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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草警署的刑事科长石井。”
“为什么搜查一科不出面?我看宫下组长更合适。”
“是浅草警署的堀江署长坚持的,说是谁抓住由谁审。”
“混蛋!现在是争功的时候吗?就凭他们能让宇野在四十八小时内招供吗?”
“我也这么想,不过玉利科长已经同意了……”田中耸耸肩。
看来,浅草警署因为在交赎金时犯了大错,打算借抓到真凶、问出口供来挽回名声。
“宇野宽治好像一直不开口,所以正准备对他上测谎仪。技术人员已经安排了,估计明天上午就可以测试。希望能派上用场。”田中像是在自言自语。
“仁井呢?”昌夫问。
“在二楼审讯室对付町井。”
“町井明男也在弹珠房?”
“嗯,据说俩人当时正一块玩儿着呢,不过看上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町井本人完全没有反抗,很痛快地答应来协助调查。”
“我去跟他打个照面,行吗?”
“行,不过别耽误了晚上七点的侦查会议。”
昌夫转身出了大教室,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二楼的审讯室跑去。问过一位站在走廊上的刑警,才得知宇野宽治在第一审讯室,町井明男则在隔了一个房间的第三审讯室,正在分别接受审讯。
他先敲了敲由仁井负责的第三审讯室的门。岩村从门内探出头,低声地说:“啊,是师兄。”
进了审讯室,只见仁井正满脸不痛快地叼着烟,瞪着坐在桌子后面的町井。町井明男怎么看都有点儿不良习气,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像好人。不过他身上并没有狂暴之气。
“喂,阿落,这小子挺威风啊,还说要找律师。见鬼了,一个小混混从哪儿学的这套说辞?”仁井扭头冲昌夫说。
没多久,大场也来了。町井吃惊地抬头看了看他。大场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抬手就朝町井的脸上打了一拳。町井大叫一声,从椅子上翻倒。
“疼疼疼!你这是干吗?”
“你这个王八蛋!上次不是答应我了吗?一见到宇野宽治就告诉我!说话不算话,还算爷们儿吗!”在大场雷霆般的气势面前,町井在地板上缩成一团。大场跑过去骑在他身上抡拳便打。仁井冲着惊呆了的昌夫“喂”了一声,又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拦住大场。
“大场主任,别打了!”昌夫从后面抓住大场的胳膊,把他拉开。大场原本只是半真半假地做样子,立即顺势放开了町井。
“越混越没出息!你老子在天之灵都嫌你丢人。他虽然也混黑道,可算得上是个守信用、讲义气的好汉。再看看你,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小混混!”
町井站起身,坐回椅子上。他的嘴唇破了,擦过嘴唇的手上也沾了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
“町井,你在新宿和宇野说过话吧?是商量怎么逃走吗?”
“才不是!”
“那都说了些什么?赶紧老实交代!”
“就是随便聊聊呗。”
“聊什么?”
“新闻里播出的绑匪录音实在和宇野的声音有点儿像,所以我问他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他绑架了那个小孩吧?”
“宇野怎么说?”
“他说不是。”
“你信吗?”
“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小子,知道宇野住哪儿吗?”仁井问。
“谁知道!官有官道,贼有贼道。江湖儿女嘛,可能在新宿,也可能在银座……”
“混账东西!什么江湖儿女?少在这儿跟老子耍贫嘴!”大场又是一巴掌,打得町井前仰后合、血沫飞溅。
“太过分了,警察滥用暴力!”町井吼道。
“你一个暴力团伙分子好意思说别人滥用暴力?再给我装神弄鬼,明天我就去修理东山会!”
“等等!你别给我找麻烦,不然大哥们又会拿我开刀!”
“那就赶紧交代,你怎么知道宇野藏在哪儿?”
町井移开了视线。
“快说!”大场又举起了拳头。
“好,我说就是了!”町井终于妥协,“先给我一支烟。”
大场和昌夫同时掏出了香烟。町井比较了一下,没有接大场手里的新生,而是伸手抽了一支昌夫手中的喜力,又擦着火柴点上烟。或许是碰疼了挨过打的嘴唇,他咧咧嘴,深吸了一口。
“大概是四五天前,那个跳舞的里子通过回声咖啡馆联系我,说是要在夜总会上班,让我帮忙办身份证明。小事儿一桩嘛,我就答应了,在上野给她弄了张假学生证。今天下午,我按她说的地址去了她在新宿的公寓,结果屋里只有一个跟她一起在夜总会上班的女人,还告诉我说里子不见了,今天没去店里上班。”
“不见了?是失踪的意思?”
