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这一带的古代文化中,能够与圣母两个字扯上关系的人物,就是传说中的遁水圣母了。
《华阳国志》:“有竹王者,兴於遯水。先是有一女子浣于水滨。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闲,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养之。长有才武,遂雄夷濮,氏以竹为姓。”晋人不知汉事,故以汉晋夜郎县为夜郎国,对后世影响极深。
遯水,即遁水。云南、贵州、广西、湘西这一带的仡佬、彝、土家、布依、侗、苗、瑶的少数民族居住的地区,有很多竹王与遁水圣母的庙宇。
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他们上山后,并未发现地上有血迹,而这圣母神庙改成的夜店内,也没有发现血迹,老头子的活尸又是凭什么找到这里的呢?除非老头子对他说了谎。
可是现在老头子已经走了,就算骗了他又能怎么样?
他不愿意在这里多作停留,和学生一起将所有的尸体放进客房中,再在外面堆满柴火,点燃了那些柴火,眼看着火苗窜上房梁。
他们沿着山路往前走,走出了很远,回身望时,仍见火光映红了大半边夜空。
根娘走在苗君儒的身后,低声问道:“你和那个老头子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苗君儒反问:“你想知道?”
根娘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苗君儒说道:“我看你不是随便问问,而是怕他告诉我关于你的事。你是什么人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男人的事情。”
根娘说道:“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苗君儒说道:“我已经把你带出来了,现在不说,要等到什么时候?”
根娘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到我认为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的。”
苗君儒想到,这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也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他凝望着远处的火光若有所思,他有一种预感,还会回到那个地方。第六感告诉他,那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只是现在,除了几具尸体外,他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们继续往前走,山道上有赶尸匠撒下的买路纸钱,只要顺着有纸钱的路走,就不会走错。过了一道山脊,月亮上来了,透过树叶的缝隙,冷冷清清地照着地面。苗君儒要学生将火把熄灭,这赶尸匠走的路,本来就是不点火的,都是借着夜色走路。
不时有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两边的树林内好像隐藏着无数鬼影,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路子林害怕起来,轻声说道:“老师,不点火把的话,怕踩到蛇!”
他们原来跟苗君儒出外考古实习的时候,都是到华中地区的平原地带,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山路,更何况是这么恐怖的夜晚。
苗君儒回答道:“放心,这条路上绝对没有蛇!”
蛇是有灵性的动物,不会停留在尸气很浓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听说哪个赶尸匠被蛇给咬着了,除非是人养的蛇。
他一边想着心事,随手捡了一根木棍,轻轻拨开面前遮挡着路的荆棘和枝条,猛地看到一根荆棘上挂着一片布条。
他从荆棘上拿过那片布条,是质地考究的洋布。本地山民身上穿的,大都是自家织的土麻布和粗棉布,而穿洋布的人是不可能上山来的。从布条的断口看,像是刚撕下来没多久的,也就是说,刚刚有人从这里经过,而且不是普通的人。
往前走了两个多小时,山道越来越崎岖难走,有的地方土坎上下较高,需要攀着旁边的树木才能上去,这样的路,人走都很困难,僵尸是怎么被赶上去的呢?
他爬上去的时候,脚踩在一个土窝里,听到一声脆响,心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忙抬脚一看,见是一支钢笔,已经被踩断了。他弯腰捡了起来,认出这是他送给马永玉的钢笔。这支钢笔是他在法国参加学术论坛会的时候带回来的,为淡黄色笔套、白金色笔尖,笔尖上字母、笔杆的商标为一双紧握的手,上面刻有英文字母:Shakehand Siridiumpoint 5。对于恩师的这份厚情,马永玉非常珍惜,时刻将钢笔带在身上,有时候连睡觉都放在枕边。
现在钢笔掉在这里,说明不久前马永玉和许力强他们经过了这里,这支钢笔也许是马永玉故意放在这里做记号,也可能是不小心掉的。
他们两个人明明是在新寨失踪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还有姚天宝,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莫非老人说的话不假,活尸正是循着姚天宝留下的血腥味,才找到夜店那里的。
夜店内被蛇咬死的那四个人,也许是在清理完那些血迹后被人为地灭了口。姚天宝应该就在夜店的附近,或者就藏在夜店的某一个隐秘之处。
很多庙宇道观内,都有不为人知的密室,并不足为奇。
从夜店到这里,山路上没有血迹,也没有人为清理过的痕迹,姚天宝应该没有来这里。可是马永玉和许力强两个人,为什么会走这条道呢?
