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确实有,但现在没有了。”
“搬家了吗?”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他死了。”
“啊!?”
田所回头看了看香月,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香月代替他继续询问。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女人挠了挠头发,“大概是两个月前吧。”
“怎么死的?”
“不清楚。”她的声音还是充满疲倦。“我和他没什么来往。应该是死于什么事故吧…你问我也不知道啦。问够了吧?”
女人不耐烦地关上门。香月和田所愣在原地,盯着关上的门发起了呆。

长谷部贤一的死因通过本地警署立马就查明了,是喝醉了失足掉到河里淹死的。听说是在桥上小便,裤子没穿好绊倒掉河里了。
“他的家人说他不怎么会游泳,而且当时还喝高了,在尸体的血液里检验出了不少酒精量。最重要的,案发在深夜,路上连个救他的人都没有。”
一个黝黑骨感的年轻警察为二人做了说明,他是那起事故的搜查员。
“死者到那座桥之前的行踪调查清楚了吗?”香月问道。
“查明得差不多了。那天是同学会,他在大学附近的店里喝到很晚。最后一班电车早没了,他走路回家,然后就掉河里了。”
“也就是说,长谷部贤一是那所大学里的学生吧?”
“没错。”搜查员点头。
香月与田所相视,这起事故也许与松木来学生街有某种联系。
“他毕业了吗?”
“嗯,去年就毕业了。只是不愿找工作,还过着兼职学生的生活。”
这话让香月不禁联想到津村光平。
“有没有可能是他杀?”
“这点我们自然考虑过了,但从现场状况上看,他杀论说不通。再说也找不出什么作案动机。出席同学会的人也都有不在场证明,全是清白的。”
“那真没办法了。”
香月嘴里承认,心里却藏着另一个想法。“知道参加哪次同学会的都是什么人吗?”
“知道。”
职员调出记录,“全是研究室里的同学。详细信息嘛…我看看,电器工学科,太田工作室的同期生吧…”

3

干燥的冷冽寒风让人睁不开眼,云层似乎都被吹散了,夜空一片晴朗。
下班的光平慢悠悠地前往广美的公寓,他与悦子约好晚上见面。
途经【MORGUE】,木门内传来数个男人的欢笑声,时田应该在里面,还有那个运动衫男人——斋藤或许也在。
今晚没必要到店里,光平步调不变,从店门前走过。
寒风一点不见减弱,贯穿学生街时,发出让人不舒服的低鸣声。在光平耳里,就像年老过气的相声演员发出的叹息。
他不禁也跟着发出一声叹息,叹息化作一道白色的气浪消逝在脑后。
光平内心迷茫,广美的死带着一连串的真相和疑问。他无法分辨出哪些是事件的关键,哪些又与事件毫无关联。或许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劲,他找不到证据否定这点。
其中,白天斋藤说的话可谓是混乱的元凶——广美不是从一楼上的电梯。
那她究竟是在几层上的电梯?她回家之前先去花店买了束秋水仙。然后拿着秋水仙,在电梯里遇害。
——还是说广美先在三楼了电梯,然后再搭电梯前往六楼?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光平脑内运转,脚底不停,不知不觉来到圣诞树前,他不禁驻足。圣诞树旁,站着一个熟人。
这个身着浅茶色雨衣,站在树旁发呆的人,正是保险外交员佐伯良江。
——大晚上的,她在这里做什么…
粗大树干旁的瘦弱身躯,散发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忧郁和无力。可惜松树上低俗的装饰破坏了这个意境。若是没有这些煞风景的玩意,此时此刻这就像一幅竹久梦二的画。
光平正要上前打招呼,女人先注意到他了。她有些吃惊的张开嘴,随后有又安静地低下头。
“您工作到这么晚吗?”光平问道。女人优雅一笑,“只是路过附近而已。”有些答非所问,但光平也不想再问一次了。
“你在看这棵树?”
光平抬头看向圣诞树,女人也抬起头。
“园长,好像就是死在这里的。”
“是的。”光平回答道。“尸体还是我们发现的,一起匪夷所思的事件。”
“园长他…”她欲言又止,稍稍斟酌了言辞后继续开口,“那晚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不晓得。”光平摇头,“要是知道这点,不就基本上等于破案了。”
女人似乎在没听他说话,只是把两手塞在雨衣口袋里,沉默地看着圣诞树。
光平感觉此时眼前的良江与在紫阳花学园初见时,参加广美葬礼时明显有些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来。
“你对这起事件感兴趣?”
光平问道,女人那焦点不定的双眼移向他,“兴趣?”
“没有?”
她再次看向圣诞树,“我也不清楚。”
光平还想再说些什么,良江从雨衣中伸出右手,重新把包包挎在了肩上。
“我先失陪了。”
说完,她步调平稳地转身离去,茶色的雨衣随风摇曳,融进黑夜。这一景象深深印在光平脑中。