“她本来就是一个漂来漂去的人,谁知道呢?听她同屋的那个女人说,里子有个男朋友,好像住在歌舞伎町那一带。我猜多半是宽治,里子大概是去找他了,我也想问问他电话录音的事,就到那附近去找他。反正那小子除了弹珠房没其他地方可去,我就一家店一家店地找,转了几家店之后,果然发现他正在一家店里玩弹珠呢。我说,喂,宽治,我有事要问你——刚说到这儿,突然被你们的人从背后按住,说了声‘你被逮捕了!’就给我上了手铐带到这里来了。”说完,町井伸手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看来浅草警署的人一直在跟踪町井,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宇野宽治。
“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给我上手铐。我是自愿来协助调查的。”町井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还要烟。大场抓住他的手指朝反方向扳过去。
“哎呀哎呀!”町井痛苦地龇牙咧嘴。
“告诉你,町井,从现在起,你敢再说一句瞎话,有你好看的。给我记住了!”
在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刑警面前,町井吓得脸色铁青。
昌夫走出第三审讯室,敲了敲第一审讯室的门。门开了一条三十厘米的缝儿,浅草警署的细野从门后探出半张脸,问了句:“什么事?”
“那什么……”昌夫给了完全不像是回答的回答,便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负责审讯的石井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把头扭回去。
“喂,宇野,你说不知道小吉夫的下落,这可说不通!十月六日星期天,你在浅草请小吉夫和其他小孩喝果汁了吧!”
看来,石井在直截了当地逼问绑架案的事,眼下已经没时间拐弯抹角了。
坐在石井对面的宇野宽治比照片上显得年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脸上毫无表情,像一名因成绩不佳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略带拘谨。
“我都记不得了。”宇野操着一口北方口音回答。
昌夫听见他说方言,不禁寒毛直竖。
第33章
晚上,美纪子来到回声咖啡馆,打算边喝咖啡边看书。一位相熟的女招待走过来,满脸不安地对她说:“明男好像又被警察抓了!这次据说被带到浅草警署去了!”
“浅草警署?”美纪子皱起了眉头。先是上野警署,后来是南千住警署,这次又换成浅草警署,警察和弟弟还真是“缘分不浅”哪,叫人大开眼界。
“浅草警署的刑警刚刚还来过,问我那个舞娘喜纳里子想伪造身份证明的事是不是我给明男传的话。我不知该怎么办,就敷衍说不知道。结果那警察大发雷霆,在店里大叫大嚷,吓唬我说如果不说实话就连我一块儿抓起来,真吓死我了!没办法,后来我只好承认确实给明男传过话,可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然后呢?”
“然后他又问我认不认识宇野宽治。我问了句‘这人是谁’,警察就说他常跟东山会的小弟们混在一起,应该也在店里进出过,还给我看了照片。其实我是认识他的,不过我怕惹麻烦,就含含糊糊地说可能是店里的客人……听那警察说,宇野是绑架案的重要嫌疑犯,今天已经在新宿被逮捕,警察正在搜集关于他的各种信息……”
“真的?宇野宽治?就是那个在别人家偷东西的宽治?”美纪子惊呆了。宇野宽治被警察逮捕了?!
“就是他,人称‘闯空门的宽治’嘛,他常常跟明男来店里。所以我听了他被抓的事,吓了一跳。其实大家私下议论时都说,警方公布的那段录音听起来挺像他,虽然没带口音,可是嗓音简直一模一样。”
“是吗?明男其实带他来过家里一次……”美纪子想起来了,不过她对宽治的声音毫无印象。
“真烦人!说实话,搞不好我也会被牵连,”女招待朝四周看了看,在美纪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说:“有一次,明男在店里点了三明治,让我送外卖到吉原的老印刷厂那边。我到了那儿一看,原来宽治和里子就藏在印刷厂里,说是为了躲避警察的搜查。那时候我就听说宽治偷东西的事被警察查到了,不过当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看他的样子还挺轻松。只是里子因为他干傻事受到了连累,实在太倒霉了,所以还挺同情她。结果后来看新闻才发现,绑架案正好发生在他们藏在吉原的那段时间里。所以,如果宽治真的是绑匪,事情就有点儿说不清了。搞不好连里子都会被抓起来……”
“那个里子是我认识的人吗?”
