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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行?他不是来协助调查的吗?”
“那也不行!”
“请您转告大场先生,不让见的话,我就请律师来了!”
美纪子瞪着那名警察说。警察听了,便赶忙朝里间跑去。只过了三分钟,大场走了出来。
“小美,你叫律师也没用啊。真那样做的话,我们倒要仔细查查明男了,就算他只是犯了轻罪,也可以立即逮捕哦。”
或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大场挂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客气。
“不让叫律师的话,就让我跟他谈十分钟。我有事情要问他。”
“有事情要问他?该不会是他最近赚了大钱的事吧?”
美纪子一时答不上话。果然,警察找他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是这件事,那咱们的目的一样。你弟弟在十一日那天把之前卖掉的金币又按原价赎了回来。他从哪儿来的钱?这小子还跟我们装傻,说是用之前卖掉金币的钱赎回来的,殊不知我们早就调查过内情,他卖掉金币的钱早就让帮会里的大哥们拿去了,现在都花得差不多了。一看被我们揭了老底儿,明男这个混蛋就死不开口了!”
“让我去问问他,这样总可以吧?”
“你能问出来吗?”
“我并不是打算给警察帮忙,只是作为家人,比较担心罢了。今天看到了绑架案的传单,上面写着嫌疑犯可能是最近急需用钱的人,偏偏明男那家伙,明明之前很缺钱,最近却忽然像发了财似的……”
“缺钱?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才要问问他呀。您赶紧让我见见他吧!”
“要见面的话,我必须在场。跟我来!”
“您在场的话,他就不肯说了,而且我想和他在外面的咖啡馆见面。”
“那不行!”
“为什么呀?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跟那件绑架案有没有关系。我把什么都告诉您了,因为我相信他肯定没干过这事儿。那家伙虽然又笨、又鲁莽,但绝对不会干出绑架这种卑鄙的勾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求个安心嘛。”
见美纪子一脸真诚,大场略微思忖了一下,又说:“知道了。不过,还是不能去外面。我把天台的门打开,你们去那儿说。”
他领着美纪子来到屋顶的天台。天台上铺着颇为煞风景的粗糙水泥地面,一角的晾衣架上晾着几件柔道训练服,还有几条长凳,大概警察时常来这里放松。朝西看去,眼前耸立着东京体育场的巨大看台,与四周皆是平房及两层小楼的密集住宅相比,简直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巨型油轮。
新闻里说,赎金是在东京体育场的停车处被绑匪取走的。媒体还大肆报道说赎金被取走是警方由于通讯不畅所导致的重大过失,所以现在警察们是拼了命也要把这个案子查到底吧?从这些天警方在山谷的搜查力度来看,他们应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美纪子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见大场带着明男走了过来。
“喂,只能说十分钟!”大场丢下这一句便走回了门内。
“姐,你跑这儿来干吗?”明男不耐烦地问。
“趁老妈还不知道,明男你给我说实话,那二十几万你是怎么弄来的?”
“赌马赢的!”
“别瞎编了!”
“那就是中了彩票呗。”
美纪子怒不可遏,冲上前给了明男一巴掌。
“你干吗?这事儿和你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大有关系!警方现在怀疑你跟绑架案有关!你没干的话,趁早给我说清楚!”
“那件事儿啊,警察去查查不在场证明不就明白了?十月九日以后,我天天从中午到半夜都在六区的弹珠房看场子,哪有时间去拿赎金?昨天他们还让我录了音,跟绑匪的声音一对比,根本就是两个人嘛!这可是警方的科学检测结果!现在他们还不放我走,简直就是侵犯人权!姐,你赶紧把之前那位律师叫来嘛!”明男面不改色地分辩。
听到弟弟有不在场证明,美纪子略微放心了。
“你没掺和这事儿,对吧?”
“当然!姐,难不成你在怀疑我?”
“那倒不是……你赶紧说,钱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嘛……”明男又开始支吾起来。
“有这么说不出口吗?莫非是偷的?”
“别开玩笑了!我是想当好汉才参加社团的。小偷小摸那些事儿,就算大哥下命令,我也不会干。”
“那就赶紧说吧,少侠!”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那枚金币,要是被警察查到在哪儿,麻烦就大了。”
“在哪儿?”
明男朝四周望了望,小声地说:“在上野信和会一个叫立木的家伙那儿。他说被杀的前钟表商老头是他的亲戚,一直逼着我们把金币还给他……”
“为什么被警察知道这事儿就会有麻烦?”