路子林走上前,看着苗君儒手里的钢笔,惊道:“老师,这是您送给马永玉的那支钢笔,他经常拿出来给我们看,所以我认得!”
苗君儒收好钢笔,说道:“他们也许就在前面,我们快点走!”
上了土坎,沿着坡度有些倾斜的山脊往前赶了一阵,隐约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铃声,还有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此起彼伏,“冤魂借道,生灵回避!”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树林间,饶是苗君儒胆大,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回头看了一下跟在身后的路子林,见路子林的神色有些呆滞,脸上竟呈现出一种吓人的青光来。他大惊之下,不由自主地飞腿而起,一腿踢向路子林。
“老师,您…”路子林的话使苗君儒的腿硬生生地停住。
他朝后面望了几眼,见他的学生全都是这样的神色,他看了看树叶间漏下来的夜色,不禁哑然失笑。心知他的学生被前面的声音吓住了,至于脸上的青光,是照射下来的月光所致。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发现,一直跟着他们的根娘居然不见了。他低声问道:“那个女人呢?”
走在最后的一个学生低声回答:“她原来是跟着我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跟上来,老师,我们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吧!”
苗君儒摇了摇头,那个女人本就是利用他离开那些人的控制,并没有真正想跟着他。如今那个女人不见了,唯一能够找到相关线索的,就只有前面的那些僵尸。
令他欣慰的是,失踪了的马永玉和许力强,也许就在前面。他低声说道:“手牵着手,脚步放慢一点,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小心点,跟着我走!”
“冤魂借道,生灵回避!”这声音拖得很长,在树林内久久回荡着。
苗君儒带着几个学生,猫着腰小心地跟着那声音走,不敢发出半点异响,怕被前面的人知道而坏了规矩。
走过了几道山脊,便是下坡的山路,好在山路两边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前面的景象。
只见夜色下,离他们两三百米的前面,有一排黑糊糊的人影,随着那铃声,有次序地一跳一跳地往前走。
苗君儒看着前面跳动的那一排黑影,虽然他见识过不少离奇古怪的事情,也听过不少湘西赶尸的故事,但并没有亲眼见过,如今亲眼见到僵尸被赶着走路,还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神奇的湘西赶尸术,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眼见着那一排黑影,一个挨着一个跳跃着走下坡去了,他正要跟上去,眼角的余光瞥见右手边的树丛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立在土中的木牌,木牌的顶上放着一颗骷髅头,上面写着几个字,由于光线较暗,那几个字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轻轻走到木牌前,看清了木牌上面的字,大吃一惊。

第五章 勾魂蛊

苗君儒看清木牌上的字,居然是用血刚写出来的:不要跟着我们。
那血迹还没干,仍在往下流着。
想必耿酒鬼已经知道后面有人跟踪,才出此警示,若是继续跟下去,只怕会出事。
为了防止生人窥视其隐秘,赶尸匠有很多种害人的方法,跟踪者稍有不慎,连性命都会丢掉。
苗君儒看着那一排人影消失在夜色中。既然已经被对方知道,就没有必要躲躲闪闪的了,干脆叫路子林他们几个人点燃火把。
有火把拿在手上,人也顿时觉得胆壮了不少。苗君儒看了看天色,月已西斜,用不了多长时间,耿酒鬼就会找地方歇脚。
他身后的学生各自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晚上背着行李,心惊胆战地走了好几十里的山路,确实累坏了。
刚才走路的时候不觉得,可是一坐下来,被山风一吹,立刻感到彻骨的寒冷,有两个学生都开始哆嗦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学生问道:“老师,我们还跟吗?”
跟上去怕出事,不跟上去又不甘心。虽说出外考古难免有意外发生,可不能把学生安全带回去,他会内疚一辈子。
思索了片刻,他觉得有必要和耿酒鬼好好谈一谈,大不了他出钱买一辆马车,将那些尸体运到溆浦去,那样就用不着白天黑夜地走这样的山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前面发出一阵悠长的“喔喔”声。这叫喊山,是山里人在山上的一种传递信息方式,前面的人若是回应,就表示已经听到了。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传出去很远很远。他这么叫,也是在告诉耿酒鬼,他不往前走了,等天亮后再想办法。
片刻后,前面没有传来回应,倒是他们身后的山上传来同样的声音。
路子林叫道:“老师,我们的后面有人!”
不用路子林说,苗君儒也知道后面有人。只是他想知道,跟在他们后面的,又是什么人呢?自古以来,赶尸匠走的山路,大白天连山民都不敢走的。可是今天晚上,除了他们之外,居然还有别人跟来。
真的很邪门!
