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答道:“溆浦,说是到了那边,自然就有人接的。”
苗君儒暗惊,怎么两批尸体都送到溆浦呢?
那个男人见苗君儒沉默不语,忙走过去把盖在僵尸身上的黑布掀开,苗君儒一看,果见每一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针线缝合的痕迹。这几个人生前都是被人砍了头的。
苗君儒问道:“你也是新寨人?”
那个男人说道:“我是贡溪那边的,离新寨不远,姓田,村子里的人都叫我田秃子,干行脚这行也有二十几年了。”
苗君儒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耽搁一天呢?”
田秃子有些忸怩起来,过了半刻说道:“前面山下的村子里有个寡妇,我前几年就和她好上了,每次走脚经过这里,都会停留个一两天。我去见她的时候,都换了衣服,她不知道我是走脚的,以为我是山客(注:就是进山买卖山货的生意人)。”
苗君儒问道:“这么说的话,你一定认识这家夜店的店主,对不对?”
田秃子点头道:“我只知道他姓风,是这座庙宇里的人,原先这庙的香火很旺,十几年前出了一件事,从此就没有人来了,后来这姓风的老头索性将这里改成夜店,专门做我们行脚客的生意。”
苗君儒问道:“是不是姚先生回家的那一年出的事?”
田秃子惊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苗君儒笑了一下,说道:“那这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田秃子说道:“死人,那年也是这个时间吧,到庙里来烧香的人,回家后都会死掉,查不出是什么病,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官家几次派人来查,都查不出什么原因。有人说庙里的神仙是邪神,来上香的人都被勾了魂去,所以就没有人敢来了。”
苗君儒问道:“后来这里就成了夜店了?”
田秃子说道:“是的,以前我们行脚的经常走这条路,有时候也在庙里歇脚!一年前,我有一次行脚经过这里,结果发生了一件怪事。”
苗君儒问:“什么怪事?”
田秃子说道:“就是喜神的背上被人割去了一块皮,这事有些邪门,我不敢乱说出去,只对我那相好的说过。”
田秃子说道:“就是喜神的背上被人割去了一块皮,这事有些邪门,我不敢乱说出去,只对我那相好的说过。”
苗君儒想起了一件事,问道:“托你行脚的东家是不是姚先生?”
不料田秃子摇头道:“不是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那个汉子对我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几个人是在贵州那边被杀的。”
这时,一个学生走过来说道:“老师,这院子里没有喂马的草料,我们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一袋麦麸,正好用来喂马。”
湘西这边地薄人穷,那一袋麦麸说不定是店主过冬时的口粮,但是店主已死,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苗君儒挥了挥手,示意学生可以用麦麸喂马。他接着对田秃子说道:“从松桃到溆浦,没有必要经过这边呀!”
田秃子说道:“我也这么想,可东家说了,一定要经过新寨,东家给的钱多,我们也就不在乎多走一些路了。我的几个同行也遇到这样的怪事,他们从武冈那边走到吉首去,东家也说要经过新寨。”
苗君儒皱起眉头,和重庆那边有关系的,除了姚万泉外,找不出有第二个人了。那个人要田秃子将这些尸体赶过新寨,莫非是故意要让姚万泉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六具尸体,生前一定认识姚万泉,那么他们和姚万泉到底有什么关系?而那个苗族汉子和姚万泉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问道:“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怎么把货送到溆浦去?”
田秃子说道:“没有办法,只有回家再找帮手。这几具喜神放在这里,是没有人动的。”
苗君儒说道:“就在昨天晚上,这里走了一具喜神,也是送到溆浦去的。”
田秃子的脸色立刻变了,惊道:“几个月前,听说前面也走了一具,也是送到溆浦去的。我们行脚客走喜神的事情,是百年也难遇的,怎么会这样呢?”
苗君儒说道:“是很奇怪,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田秃子问:“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苗君儒朝四周看了一眼,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的两个学生在姚先生的家里奇迹般的失踪了,所有这些事情,都好像与他有关。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田秃子说道:“您刚才救了我一命,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苗君儒说道:“反正你现在也缺人手,不如我们几个人帮你,一起把货送到溆浦去,怎么样?”他只想通过溆浦那边接货的人,查出那些人和姚万泉的关系。
田秃子连连摇头道:“要是别的事情,莫说一件,就是一万件,我也答应你,可是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
苗君儒说道:“其实不用你赶,把喜神捆绑好,用马驮过去,不是更好吗?”
