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担心,自己会不会和那赵财主的千金一样的命运呢?周冰怡打量着吕天松,这个皮肤黝黑,还在傻笑的英俊少年,并不知道大祸已经临头了。
“三哥为什么还不回来?”周冰怡独自念叨着,她此刻更加盼望着周玉忠可以回来。
“按照测字先生的话说,应该在七月七之前就能回来的!”
“他要是能回来就好了,如果回不来…。”周冰怡不敢再往下想,她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忧。
“你三哥也要参加这状元楼么?”
“那当然,如果他在,我也就不担心你了,你要知道他可是去年的状元郎呢!”
“为什么要担心我呢?”吕天松没明白周玉忠是否参加状元楼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周冰怡一愣,旋即明白自己一不小心已将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只可惜眼前的这个傻小子竟然浑然不知自己的一片苦心。她脸微红,苦笑了一下,说道:“要是我三哥在,肯定没人打得过他,他从小就疼我,我要是让他护着你,他肯定能答应我的,到时候也就没人敢伤你了,这回明白了吧?”
“哦!”吕天松沉思片刻,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又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比武都比些什么,难道还会伤到人?”
“哎!”周冰怡长叹一声,说道:“比武哪有不受伤的,要是碰破点皮,流点血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伤个骨断筋折、甚至命丧当场。状元楼有规定每个登台的人都是自愿,生死自负,在台上被打死也是白打,不准报仇不准告官!”
吕天松终于弄明白了这状元楼,他嘿嘿傻笑了两下,对周冰怡道:“不用为我担心,我先看看,要是打不过我就不上去了。”
周冰怡被他逗的一乐,泄气地说道:“原来你这么没出息,让我给你白担心了一场!你要是害怕,那就现在就走吧,免得到时候离开还怪丢人的!”
“你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这楼我是一定要登的,而且指定拿个状元回来送给你!”
周冰怡顿时被吕天松的一句话惹得芳心乱跳,满脸通红。要知道这状元郎如果看上了哪家闺女,夺得这状元楼的第一名将是最好的聘礼,多少爱慕大家闺秀的少年都是从这状元楼上靠自己的真功夫打拼出自己的幸福。沙河县的状元楼从清朝中期便开始有了,几经变更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很早以前叫比武招亲,也就是大户人家摆下擂台,想要取他们家闺女的少年都可以上台比武,最后胜者有机会成为大户人家的女婿。到了军阀混战的时候,规矩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再是比武招亲,而是状元楼,成了状元郎,这沙河县所有的待嫁闺女都可以随便挑,状元挑完了才轮得上榜眼、探花,以此类推。所以很多出身不好的穷家子弟憋足了劲苦练功夫,便是为了登上这状元楼夺了状元郎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当然,几百年来这里成就了很多平凡但却美好的爱情,同时也酿成了无数人间惨剧。作为一个待嫁闺阁的女孩,如果有哪一个男孩子愿意为她而登上状元楼,而自己有恰恰十分中意这男孩,自然免不了内心的激动和渴望,周冰怡此刻便是这样的心情。
吕天松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然让周冰怡想了那么多,他只明白只要周冰怡高兴,那么让自己干什么都行。他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怎样的一种感觉,二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人竟如此的让他挂怀,甚至愿意为她付出全部,他黑得发亮的眸子里满是这个美丽姑娘的倩影,他还不明白其实这许许多多让他温暖和幸福的感觉仅仅是一个字:爱!
沙河县去年的状元郎不知道牵动了多少姑娘的心,但是有趣的是,去年的状元郎竟然一个姑娘也没有选,这不但令全城百姓很吃惊,就连周百万也吃惊非小,原本周百万的目的是要周玉孝娶汪伦的女儿汪美艳的,这件事已经是私下里商量好的,汪伦也十分愿意,怎奈周玉忠好男儿志在四方并不想年纪轻轻就成家,于是自行放弃了机会。害的汪家女儿哭得跟个泪人一般,发誓终身不嫁只等周玉忠一个人!汪伦也因此移恨周百万,两家原本有机会释然的紧张关系,进一步恶化了。
周百万管不了儿子,只能留下遗憾。这汪家闺女也真要强,竟然谁也不嫁,死死等着周家三公子。“九一八”爆发之后,东北军紧急撤退,逐渐转移到了关内,周玉忠虽然几次表示要留下来坚持抗日,但是最终也没能留下来,被迫随同东北军主力进入了关内,一路上周玉忠思前想后总觉得身为军人,当侵略者的铁蹄踏入自己的国土的时候,自己竟然打也没打便撤退了,他越想越觉得窝囊,每日里唉声叹气。整个东北军何尝不是弥漫着同样的气氛。自己的家乡陷入了敌人的铁蹄之下,而自己的刀枪却只能砍在同伴的头上,何其残忍,又是何其难过。
中国共产党“放下武器、一致对外”的主张,深深影响了周玉忠,加上不断从家乡传来的抗日故事,都令他心潮澎湃,他也多么想回到东北,回到白山黑水间,杀尽小鬼子,赶走侵略者!