后面的那些人,兴许也是冲着那些僵尸来的。
他低声叫学生躲到路边的树丛中,走到木牌前,将木牌拔了起来,正要转身将木牌插在路中间,吓住后面的人。不料看到木牌旁边的树丛中倒着两个人,仔细一看,正是失踪的马永玉和许力强。
他忙丢掉木牌,叫其他人过来,将两人从树丛中抬了出来,平放在地上,他脱掉衣服垫在他们的身下。
山区夜凉土冷,人若是长时间躺在地上,会被土内的寒气侵入骨髓,轻则伤风感冒,重则半身不遂。
他顾不上考虑怎么去对付后面跟上来的人,吩咐路子林他们就地找一些干枯的树枝生火。
少顷,火生起来了,几个学生围在火堆边,不住地往上面添柴,火堆越烧越旺。火光中,只见马永玉和许力强脸色乌黑,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苗君儒在他们的鼻下探了一会儿,鼻息很弱,一摸他们两人的脉搏,虽然也很弱,但脉势平缓,不像中毒的样子。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上,除了一些剐伤外,没有人为造成的重大伤痕。
他们一定是在跟踪耿酒鬼的时候,被耿酒鬼发现了,才不小心中了“道”。
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天明找耿酒鬼,向他赔礼道歉后,求他看在他们两人年少无知的份上,放过他们。
一个学生问:“老师,他们没事吧?”
苗君儒回答道:“没事,等天亮后就没事了。”
他帮耿酒鬼送钱给根娘,无论怎么说,耿酒鬼都欠他一个人情。
路子林问:“他们不是在新寨失踪的吗?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赶到我们前面去了?”
苗君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等他们醒了之后才能够回答了。他盘腿坐了下来,思索着天亮之后怎么去跟耿酒鬼说。
突然一阵惨叫声从他们后面的山林中传来,是女人的声音,显得非常凄厉,令人听得不寒而栗。
一定是根娘和后面跟来的那些人遭遇上了,苗君儒一惊,下意识地起身,拿过一个火把,吩咐那些学生在原地不要乱动后,朝山林中冲去。
他虽然不知道根娘的身份,但是肯定与这件事有着很大的关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意看到根娘被人灭口。
任凭枝条和荆棘在他身上剐出一道道伤痕,他的脚下不停,在山道上飞跃,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几里山路,来到发出惨叫声的山林中。
当他停下来之后,四周出奇的宁静,没有半点声音。
“根娘,根娘!”他叫了好几声,回答他的,只有吹过树梢的山风。
地上有纷乱的痕迹,说明有人曾经在这里剧烈地搏斗过。在一棵山栗子树的下面,他找到了那个装着几十块大洋的钱袋,钱袋被扯破了,大洋落了一地。
他在周围找了一遍,并没有见到根娘的尸体,地上也没有血迹。回到山栗子树下,捡起地上的大洋,装回破钱袋里,等天明之后还给耿酒鬼。
他担心学生那边出事,便急忙返回。当他来到学生的身边时,天边已经露出一线光亮。
天色微明时分,从前面的山道上走过来一个人,苗君儒认出是田秃子,忙起身迎了上去。
两人相距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田秃子大声说道:“我师傅猜到后面跟的人是你们,叫我过来对你说,不要再跟了!”
苗君儒说道:“不跟可以,但要麻烦你师傅放过我的那两个学生!”他把田秃子带到火堆旁,看着躺在地上的马永玉和许力强。
田秃头惊道:“他们两个人我怎么没有见过?难道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苗君儒把他们两个人和姚天宝一同离奇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
田秃头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走了一个圈,说道:“是不是中了别人的什么邪术?”
苗君儒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他们一直跟着你们,想知道你们的秘密,才被你们暗算的呢。”
“我们并没有见过他们,就算见到的话,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和他们年轻人计较什么的,怎么会暗算他们呢?”田秃子拍了一下脑袋,说道:“难怪我师傅说这条路上不平静,想走水路呢!”
苗君儒问:“你师傅还说了什么?”
田秃子说道:“也没说什么,只说很不平静,会出事!”
苗君儒问道:“你的意思是别人对他们动了手脚?”
田秃子问:“你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苗君儒从路边捡起那块写有血字的木牌,说是见到这两个学生的时候,他们就躺在木牌边的树丛中。
田秃子用手指在木牌的字上刮了刮,放到口中舔了几下,说道:“是新鲜的活人血,不是死人的!”
当他看到草丛中的那颗骷髅头时,脸色顿时一变,捡起了木牌和骷髅头,说道:“快点把人抬起来跟我走!”