田秃子说道:“刚才我听到他们叫您老师,想必您是一位先生,见多识广。行有行规,行脚客最忌讳的就是和生人打交道,更别说一同行脚走货了,那些喜神要是接触多了人气,就会变成凶尸,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苗君儒笑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样吧,你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总没有问题了吧?”
田秃子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我们走脚客走的路,不是人走的呀!您方才也说了,昨晚又走了一具,我得回去请人来收服,否则就麻烦了。”
苗君儒正色道:“难道你忘了那支射向你的毒箭了吗?”其实他也想弄清,是什么人想杀这些赶尸匠,究竟有什么目的。
田秃子听苗君儒那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要他走出这个院子,说不定就会被人杀掉。
苗君儒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你安然无恙,而且你要请的人也会来这里。”
田秃子听后急忙扯着苗君儒的衣袖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苗君儒说道:“我和你换一下衣服,帮你去叫人!你只要告诉我去哪里和什么人见面就行了。你和我的这些学生在一起,应该没有危险。”
田秃子说道:“可是他们不认识你呀,怎么相信你呢?”
苗君儒笑道:“带上你的信物不就行了?”
没有别的办法,田秃子只得答应,和苗君儒换了衣服后,他从身上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葫芦,说道:“你沿着山路往回走,到分岔路口左拐,往前40多里就到贡溪了,找到一个叫耿酒鬼的老头子,把葫芦给他看,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如果你骑马去,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得回来。”
为了防止有人看到他额头上的灵蛇印记,苗君儒用店主头上的包头布裹住了头部,这么一打扮,就跟湘西这边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了。他交代了几个学生一番,牵了两匹马,离开了这家夜店。
他骑着一匹马,手上牵着一匹,沿着山道往回走,山道顺着山势蜿蜒往下,走了几里路后,来到了山脚,看到了一条稍宽的碎石路,真是由扶罗通向新寨的,前两天他带着学生走的就是这条路,可是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竟会迷了路,居然跟着赶尸匠,跑到山上去了。
他看到碎石路上有许多树叶,叶子还是青色的,但经过太阳一晒,有些卷曲了。路上还有些新土,好像有人挖过一般。他下了马,仔细看了一下碎石路面,见每隔一到两米就有个小坑,他望着那些小坑,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上了马,继续往回走,大约走了十几里,果然见到一个三岔路口,他正要按田秃子所指的方向往左去,却见前面来了一个穿着和他一样的白胡子老头,那老头背着一个大包袱,腰里系这一个大葫芦,走得满头大汗。
两人渐渐相遇,那老头子奇怪地望着他,当看到他系在腰上的红色小葫芦时,用当地话问道:“你是田秃子新收的徒弟吗?他人呢?”
苗君儒见这老头认为他是田秃子的徒弟,心知对方一定认得田秃子,便道:“是呀!我要去贡溪找人帮忙呢。”
老头说道:“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田秃子要你是去找耿酒鬼吧?”
苗君儒微微一惊,说道:“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说道:“我就是酒鬼,今天一早有一个外地人到村子里找到我,说田秃子在前面的山上走了喜神,要我过来帮忙。要不是看到你身上的酒葫芦,我还不敢问呢!”
那个外地人不但知道走喜神的事情,而且知道田秃子的名字,并且帮田秃子去找帮手。那一个外地人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赶尸这一行那么熟悉?
苗君儒问道:“那个外地人长什么样?”
老头说道:“年纪不大,30岁不到,样子看上去很凶,说话的口音有些像吉首那边的苗人。”
苗君儒问道:“你怎么肯定他是那边的苗人?”
老头笑道:“你看我这一大把年纪,虽说干的是行脚,但有时候也做点山货生意,到过的地方多了,这口音嘛,虽说不是十分肯定,但也八九不离十。”
请田秃子赶尸的是苗人,这报信的也是苗人,难道苗人不相信田秃子他们能够把那几具尸体赶到溆浦去,而要暗中派人跟踪?那么,想用毒箭射杀田秃子的,是不是也是苗人呢?
苗君儒也没有仔细去思考那么多,忙请老头上了马,两人一同往回走。
回到夜店内,田秃子见到老头像遇到了救星一般,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苗君儒这才知道酒鬼老头的真实身份:原来酒鬼老头是方圆百里之内法术最高的赶尸匠,大名耿火根,从12岁就开始赶尸,已经赶了快60年了,近70岁的人,身体依然很硬朗。现在的那些赶尸匠,多半都是他的徒子徒孙。由于他生性好酒,外号耿酒鬼。田秃子是他的关门弟子,由于两家沾着姻亲,所以他对田秃子特别照顾。
耿酒鬼看了庙里的几具尸体,面色凝重起来,自言自语道:“又是灵蛇教,这下可就麻烦了!”
