这个地点是重点。石金山的住处和玉石厂相隔2公里,楼下就住着他们民团的人……还有这儿,一个也是中国人经营的酒店,傻雕和沈凯达住在这里,楼层暂且不详。”
“注意,木姐这一带在克钦武装势力范围,地方武装下面还有几股民团力量,总数在三百到五百人之间,以雇佣军和偷渡到这里的有前科人员为主,一大部分是中国人……我们之前在这里有过的行动经验是,获取准确的信息,或者获得民地武装的协助。民地武装和政府是两张皮,警察局是个摆设,但即便是个战乱之地,它也是一个国家,我们绝不能做侵犯别国主权的事。”赵少刚道。
斗十方抬头问:“您前后语言是相悖的,民地武装不服从中央指挥,本身就是分裂势力,您难道说尊重的是分裂势力的主权?”
赵少刚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别期待有成规模的行动,最起码明面上绝对不行。关注这个地区的国家很多,万一酿成国际事件,我们可背不起这个锅啊。”
“哦。”斗十方明白了,说了句,“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之前的解救行动也类似这样。假如得到确切情报,我们总不能坐视我国的公民在境外受到非人待遇,我们有理由也有必要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保证中国公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民地武装也是同意的。”赵少刚道。
“我不懂政治,也不懂其中的微妙关系,但我知道,坐视罪恶的发生而不去阻止,等同于罪恶的同谋,对普通人如此,对警察,尤其如此。”斗十方道。
赵少刚愣了愣,粲然笑道:“当兵的服从命令,这不是你纠结的事,而是我难办。俞主任,你直接说计划草案。”
“好,我接着说。”俞骏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赵少刚和斗十方有特殊感情似的,那是多年上下级才会有的那种感觉,可他们偏偏又不是。不过这时候他来不及细想,直接道:
“第一种,诱出傻雕和沈凯达,通过他们诱出石金山。只要诱离居所,那就方便我们动手了。这个方案存在的问题是,诱出傻雕能不能引出石金山,而且时间需要多少,都值得商榷。第二种,直接集中力量对石金山下手,可能面对四到八名守卫。这个方案存在的问题是,住处离玉石厂太近,如果惊动对方的话可能力量翻倍,一旦交火,我们肯定失利。第三个问题是,伺机在石金山行动的路上下手,问题是,我们现在无法掌握其具体的行踪,这个机会如果等,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全部方案的背景是,由巫茜假扮逆风混淆视听,如果能更进一步,设法把龚骁龙调开,或者就把他滞留在翔龙公司驻地以方便我们行动。”
斗十方听着解释,看着地图。赵少刚补充道:“还有一个大背景是,我们准备知会控制该地区的民地武装,以正式协商解救被困公民的名义进入木姐区域,解救玉石厂被困人员。正常情况下,民地武装会同意的。但问题又来了,一旦我们联合民地武装对玉石厂的人员进行解救,肯定会惊动距此不远的石金山以及那些守卫,甚至于我们还没有开始,他们就有可能私底下通知龚骁龙,然后转移。”
不受控制的区域,整个行动几乎都是无法控制的细节。两个人期待地看着斗十方。斗十方左右瞄瞄,严肃道:“如果你们答应不笑,我就说我的想法。”
“笑什么?我都快愁哭了,说吧。”赵少刚道。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为什么不直接对龚骁龙动手?”斗十方严肃道。
扑哧一声,巫茜先笑了,俞骏有点尴尬,赵少刚也笑了。俞骏无语道:“我们想抓龚骁龙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出入至少四个保镖加两个司机,有时候甚至多一倍,武器是长短枪加上手雷,别说抓人,靠近都很难。”
斗十方没有笑,而是拿着俞骏的烟盒抽了一支,点上,看看总队长,想了想,却加重语气道:“只有敢于异想天开才会成就一个骗枭,也只有意想不到才会成就一个人雄。傻雕和沈凯达这两个炮灰是诱饵,我们一动等于给他们报信了,所以这俩绝对不能动;石金山怀揣重宝,肯定警觉,既然怀揣重宝,那龚骁龙焉能对他看得不牢?怕是好手都得放在这儿,所以从这儿动也难,避免不了会有一场硬仗。但龚骁龙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做大做强,安稳数年,没人敢动他,最起码安逸已经让他放松了警惕……其实他最合适做棋眼,只要控制了他,民团肯定乱,再动石金山或者解救群众就容易多了。至于傻雕和沈凯达,都不用管他们,没有上面这两个人他们都活不下去,得自己回来。”
这回巫茜笑不出来了,似乎这么个法子,效果极好,而且可以震慑到其他电诈团伙。她脱口问出最大的一个问题:“那龚骁龙怎么动?本次的核心行动人员可能连武器都不能持有。”
