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学校,连持有私人照片的朋友都持相同意见,那么应该可以相信,更重要
的是,遗书中没有任何关于霸凌的暗示。桑冈和上条是一起死的,所以动机应该朝两人之间的关系来想比较自然。
这时我看到太刀洗手中的褐色信封中。还有另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
我以视线和言语探询。
露出三分之一的那张照片拍摄的似乎是笔记本之类的,和这次事件有关的笔记本之类的物件。想必是遗书了,今天早上的电视虽然朗读了好几次遗书,但并没有出现实际影像。
然而太刀洗却面无表情地说:
「哦,这个待会再说。」
我立刻察觉到,她大概是顾虑到司机的存在,也就是说。那张照片应该是尚未公
开的情报。太刀洗把褐色信封收回包包。改变话题。
「对了,你刚刚买的是信纸吗?」
「是的,虽然是必需品,但是我刚好用完了。」
面对突发状态,当事人会失去耐心。在这种时候提出采访要求,也只会留下不良
印象。
这时就要采用寄信的方式,如果是信件,对方可以等心情稳定下来之后再阅读,而我们也可以用思考过的言语来说服。有时当然也会挑动对方紧绷的神经,但有时一封信也可能给予最起码的慰藉,让对方愿意开口。
「找到适合的商品了吗?」
「嗯,只有便利商店能买到的等级。」
「我准备了男性也适何使用的信纸,如果你不介意的活,请拿去使用。」
太刀洗从包包取出的信件采用仿和纸的纸质,勉强归类的话,感觉比较偏女性
化。不过的确即使是男性使用也不会太奇怪,更重要的是很有品味。线条之间的间隔很宽,也让我很中意。如果每一行太窄,字体就会太小,整页信纸都密密麻麻的,不适合寄给初次见面的采访对象。
「谢谢你。这个信纸真棒。」
「很高兴你能用得上。」
我对于随身准备这种信纸的太刀洗产生兴趣。从外表判断,她再怎么年长也应该三十出头,实际年龄大概只有二十几岁。这么说,和我属于同一世代。
在计程 抵达目的地之前,我想要稍微间些关于她的事情。
「太刀洗小姐,你是在东京工作吧?你到这里是为了采访吗?」
「是的。」
她的回答很简短,过了一会儿,她似乎觉得太过冷淡,便补充一句:
「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么久!想必是很大的新闻吧?」
「这个嘛……」
太刀洗露出思索的神情。
「你知道去年三重县教育委员会和县议员收到好几次炸弹吧?」
「嗯,知道。」
我当然记得。
议员收到炸弹是非常适合周刊的新闻,不过姑且不论炸弹,骚扰议员的案件其实很多,通常都没有太深刻的背景因素。那起事件应该也是在骚动一阵子后。就被人遗忘了。
「大概已经一年前了吧? 」
「那是八月的事件,所以还不到一年。」
「我记得应该没有人受伤。不过已经忘记详情了。」
太刀洗点点头。说:
「当时的报导宣称是炸弹,不过实际上只是使用药品制作的起火装置,因为打开纸箱就突然烧起来,当事人一定感到相当恐惧,不过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邮件中也有犯人的留言,说是要对在议会打瞌睡的议员施以天诛,或是要教训放任霸凌的教育委员会之类的,并没有具体的要求。」
「哦,那就是取乐式的犯罪了。」
「搜查活动停滞了很长的时间,不过在重新调查做为点火剂的药品出处之后,好
像有了新的进展。」
「你在调查这起事件?」
「是的,因为我是自由工作者,所以写的题材很多。」
她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是如果没有具体的采访方向,不可能出差一个星期,这点
即使是自由工作者应该也一样……不,正因为是自由工作者,更不可能进行无谓的出差。投入庞大的住宿费, 一定是因为抓到了重要线索。
我开始感到担心,她花那么多时间与金钱来采访,请她担任我的采访联络人不要
紧吗?会不会因为大贯主编莫名其妙的请求,让我干扰到她面临关键时刻的工作呢?