苗君儒说道:“你不必担心灵蛇教,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完后,他取下裹头巾,让耿酒鬼看到他额头上的灵蛇印记。
耿酒鬼看到苗君儒额头上的灵蛇印记后,惊喜地说道:“想不到你是灵蛇的守护者。几个月前这里也走了一具喜神,我就是看到你们灵蛇教留下来的警告,才不敢去收的。奇怪的是那具喜神居然没有变成凶尸,几个月来没有害死一个人。”
苗君儒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昨晚走掉的那具喜神,不管他有没有变成凶尸,他对我很重要。”
要想弄清整件事的缘由,只有找到朱家鼎的尸体。

第四章 赶尸匠和他们的相好

耿酒鬼望了苗君儒片刻,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了几口酒,说道:“先处理完这两具吧。”
他吩咐田秃子把那具被咬死的尸体拖到柴垛下,动手将两具尸体从头到脚剥了个精光。
接着,他们把柴火架了起来,将两具尸体放到柴火上。
路子林他们几个学生不敢走近,只远远地站着看。
苗君儒知道他们要烧尸了,通常被凶尸咬死的人,如果不尽快烧掉的话,也会变成凶尸的。他对耿酒鬼说道:“他们死的时间不同,前后相差了好几个小时,这里会不会同时出现过两具凶尸?”
耿酒鬼说道:“等看一看就知道了。”
田秃子点起了火,火势立刻蔓延开来,两具尸体立刻被熊熊的大火吞噬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怪味。
几个人看着尸体被大火烧完。过了半晌,等火完全熄灭了,田秃子找来两块黑布,从灰烬中找出一些未烧尽的人骨,用黑布包了。在院内找了一个向阳一点儿的地方,将其中一个黑布包埋了,另一个则带在身上。
看着田秃子做完这一切,耿酒鬼取下身上背着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见里面是一些日常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青布包裹。
耿酒鬼打开青布包裹,里面是一套黑色的道袍和道冠,还有几样道士作法时用的法器和一些用朱砂画好的符。
耿酒鬼穿上道袍,口中念念有词,点燃三支香,朝东南西北各拜了三拜,插在地上。从青布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液体,抹在眼睛上。
这就叫开阴阳眼,通常开了阴阳眼的人,能够看到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僵尸走过的地方,会留下僵尸脚印,也只有开了阴阳眼的人看得见。循着僵尸的脚印,就能找到僵尸藏身的地方了。民间传说阴间有牛头马面,是阎王和判官的左右手,是冥府的勾魂使者。鬼城酆都及各地城隍庙中,均有牛头马面的塑像。道家认为牛是恶鬼的克星,用来开眼的液体,是施加了法力的牛眼泪,最好是那种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小牛犊子。
要想得到小牛犊子的眼泪,并非一件易事,因为小牛犊子没有经历人世间的沧桑,不会像老牛那样流眼泪。所以必须当着小牛犊子的面把母牛杀掉,那样小牛犊子才会流泪,这么做很残忍。
僵尸白天是不敢出来行动的,通常都躲在没有光线的地方,最理想的藏身之处是山洞。
湘西这种地方,随便哪一座有石头的山上,都很容易找到山洞,有的山洞很深,洞洞相连。僵尸要是躲进了这样的洞里,就不容易找到了。
耿酒鬼一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在剑上穿了两张灵符,将剩下的灵符塞到袖子里,另一只手拿着招魂铃。他一边摇铃,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在院内走了一圈。当走到那几匹马不远的地方时,他用桃木剑在空中凌虚画了几下,逐一指了一下那几匹马。说来真奇怪,刚才还在刨蹄尥蹶子的马,立刻安静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路子林和那几个同学都看呆了,一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耿酒鬼认真地看着地面,开始一步步地循着僵尸留下的脚印走了。苗君儒和田秃子跟在耿酒鬼的身后出了院门,路子林和那几个同学也随后跟了上来。
出了院门后,耿酒鬼沿着围墙往前走,一直走到这座小庙的后面。小庙的后面是一大块平坦的土地,是原先庙里的菜地,如今地上长了半人高的蒿草,蒿草丛中有人走过的痕迹。过了这块菜地,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是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大石头下面就是悬崖。
耿酒鬼连连说道:“怪事,怪事!”