“你应该在店里见过,就是那个冲绳来的……”
“啊,皮肤有点儿黑、眼睛大大的那个?”美纪子想起来了。里子的长相让人印象深刻,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对,就是她。给他们送外卖的事,我谁也没告诉,怕惹麻烦。先不管宽治怎么样,我倒是挺想帮帮里子。你说我该怎么办?万一露馅了,算不算包庇凶手?警察该不会把我也逮捕吧?”
“怎么会?顶多狠狠训斥你一顿,不至于逮捕。”
“是吗?不过我十来岁的时候从高中退过学,在锦系町[77]当过不良少女,跟警察不好打交道。”女招待发愁地说。
“没事,挺起胸膛,你又没干坏事。”
“话虽这么说……”
“哎,对了,那家老印刷厂在什么地方?”
“在千束町三丁目的土耳其浴室街。”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栋整天关着防雨窗的两层木楼吧?”
“那里是山谷劳动者联合会的秘密据点,好像是西田委员长一直在照管……”
“哎?还真是牵连甚广呢。”
美纪子喝着咖啡,翻开参考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其他事。如果宇野宽治真是绑匪……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不禁浑身发抖。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她并不觉得宽治是坏人,只是个看起来很腼腆的青年罢了。他见了美纪子连招呼都不会打,美纪当时还觉得他挺可怜,像他这样不通世故,怎么能在社会上生存呢?那些潜在的犯罪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能适应社会。山谷到处都是这种人。
她又想起了小吉夫,胸中一阵刺痛。绑架案已发生十天了,真希望他能平安无事。不知道他是被关在什么地方还是被卖给了外国人,虽然现实不容乐观,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小吉夫仍然活着。
不经意间,她看见店里的电视上正好在播放NHK的晚间新闻,头条仍然是小吉夫绑架案。这一个星期的新闻都是关于这个案子的。她以为新闻会播出宇野宽治被逮捕的消息,却没有,倒是国会议员们在镁光灯下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要超越党派之争,共同成立“小吉夫救助委员会”。其中一位议员手执话筒,热情洋溢地朗读着声明:“告绑匪:如你尚存良知,应尽快让小吉夫回到父母身边。如能保其平安归来,我们或许可以聘请资深律师,呼吁为你酌情量刑……”
美纪子边听边郁闷地想,这些人为什么不能让人清静一会儿?凭他们的几句漂亮话就能让小吉夫的家人“勇气顿生”吗?说到底,只会给媒体提供煽风点火的借口罢了。
她完全学习不进去了,便索性把书装进背包走出咖啡馆,骑上自行车迎着夜风飞驰。东京已进入深秋,空气渐凉。小吉夫该不会感冒吧?要是绑匪能给他买些毛衣之类御寒的衣物就好了。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调转了车头。她打算亲眼去看看宽治和里子曾经藏身的那家老印刷厂,如果那里真是左翼分子的秘密据点,警察应该还没去搜查过。虽然没什么把握,但她希望自己能在那儿找到有关小吉夫的线索。
沿着曾是花街柳巷、如今土耳其浴室林立的千束町骑行了一阵,她在九段的一座建筑前停下来。房子的防雨窗都关着,没有一丝光亮。在路旁停好自行车,美纪子朝屋里窥探着。忽然冒出一个黑影,粗声粗气地对她喊:“喂!”回头一看,是个披着长发的年轻男子。
“你有什么事?”
“嗯,没什么。”美纪子后退一步摇摇头。
“没什么事干吗在这儿探头探脑?”
“嗯……”美纪子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看那人。他好像既不是警察,也不是黑帮。这么说,大概是联合会的活动家?
“我是山谷町井旅馆的,你是联合会的人吗?”
听美纪子这么问,年轻人顿时变了脸色,低声问:“你是町井美纪子小姐吗?”
“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你是山谷的名人啊。是来找我们委员长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听说警察又开始在这边胡乱搜查,来看看委员长有没有事。”这些话是她脱口而出的敷衍之词,但那人似乎从中感受到了善意,态度越发和蔼地对她说:“那就请进吧。”说着,领她朝房子的后门走去。美纪子决定顺水推舟,跟着他进去看看。
推开铁皮焊装的后门,他们走进屋内。经过散发着霉味的走廊,来到一间大约二十叠大小、泥地面的房间。在青白色的荧光灯下,几名男女正在用复制板印着什么。
“哎?小美,你怎么来了?”西田委员长抬头望着她。
“有事情想问问您。”既然来了,美纪子索性单刀直入地问,“这里就是宇野宽治和里子的藏身之地吗?”