我正想著这些事情,太刀洗突然说:
「至少不会今天就逮捕犯人,所以别担心。」
「……那就好。大贯是不是勉强要求你帮忙呢?」
「不。」
她停顿一下,又以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补充:
「我也有些在意的事情。」
我还来不及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司机更告知恋累快要到了。太刀洗自此就转向车
窗。没有再开口。
我们大概只搭了十分钟左右的车,却已经来到颇为偏僻的山中。下了计程车,周
围生长著许多高大的树木,我听到急流的声音,空气中也弥漫著水的气息。就好像来到瀑布附近。计程车行驶过来的道路或许是新开辟的。柏油还很新、手机显示无法收讯。
沿著大弯道设置的护栏外侧,延伸出七、八公尺的悬崖。上面并排生长著两棵枝叶茂密的松树,地面长著稀疏的杂草,但也有许多泥土裸露的部分。这里应该就是上条的发现地点,我拿出数位相机,拍了十张左右的照片。
除了我们的计程车,还有两台计程车,一台传播车,一台警车排成一列停在路边,转播车周围很忙碌,似乎准备要开始摄影。
「请跟我来。」
太刀洗带我到下游的方向,我从护栏往下看,在大约十公尺以上的高度下方。有
一条细到感觉虚弱的河川。我把视线移到下游,看倒在前方颇远的距离有一座绿色的桥。
「那就是桑冈高伸的遗体勾到的桥吗?」
「是的。」
那座桥距离上条茉莉的遗体被发现的悬崖。更往下游约两百公尺。
桥上形成十几个人的群众,不知是来看热闹的,或者是媒体同行。我利用相机的
望远变焦功能拍桥,不过或许应该在更靠近的地方重拍比较好。
我们回到上条茉莉的尸体被发现的现场。
太刀洗瞥了两棵松树,说:
「那两棵松树被称作夫妇松。」
「……过世的两人很浪漫吗?」
「也许吧。不过我有些怀疑,夫妇松这个名称在高中生之间有多少知名度。听说
是这条路开辟的时候,镇公所的农林课取的名称。」
我纯凭直觉猜测两人应该没听过这个名称,在恋累的夫妇松下殉情,这样的舞台
未免太刚好了,两名高中生并不是在戏剧中死亡。
太刀洗淡淡地继续说明:
「我等一下会把资料给你:现场除了写有遗书的本子之外,还留下小型天文望远
镜、红葡萄酒的酒瓶,还有两个塑胶杯。杯子里剩下微量的葡萄酒。」
他们最后在这里看星星、乾杯吗?红酒不是倒在葡萄酒杯。而是型胶杯。
「发现尸体前晚的天气是阴天。」
「……真悲哀。」
「是的。」
悬崖上开始电视转播。我压低声音问:
「遗体是在星期六晚上六点左右发现的吧?」
「没错。」
「这么说。自杀时间应该是星期五到星期六的晚间吗?」
他们既然带著天文望远镜,那么应该是在夜晚执行自杀的。
太刀洗慎重地回答:
「还不知道。要等验尸结果发表才能断定。」
现在的确没有必要急著猜测,死亡推定时间应该很快就令发表了……
我默默地在现场拍摄并记录状况好一阵子。我听到河流的潺潺水声
女学生在这座悬崖上方刺破喉咙死亡,男学生的遗体则在河川下游发现:我在脑
中重现这样的情景,为了保险起见,问:
「上条茉莉是自己刺穿自己喉咙的吗?」
太刀洗首度有些迟疑地说:
「……这一点也还不清楚。」
我感到背脊一阵凉意。
「有可能是桑冈刺的吗?」
「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我忍不住想要大声询问,但顾忌到附近仍旧在进行电视转播,便压低声音:
「这么说,也有可能是桑冈高伸杀害上条茉莉之后,自己从悬崖跳下去投河自
杀。」
「当然也不无可能,不过现在死因都还没有公布。现阶段无法做出任何结论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在警察公布之前认定一切都未明,那也太极端了。太刀洗
之所以如此要求自制,会不会是因为掌握某些内情?
我重新检视上条被发现的悬崖与桑冈被发现的河川下游。在得到情报时我就感到
有些奇怪,不过此刻站在现场,违和感与疑惑越来越强烈。
桑冈高伸与上条茉莉在笔记本上写著两人要一起寻死,然后实际上两人都已经离
世了。但是为什么尸体发现地点会分隔两地?都已经决定要一起寻死,为什么会分别死在悬崖上与河里?为什么会选择不同的自杀方式?
