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斗的人晚年大多都不祥啊。毕竟是挖坟掘冢,坏人风水的大忌,不知道哪天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只是,那滚龙坝子竟然这么可怕,不知道古巫氏族人在那里放了什么。而且那个乌木巨巢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还是个疑问。”我听得是一脑门子冷汗。
我小时候也曾在琉璃厂听过这般类似的传闻,说的是只要沾上盗墓这一行的,看到了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坏人风水结下了因果,晚年大多数都不得善终!
现在一听王老跛子这么一说,也感受到其中的那些诡异,如果真在滚龙坝下面遇到这些,到时候还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呢。
“没错,滚龙坝下的东西,就是那些手段高深的老人都不敢轻易触碰,一个不好就是要人命的玩意,而且祸及子孙。你们现在当真还想要进去吗?”王老跛子叹息了一声,问道。
“鬼才相信呢。我说跛子大爷,三胖子我虽然有时候不喜欢用脑子,但也不是被吓大的,想当年俺们家的父辈也是保家卫国,扛过枪打过仗的。虽然时运不济,进了牛棚,但是好歹深受无产阶级革命思想的教导,对于这些牛鬼蛇神的老一套封建荼毒,就应该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臭脚。今个说什么都不管用,胖子我和二八爷早就决定了,一定要一起进洞去看看。这也算是我们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添砖加瓦了!”三胖子大叫道。
听到三胖子扯得越来越远,我连忙白了他一眼,让这小子住嘴。从小玩到大,我对他的性格秉性实在是太清楚不过的了,这胖子胆太肥,刚才听了王老跛子的一席话,分明是惦记上还没见到影子的老山古龙的“龙衣”了。否则,哪会有这么积极。
我也懒得捅破他,就对王老跛子说:“我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底存在不存在,还保留意见。但是老村支书进山前叫我和三胖子对于小梅和栓子多担待些,现在他们出了事情,究其原因和我们也有一定的关系。这件事情即便是我们不管,恐怕也会良心不安。所以无论有多大的困难,多大的危险,我和三胖子也是义不容辞,竭尽全力地保住栓子和小梅的性命。”
王老跛子见我们是下定了决定,也劝不动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也算是你们有心了。那就先这样吧,不过,就凭我一个糟老头子再加上你们两个没经验的愣头青,这力量还显得有些不足。也罢,你们先把栓子和小梅送回村子里,让他们好生照顾,也能够勉强维系些日子。我明天再联系一个帮手,这两天就前往滚龙坝搏上一搏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只能够尽人事,各安天命了。”说完他又命我多准备些工具,大多是些应急和防护的开山刀、铲头、粗麻绳、火折子以及一些金疮药之类的玩意儿。我点头答应,就商量着各自去忙了。
我和三胖子背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栓子和小梅连夜下山,到了村子里又免不了一阵折腾和解释,在小梅和栓子娘的哭泣中,村子中剩余的老人帮我们准备好了各种应急的东西。


第十二章 遭遇翻江倒海的长江水怪

  第二日,我、三胖子还有王老跛子,以及他不知到从哪里找来的另一个神秘的怪人,就被村里的人用唯一的一架驴车拉到了位于古渡口三里地以外的一处停泊口岸。
老跛子口中的帮手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手上提着一把削尖了的黑色铁钎,背着个竹篓子。他脸上蒙着一条黑色的布带,遮住了他的一双眼睛,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说实话,这一路上,我和三胖子两个人没少私下里议论这小子。这人特像是一个冰疙瘩,一路上都是面无表情,连屁都不放一个。别人找他说话,这家伙也是爱答不理的。刚开始我还想和他套套近乎,后来瞧他这德行,也懒得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实在是不明白跛子爷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死人脸。
唯一值得说道的是,虽然这小子大半张脸都被黑色的布带遮住了,按理说应该是个瞎子,但是跟在我们的身后一点也不掉队。
他似乎有某种能力,能够准确预料到我们接下来的路径以及前方的障碍、坑洞之类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等驴车走了,我们几个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怨我们后悔,这地方也太荒凉了,四周除了杂草就是灌木,只有一个大土垛子充作临时的停泊口岸。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法子讲究,几个人一合计就只能等船过来了。