西田一脸讶异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宇野宽治今天被警察逮捕了,你们这里或许也有危险。”
听她这么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真的?”
“嗯,是回声咖啡馆的女招待告诉我的,她之前来这里送过外卖,曾经看到宽治和里子住在这里。虽然眼下她好像还没告诉警察,可万一露馅就麻烦了,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们一声。”
“怎么回事?明男居然让送外卖的来过?”西田皱眉道。
“真对不起,我弟弟就是笨蛋。顺便说一句,他也被浅草警署抓了。警察或许打着协助调查的幌子,但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他伪造证件的事,随时可以把协助调查改成正式逮捕。”美纪子向西田躬了躬身,表示歉意。人家冒着风险为你小子提供藏身之地,你居然还给人家添麻烦?明男这家伙真是够混球的。
“逮捕宽治的罪名是什么?”
“不知道。如果跟绑架案有关,肯定会成为头条新闻,可是NHK的晚间新闻没报道这件事。”
“那就是以其他罪名逮捕的。以入室盗窃的罪名申请逮捕令,抓到了人再逼着他招供绑架的事,这是警察的惯用伎俩。”西田表情严峻地说。
“总之,请您小心为上。要是给联合会惹了麻烦,我会过意不去的。”
“没什么好怕的,警察擅自搜查私人住宅是常有的事。有近田律师在,他们什么都不能没收。”
“能行吗?”
“以法律作为盾牌,警察就会让步。所谓体制内的人,只会按上级的命令办事。”
对于西田的这番理论,美纪子颇不以为然。以她认识的大场警官来说,刑警也是有血有肉、看重感情的人。在罪犯面前,他们即使赤手空拳也会勇往直前,这些刑警和西田他们经常打交道的公安[78]不是同一类人。
“对了,委员长,您听过绑匪的通话录音吗?咖啡馆的女招待说很像宽治的声音,您觉得呢?”
听美纪子问到录音,西田愣了一下,有些躲闪地说:“那是录在磁带上的声音,跟实际讲话时的嗓音不一样。”
“听警察的口气,他们好像认定宽治就是绑匪。”
“那又怎样?我们可没觉得宽治和里子可疑,而且这里谁也没见过小孩。”
“平时都有谁在这里啊?”
“啊,这个嘛,来来去去的人很多……不过,如果真把那个孩子关在了这里,无论如何也瞒不住。”
“宽治和里子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待到什么时候来着……”西田看看墙上的日历,“对了,就是在玉姬公园跟警察起冲突那天,当时小美你不是也在场嘛。他们应该是在那之后离开的,是星期五的早上吧?因为警察又开始地毯式搜查了,他们觉得挪个地方比较好……”
“之后他们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知道了,谢谢您。”
美纪子道了声谢,正准备回家,西田又说:“小美,明男如果需要律师,我可以替你联系近田先生。”
“不用了。”美纪子摇摇头。还是让明男在警署待几天,关在里面,他就不会再到处惹祸了。她决定,这件事暂时不告诉母亲。
联合会的人送她走出屋外。铁门关上之后,从外面听不到屋内的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一丝亮光。整个建筑就像一座完全隐入黑暗的堡垒。
美纪子推着自行车在小巷里走着,忽然有一辆进口车停在她身边,车子很大,像要把整条路塞满。宽大的车门打开,从后座走下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对她说:“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这又是什么人?美纪子心想。抬头一看,是个梳着背头的家伙,一望便知是黑帮,便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你是山谷劳动者联合会的人吗?”对方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映衬在路灯下的眼睛如蛇眼般危险。
“不是。”美纪子摇摇头。
“别装蒜了!我知道那里是联合会的秘密据点,说实话吧!”
“我真的不是。”
“那你来老印刷厂干吗?”
“跟你没关系。你是什么人?快让开。”美纪子直视对方。
“女学生脾气还挺犟。要是当了赤色分子,小心嫁不出去!”
“我不是女学生,也不是赤色分子,只是个跑腿的,帮熟人的忙,来送复写纸。”美纪子立刻撒了个谎。
那人又盯着她打量一阵,说:“你说,房子里有没有装电话?”