“那他还不得恨死我们啊?搞不好会演变成社团之间的纠纷呢!所以我才装傻。”
“你这个笨蛋!唉,所以我才真心讨厌黑社会啊!”美纪子深深地叹息道。
“反正我现在算不上被逮捕。既然是协助调查,警察就不能把我关进看守所。再忍一阵子,到了晚上,他们就得放我出去。”
“大场说了,警察随便找个罪名就能正式逮捕你。”
“你少听他吓唬人。警方这边的规矩,我早就弄明白了!”
“在这种事情上,你少得意!”
“哎呀,不过警察还真是够可怕的。那老头被杀的案子,宽治不过是在偷东西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居然能被警察发现!”
“那又是怎么回事?”
“啊,忘了告诉你。简单点儿说,就是宽治进去偷东西的住户里发生了杀人案,然后宽治从那户人家偷了枚金币,不知道值多少钱就直接送给我了。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找地方卖了,结果惹了一堆的麻烦……”
“喂,十分钟到了!”大场推门走过来,跟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刑警把明男带走了。
“小美,怎么样,明男说实话了吗?”大场点了支烟问道。
“他跟绑架案没关系,我就放心了。”
“不是问这个。搞清楚钱的来源了吗?”
“他没告诉我。不过,对大场先生您,我可以说出另一件事。明男说,他赎回来的金币给了上野信和会的立木。”
“给了立木?当真?”
“明男是这么说的。”
“那真谢谢你了,小美!”大场难得地向她道了声“谢谢”。
美纪子觉得自己这是背叛了弟弟的信任,却并不在意。反正明男所谓的“麻烦”不过是黑道之间的纠纷,虽然她并不十分明白内情,但警察去把那些黑帮分子都抓起来,她倒是高兴。
“明男还要在这里再待几天。”
“您请便。需要的话,我给您提供案由。明男这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从家里偷钱。”
“哈哈,到底要不要请小美帮这个忙呢?”大场从鼻子里喷着烟苦笑道。
站在街上抬头仰望,只见头顶已是秋高气爽。荒川对面的河岸边,工厂区一个个大烟囱里冒出的烟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整齐地飘向同一个方向。
晚上七点,旅馆饭堂里的电视屏幕上播出了NHK的新闻,警视总监的录像也出现在画面里,他坦率地承认,自从绑架案发生以来,警方尚未获得有力的线索,对此深感痛心和焦虑。他还对绑匪隔空喊话:
“自古以来就有‘恨罪不恨人’的说法。我们也怀着这样的心情,希望你能尽快让小吉夫回家。因为已经拖得太久,所以或许你也在考虑该怎么送回小吉夫。如果你没有勇气亲自送回孩子,那么至少可以把他放在较大的车站、电影院或者动物园,这样就会有人把他当成迷路的孩子送来警察局。也还有很多其他办法。假如你良知未泯,请尽快送孩子回家。同时,也请广大市民在提供消息等方面给予警方更多支持。”
警视总监亲自在电视上发出呼吁,简直闻所未闻,是日本警察史上的头一遭。美纪子像是在看电视剧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播完警视总监的讲话,电视里又播放了一段绑匪的录音,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是铃木先生吗?”
“我是之前打电话的那个人,你儿子在我手里。”
“没有报警吧?”
“五十万日元,准备好了吗?”