站在临江的大土垛子上,就听得前方哗啦啦的流水声。滚滚的长江一刻不停,卷起水底的河泥,翻滚出一阵阵浑浊的水浪。这地方前些年发过一场大水,河坝被淹了好几米,到了现在还有些大树被泡在江里呢。
现在已经到深秋季节,鄂西地区的气温昼夜变化较大。天空中灰蒙蒙的,我们穿得虽然说还算是厚实,但站在江边,被冷风这么一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三胖子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了一小瓶白酒,让我们先喝上一口去去寒气。王老跛子忍不住喝了几口,只是递给那个死人脸的时候,被他冷冷的一句话拒绝了。三胖子冲我撇了撇嘴,随后又拿出小梅娘给我们准备的干粮,几个人将就着吃了些。
这一次,三胖子就没有再让让那个冷面小哥。这个死人脸似乎也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天,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喝了两口白酒,寒意稍稍退去,身上暖洋洋的。只是望着前面奔腾不息的浑浊江面,还是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个口岸是古渡口一些闲散渔船停泊的地方,经常会有船只往来。只是现在这个天气,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更别说有什么船了,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三胖子一张脸被冻得发白,使劲地跺了跺脚,搂着我的脖颈说:“嘿,我说二八爷。咱们这一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等进了那滚龙坝子,你可别忘了给我搭个下手,咱们兄弟齐心,合力断金,等拿到传说中的啥子龙衣蛇皮的,我们可就发大财了。”
我见这胖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就甩开他架在我肩上的胳膊,骂道:“你他娘的就知道发大财,咱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先救小梅和栓子。至于剩下的老山古龙的蛇蜕,你想要多少随你。”
三胖子也不生气,说道:“嘿嘿,你、你别生气。胖爷我当然知道先救、救栓子和小梅的命重要了。不过发大财也是很重要的。马、马克思不是说过吗,我们要走社会主义路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吗。”
我呸了一口道:“你没喝多吧,马克思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少给老子拽这么多烂词,我看你小子得先跳到这长江水里洗个大澡,清醒清醒。免得到时候又给我们捅出什么娄子来。”
王老跛子连忙在一旁做和事佬:“莫吵莫吵。现在这地方还算清净,过会船就来了,省得给别人看笑话,耽误了正经事。”
就在这会,只听一旁没说话的死人脸轻咦了声,我们抬眼望去,看见远处的江面忽然来了个小黑点,越来越大,一个巨大的竹筏子顺流而来。
我们几个人赶紧跑土垛子上,一边喊一边摇晃着手臂,招呼着竹筏子停过来。
那竹筏子上的人显然已经看到了我们,但就是不停下,只是站在筏子上不停地摇手,示意并不准备停下来。
我们在岸上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了条能渡河的玩意儿,虽然只是个竹筏子,但也凑合着用了,如何肯轻易地放过他。
三胖子连忙掏出来一把票子,举着钱对着竹筏子上的人用力地舞动,同时高喊我们付双倍的钱。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竹筏子上的人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用竹竿撑着水底,向我们靠了过来。
竹筏子终于靠上了岸。撑船的是个中年人,黑瘦黑瘦的,他叼着一个旱烟袋,只是一个劲地冷漠地看着我们,并没有招呼我们上筏子。
王老跛子走上前去,冲着那黑瘦中年人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双方见了礼,他才说道:“老乡,我们几个要去下河谷的滚龙坝子那里,有急事,不知道兄弟能不能行个方便。价钱好商量,我们可以付双倍的。”
一听我们要去的是滚龙坝子,那黑瘦男人很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一言不发。
过了好半天,才闷声说道:“我这筏子从来不载活人。”