或者也可能是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错误……
当我沉思时,一旁的太刀洗缓缓看了手表。
「约定时间是两点,差不多应该要过去了。」
「……我知道了。」
我们离开悬崖,走向计程车。
在距离其他采访阵营充分的距离之后,太刀洗突然停下脚步,打开挂在肩膀的包
包。她从褐色信封抽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想必就是在来这里的计程车上瞥见的那张。
「因为只有一张。现在没办法交给你。不过请你看一下这张照片。」
正如我猜测的,这是笔记本的照片。
「本子上除了已公布的遣书。最后面的部分还有这段文字。」
从笔迹看来,无从判定是桑冈或上条写的。歪七扭八的字体简直就像是乱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救命。
4
在回到市区的路上,我问了计程车司机两人就读的县立中势高中风评。司机先前等了很久也没有不悦的表情,不过对这个问题倒是面有难色。
「风评嘛……应该说是普通吧。太笨的学生进不去,可是真正学业好的学生通常
都会到津市就读。学校里当然也有比较胡闹的学生,不过风评并不是特别差。」
「这是一所新学校吗?」
「不是,很老了,之前好像才庆祝一百周年。唉。总之……」
司机最后以感伤的口吻说:
「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发生。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车内的对话就此停止。刀洗不知在想什么,一直看著车窗外,司机也不打算主动开口。我则想著其他事情。
留下遗书的本子上那句「救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桑冈高伸和上条茉莉两人被认为是自杀死亡,那么为什么要写下求救的文字呢?
如果两人的死是它杀。这起事件就更加悲惨,但至少还容易理解。如果是因为被人攻击而写下「救命」,事情就说得通了,可是他们在其他页上写的文字明显是自杀前的遗书。那些文字没有暧昧之处,不会因为不同解读方式就有可能不是遗书,「我和茉利决定去死」、「能够到另一个世界」。两人写下的句子明确意味著死亡。难道是出现完全不相关的第三者,攻击已经决定自杀的两人?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也很难想像会有这种情形,如果有这么重大的嫌疑,各家媒报导应该会稍微节制一些,电视和报纸都以自杀为既定路线来报导,代表警方完全没有怀疑是第三者的他杀。
我想到另一种非常简单的可能性:
「太刀洗小姐。或许那段文字和自杀毫无关系,是在前天之前写下的。」
但她很明快地回答:
「本子是新的。学生应该有很多笔记本,可是他们为了写遗书。特地准备了新的
本子,我不认为他们会在上面先写下遗书以外的文字。」
如果说那本笔记本是新的,那么就如太刀洗所说的'不太可能会在写遗书之前先
在上面写下「救命」。那么该如何解释?不论如何,两名高中生当中,至少有一人是在希望得救的心情下死亡……
不,我得切换思考方式,就如太刀洗所说的,死因和死亡推定时间都还没有公
布。想东想西也没有用。现在应该专注于采访对象才行。
我虽然这么想,但临死之际拚最后一口气写下的「救命」仍旧烙印在我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为了和老师见面,太刀洗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商务旅馆借了整间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很大,平常大概可以开十几个人的研讨合,室内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我拿了三张叠放在房间角落的折叠椅,面对面排好,空旷的房间让我感到很不自
在。即便如此,想到老师可能会顾忌被他人看到,我也很佩服她找到这么好的场所。
从发现遗体的地点到商务旅馆,比我想像的更近。我们进入会议室时,距离约定
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在这段期间、太刀洗告诉我有关采访对像的详细资讯,约在两点到达的老师名叫下泷诚人。五十三岁,教现代国文。他是去年上条茉莉的导师。
「今年呢?」
「今年他也担任一年级的导师。」。
知果能够采访到现任导师当然更好,不过大溉也不能奢求吧
下泷诚人迟到了十五分钟。
他的服装非常正式,穿著西装并系著偏宽的领带,洁白的衬衫没有一丝皱纹。他
的身体结实而偏胖,脸孔看起来有些纯真,但眼神却凶狠锐利而给人高压的感觉,他进人会谴室时稍稍点头致意,但没有为迟到而道歉或说明。他无言地坐在我们准备的折叠椅上。当我们拿出名片夹,他才想到要站起来。
太刀洗站在我们之间。
「很高兴你愿意在假日拨空前来,这位就是我先前提到的《深层周刊》编辑部的
都留先生。」
「我叫都留正毅,请多多指教。」
下泷说:「啊,你好。」
他收下名片,但眼神却不安地飘移,似乎在犹豫把自己的名片交给记者会不会有
麻烦,或者也可能单纯只是因为缺乏交换名片的经验而困惑,如果让他感到太过不安,会影响到接下来的采访,因此我比了手势对他说:「请坐。」下泷似乎松了一口气,再度坐在折叠椅上。
太刀洗并没有报上名字,也没有递出名片,或许是在安排见面时间的时候就打过
招呼了,她等我坐下之后,也坐在椅子上。
我首先鞠躬说:
「谢谢你特地来此一趟,我听太刀洗说。你去年是上条同学的班导师,很遗憾发
生这样的事情。」
下泷紧张的表情突然蒙上阴影。
「他们都是好孩子,不只是上条。我也当过桑冈的科任老师。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太令人遗憾了。」
他的声音冷静但带有沉痛的感情。
我从胸前的口袋取出录者比,拿给下泷看。
「请问可以录音吗?」
「……哦。」
他果然对接受采访有些警戒。迟迟没有回答,想了十秒左右才说:「请便。」
我按下录音笔的开关,打开记事本。
「我想太刀洗应该也对你说过。我们并不想要针对过世的两人写些穿凿附会的新闻。只是因为这次事件引起社会上很大的关注,为了不让他们的名誉受损,所以希望能够让大家了解事实。」
下泷瞪了我一眼。
「你说得很好听,可是如果事实本身会伤害他们的名誉呢?」
「即使是事实,我也不会写出毁损名誉的报导。毕竟他们也是未成年,我们会很
慎重地处理新闻。」
「我当然也希望如此,」下泷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说,是意味著他们有什么不名誉的事情吗?」
「……既然不写,那就没必要问吧?