苗君儒问:“怎么了?”
耿酒鬼说道:“脚印居然不见了!”
苗君儒站在大石头上,朝下望了望,见悬崖上下有四五百米高,下面是茂密的树林。他说道:“他会不会走错了路,从这里掉下去了?”
耿酒鬼说道:“若是他没有变成凶尸,他就不会乱走,若是已经变成了凶尸,他比我们还精明,不可能掉下去的。你刚才说会不会有两具凶尸,可是我看到的,只有一具的脚印。”
“我也只是那么怀疑而已,”苗君儒接着说道:“如果有人诱使他从这里跳下去呢?”
耿酒鬼说道:“如果他已经变成凶尸,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诱得了的,除非…”
苗君儒问:“除非什么?”
耿酒鬼说道:“除非有一个像我这样的高人。可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已经没有人能够超过我了。”
苗君儒说道:“你这一番话倒提醒了我。”
他将在新寨城外与僵尸搏斗的事情,对耿酒鬼说了。
耿酒鬼听完后大惊道:“果然有高人,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我就有了怀疑。如果走掉的喜神不尽快找到的话,绝对会变成凶尸的。而这几个月来,居然没有发生一起凶尸吃人的事。”
苗君儒问道:“凶尸在什么情况下不吃人呢?”
耿酒鬼说道:“凶尸不可能不吃人,除非是活尸。凶尸如果半个月内不喝人血就会死,而活尸就不同,可以不吃不喝。凶尸无论怎么样,动作都很僵硬,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反应那么快。凶尸喝完人血之后,就会找地方躲起来,一次最多不过几个人。只有活尸,在主人的控制下,可以肆意地杀人。”
苗君儒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养僵尸就是为了杀人?”
耿酒鬼说道:“活尸除了杀人外,还能够做许多别人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我没有见过活尸,只听我师傅说起过。这湘西一带,好像还没有养尸人,只有四川、贵州一带的苗人会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都没听说过还有人会养。据说养尸人要有很高的法术才能养尸,否则僵尸变成凶尸,会第一个把养尸人吃掉。凶尸我倒见过,可远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50多年前,我跟着我师傅走一趟货,也是像这里一样,是别人走了喜神,喜神变成凶尸后还吃了好几个人,我师傅带这几个人顺着脚印找,在一个洞里找到了,那具凶尸的力气很大,但是行动很僵硬,我们几个人废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收服,抬出洞外找个地方用火烧了。”
苗君儒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收服活尸?”
耿酒鬼摇头道:“对付凶尸,我还有办法,就算是百年僵尸,我也可以应付一下。可是这活尸,我可就无能为力。我曾听我的师祖说过,要想对付活尸,必须要找他们同门中人,法术比那个人高的才行,否则只会白白送命。能够有本事养尸的,法术一定非常高超,到哪里去找更厉害的人呢?”
苗君儒问道:“那我们就没有办法对付活尸了吗?”
耿酒鬼说道:“除非找到一个法术更高的人,否则没有别的办法!”
折腾了这么久,太阳也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远近的山林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一行人回到夜店内,耿酒鬼要苗君儒带着学生离开,说是他们要上路了。
苗君儒其实也想知道湘西赶尸匠的秘密,他见耿酒鬼那么说,便不好再说什么,瞟了田秃子一眼后,转身吩咐他的学生收拾东西离开。
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号叫,使夜店内平添了几分恐怖感。那几个学生各自收拾好了东西,点起了火把。
苗君儒朝四周看了一眼,正要和学生们出去,走到门口,突然听到耿酒鬼叫道:“灵蛇守护者,请等一下。”
苗君儒转身问:“怎么了?”
耿酒鬼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你帮忙。”
苗君儒问道:“为什么?”
耿酒鬼的神色有些惊慌,指着插在地上的那三支香,见那三支香并未燃尽就已经熄了,而且两长一短,香未燃尽已是大凶之兆,更何况是两长一短。
苗君儒问道:“要我怎么帮你?”
耿酒鬼猛灌了几大口酒,说道:“这肯定是我走的最后一趟脚,看来我们两个都回不去了。如果你有时间去我们村子,请代我们向家里人说一声。还有,告诉我那老婆子,在我家猪圈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下,有一个坛子,里面的钱够一家人生活一辈子的。我这里还有几十块大洋,麻烦你交给前面山下村子里的那个张寡妇。”
苗君儒把耿酒鬼抛过来的一个黑色袋子抓在手里,那袋子很沉,里面叮叮当当地响,是大洋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他问道:“你不怕我把你的钱吞掉?”