“那就看你了。石金山不是也见到龚骁龙了吗?比如在家里,比如在办公室,比如在酒局饭桌上,比如在女人床上,总不能一直有十几条枪护着他吧?”斗十方反问。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赵少刚总队长心里灵感的火光。他一脸惊喜,凛然催道:“继续说,如果创造这样的会面机会,我们还真有可能活捉他。”
“等等……再等等,等鱼咬钩才有可能。”斗十方看着巫茜道。
这时候,电脑嘀嘀的提示音响了。巫茜瞄着电脑屏幕道:“网名BIG BARRY,发来了比特币地址码,要求确认后通信……总部,确认一下BIG BARRY这个网名。”
这是逆风一贯的收款方式,虚拟货币由地址码和密钥两部分组成,先收到地址码才能和对方联系,第二次联系收密钥,确认到账后才进行下一步交易。等待了一会儿,远程侦讯里传来了妮可对这个网名的确认:
“缅北木姐一带,应该是翔龙电信。”
“最大的鱼上钩了,不钓他太可惜了。”斗十方眼睛亮晶晶地说。那种见猎心喜的表情感染到了其他人,旧方案被扔到一边,几人头碰头,又从头开始了。
砰……砰……砰……
几声枪响,惊得刚刚躺下的石金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迷糊间才发现不是梦,而是真的枪响,而且枪声越来越近……不对,越来越近的还有脚步声,脚步声还伴着叫声,是傻雕,在喊石叔。
惊魂甫定,他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开门。傻雕和沈凯达喜滋滋地提着酒和几样包装的小菜,楼下那几人嚷着“就在下面等”,傻雕跟他们打了招呼,这才进了门。
关上门的石金山压低了声音问道:“小雕,他们没怎么你吧?”
“怎么了?没怎么啊。”王雕道。沈凯达道:“托老板您的福啊,他们把我们当大爷供着,吃喝嫖赌一条龙都管了。”
“坐啊,叔,我们哥儿俩陪您喝两盅。咦,还真没想到,这地儿还能找到好酒,剑南春。”傻雕找着杯子,倒了三杯。坐下的石金山唉声叹气。酒刚到嘴边的沈凯达不解地看看,又向王雕示意着石金山这样。王雕这才发现石金山面色不对,忙关切问道:“咋了叔?……咦,不对,楼下就是民团驻地,这……这不等于把石叔您软禁起来了吗?”
“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石金山端杯,仰脖子就灌,状极郁闷。那哥儿俩不解,关切地再问。石金山连拍额头道:“揣摩了人心一辈子,这临了一次咋就犯了个低级错误呢……这批黑料搁谁也是奇货可居,可我咋没想到,到谁手里,谁也不可能再让漏出去啊。”
所以,奇货可居成了匹夫怀璧,傻雕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紧张问道:“那意思是,咱们走不了了?”
石金山点点头道:“恐怕是,最起码短时间内走不了,我也是急着逃命犯糊涂了啊,早该想到沈燕那娘儿们也没安好心。”
说到这儿,沈凯达倒奇怪了,轻声道:“留下不也挺好?这地儿都是骗子,谁也不嫌谁龌龊,还不怕警察撵在屁股后,多好呀!”
“你懂个屁!”傻雕顺手给了这货一巴掌,斥道,“要没搞成一次还算罢了,这要成了,现在就把黑料给人家,一毛钱不要,估计都走不了。”
“那啥意思?哦,我明白了,他是怕老板您一女多嫁?”沈凯达道。现在黑料之于诈骗团伙是狼多肉少,好不容易这么块肥肉送上门,那还不得看紧喽。
看来情况就是如此了。石金山又喝了一杯,黯然道:“失算呀,失算……从被这个老娘儿们忽悠得做局就失算了,我这闯荡江湖几十年没栽过跟头,就一个小心,啧啧啧……这一次着急上火昏了头了,不该往这儿跑啊。”
“上次我也觉得太过火了,杜叔从小就教育我,坐地不沾,取钱不贪,可那帮传销的见钱就不要命了啊,生挖硬要把韭菜往死里刨,我当时就心怵啊。”傻雕道,现在他开始反省了。
荆汉那事沈凯达去得晚,几乎是快结束时才被传销的招去,其时恰好被傻雕带走。他愣头愣脑地问道:“上次我没赶上,雕哥,坐地不沾啥意思?”
“就是一个地儿不能待得时间太长。”石金山道,又自省道,“咱这行老大说过,要么不得好活,要么不得好死。好活了几十年,看来这结局也没啥意外了,就是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点憋屈啊。”
傻雕吓了一跳,紧张地放下杯子,喃喃道:“叔,不至于吧,就点黑料,大不了给了他们。”
“你懂个屁!七十二行,诈骗为王;诈骗行当,信息为王。这批黑料,我们光花钱都不止几十万元,都还不带沈燕给的那些料,其实只要在国内藏段时间再复出,那绝对是真金白银,甚至都不用动手,找个熟悉那什么暗网的人,说不定在网上就卖了,哦哟……咱们叔侄还是文化水平太低啊。”石金山叹道。可能属于江湖骗子的时代确实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千变万化的技术和技巧,没文化确实落伍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