……
这段被编辑成二十秒的录音散发着无尽的黑暗气息,令人毛骨悚然,就像身临其境地站在罪犯面前。美纪子不禁浑身僵住了。
不知何时,母亲福子和饭堂的大婶也围拢过来,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一边伤心不已地叹息。平时与普通市民无关的恶性犯罪事件第一次通过电视传入了千家万户,让全体国民为之心痛不已,纷纷祈祷小吉夫平安无事。
第30章
新宿果然是印象中那个华丽、繁荣的红灯区。宇野宽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尤其是歌舞伎町一带,街道上充斥着他从未体验过的纵情享乐的气氛,单单从这里路过,便让人飘飘欲仙。
宽治先去应聘了弹珠店店员的工作,但因为拿不出身份证明,只得作罢。不过他身上还有些积蓄,可以先找一家廉价旅馆安身,之后再考虑如何在新宿维持生计。
与他的境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里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新工作。她用假名字去一家夜总会应聘时,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无法提供身份证明。结果对方什么都没有问,就立刻录用了她,还给她分配了一间带电视和冰箱的员工宿舍。这让宽治不由得大为感慨:红灯区果然是女人的天下啊!员工宿舍是位于歌舞伎町尽头的公寓房子,每套房子里分配了住两个人,所以宽治不得不和里子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一起住的那个姑娘不在的时候,你就过来吧。听说她有个做不动产中介的老公住在外面的旅馆里,她每个星期都会去他那儿住一天,到时候你就可以来我这儿了。”不知是不是对宽治动了情,里子如今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温柔,刚找到工作就给他买了条腹带,说是为了防止感冒。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刚离开浅草,害怕又落得孓然一身。等以后她有了新的男人,肯定会甩掉自己。宽治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从小时候起,就没有人真正地爱过他。
无所事事之余,宽治沉迷于弹珠游戏。在浅草的时候,明男曾教过他选机器的窍门,他对此很有把握。在店里找到合适的机器后,刚玩了十分钟,机器下面盛弹珠的盘子就堆满了,不得不都倒进箱子里。后来,他的烟抽完了,便对在店里来回巡视的店员说:“喂,能给我换包烟吗?”说着,抓了一大把弹珠给对方。或许是看不惯他的傲慢,店员一瞬间流露出厌烦的神情,但还是满足了这位“贵客”的要求。
玩了一个小时,宽治觉得累了,脚下装弹珠的箱子已经堆了三层。他打算把弹珠都换成店里的礼品,便拉住一名店员,很不客气地发号施令:“喂,你!把这些弹珠给我搬到柜台去!”店员脸色大变,直勾勾地瞪着他。
他抽着烟,靠着柜台等店员清点弹珠,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面前是个黑帮模样的年轻人。
“这位客人,以前没见过你,头一回来玩儿吗?”那人看似客气,语气却犀利。
“是啊。”宽治用标准腔回答,近来他已经完全没有口音了。
“说话能客气点儿吗?我们的店员可不是你的用人。”
见宽治一言不发,对方又问:“你是哪个社团的?”
“浅草东山会的。”宽治回答。虽然是假话,但他确实已经把自己当作东山会的一员了。
对方的脸色一变:“东山会的?你来新宿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来玩玩。怎么,不行?”宽治本不想惹事,但不知怎的,居然气势汹汹地回敬了一句。也许是受了明男的影响,他已经被走到哪里都威风八面的明男同化了。
那人瞪了宽治一眼,甩出一句“你给我等着”便不见了踪影。过了五分钟,他带了几个人来,把宽治拖出店外,拉到弹珠房旁边的小巷里。
“我再问你一遍,浅草的社团跑到新宿来干什么?”
宽治仍然没有理会。那些人便认定他是来找茬儿捣乱的,开始骂骂咧咧——
“胆敢小看我们?”
“你小子才多大?看着不过是个小喽啰嘛!”
宽治仿佛置身事外,看着这些威吓他的人。说起来,这种场面他从小就经历得多了。
想到这里,记忆的大门仿佛敞开了。是啊,小时候在札幌生活的那段日子里,母亲后来的那个丈夫几乎天天都在对他大吼大叫,筷子拿得不顺眼会挨骂,饭撒了会挨打……从那时候起,他就彻底关上了情感的开关。再后来,他既感觉不到恐惧也不懂得什么是紧张——就算杀了人或者被别人杀都是如此。
“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东山会这种小社团的喽啰也敢在新宿出风头?这里可是住田组的地盘!”
“你给我说话啊!是不是你们老大让你来找茬儿?”
一个家伙掏出了折刀,刀尖指着宽治:“喂,问你话呢!”
宽治仍一动不动地沉默着。对方的几个家伙有些迷惑不解,低声议论起来:
“这家伙有点儿不对劲啊!”
“我也这么想,该不会是抽了非洛本[75]吧?”
宽治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说话声,脑海中的记忆在不断地复苏。继父常常会带着他上街,让他站在电线杆后面。有车子经过的时候,便猛地把他推到路上。猛地,他感到一阵眩晕。像是要忍耐这阵眩晕似的,他紧咬牙关,脸颊一跳一跳地痉挛着,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
“果然有点儿不对劲!”
“算了,别管他了!”
“怎么能算了?难道任凭他在咱们的地盘上打咱们的脸?”
拿刀子的家伙朝宽治逼过来。此时正好有个穿制服的警察骑着自行车路过,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停车朝他们大喊一声:“你们这些家伙,在干什么呢?!”