耿酒鬼发出几声哑笑:“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苗君儒问道:“我想知道前面山下的村子里有几个寡妇。”
耿酒鬼笑道:“只有一个,怎么啦,难不成你也想插上一腿?”
苗君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也许在湘西这边,师徒两个人和同一个女人好,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许那个女人不止和他们两个人好,还有更多的男人。
耿酒鬼的笑声并未停止:“那婆姨16岁的时候就和我好上了,后来嫁不出去,就招了一个男人进来倒插门,我每次走脚经过这里都去找她。十几年前,她的男人突然得病死了,从此就成了寡妇。”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她男人是不是新寨姚先生刚回来的那一年死的?”
耿酒鬼惊道:“是呀,你怎么猜到的?”
苗君儒接着问道:“她男人死前是做什么的?”
耿酒鬼说道:“据她说,好像当过兵,是一个外地人。”
苗君儒问道:“是溆浦那边的吗?”
耿酒鬼笑道:“你怎么关心起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来了,这我可不知道,要去问她自己。”
苗君儒向前走了几步,问道:“那个村子怎么走?”
耿酒鬼说道:“往回走下山后,沿着那条去扶罗的路,走几里路就看见了。村子叫大板坡,靠村西头那间石头房子就是。”
苗君儒确实想去见一下那个女人,或许从那个女人的口中,知道她男人原来的一些事情。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巧合,这其中不可能没有某种联系。但是他确实想尾随这两人到溆浦,看究竟是什么人来接那些尸体。
耿酒鬼换回了赶尸匠的装束,见苗君儒好像并不马上离开,也没有再说话,吩咐田秃子把两边的僵尸搬在一起,随后点燃了12支香,东南西北各三支,他仰头朝着夜空叽里咕噜地念了一通咒语。
田秃子来到苗君儒身边,低声说道:“苗先生,我们要起神了!”
他这么说的意思,是要苗君儒他们几个人赶快离开。赶尸匠每次起神和落神,都不允许生人在旁边的,那样会犯血煞,很容易尸变的。
苗君儒和学生离开了院子,那两扇木门在他们的身后沉重地关上。他们往山下行了一段路,路子林问道:“老师,我们真的去找那个女人吗?”
苗君儒说道:“受人之托,必当尽力!”
几个人牵着马,下到山脚后,看准了方向,骑马往前走。走不了多远,果然见到路边有一个小村子,整个村子里没有一点亮光,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显示出这里还有一丝人气。
村头小溪边有一棵大树,树下隐约有一座木板的小房子,小房子旁边那黑糊糊的大东西是水车,水车并不转动,但小房子里却突然传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咚咚”声。
这种时候,绝对没有村民在这里舂米,既然水车都不转,又何来舂米的声音呢?
苗君儒说道:“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千万不要走开!”交代完后,他从行李中拿出一顶礼帽戴在头上,那样别人就看不到他额头上的灵蛇印记了。他提着那袋大洋进了村子,沿着一条石板路向村西头走去。
这一带住着的都是侗族人,房子都是用石头垫底的木架房子,很简陋。村子并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还没走10分钟,就看到了那间石头垒成的房子。
走到那间房子前,依稀见到木板门缝内透出一线光来。这一路走来,并未见到哪家的屋子里有光线透出来,唯独这间除外,但光线太暗,不走到门前是根本看不到的。
门两边各有一个窗户,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竟然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更别说从窗口偷看里面的情形了。
他走到门口,正要去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呻吟和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他猜得没有错,这女人除了耿酒鬼他们师徒外,还和别的男人有关系。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走也不是,敲门也不是,正当他想将那袋大洋放在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门外的请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30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这女人披着一件绣花短褂,露着半个酥胸,斜着身子靠在门边上。她见到苗君儒后,似乎吃了一惊,打量了一番之后,问道:“你找谁?”
苗君儒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神色很不自然地说道:“有人托我把这些钱给你!”
那女人接过袋子,掂量了一下,惊道:“是谁要你带这么多钱给我?”在这种穷乡僻壤之地,两块大洋就可以够一家人一个月的开销,这一袋大洋,足够这个女人生活好几年,就是盖一栋房子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