按下门铃,悦子立刻就来开门了,她穿着一件似曾相识的卡通人物围裙。
“肚子饿了没?”她突然问道。
“有些饿,晚餐是在两个小时前了。”光平回答。
“那算你走运,我刚准备吃晚餐呢。”
“现在才吃?你是去哪刚回来吗?”
“差不多吧。”
悦子调皮地眨眨眼。
一进厨房迎面飘来一股意大利面的香味,洗碗池旁放着一个番茄酱空瓶,还有一大堆牡蛎壳。
“密室之谜解开了吗?”
悦子准备着晚餐,开口问道。
“还没呢。”光平回答,“那之后我一直就想了,但一点进展没有。斋藤的证言让问题复杂了一大圈。”
“你不是理科生吗?应该很擅长这类问题才对。”
“你太高估理科生啦。”
光平看着散乱在桌上的大学笔记说道。
“第一个疑问是姐姐是从哪层上楼梯的吧?”
悦子转身面向光平,食指抵着嘴唇,歪着脑袋开始思考。“会不会是三楼?”
“她和凶手一起在三楼上了电梯,然后在前往六楼的过程中遇害。目前只能这么想了,但凶手的逃跑路线仍然是个谜啊。五楼有个女人在等电梯,若是用楼梯下楼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要是凶手住在六楼就好说了。”
悦子毫不在意地说道,光平连忙抬起头,“妈妈桑和斋藤不是凶手。他们有不在场证明,我可以作证。”
“我就是这么一说,瞧你紧张的。”
说完,她继续哼着鼻歌准备晚餐,从锅子里夹起一个面条,放进嘴里。
光平的视线再次回到大学笔记上。
“我老早前就想问了,你还有上大学吗?”
悦子随着鼻歌旋律摆动着娇躯,听到光平的疑问后,外形姣好的臀部停住。“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是大学生吧?但我就没见过你上学。”
“这样啊。”她尝了尝汤汁,“我没上了啊,不想上了。”
“这样真行?”
“有什么不行的?”
“你不考试了?不找工作了?短期大学只有两年吧?”
悦子懒散地用拖鞋点着地。
“我又不是为了毕业,找工作才进的大学。”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大学这个地方而已,全当一种体验旅行。充分了解了之后再去就是浪费时间了吧?”
浪费时间这种说法有些刺激到光平了,但他不得不认同她的观点。
“那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问的好,想做什么就找什么咯。不着急,我们正在为自己的人生收集选项的阶段,未来还长着呢。你不就正是因为这样想,才不找工作的吗?”
“不全是。”光平说道,“说实在的,我只希望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搞清楚自己想做的是什么。只恨自己太没用,正着急着呢。”
“苦行僧吗你。”
悦子笑道,似乎是真被光平的话逗乐了。“你不累吗?你妈妈生你下来是为了受苦的吗?”
光平扭了扭脖子,缓解一下肩膀上僵硬的肌肉。