苗君儒要几个学生分别抬着马永玉和许力强,跟着田秃子向山下走去。别看田秃子的个子不高,走起山路来特别灵活,苗君儒他们跟着很吃力。田秃子可不等他们,早就蹿到前面去了。
下了山,沿着山谷走了一阵,出了谷口,顺着山道往右拐,走了两三里路,看到前面有一处凸起的山岩,岩下有一个山洞,田秃子就站在洞口等他们。
来到洞前,见洞并不深,但也够十几个人在里面休息的,洞口边上有石头砌成的锅灶,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那一排僵尸靠着洞壁,身上依然盖着黑布。洞内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茅草,耿酒鬼坐在干茅草上,捧着一个粗大的烟筒抽着旱烟,那块木牌和骷髅头就放在他的身边。
他招了招手,示意苗君儒把抬着的人放在干茅草上。抽完了一筒烟后,他丢开烟筒,起身来到马永玉和许力强面前,分别掰开两人的眼睑看了看,只见两人的眼珠泛红,眼球上布满血丝。
耿酒鬼拿出六支香点燃,口中念念有词,用香火在马永玉和许力强两人的身上来回晃动,待香烧到一半的时候,把香分开,每人头顶各插三支。
田秃子用罐子去不远处的小溪里打了水来,用一个粗瓷碗盛了,摆在一旁。耿酒鬼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刀,割破了中指,让血滴到碗里,又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一张符,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夹着,迎风一晃,那符立刻烧了起来。
他将烧着的符放到碗里。令苗君儒惊叹的是,分明是小溪里刚打来的水,那符落在碗里后,碗里的水竟然像酒一样的燃烧起来。
耿酒鬼一手端着碗,一手撬开马永玉和许力强的嘴,将那碗燃烧着的水分别灌了进去。接着抛掉碗,掀开两人的衣服,双手分别按在他们的丹田部位,渐渐用力。
看着耿酒鬼那吃力的样子,苗君儒大气不敢喘一声,紧张地望着。
耿酒鬼的头上冒出一阵白雾,马永玉和许力强两人脸上的黑气渐渐淡去。耿酒鬼发出一声大吼,随着吼声,马永玉和许力强的口中喷出黑色的血。
耿酒鬼“扑通”一下跌坐在干茅草上,脸色铁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虚脱的样子,他断断续续地对苗君儒说:“我…没有…办法救他们…”
苗君儒急道:“那怎么办?”
耿酒鬼喘着气说道:“必须找到给他们下蛊的人!”
苗君儒惊道:“你说有人给他们下了蛊?”
耿酒鬼点头:“是一种早已经失传的蛊术,叫勾魂蛊!”
苗君儒呆住了,他自信学识渊博,对苗疆的蛊毒知之甚多,甚至还学会了解蛊之术。可当耿酒鬼说出“勾魂蛊”三个字的时候,他竟然听都没听说过。大惊之下,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耿酒鬼缓过劲来,但还是一副虚脱的样子,斜靠在茅草上,说道:“看在你救过我徒弟,又帮过我忙的份上,我才救你的两个学生,可惜我的能力有限,救不了他们。在半个月内,他们不会有事,但是半个月后,就很难说了,也许变得和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也许会全身溃烂而死。如果要想他们真正活过来,只有找到替他们下蛊的人,要么讨回解药,要么杀了对方。那人一死,这魂魄自然就回来了。昨天晚上跟在我们后面的,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另外一批人!”
苗君儒说道:“我知道,那些人跟在我们的后面。”
“不,”耿酒鬼说道:“是在我和你们中间,他们是从另一条山道上过来的,要不然的话,你以为是谁下的手?”
苗君儒说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下蛊的是什么人呢?”
耿酒鬼叹了一口气,望着躺在茅草上的马永玉和许力强,说道:“他们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才遭人暗算!至于是什么人下的手,我也不清楚呀!不过,对方已经留下了印记。”
苗君儒看着那块有血字的木牌,拱手道:“还请您能够指点一二!”