“糟了,赶紧跑!”住田组的家伙一哄而散。那名警察喊着“站住,站住!”,又骑上车追了过去。
宽治回过神来,也急忙离开了现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害怕,除了面对警察。他没来得及辨清方向,直接朝着与警察相反的方向溜了。
比眼前更重要的是,在札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就在他快要想起来的时候,记忆之线一下子被切断了。继父对自己做过些什么?一切都隐藏在浓雾之中,当他想过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双脚却酸麻得迈不出一步。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了。他在附近公园里的长椅上躺下,心中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压抑感。继父的脸刚刚在脑海中浮现,又消失了。他的大脑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傍晚,他来到里子工作的夜总会后门附近,等待着即将来上班的里子。
他忽然觉得怀里很需要有个女人,所以特地跟里子打了招呼,约她下班后见个面。在礼文岛的时候,他一度习惯了孤身一人的生活,从未想到自己需要朋友。来到东京后认识了明男,便开始希望身边能有可以相伴的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或许是年轻的缘故,每天晚上,他都希望自己的怀里能有个女人。
太阳落山时,浓妆艳抹的里子踩着高跟鞋、脚步声清脆地来到了店门口。看到宽治的一瞬间,她变了脸色,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你在这儿干吗?”里子问。
“今天几点下班?”
“店里十二点关门,但也要看有没有客人。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嘛。”里子很不自然地回答。
“那我十二点在这儿等你。今晚去旅馆过夜吧?”
里子没有回答。
“怎么了?不愿意?”
“嗯,知道了。”里子像逃跑似的走进了店门。她为什么如此冷淡?虽然她一直以来都不大瞧得起宽治,但对他的态度倒还是挺亲切的。
反正想不明白,宽治索性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在吧台上找了个座位,点了烤肉和白米饭。店里十分拥挤,弥漫着烟味和烤肉味。客人大多是刚下班的白领,闹哄哄地喝着酒。宽治把肉片放在吧台的烤炉上,烤到焦脆后便就着米饭一起送入口中,甜辣烤肉酱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融化开来。
店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NHK的七点钟新闻。他不经意地看了两眼,见播音员正用抑扬顿挫的声调播报着绑架案。
“又是这个案子啊!”一位客人说。
“天天都在说这个……”
“不过,警视总监能亲自出来呼吁还是挺了不起的,反正我是这么觉得。”
“就是!换了我们公司的社长,肯定会把事情都推给专务,自己躲到一边儿去!”
“哈哈哈!”
众人的笑声引得厨房里的大厨也跑出来看电视。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成一台静止的黑色电话,扬声器里传出绑匪要求赎金的声音。
“这个嗓音像不像总务部的青木?”
“像!那家伙就是绑匪吧?哈哈哈!”客人们说笑着。
宽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如此,警察把通话都录了音。
“不过,这种录音真不应该在新闻里播出,这阵子,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警察也是孤注一掷了,毕竟丢尽了脸面。”
“据说赎金是五十万?一家豆腐店能掏这么多钱吗?”
“当然能,警察又不可能替他们出。”
“看来做豆腐还挺赚钱的嘛!”
“别瞎说了,那只是一家小豆腐店,肯定是掏光家底才凑出来的。说起来也真可怜,你看看那个店主一脸死灰的样子……”
宽治一边听着客人们的议论一边朝嘴里扒着饭。他终于明白里子为什么对自己态度大变了,看来她也从电视上听了那段录音。
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另一条新闻,但店里的客人仍在议论着绑架案。回到厨房的大厨也不时地跟客人们交谈着:“世上还真有这么可恶的人哪!”
宽治添了碗饭,又点了一份烤肉。想了想,又要了一瓶啤酒。
“小哥到底是年轻,饭量真好。”服务员大婶给他端来啤酒时亲切地说。宽治没答话,把啤酒倒进酒杯一饮而尽,昂头的时候瞥见了店里墙上贴着的传单,“绑架小吉夫的罪犯具有以下特征”几个字飞入眼帘。他想背过脸去,却无处躲避,只能顺着看下去。遇到不认识的汉字,便全靠想象揣摩它们的意思。原来警察已经了解这么多情况了啊。
宽治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地缀饮起来。
午夜十二点,他等在夜总会的后门,见里子和店里的几位女郎一同走了出来。她们好像都喝了酒,叽叽喳喳地边走边聊天。见到宽治,里子脸色一沉,对其他女郎说了声“那我先走了”,便朝宽治走了过来。
“去哪儿?”