没过多久,他的这个愿望便在一次与当时所谓的“赤匪”的战役中得以实现,他身负着一个重大的历史使命和责任踏上了返回家乡的漫漫长路。这一路走了整整两个月,周玉忠踏上了故乡的土地,望着那如玉带一般的沙河,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告诉自己无论多么艰难也要完成身上的重任,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走到抗日的第一线!
沙河县沸腾了,不单单是因为状元楼建好的缘故,还因为去年的状元郎也回来了。周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就像要娶新媳妇一样,热闹非凡。周农百忙之中掐着手指头仔细算了算日子,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十四天,他有些震惊的傻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不甘心地将时间重新算了两遍,还是十四日!难道自己遇到神仙了么?周农把身边的事交代了一下,急忙赶往刘家大车店,这个时候红怡苑的生意正是好时候,十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门口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招揽生意,周农好容易摆脱了她们的盛情邀请,举目看去,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就在大车店前的空地上,算命先生吕翁还在,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周农来到吕翁的身边,轻声呼唤了几声,吕翁慢慢睁开眼,盯着周农。
周农连忙笑道:“老先生,您可真神了,我家公子今天下午回来的,正好十四天,我特意请您到府上做客,请!”周农说着一辑到地,然后弓着腰轻轻侧身展开了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旁边的一些摆摊的人也都记得半月前的事,没想到竟然真的应验了,而且这位周家的大总管亲自来请,这是多大的面子,再看周大管家的这客气劲,真让其他人羡慕。
吕翁倒也不客气,笑了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背在肩上,便跟在周农的身后向周家大院走去。
就在周家大院不远的地方,状元楼已经搭建好了,全部用碗口粗细的原木铺砌和绑扎而成。吕翁捻着雪白的胡子远远就望见了,他也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也是极为感兴趣,所以不免多看了两眼。周农也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望了望状元楼,又看了看算命先生吕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对吕翁道:“老先生可知这楼?”
“状元楼嘛,现在沙河县的百姓有哪一个不知道的!”
周农一笑,接着说道:“老先生可否预测一下今年的状元郎呢?”
吕翁驻足望了望气派的状元楼,虽然是夜晚,可是四周的火把和灯火已经将这幢高大的状元楼照的真真切切,离着老远便能看到这幢灯火通明的建筑。这擂台,高达三米,与别的擂台的不同之处在于没有梯子,这是故意设置的,这么高,又没梯子,这就要看登台人的真功夫了,如果连擂台都上不去,也就不用打擂了。还有,这座擂台十分宽阔,都是用半尺多厚的台板铺的,让木匠用刨子刨得溜光,上面铺着毡子。擂台宽有七八米,长有十几米,上面用芦席搭着顶,翘檐卷脊,金碧辉煌。正中央悬着一幅白底红字字的宽大横幅,用红色金纸贴的大字离多老远就看见了,上写“状元楼”;楼台的四个角上挂着宫纱灯,在席棚上并排插着十八面彩旗卷动,显得十分壮观。
“我只测字,不算命!”
“那我就请老先生帮我测一个字如何!”
吕翁看了看周农,哈哈大笑,说道:“周大管家好奇心竟然这么强,偏要知道这状元郎是谁么?”
周农也跟着哈哈大笑,一拱手,说道:“我不但对这状元郎是谁好奇,我还对老先生过人的本领好奇!”
吕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都堆到了一起,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在慎重的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儿,老头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对周农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既然你有求,我当必应,只是此事现在还不可揭开谜,否则我有杀身之祸!”
周农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也就不难为先生了,先生请,前面就到了!”
吕翁笑了笑,说道:“我可以不说,不过周总管你可以留下一个字,日后我给你破,你看如何?”
周农笑道:“也好!”说着双手揉搓了半天,无处取笔,也无处写字,正琢磨着怎么办呢,忽然抬头看见了状元楼上的大字横幅,于是便伸手指着那“状元楼”三个字道:“就是那个‘元’字,如何?”
吕翁举目看去,凝视了片刻,摇着头,说道:“天意呀,天意!”