「的确,不过如果没有掌握相关事实,有可能最终写出错误的报导。」
下泷以苦涩的表情摇头,他的动作有些戏剧化。
「我明白,可是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理解吧?」
他的说法总让我感到在意,有部分原因是他那种老师教学生般敎诲的□吻让我反感,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在找藉口。难道说桑冈和上条真的有什么不名誉的事情?
不过我把这个疑问放在心里。在此先搁下,如果因为太过追根究柢,惹得下泷不
开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了。很抱歉。」
我鞠躬之后又说:
「老师,我想要请教他们在学校的情况。上条同学是什么样的学生?」
「那孩子啊……」
下泷交叉双臂,从鼻孔深深吐气,他的眼神仍旧像是在瞪我一般。
「上条是很乖的学生,总是笑咪咪的,班上的事情也毫无怨言地接下,那么好的孩子……太悲惨了。」
「班上的事情。比如说是哪方面呢?」
「她是班长。」
她或许真的是个好孩子,不过也可能是那种被分配到讨厌的工作也不敢拒绝的学生,我试著稍微追问:
「她在学校有没有任何异状?」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虽然在老师面前很难启齿,可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原因。我想要问
的是:上条同学在学校的生活有没有问题。」
下泷仍旧板著脸,但没有畏缩的样子。他不改傲然瞪我的眼神,说:
「你是指,有没有遭到霸凌吗?」
「是的,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时下泷皱起眉头,说:
「不,没有这回事,我虽然不敢保证本校没有任何霸凌行为,可是上条的朋友很
多,不是那种被孤立的孩子。」
「我不会把老师的名字写在报导中。」
「我不是以中势高中老师的身分才这么说的。我确实没有听说过霸凌的情况。」
我点点头,其实我已经完全排除了因为受到霸凌而自杀的司能性,我之所以询
问,只是要姑且确认一下。
我把记事本翻到下一页,说:
「我知道了。那么关于桑冈同学呢?
下泷皱起眉头。
「这个嘛,我不是他的级任导师,所以也没办法很确定地评论,不过他不是那种
乖乖听人指导的类型。我也觉得他给我有些厌世的印象。」
我停下笔,抬起头,直视下泷看著我的双眼。
「……厌世?比方说,他会提到想死?」
「我没有这么说。」
下泷耸耸肩,似乎觉得无可奈何。
「我只是谈到我的印象。」
接下来我又试著提出几个问题,但没有得到特别有用的情报。
上条的学校生活和为人变得稍微鲜明,关于桑冈找还想多问一些。但下泷似乎并
不清楚。
「谢谢你,我得到很好的参考。」
我鞠躬想要结束采访的时候,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刀洗忽然插嘴:
「下泷老师,我也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好的。」
下泷大概以为太刀洗在这次会面中不会发言,因此显得有些意外。她以低调而轻
描淡写的态度询问:
「你在这所中势高中符很久了吗?」
「是的,已经三十年了。」
我感到吃惊。公立学校的老师调动非常频繁,很少听说在同一所学校待三十年的。太刀洗似乎也颇为诧异,问:
「这样的确很久。没有遇到人事调动吗?」
下泷蹙眉回答:
「我祖先的田地在这里,校方也了解我的情况。」
「既然待这么久,对学校内部情况应该很熟悉吧?」
「嗯,我自认是中势高中的活字典。」
太刀洗只问了这些就点头致意,说:
「原来如此。谢谢你。」
她说完又恢复沉默。
我瞥了她一眼。她完全没有看我,从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下泷任期之
久令我感到意外,不过我很难想像和这次事件有关,我和下泷面面相觑,大概都对于刚刚的对话感到不解。
总之,目前已经没有别的问题可问了。我怀著有些失落的心情,对他说:
「……今天很感谢你拨空接受采访。」
5