“这附近就有一家旅馆。”
“好。不过,我有些事要先问清楚。上次你给我和町井的钱是从哪儿来的?”里子把宽治拉进电线杆的阴影里问道。
“不是告诉过你吗?偷的。是上野的那家公司,事先我都不知道他们家的保险柜里全是钞票和单据,肯定是放高利贷的,所以我毫不客气地都拿走了。明男不是还夸我‘干得漂亮’嘛!”
“丢了那么多钱,为什么新闻里没有报道?”
“因为那些钱都是见不得人的黑钱嘛。”宽治分辩道,但里子根本不信。
“走,赶紧去旅馆吧!”
“还有一件事。咱俩住在吉原的老印刷厂的时候,你没事儿就去楼下的办公室打电话,都是打给谁的?”面对里子的质问,宽治一时语塞。
“啊,那是打给明男的。因为闲着无聊,想找他玩儿。”他艰难地说出了明男的名字。
“少胡说!明男那时候根本进不了东山会的事务所,怎么可能接电话?”
“他待在自家的旅馆里呢,那家伙说要给家里帮忙。”
“我怎么没听他说过?”
“我听说过不就行了?”
虽然宽治一口咬定,里子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宽治拉起她的手,迈开脚步朝前走去,里子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上。
他们住进了一家带浴室的旅馆,宽治立刻去泡了个澡。他招呼里子也一起进浴缸里泡泡,但里子回绝了,只简单地冲了淋浴。
他们在被窝里躺下,刚要盖上被子,里子转过身皱着眉头说:“你嘴巴太臭了!不刷牙就别碰我!”
“知道了!”宽治不情愿地爬起来,在洗脸台上刷了牙。
之后他们又开始亲热。里子一向喜欢大声呻吟,甚至惊动过邻居,今晚却一声不吭,只有呼吸略显急促。
“里子,你不出声,我怪没心情的。”宽治抱怨道。
里子不耐烦地皱皱眉,随后“嗯……啊……”夸张地喘起来。
宽治始终无法集中精神,怎么也进行不下去。
第31章
自从电视台播出了绑匪的录音,侦查总部就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市民的举报接连不断,警方的电话响个不停。
其实,关于是否公开录音,警方内部也存在争议。一线刑警普遍持反对态度。搜查一科科长玉利代表整个侦查总部要求上层不公开绑匪的录音,因为那样“只会引来毫无意义的围观”。但上层认为“越早公开越有可能获得线索”,最后还是在警视总监的裁夺下决定公开。时至今日,玉利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某某町的某某的声音很像录音里的声音!”
“最近有个无业游民忽然买了台彩电!”
“有个年轻人拉着个哭闹的小男孩的胳膊正走着呢!”
既然市民提供了消息,警方就不得不一一确认。因此,刑警们东奔西走,疲于奔命。而且,热心提供情报的不止普通市民,还有其他地方的警署,似乎全日本的警察都被动员起来了。即使有人声称在九州或北海道发现了嫌疑犯——考虑到如今交通发达,绑匪从那里到东京只需一两天——警方也绝不能置之不理。
这一切当然都是因为警视总监亲自在NHK的新闻中向全体国民鞠躬呼吁“请协助警方”。一亿日本国民基于义愤,怀着使命感,像侦探那样帮着警察破案。这简直就是警方给全体国民颁发了办案许可证。
那段录音被复制了三百多份,下发给警视厅管辖的各警署和地方警署。为了便于市民随时收听,警署的接待窗口还放置了便携式唱机——这些唱机大多是警察的私人物品,实在没有唱机的警署便从附近的电器商店借用。
结果各警署挤满了前来要求试听录音的附近居民,警署不得不专门安排人手应对,导致警方彻底陷入了办案人手不足的境地。
落合昌夫又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时代的变化。警察被来自普通市民的“情报”牵着鼻子走,这种事在过去简直不可想象。
“老家伙,没想到电视有这么大的威力吧?”在浅草警署的食堂里吃晚饭的时候,仁井讥讽地说,“时代真是变了啊。现在流行什么,全是从电视上看来的。追星族、荞麦面馆取外卖的小学生……个个都在盯着电视啊!不看看眼前的现实,随随便便在电视上播出录音,还到处复制、散发,让一线的人员怎么招架得住!饭岛部长的确是个好领导,但是太不了解舆情了。这就是所谓精英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