“先生已知其人?”周农好奇地问道。
吕翁点点头,笑道:“明日比武之后,我当给你破解此字,你便知其中玄机了!”
周农望着神秘的算命老人,又举目再次看了看那随风摆动的印着“状元楼”三字的横幅,心中刹那间多了一份期待和向往。
周家此刻热闹非凡,就在天井当院摆了十几桌酒席,已经陆陆续续的坐满了人,包括自卫团团长万丙义在内的沙河县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部到齐了,如果非说少了一位,便是那警察局的局长汪伦。这也在周百万的意料之中。
周农悄悄地来到了周百万近前,交代了一番。周百万连忙紧走几步来到门前,冲着算命老人吕翁一抱拳,客气道:“失敬失敬,贵客登门,未能远迎,多多包涵!”
吕翁微微一笑,说道:“周老爷子客气了,我一介走街串巷的小百姓,能受您如此礼遇,荣幸之至!”说完双手抱拳还了一礼。
“里面请!”周百万说着将吕翁让到了首席上座。吕翁客气了一番,还是稳稳的坐了。他扫视灯火通明的院落,十几桌酒席几乎都已经坐满了人,目光落在周冰怡和吕天松两人身上,两人也正微笑地望着他,满脸喜色。
坐在吕天松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引起了老头的注意,只见这个少年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头短发,浓眉大眼,颧骨很高,尖下巴,肩膀很宽,白色开怀的坎肩中露出结实的胸肌,整个人看上去既精神又不失一种儒雅的气质,单看他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魅力。再看他端坐在桌旁,那如钟般的坐姿和挥舞的手势,似乎当过军人一般。三个年轻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聊得起劲,不时迸发出一阵欢笑。
就在这时,有人用十分浑厚的嗓音喊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立刻,整个大院平静了下来,上百双眼睛都冲说话的人往去。
讲话的人是个大胖子,三十几岁的样子,小眼睛高鼻梁,实际个头也不矮,只是太胖了显得人有些矮。他像个弥勒佛一样站在天井当中,满脸微笑,等众人都静了下来,又干咳了两声,说道:“感谢众位亲朋好友前来捧场,我叫周玉孝,是周家长子。今天是我三弟玉忠回家的日子,恰好也赶上了一年一度的状元楼,所以我们周家再次设宴,一来为玉忠接风,二来为这状元楼开擂!”话音未落,人群中爆发出一股热烈的掌声。
“今天有很多远道而来的朋友参加晚宴,还有的朋友是特意为了咱们的状元楼而来,他们是看上了咱沙河县的闺女了!”
众人哄然大笑,紧接着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大伙先安静,听我说!今年的状元楼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今年参加比赛的人更多,参加的闺女们也更多了。我妹妹冰怡今年也将报名,希望哪位英雄力压群雄夺了那状元郎,成为我们周家的女婿!另外一位千金是汪局长的女儿汪美艳,以及廖老爷子的独生女,廖春英!”
“好呀!”人群中发出震天响的吼声。周冰怡在一旁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按照沙河县状元楼擂台的规矩,待嫁闺阁的闺女们比赛前都要登记在案,并红榜公布,要是哪位英雄看上了榜单上的闺女就要争取夺了这状元郎,当了状元郎,那么榜单上的姑娘便可以尽情挑选。榜眼只能从其他两位姑娘中挑选。参加的姑娘一旦报名,那么无论被谁选中都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去年的状元楼擂台,周玉忠夺得头奎之后放弃了选择,本来榜眼和探花都可以选择那汪家的小姐的,可是两个人思来想去摄于汪伦的地位和权柄,竟没有一个人敢选。今年汪家的千金得知周玉忠仍然回来参加状元楼,死活再一次入选了状元楼的三位女奎。
这三个女孩可以说都是沙河县豪门千金,谁要是能娶了这几位,便可平步青云。故而消息传出,方圆百里的年轻男子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沙河县今晚跟过年一样,格外热闹!
周家的酒宴一直到深夜才渐渐散去,万丙义没有急着走,而是悄悄地拉着周百万来到了内室。
万丙义看上去更显得苍老些,五十几岁的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多半,走起路来也不如周百万利落。
“百万老弟,今天有几个生面孔呀!”
周百万拿过两支烟枪,递给了万丙义一支,说道:“坐了首席的那个老头,是个算命的,测字测的很准,就是他算准了玉忠今天要回来,当时周农已经应了他若是能算准日子,便请他吃着头席,没想到这位还真有些本事!”