王老跛子似是早知道他这么回答,嘿嘿一笑,拱手说:“晓得,晓得,看出来你这是阎王照看的营生了。我们不介意的,能去滚龙坝子就成。”
那黑瘦男人瞧了王老跛子一眼,又扫了我们几个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我们上筏子。只是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老跛子也没在意,又朝着黑瘦男人拱了拱手,接着招呼我和三胖子几个人跟上来:“快点,开筏子了。”
我看了看脚下的竹筏子,长六米,宽三米,远比我们之前见到的筏子都要大得多。这种大筏子通常都是用来运载一些分量很足的货物的,俗称“筏子”,是一种古老的水运工具,从古代一直沿用至今。
我们一行人上了筏子,就看见在那黑瘦男人的脚下,还蹲着一只身形巨大,乌漆麻黑的水老鸦,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所谓水老鸦,又被叫做鱼鹰或鱼凫,这种鸟在中国分布地区很广。早在夏代时期,鄂西地区就已经有人驯养鸬鹚捕鱼,俗称鸬鹚渔业。
这原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我们面前的这只水老鸦却大得吓人,又丑又瘦,却足足有半个小孩子的身子那般大,黑压压地蹲在筏子上,一双泛着绿色的圆眼珠子闪烁着莫名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也不出声,看起来十分古怪,有点阴森森的。
我感觉有些奇怪,这竹筏子上,怎么还蹲着这么一条老得连羽毛都快掉光了的水老鸦呢。
三胖子也觉得奇怪,站在一旁啧啧称奇,还拍了拍手:“他娘的,这老鸦都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大的个?叫它声,看它过不过来。”
那大得吓人的水老鸦还真不避生,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一摇一摆地就走过来了,蹲在三胖子旁边。这小子揪着水老鸦的羽毛就是一阵乱揉。
还没等揉几下,这胖子就站起身来,惊呼了一声:“娘的,这是什么腌臜玩意儿?怎么味道那么臊?”
他从水老鸦的肚皮底下,巨大翅膀下的羽毛中,抽出来一块黑糊糊的布条子,上面还有干涸乌黑的血迹,他一愣,叫了一声:“这不会是一条骑马布吧?”
我一听,也凑过去闻了一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别说,这还真的是一块女人月事时候用的月经带,上面还残留的一些古怪的臭味。
那感觉十分恶心,我撇了三胖子一眼,这小子忙不迭地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骑马布,恶心得连连吐口水。一边吐,一边骂:“狗日的,这是什么情况啊?”我看着被恶心得又吐唾沫又洗手的三胖子,心里觉得奇怪,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水老鸦成精了?
就在这时,我余光看到,那个自从上了竹筏子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黑瞎子,突然对着筏子上的水老鸦冷笑了两声。
他声音虽然轻微,但还是被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看着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不知道这死人脸看出了什么。
站在筏子前面的王老跛子看得真切,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搞了半天,你们两个伢子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怎么?这死鸟和这筏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恶心得朝着江水中,连吐了好几口唾沫:“他娘的,怎么会在鸟屁股下垫这么个玩意儿?难不成这水老鸦还是个母的,每过段时间也要来个月事不成?”
“当然有原因的了。”
王老跛子说道:“这筏子是个捞尸筏,经常承载老长江里的水尸。这水老鸦打小就在死人堆里厮混,当然不怎么干净了。搞不好,这玩意儿怕是曾吃……”
“他奶奶的,也太恶心了!”
我听得差点再次吐出来,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这句话一出,就连三胖子也被吓得酒醒了大半,脸立刻就变了,赶紧避瘟神似的离那只大得吓人的水老鸦远一些。
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一开始这筏子不愿意拉我们,说是从来不载活人,敢情这黑瘦汉子就是老长江口捞尸的阎王钩子啊。这件事,怕是王老跛子和那个一直沉默的死人脸早就知道了,只有我和三胖子两个人还蒙在鼓里。
三胖子被恶心得不轻,忍不住对着那只水老鸦啐了一口唾沫,说:“捞尸就捞尸呗。怎么筏子上还带着一条老水鸦?难道这狗日的玩意儿除了逮鱼还会下水捞尸不成?”