“真是比不上你了,还是你厉害。”
“谢谢啦,我经常被这样夸。”
悦子心情愉悦地转回煤气灶,熟练地将煮熟的意大利面盛上盘子,浇上番茄酱。
“真香。”
光平赞道,“广美都不怎么吃意大利面。”
“姐姐她不大喜欢这玩意,而且她在减肥。”
悦子说着,伸手取来一个小瓶,在面条上洒下一些绿色粉末。瞧光平那好奇的眼神,“这是芹菜粉。”她解释道。
“没见过?”
“我这才知道芹菜还可以切成粉末放在瓶子里卖。”
光平叹服道,“原来我才是最无知的啊。不知道广美心里装着什么烦恼,不知道松木哥为什么要来这条学生街。连芹菜可以切成粉卖都不知道。”
“你喜欢吃意大利面不?”
“喜欢。但不知为何,感觉有好几年没吃过了。”
“那一定是因为你没遇见这样大师级的意大利面。”
她把盛满面条的盘子摆到光平面前,被番茄酱染成红色的面条上,淡黄色的牡蛎零零散散,在加上瓶装芹菜粉的那一抹绿色,在色彩上确实是大师级的。
味道也是无可挑剔,充满弹性的口感让光平停不下嘴,只能竖起大拇指以示满意。
“谢谢夸奖。”悦子笑开了花,“我们似乎挺意气相投。”
“上次的三明治也很好吃。”
“事件结束后我们两去旅游好不好?我早就想到澳大利亚走一趟了。”
光平心里一跳,“和你一起?”
“是啊,和我一起。”她满脸不以为意,“别想多了,你不去的话我就一个人去了,只是觉得两个人一起去更有意思才邀你的。还是说,你讨厌和我一起?”
“这孤男寡女的…”
“你傻啊。”悦子似乎有些无语,“就是要孤男寡女,男男或女女的话是没有未来的。”
光平苦笑,嘴里塞满面条,无奈摇头。
“难道你是怕惹那个服务生女孩不高兴?”
被悦子那双别有意味的双眸盯着,光平不得不停下嘴,灌了口水。“那个警察都和你说了什么?”
“瞧你那表情,你又没做错什么。你要和谁睡那是你的自由,我又干涉不了。而且,你没和那个女孩交往吧?”
“我只是送她回家,顺便借宿了一晚。”
“嗯,常有的事。”她说道。
“有个男人缠着她,在她回家的路上等她,还挥刀把她的手臂划伤了。”
“不会就是那个因为杀害松木的嫌疑被警察逮捕的大学院生吧?”
悦子停下用叉子卷着面条的手,问道。看到光平点头,她微微叹息。
“真是飞来横祸。看来大学确实没有教人正确的杀人方法呢。”
光平有些不懂她话的意思,抬起头,“怎么说?”
“用刀子的方法啊。”她说道,“真想杀人的话胡乱挥刀是没用的。要像这次的事件一样,用刺的才行。挥出来的划伤看上去是出血多,其实威力大不到哪去。不像刺伤,虽说不怎么见红,但都是刀刀致命的。”
“这也是香月告诉你的?”
“这是常识好不?”
“原来如此,刺伤不怎么出血啊…”
“但手腕和大动脉的划伤还是可以要命的就是了——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光平的叉子从右手滑落,瞳孔不断放大的双眼渐渐地往上移动,与悦子的双眼交汇对视。
“你怎么了?”她再次问道。
“解开了。”光平道,“密室之谜解开了。”