“这个可难说,莫不是蒙上的?”
“呵呵,能蒙上也叫本事,酒肉我有的是,不怕他吃,这首席嘛,你老哥不计较也就没人计较,给他就是,有没有本事,时间久了便知!”
“还有那个和冰怡形影不离的后生,莫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吕天松?”
“就是他,你看着如何?”
“呆头呆脑,不带一点子灵气,倒是像个农家傻小子,看上去是有些子蛮力气,能打败流氓劫匪也不足为其!”
“你可不要小看了他,据我观察,这小子这里还真不简单!”周百万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何以见得?”
“我家闺女你也见了,可不是省油灯,你家永胜她都没瞧上,能看上这么一个木头疙瘩么,此人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哈哈哈哈!”万丙义大笑道:“可真有你的,就凭这一点就敢说这小子有本事?不是我说啥,冰怡兴许当时吓怕了,突然有人挺身而出救了她,就让她动了心思,小姑娘也没见过多大世面,就觉得这人能保护她一辈子,所以才暗自要以身相许!等明天,让永胜在那擂台之上,将这小子打翻在地,让冰怡看看她心中那个无往而不胜的保护神是多么的窝囊和不堪一击之后,她就会醒过来的!”
“但愿吧!”周百万已经填好烟枪,凑近了灯火,吸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聊着。
“我看玉忠这孩子,这回又出息了不少,你看那一举手一抬足的,多带劲!看来军队真是个好地方,锻炼人呢!早知道就让我们家永胜也去了!”
“切,你能舍得,你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
万丙义笑了笑,说道:“你舍得,怕不是你亲生的吧?”
周百万闻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万丙义,万丙义知道这玩笑开的过分了,也连忙坐了起来,打趣道:“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呢,谁不知道那周玉平才是个野种!”
周百万这才气呼呼的又倒下继续吸烟。两个人静了好一阵,万丙义才道:“兄弟,今天看见吕天松,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谁?”
“关仲伯!就是当年的那个老狱卒!”
周百万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道:“是有几分相像!”
“他也姓吕,莫不是那关仲伯的后人吧?”
周百万闻听后从心底默默的算了算,有些惊讶地坐了起来,对万丙义道:“你还真别说,关仲伯的孙子如果还活着,真该这么大了!”
“像是有几分像,不过绝对不是他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再说了在关家庄屠杀抢劫的是日本人干的,与你我兄弟相干不大,即便就是那孩子大难不死,想着回来复仇,也找不到你我头上,放心便是!”
周百万听着有理,便再次躺下来,享受着大烟带来的阵阵虚幻的美好。
“我最担心的是寇世雄!”万丙义吐着烟雾表情凝重地说道。
“二十年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还能回来么,即便是能回来,又能找到沙河县么?你我也老了,就算他能找到沙河县,现在就凭你我二人的实力,杀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他还敢回来?”周百万不屑地说道。
“世事难料,何况他心中怀有血海深仇,他两次越狱亲眼看着妻子被人强暴惨死狱中,儿子一出生便落入仇家手中,他如何甘心?你我虽然都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但是也要小心为上,他这个人太厉害,两次从我的牢狱中逃脱,我是怕了他了!至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确实是个人才,我倒是希望他回来报仇,这样咱们可以再抓住他,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解开大清宝藏的秘密,也唯有此人了!”
“你还在惦记着宝藏?”万丙义用不解的目光望着周百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这一生几乎都在为这水中月镜中花奔波,难道老了还要放手么?”
“我是没那个心情了,我这两年吃不好睡不香,闭上眼睛就是寇世雄拎着刀找我索命复仇,再不就是他老婆满身是血的向我要孩子,我真的是吓怕了!”
“看来你真的是老了,不再有当年的豪情壮志了!”
“呵呵,老了,真老了,我只想让永胜赶快娶了冰怡,给我生几个孙子,我就退休回家养老,享受天伦之乐去!”
“日本人能答应?你又能放弃?”
万丙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才还沉浸在对孙子的美好幻想中的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不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又有谁可以后退?你知道日本人此刻正在干什么呢?”
万丙义咽了口吐沫,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百万接着说道:“他们也在秘密的寻找大清宝藏!田中和小元也不会放弃的,你要知道,他们手中也有宝藏图,他们肯定不会放弃探索着这宝藏的秘密!”
“哎!”万丙义长叹一声,“这大清宝藏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呐!”