被对方突然一问,美纪子有些困惑。或许工作台上有一部电话机?但她根本没注意,说不准。
“不知道。”
正说着,年轻的司机也下了车,他看了看美纪子,对那个男人耳语了几句。随后听那男人说了句:“真的?”
“小姑娘,你是町井旅馆家的女儿?”那男人问。
美纪子吃了一惊,正疑惑对方如何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抬头看见那个司机正是之前在旅馆门前探头探脑的黑帮小弟。
“原来是山谷的町井旅馆啊,那么跟联合会这么熟就不稀奇了。你弟弟现在怎么样?”
“明男?谁知道他在干什么!你至少该报上名字吧!”
“这犟脾气是从你老子那儿遗传的吧?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上野信和会的立木,这里是我的地盘,赤色分子就算伪装成黑社会也骗不了我。”
听到“立木”两个字,美纪子吃了一惊。这人就是曾经威胁过明男的那个黑道老大啊。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不是赤色分子。”
“这我可不能随便相信。你们姐弟俩要是合起伙来跟我装神弄鬼,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随便你。”美纪子不再理他,在原地调转车头。
“你给我站住!我还没说完呢!”那男人在背后喊着。
美纪子头也不回地骑上自行车。这一带净是让人讨厌的人和事。
蹬车时听着车子发出的“吱吱”声,美纪子忽然一阵难过。小吉夫还平安吗?想到这里,她立刻又觉得坐立不安。
第34章
东京的警署果然规模大,处处让宇野宽治目瞪口呆,尤其是拘留所,居然有这么多房间,还有关在里面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似乎都带着巨大的胁迫感,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而不安起来。那些人身上多半有着刺青——东京竟然有这么多黑帮分子!
昨天在新宿歌舞伎町的弹珠房,两名刑警突如其来地将他倒剪双臂戴上手铐,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确认身份后便将他当场逮捕,罪名是擅闯民宅与盗窃,据说是因为在礼文岛偷了船主家东西那件事。明明人在东京,却因为在北海道犯下的盗窃罪而被捕,宽治对此大感困惑。警察对他宣读逮捕令的时候,他只能诧异地“啊?”了一声作为回答。
刑警们当时兴奋极了,给他戴手铐时直接把他压倒在地板上。自己明明没有反抗,警察却一直用胳膊锁住自己的脖子。之后,一个高个男人突然出现,一边摇晃那些刑警一边大声呵斥:“你们这些混蛋!老子正盯着这小子下一步要干什么!”
宽治一头雾水,只好一言不发。到了派出所,高个男人又把抓他的两名刑警拉到里面各给了一拳。
再后来,他被警车带到浅草警署,忽然被扔进一间审讯室。一名叫石井的警察走了进来,满面通红地对他大喊大叫:
“喂,你把孩子弄去哪儿了?小吉夫在哪儿?赶紧老实交代!我们已经搞明白了,你就是绑匪!”石井揪住他的领口使劲摇晃,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东京的警察真是粗暴啊,宽治漠然地想,北海道的警察多少比他们稳重些呢。
“你在讲些什么,我不明白。”他答道。
石井“咚”的一声把便携播放器放在桌上,开始播放录音。
播放器里传出绑匪索要赎金的说话声,石井和另一名刑警盯视着宽治的脸。
宽治毫无表情地听着录音。
“宇野,这是你的声音吧!”石井凑近他问。
“我觉得您好像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石井“咣咣”地敲着桌子。
宽治忽然觉得意识飘忽起来,灵魂像是要离开身体。又来了!他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自从小时候遭受继父的虐待,他便具有了这种本事:就算眼前有警察在对着自己大喊大叫,他也能迅速地抽离情绪,让自己保持平常心。
石井拿来的不止编辑过的那段录音,还有原始录音——绑匪打给铃木商店的所有电话的录音。
“怎么样?听见自己的声音感觉如何?”
“这不是我。”
“就是你!这不就是你的声音吗?”
石井面红耳赤地吼了一个多小时。一名叫细野的警察一直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们。审讯期间,石井曾出去一次,细野便用很平和的语气对他说:“宇野,你能不能让小吉夫回到他父母的身边?我的孩子也在上小学,为人父母的碰上这种事,难过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宽治仍毫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他。细野像见到外星人似的,讶异地问:“你小子难不成真的是傻瓜吗?”宽治仍然没有开口。
傍晚,警方再次宣布逮捕他,这回的罪名是在南千住町前钟表商被杀案中涉嫌犯下擅闯私宅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