4

光平解开密室之谜之时,香月二人正在中心电子附近的咖啡厅与相泽高显见面。相泽是松木之前的同事,香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了。
“我们今天恐怕得问您一些冒昧的问题了。”
香月开场白道,相泽不禁正襟危坐,眼神忧虑地看向两个警察,“这起事件,果然和我们公司有牵连吗。”
“现阶段还不能断定。”香月回答道,“所以,我们今天才会来找你。”
相泽视线左右漂移,随后回答道,“我明白了。你们尽管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谢谢合作。”香月说道。
“那就先从四年前松木——不对,杉本先生的行动聊起吧。”
香月把松木出入[COLORBALL],并拜托店长介绍计算机研究者的事告诉相泽。
相泽听完了之后,先是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静静地品尝冷掉的柠檬茶,香月也开始搅动杯中的茶水,给予对方思考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这个计算机技术者缓缓开口,“杉本他想和大学的计算机研究室接触?”
“正是如此。”
香月回答道,相泽再次陷入沉默,继续喝茶。
“我们警方怀疑,”香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杉本先生当时是想把手头上的研究资料透露给其他研究机关。”
“为了什么?”
“不清楚,或许对方会有相对量的报酬吧。”
相泽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缓缓摇头。“这不大可能,这事若是暴露了,公司很容易就可以查到他头上,到时候他可是身败名裂。”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杉本先生的这一行动呢?难道他试图接触其他的研究机关,还能有其他理由?”
相泽避开警察的视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起头,“是四年前没错吧?”
“是的。”香月点头,“有什么线索吗?”
相泽没有回答,他先是伸手捋了捋头发,然后困惑地皱起眉头,嘴里发出微小的沉吟声。香月等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在抉择要不要开口。
“相泽先生,”香月柔和地说道,“若是有什么线索,请务必告诉我。当然,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相泽睁开轻闭的双眼,无奈翘起嘴角,看来是在斟酌警察的话。
“拜托你。”他突然开口。
“哈?”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一定要保密。”
“哦,那是自然。”
香月朝一旁的田所看了一眼,这个年轻警察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相泽喝了口水,身子稍稍往前倾。
“四年前,杉本确实参加了和某个大学的共同研究。”
“哪方面研究?”
“声音识别研究。”相泽说道,“简而言之,就是对辨析人类话语的人工智能的研究。机器把听到的人类的语音转换为文字。”
“我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打字机。”
田所停下记笔记的手说道。
相泽颇得意地点头,“由于这个项目的研究性强,若是投入实用可以产生极大的效益,我们公司决定与大学共同研究。这个项目到现在还没结束,杉本从事这个研究,一直到三年前接受了KE训练后才脱离。”
“然后呢?这个研究怎么了?”
香月脑中浮现出一个预感。
“记得确实是四年前吧,大学那边取得了突破性的研究成果。他当时开玩笑,说要把这个成果据为己有,以其为条件进入某个大学。当然只是玩笑话,但不知怎么的我就上心了。”
“进入某个大学吗…”
“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学历,总是担心自己在这一行上干不长。现在想一想,那也许不完全是玩笑话呢。”
“也就是说…”
香月用指尖敲着桌面,“他想把这个研究成果作为入学条件进入某个大学吗…”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相泽慎重地说道。
“但我认为这是不可行的。应该没有大学愿意接受这么危险的交易吧?研究者都是满嘴学术道德的。再说了,那时研究成果很快就非正式地公布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联系大学。”
“确实,他没有联系大学的时间。”香月说道,“但总算可以解释他当时的行动了。”
“我说过了,这只是我的猜想啊。”
两个警察点头。
“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还有?”相泽的眼神有些不高兴了。
“这才是今天找您的重点。”香月的眼神严厉起来,“其实,杉本先生最近有和一个大学在接触。”
“来真的?不可能吧。”
“是事实。我们怀疑杉本先生是想采取和四年前同样的行动,完成四年前没有完成的事。”
相泽摇头表示不相信,“这不可能。”
“但他确实在和某个大学接触,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那大学里还有个学生死了——香月没有说出口。
“不可能。”相泽的表情苦恼的扭曲起来,“再说他当时的工作只是编程而已,并没有参与正式的研究。大学不会对单纯的程序感兴趣的。就算是打着专家系统实用化的幌子,学会那边也不会加以重视的。”
“比如说,就是有大学对他掌握的情报感兴趣呢?”
“不会有这种可能性。”相泽果断否定道,“不仅仅只是专家系统,我们企业搞的所有项目里就没有可以勾起大学兴趣的。我们的第一宗旨是实用化,而他们,只会盯着一二十年后的未来。”
“那么杉本先生再次接触大学,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相泽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应该和工作研究没什么关系吧。我已经声明过很多次了,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可能把这个企图实践的。而且研究者的道德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的。”