两个人默然不语,各自想着心事。别看两个人说话都很客气,甚至兄弟相称,却各自怀着不可告人的心事。
周百万心里此刻正在冷笑,在他看来,万丙义这个人阴险狡诈,虽然他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得到宝藏,可是他一年前突然从内地回到沙河,并且很快当了自卫团的团长,如果不是为了宝藏,何苦要来到关东这冰天雪地的严寒之地,如果不是为了宝藏又何苦不顾一切去巴结了日本人当了伪军的头!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周百万从慢慢散开的烟雾中偷眼去看万丙义的脸,那张饱经沧桑略显憔悴的脸上却有一双不甘寂寞的眼睛,那摄人心魄的目光中隐含的是无限的欲望!
而万丙义则是另外一份想法,自从二十年前几个人各自临摹了从寇世雄那里夺得的宝藏图各奔东西之后,万丙义没有一天闲下来过,他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夺得大清宝藏。然而,二十年过去了,他一无所获,那份已经变得蜡黄的藏宝图对于他来说依然比性命还重要,但是却很少拿出来看了,他已经完全将他印在了脑海里。二十年后重新回到关东,而且直接来到沙河县,可以说完全为了宝藏而来,同时他还带着一种特殊的身份和使命而来,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想要什么,该怎样得到。他必须利用这里的一切为自己获取有用的信息,虽然周百万已经怀疑了他心口不一的动机,可是周百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正在和他一同吞云吐雾的家伙,十几年之后的某一天,会突然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令自己仰视都不可及的地步,也许这就是万丙义不露声色暗藏杀机的高明之处,此时此刻他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积攒力量罢了。
周玉忠和吕天松真可谓是一见如故。自从周冰怡将自己的救命恩人介绍给哥哥之后,两个人便没有分开过,谈天说地,真是有说不尽的话,聊不尽的题目。周冰怡看着哥哥和这个心仪的男人聊着,她早就知道,也唯有三哥才能和她的眼光相一致。
吕天松和周玉忠两个人说的更多的还是抗日的形势,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他们更加热衷于前赴战场、以身报国!
周玉忠身上的儒雅气质深深吸引了吕天松,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同龄人中有人有如此才学和见识,尤其是谈到抗日,周玉忠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吕天松和周冰怡两个人像是两个学生一样,端着下巴认认真真的听这位“老师”讲述他的抗日理论。
“前不久日本人扶植溥仪登基建立了伪满洲国,他们妄想利用末代皇帝这个傀儡达到他们统治东北的目的,这简直就是妄想,从辛亥革命成功的那天起,大清王朝就永远的被丢进了历史!他们想复兴,简直就是妄想!早晚有一天这些替日本人卖命的汉奸叛徒都要受到惩罚!国之不存,何处有家?这些人连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连那些平时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都不如!你们知道,‘九一八’之后,抗日的主力是谁?”
两个“学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周冰怡想了想慢吞吞的答道:“留下来的东北军?”
周玉忠转眼去看吕天松,吕天松脸一红,直接就摇了摇头。
“是土匪!”周玉忠有些愤慨地说道:“‘九一八’之后,东北大地出现了无数的抗日力量,这其中最多的便是土匪,我们听说过的,比如‘老长清’、‘长林’、‘天虎’、‘陈军’、‘田司令’、‘大来好’、‘常占’、‘龙团’、‘青山好’、‘老三省’、‘包打一面’等等,他们是最先站在抗日前线的,连他们都明白要是国没了,哪里去安家!我曾经为自己是一名军人,一名东北军而骄傲过,可是自从‘九一八事变’之后,几十万人撤进关内‘剿共’之后,我就再也没了那种曾经的骄傲,我深深感觉到这简直是一种耻辱,在敌人踏入国土,占我家园,杀我父母,霸我姐妹的时候,我竟然选择了逃跑,可耻可恨!”周玉忠说到这里,表情变得异常愤怒,吓得周冰怡不敢直视,只能低着头,心砰砰地乱跳。
吕天松倒是被周玉忠激昂的情绪所感染,他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暗自告诉自己:我也要抗日,杀到第一线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天松,像你这样的好体格,就应该来东北,因为这里是全国抗日的第一线,我们这样的热血男儿如果不上战场,那么还等着谁来挽救我们的国家,还等着谁来保护我们的亲人呢?”
吕天松被周玉忠一句话点到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忍不住泪水满眶,咬着牙道:“我父母和爷爷奶奶以及许多乡亲都是被日本人害死的,我们整个村子一夜之间被日本人屠杀殆尽,只有我和妹妹幸免于难,可是妹妹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和日本鬼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这次离开师傅就是要回家祭拜那些永不瞑目的亡灵,我要替他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