“这畜生是不是这么神异我不知道,但是在老长江从事捞尸营生的手艺人,家中的确从小就养着这么一只水老鸦,被称为‘养俎’。长江江底地形复杂,水里泥沙较多,比较浑浊,想要打捞沉尸,首先必须得确定尸沉下去的位置。而老长江边上生下来的这种水老鸦就有这种本事,能够探到江底十几米深的地方,探到尸体的味道……”
王老跛子把手一摊:“在老长江边上,对于这种水老鸦的说法还有很多。据说,是老长江里的枭鸟吃了江底阴变后的水尸体内的阴丹,同岸上的鸬鹚交配后生下来的鬼鸟,所以才能够寻踪溯源,找寻到深埋在江底的沉尸。不过,听说鄂、湘、赣的一些地方,从小就用死人肉把鱼凫喂养大,久而久之,尸气淤积在体内,等到这种鬼鸟长大后,就和死人的气息差不多了,连水鬼都不怕了。”
“不过,这种养俎是靠了些阴邪的法子才成了精的,体内淤积尸气,所以最怕的就是阴雨雷击,但老长江上的阎王钩子便寻了一个法子,不知从哪儿捡来一些女人用过的月事的‘骑马布’挡雷,这也是民间俗称‘秽劫’。要知道,那女人月事的骑马布是十分污秽的东西,最能够污染正气,一般有灵性的东西,都碰惹不得。”
讲到这里,王老跛子突然笑了起来,冲着一旁的黑瘦汉子,道:“大兄弟,你这只养俎灵性很足啊,不知道是怎么驯养的?”
一直撑着筏子的黑瘦男人脸色忽然变了,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依旧有些狠厉,摇摇头:“不清楚哦,这老鸟还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一直没弄明白是咋个品种,就是日常的水老鸦。”正说着,他还对着那鱼凫踢了一脚,骂道,“这腌臜东西,就知道惹事。”那水老鸦被踢得惨叫了一声,喉咙中发出咕咕的叫声,蹲在皮筏子上,再也不敢动了。
这个时候,我看见对面的王老跛子冲着我和三胖子使了个眼色,大家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唯有那个眼睛前蒙了块黑布的年轻人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我心里已经有了些警惕,知道王老跛子和三胖子两人的意思:“这筏子和那水老鸦怕是不怎么干净,那撑筏子的黑瘦汉子绝对有问题。”
老长江里的河道九曲连环,一个水道十八个弯,身下的竹筏子虽然看似简陋,但是在这种水道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轻便快捷,即便是载着我们这好几个男人,一路上也还算是平稳。所以,到了晌午的时候,竹筏子又转入了一条相对宽大平稳的湾道,我们距离目的地滚龙坝子所在的水域已经不远了。
一路上,我都在观察着那个撑着筏子的黑瘦男子,他本身的样貌倒没什么出奇的,皮肤黝黑,很是普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使然,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我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怪味。再加上之前听到王老跛子说到的喂水老鸦吃死人肉的事情,突然心里咯噔了一声,终于想起来了,这人身上的怪味似乎和那水老鸦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等一下通过这一段江道时候,大家最好别说话,免得惊动了水里的东西。”那黑瘦男人忽然回头说,“这些年都不知道有多少船翻在这儿了。”
这条河道经常出事情吗,王老跛子发问道。
“嗯,这条江面的水流很急,水下有大漩涡,经常发生事故。尤其这段水域听说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死了不少人了,邪乎得很。”
“那能不能开慢些?”