我原本向下泷提议,这次采访的报导刊登之后会寄当期杂志给他,但他立即回絶:「不,不用了。」送到学校会造成困扰。而他大概也不想告诉我住家地址。他头
也不回就走出会议室。
我停下录音笔,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呢?」
「同样是中势高中的老师,名叫春桥真。他担任物理老师,没有致过桑冈和上条的班级,而是社团顾问。约定时间是四点。」
我看看手表,已经两点五十分了。时间上有些空档。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如果
把两人的采访时间安排得太近,有可能会让下泷和春桥碰到面,虽然也可以换个采访地点。不过在人生地不熟的这座小镇,应该很难再找到像这间会议室的所。
「就我稍微谈过的印象。春桥的个性似乎很轻浮。我提出采访请求的时候,他最先问我的是可以出多少钱。我没有告诉他金额。不过已经告知他会有礼金。」
「我知道了。」
原则上,采访时不会支付礼金,免得有人会为了赚钱而编出故事。不过有时候还
是会以采访协助费的名义支付谢礼,我的出差用手提箱里随时都准备了礼金用的信封,这次里面放了两万圆。
我环顾空旷的房间,问:
「这间房间借到几点?」
「一直借到五点。如果你累了。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姈呢?, 」
「我得去其他地方。所以要暂时离开。」
我虽然不认为她会偷跑,但还是本能地凑向前说:
「如果是要去采访……」
「不是。」
太刀洗若无其事地说:
「我没吃午餐,所以要去吃点东西。」
就这样,我独自度过一小时的空档时间。
我到饭店的大厅,边喝罐装咖啡边看午间新闻,如果是平日,这条新闻应该会在
八卦节目中大幅报导,但是星期日的中午只有NHK在播报新闻, NHK当然不会使用「恋累殉情」这种煽情的标题,只是由主播淡淡地念出警察公布的内容。我仔细盯著其中有没有新的情报。
新闻中没有提到笔记本最后面写的「救命」。我原本以为是来不及编辑,但是在
讲究速度的电视新闻。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在电视新闻中,即使开始播报之后,只要递给主播一张纸,就能插入最新消息,这么说,那句「救命」目前很有可能是太刀洗的独家消息。我心中浮现几种念头:对于太刀洗比电视台更早取得新情报感到佩服,对于她如何取得这项情报感到疑虑,想到自己如果不是周刊记者而是电视或报社记者,就可以及早报导独家新闻,又感到懊恼,另外还有些微的不快, 大概是嫉妒吧。
我只得到一项有用的情报:上条被发现的现场没有争门的痕迹。如果真的没有争
门,就不可能是因为被第三者攻击而写下「救命」。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像著各种情况,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小时。
春桥真虽然被评为个性轻浮,但是在四点准时出现。
他的服装很休闲。上半身虽然穿了西装外套,但下半身穿的是牛仔裤和运动鞋,而且外套里穿的是ㄒ恤,我不禁拿他和穿西装打领的下泷做比较。
「很感谢你在假日接受采访,我叫做都留。」
我递上名片,春桥便笑嘻嘻地收下,然后稍稍点头。
「谢谢。很抱歉,我没有准备名片。」
「不不不。请别在意。」
他的态度很从容,似乎对于这样的场面颇有经验,或许他在担任教师之前做过其
他工作。我们进行例常性的寒暄之后,三人都坐在折叠椅上,春桥便主动开口:
「你们想要问什么问题?」
他的表情很随便,他脸卜淡淡的笑容让我感到在意,我告知要用录音笔录音之
后,打开记事本。
「春桥老师。你是天文社的顾间,而过世的桑冈髙伸和上条茉莉都是社团成员。对不对?」
「嗯,的确。不过因为尊重学生的自主性,所以虽然说是顾问,也只是名义上而已。」
看他如此泰然自若的态度,或许直的只是名义上的颐间,和两人的关系也很浅。
我边动笔边问:
「我想请教桑冈高伸和上条茉莉在学校的情况。」
「情况?这个问题还真空泛。」
他的口吻有些带刺,不过或许是因为听到学生的名字,他的表情变得稍微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