耿酒鬼灌了几大口酒后,铁青的脸色有所缓和,说道:“勾魂蛊其实不是真正的蛊,而是降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南洋那边传过来的,有邪恶的蛊师将降头和蛊术结合,炼成这种让活人变成行尸走肉的邪术。等会他们两个人醒来之后你就知道了,他们和活尸没有什么区别,你就是拿刀把他们的心脏挖出来,他们都不会喊痛。知道勾魂蛊的人并不多,而会用这种蛊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也是十年前一次走脚的时候,在芷江那边遇到过,说起来还是一桩奇事。”
耿酒鬼干咳了几声,继续往下说:“那年我和我的另一个徒弟走脚,停在一间破庙里休息,哪知道有一批人跟在我们的后面,他们可不像我们那样晚上走路,他们大白天都走。我觉得很奇怪,便和徒弟一起去偷看,见那些走路的人,除了表情和动作木讷点外,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从后面追上来几个人,举刀对着那些人就砍,一刀下去鲜血四溅,但却没有人喊一声痛。领头的几个人和后面追来的人打在一起,其余的人都站着不动。打着打着,后面追来的那些人渐渐不支了,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我看不过去,便出手相救,一番拼搏之后,好歹将人救走,可他自己也受伤不轻。我们逃回破庙,那个人被人砍了好几刀,流血过多,已经不行了,临死前说出他是受人之托,带人来救那些被下了勾魂蛊的人。还说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利用勾魂蛊勾走活人之魂魄,变成活死人,利用活死人来偷运烟土。他拿出一张纸,说是按上面的方法,可暂时保住活死人半个月不被那些人控制,就是我刚才用的那方法。最后,他求我们去松桃那边找一个叫阿坝头的村子,找一个叫阿昌的人,要阿昌继续带人来救人。”
用活死人来偷运烟土,苗君儒也是第一次听到,他问:“后来怎么样了?”
耿酒鬼说道:“后来他就死了,我去松桃找阿昌,可是我在那边转了一个多月,走遍了松桃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个叫阿坝头的村子。当我回来后告诉我那个已经退隐了的师傅,我师傅没有再说话,只叫我以后行脚的时候小心点。后来我几次行脚,都遇上那些人。有一次他们走在我前面,我本想慢慢地跟着他们,哪知道路中间插着一块木牌,写着和这块木牌上同样的字,上面也有一个骷髅头。我就没有再走那条路,而改走别的路了。”
苗君儒正要说话,旁边的马永玉和许力强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从草堆上爬起身,表情木然地往外走。
耿酒鬼叫道:“快点把他们两个人按住,用绳子捆起来。”
在外面几个学生的帮助下,苗君儒总算把他们两人按住,奇怪的是,此刻的马永玉和许力强显得力大如牛,稍有疏忽便会被他们挣脱。
田秃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黑色的牛皮绳,手忙脚乱地帮忙将两人绑住。
耿酒鬼冷冷地说道:“你把你自己的绳子给了他们,你怎么办?”
田秃子说道:“师傅,没事的,我多吃点力就是了,你不是说我们开始走水路,不走山路了吗?”
耿酒鬼朝洞外看了一眼,说道:“是呀,山路不太平。”
苗君儒低声问田秃子:“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就因为我救了你一命?”
田秃子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低声回答:“你没有对师傅说我和那个女人的事,否则他知道一定骂死我!哪有徒弟敢碰师傅的女人的?不过呢,那个女人确实够味,只要是男人,都想和她…”
耿酒鬼骂起来:“你还折腾什么,还不快去砍竹子做竹筏?”
田秃子嘿嘿地笑着,从锅灶旁边拿出一把砍刀,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待田秃子走后,耿酒鬼呵呵地笑起来:“这小子做过什么屁事,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他几年前出师后第一次单独走脚,就去找过根娘了。我年纪也大了,应付不了她,女人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没有人喂饱她,总得偷点野食吧。师徒俩共一个女人,让你见笑了,呵呵!”
苗君儒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只是不愿说出来。”
耿酒鬼又灌了几口酒,问道:“她还好吧?”
苗君儒拿出了那个装着大洋的破袋子,把见到根娘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耿酒鬼愣了片刻,说道:“以前她就叫我带她离开那里,我没有答应,原来她是被人控制了。可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什么人会控制她呢?”
苗君儒说道:“她是很普通,可是她那死去的男人不普通。”
耿酒鬼说道:“我只知道她男人在外面混过,也不知道做过什么,有一次她拿出一块玻璃球给我看,说那东西比玉还值钱。”像耿酒鬼这样的人,虽然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但是对于宝石或者钻石之类的稀罕物品,自然没有见过,而玉石则见得多。
苗君儒从衣袋里拿出那个老人留给他的钻石,问道:“你见过的是不是这东西?”
耿酒鬼的眼睛一亮:“不错,就是这样的!”
苗君儒微微笑了一下,问道:“难道你不想去救根娘?”
耿酒鬼说道:“那些人我惹不起,我只想将这趟脚走完,就收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