那人摇了摇头:“开慢些更危险,长时间停在这段水道的船,经常无缘无故地被掀翻,连人带船一起沉在江底。而且我们现在是顺流,速度是不会慢下来的。好在大概只需要个把刻钟,我们就能过去了。就是其中有几个弯还挺险。”
“那就只能够小心点了。”王老跛子无奈地摊摊手,“出门在外,乘船过江,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总不能不过吧?”
“不碍事,”黑瘦男子说,“只要你们别大声说话,没有事的。”
我被他们的这段对话说得心头一惊,正想开口,这时候,旁边不知道是谁轻轻地拉了我一下。
我一回头,发现旁边根本没有人。再一低头,就见在竹筏的表面,被人用水写了几个字:
“有古怪。”
看到这三个字,我一下怔住了,有古怪,什么意思?这三个字到底是谁写的?刚才拉我的人又是谁?
我扫视了一下竹筏子上的人,发现整个筏子上,黑瘦男子正在撑船,王老跛子坐在前端,三胖子眯着眼,正打着瞌睡,被我给直接排除了。最后的嫌疑人就只有一个了,难道是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死人脸写的?
只是,他写这三个字究竟是要提醒我什么呢?
我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依旧蒙着块黑布,遮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江面,似乎刚才的一切并不是他做的一般。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头。
有古怪,是说这水底下有古怪,还是说这船上的人有古怪?
此时,晌午的太阳还算是充足,筏子上那用水写的三个大字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若非是我刚才亲眼看到了那些字迹,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似乎,这一次的滚龙坝之行,会有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
江水的流速很快,我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三个字的含义呢,这边竹筏子已经行出去很远。到了这段江道的最中心,忽地整个竹筏子向上一掀,猛地重新落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顶了一下。三胖子正在筏子上打瞌睡,这一下子来得太突然,差点把他二百多斤整个掀到水里。
天空中依然是阳光普照,按理说天气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整个江面却突然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操纵,风起云涌,水汽翻滚起来。被掀起的巨浪有两米多高,冰凉的江水大雨瓢泼般地泼洒了下来,浇得我们一行人立刻就变成了落汤鸡。
整个竹筏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黑瘦汉子赶忙用竹竿撑住筏子,同时探出头,想要看看,竹筏子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这处江面十分开阔,水位很深,又是顺流而下,按理来讲,以竹筏子的吃水度,是根本不可能撞到任何礁石一类的沉积物的。
而且一直是风平浪静,竹筏子却差点被整个掀了起来,这实在是透着几分诡异和古怪来。
众人正在暗自心惊之际,撑船的黑瘦男人赶紧用竹竿固定住筏子,刚一探头朝着江面望了一眼。整张筏子再次剧烈晃动了起来,好在竹筏子的浮力够强,几个人死命地扒在筏子的竹排上,这才没有掉下去。
只是巨大的竹筏子不停地晃动,似乎是水底有个庞然大物正在拱动,一瓢瓢的江水灌进来,将我们几个人都晃得七荤八素。
三胖子在岸上等船的时候,喝了不少的酒,之前还晕乎乎的,现在早就被吓醒了。一边吐着灌进嘴里的黄泥汤子,一边紧紧地捞在竹筏子的排子上,大喊大叫起来:“他娘的,赶紧想办法。再晚些,咱们都得掉到水里喂王八。”
我努力地站稳身子,想要过去看看情况,只是筏子摇晃得越发厉害了,那只小孩半身高的水老鸦也是浑身战抖,不停地冲着浑浊的江面咕咕叫个不停,我问那个撑筏子的黑瘦汉子到底怎么了。
他的脸已经变得惨白,尽是惊慌的神色:“不好,这水里有东西?”