与相泽告别后,警察二人乘上白色轿车,在黑夜的街道上行驶。途中遭遇交通堵塞,车子就像他们的搜查一样停滞不前。握着方向旁的田所低声咒骂,助手席上的香月也无可奈何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看来…太田这条线是走不通了。”
香月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太田想倒卖研究成果,所以才杀松木以封口。看来是我想错了吗。”
“现在还不可以断言。”田所说道,“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毕竟松木和长谷部贤一亲近的事实摆在那,而长谷部是太田研究室里的一员,我不认为这是偶然。”
“那我问你。”
香月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假设长谷部不是死于事故,而是他杀,凶手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杀人封口了。为了自己与松木的关系不被暴露。”
“但我们正是因为对长谷部的死心生疑惑,才会把怀疑转向太田的。你不觉得太田身为凶手,这个行动有些太草率了吗?”
“或许是他走投无路了,只剩这条路了…”
“真的是这样吗…”
道路依然堵着,前方挡着一辆大货车,香月看不到堵车的终点。窗外的景色一尘不变,前后左右的车亦是如此。
香月二人确信长谷部是死于他杀,虽说从尸体和现场的状况来看,他杀的可能性不高。但凶手若知道长谷部那晚去参加同学会,在桥边伏击的话,结论就不一样了。要把一个醉汉推下桥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长谷部还在桥上小解,要取他性命更是举手之劳。只要在他背后轻轻一推,不留一丝痕迹。
香月怀疑太田的理由也在于此,他身为教授,自然是知道那晚会有同学会。
——难道是哪里弄错了?
香月伸手取来放在后座上的杂志,粗略地翻弄起来。这本杂志正是从津村光平那拿来的科学杂志。
“专家系统…”
杂志里描述着电脑如何有效地代替各领域的专家。三个形容词,正确,客观,高速。
“还得加个词,非人性。”
香月的自言自语,没有传到田所的耳里。
实践例…M公司的IC设计专家系统,S公司的生产技术专家系统,D公司的公司经营专家系统…
“怪了。”香月突然道。
这回田所听到了,“怎么了?”
“其他技术的实践例,比如智能机器人的实践例,都有记载上开发公司的全名。但专家系统的实践例,开发公司全部只用首字母表示。这是为什么?”
“不晓得哎…”
前面的卡车稍动了一步,田所也稍稍往前行驶了一步,又立刻踩下刹车。
“这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吧?”
“不对,有意义。”
香月用食指敲了敲杂志,“掉头,再走一趟中心电子。”
“啊?别开玩笑了,赌成这样咋掉头啊。”
“掉不了也得掉。”
这回有趣了——香月不禁攥紧科学杂志。

5

MORGUE的店门被缓缓推开,门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光平进门后,回头盯着噪音的源头看了一会儿。
“怎么了?”身后的纯子问道,她对光平的行动感到有些奇怪。“没事。”光平转回头说道。
“外头真冷。”他说道。
“来一杯?”
“嗯,啤酒就行了。”
光平这才注意到斋藤正坐在前台的一端。斋藤推了推眼镜,没拿酒杯的手朝光平稍稍一抬,“又见面了。”
“你好。”光平回答道,坐到斋藤身旁。店里还有两个学生样的男人。
斋藤一手喝着威士忌,一手翻弄着一本硬皮书。光平偷偷瞄了一眼,似乎是经济学的书籍。医生也要学经济?斋藤似乎看得很入神。
店内暖气充足,清凉的啤酒很爽口。光平先无言地灌下一杯,倒第二杯时看向一旁的医生,“最近和你挺有缘嘛,一直见面。”
“是啊。”斋藤的眼睛没有离开书本,随后又推了推眼睛,“没认识前我们也经常见面的,现在认识了,感觉大不同以前了啊。”
“确实如此。”
光平故意不反驳,默默地喝下第二杯啤酒。第三杯的泡沫似乎变多了。
“妈妈桑,问你个事。”光平对前台里的纯子说道。
纯子先是没听到光平的话,看他盯着自己,微微愣了愣,才赶忙地摆出笑脸,“什么事?”
“广美家有另一把钥匙吧…”
“另一把钥匙?”
“是的。”光平点头,一旁的斋藤也抬起头,似乎对这个对话感兴趣。
光平继续,“前些日子,我生病睡在广美家时,妈妈桑你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没错吧?你当时是说门没有锁,其实你是用另一把钥匙开的门吧?”
纯子似乎想辩解,但犹豫片刻后还是低下头,唇角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说道。
“这件事很重要。”光平回答。
“是吗。”她垂下视线,似乎是在考虑该如何回答。“你是听谁说,还有另一把钥匙的?”
“没人告诉我。”光平摇头,“这只是从所有的状况中引出的结论。”
“这样啊…”
纯子依旧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你说的没错。”她低声说道。
“另一把钥匙在妈妈桑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