王老跛子虽然瘸了一条腿,但身子骨还算是灵活,勉强地站稳身体,浑身早已经被江里的黄泥水浇成了落汤鸡,只听他扯着嗓子,骂道:“都小心点,都站稳了,千万别掉到水里喽。咱们这次怕是遇到江龙王了……”我和三胖子早就被撞得七荤八素了,哪有工夫搭理他,只是一个劲地抱着筏子上的竹排边沿,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喂了河里的大鱼或者王八。
此时竹筏子虽然是顺流而下,而且水势湍急,但在这毫无阻碍的宽阔江面上,却愣是丝毫动弹不得。似乎水里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完全挡住了竹筏子的去路。
一股股大力从水底传来,竹筏子不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是随时有可能船倾人覆。我心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怎么也得看看这江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此刻血气上涌,也不觉得有多么可怕了,挣扎着迈开步,抓着两边的排子,我蹒跚地向着边缘爬去。
这时候竹筏子下面再次被顶了一下,掀起了半米多高,整个筏子打了一个横,差点就把我甩出去。我死命地扒住能够抓住的一切物体,心里立刻知道后怕起来。回头一眼,正好看到三胖子也被甩了出去,他的体积大,整个摔到了竹筏子的边沿,吓得我心都快掉到嗓子眼了。
好在这是个竹筏子,本身的浮力很大,要是换作一般的小船,就刚才两下,恐怕整个船都得解体了。
我爬过去,把三胖子使劲地朝筏子上拽,同时骂道,他娘的,你看清楚江里面的东西吗,是什么玩意?
三胖子一边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向上爬,大骂着说:“狗日的,鬼知道那是什么个玩意儿。乌青青的一大片,怕是有火车头那么大,好像是个鱼。”
“别管江里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了,再让这东西撞两下,咱们都得掉到水里喂鱼虾,大家伙准备好,看看能不能把它赶走。”王老跛子在一边大声地呼叫。
撑筏子的那个黑瘦汉子却非说那江里的东西是江大王,打不得,眼下里只有闭目等死的份。
我可顾不了这么多了,无知者无畏,本身就对这些东西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现在事关自己的小命要紧,更得拼命了,于是便对三胖子说:“娘的,反正左右是个死,总不能让这东西好过。你去给我把开山刀拿来,老子去做了这畜生。”
三胖子叫道:“他奶奶的犯什么疯呢?现在这筏子连站都站不稳,你别说砍它了,恐怕还没近身,就被甩到江里面喂鱼了!”
我眼下确实是有些发昏,但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便对三胖子大喊道:“你他娘的不知道再拿条绳子过来,绑在老子身上。老子能不能活,就要看你这胖子能不能抓紧绳子了。”
竹筏子还在江面上摇摆不定,江水迎头灌面,浇得人身上那叫一个透心凉。此时我们早就顾不得这些了,趁着筏子稳了一些,三胖子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抓住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绳就在我的腰上拴了两圈。我心下发狠,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抓着三胖子递过来的开山刀,两步就蹿到了筏子的边缘,探着脑袋等着那东西再浮上来。
这时候天有些阴沉,但还算是晴朗,江水中却是一片浑浊,就像是翻了锅的开水,不断向上翻滚着漆黑如墨汁一般的河泥。
借着光亮,我探着脑袋隐隐地看到对面三丈外的江水中果然有个长长的东西。有卡车头那么大小,大部分都隐没在江水中,一部分像是“鳍”的东西露在外面,乌青乌青的,身上闪着光亮,不知道是鳞片还是什么玩意儿,正在快速地游过来。
那东西在江水中就像是个小山一般,但速度却是奇快,眨眼的工夫就又来到了眼前。我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右手紧紧握住开山刀的刀把,指节都开始发白。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扒在筏子的一端,眼瞅着那东西靠近,我一咬牙,狠下心抡起开山刀,就是一刀劈了出去。
“咔”的一声,我只觉得右腕一震,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沿着刀端反震过来,也不知道劈中没劈中。竹筏子却再一次晃动了起来,我重心不稳,直接被摔飞了出去,只是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开山刀。这样,就算是落水了,好歹也有个拼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