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峰笑着说:“不要闭门造车了,你有什么建议想法,可以去找军科研所的严疯子严周技师探讨,最新型的伞兵X型伞就是他研制的。只是这位科研狂人脾气有些古怪不好接触,你可以打着我的旗号去试试。”
伞兵X型伞成倍缩短了留空时间,减小了着陆冲击力,而且在X气象下也可使用。能结识它的设计师,梁伟军当然高兴,兴高采烈地说:“别说脾气古怪,就是真疯子只要他能搞出新伞,我也能和他交上朋友!”
魏峰搞清了梁伟军的真实情况,又在连队转了一圈,打道回府。这是魏峰的老习惯,不作评价即是满意,他向来只说问题很少表扬。
梁伟军把魏峰送到院外,蒋禹尧急匆匆跑来报告说:“参谋长,周鹏飞同志的未婚妻来队,已经安排在旅部招待所。”
“未婚妻?”魏峰扭头怒视梁伟军,“你怎么不汇报?”
梁伟军愣了:“周鹏飞说他与未婚妻吹了啊,好长时间不见通信了!”
蒋禹尧夹枪带棒地说:“什么年代了还写信,现在都是电话联系了…基层干部不能只重视训练,干部战士的思想婚恋情况也必须掌握,尤其是婚恋问题,这可是影响部队战斗力的大事!”
能说的全让蒋禹尧说了,魏峰没再多批评,脸色铁青地狠狠瞪了梁伟军一眼,看样子真的生气了。
梁伟军心怀愧疚,跟在魏峰屁股后面来到旅招待所。蒋禹尧上前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位眉清目秀衣着朴素的姑娘,梁伟军曾在周鹏飞那儿看过这位姑娘的照片,不由更加羞愧,低着头吭吭哧哧地说:“姑娘,我是周鹏飞同志的连长,没能及时通知你全是我的错,对不起,请你原谅!”
姑娘惨然一笑,叫着首长把他们请进房间说:“我想让鹏飞转业,他死活不肯,我提出分手只是想吓唬他,没想到竟然成了永别,我…”
姑娘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魏峰劝说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周鹏飞同志如果在天有灵会理解你的,不要哭了,鹏飞也不希望你这样,身体要紧。”
姑娘点点头,止住哭声但眼泪还是扑扑往下掉。
任务情况还未公开,梁伟军也不便多说,简单地说了一下周鹏飞牺牲的情况就无话可说了。
姑娘低低的抽泣声让气氛压抑。她提出两个要求,一是要看看鹏飞生活训练过的地方;二是要上飞机看看鹏飞为什么舍不得放弃跳伞。
第一个要求很好解决,第二个要求让魏峰有些为难,部队现在已经结束伞训,不可能为姑娘单独飞一个架次。
姑娘见魏峰面露难色,恳求说:“首长,我只是周鹏飞的女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请首长一定要答应,我想知道鹏飞为什么宁肯放弃我们六年的感情,也不放弃跳伞。首长,求您了!”
魏峰无奈,只好推脱说:“姑娘请你放心,只要有架次,你的要求我一定满足!”
姑娘的要求最终得到了满足,明天下午有一架飞机要进行空投试验,上级批准了魏峰的请求。梁伟军去通知姑娘,发现她没有一丝喜悦。他隐隐觉得不安但又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姑娘好像作了一个什么重大决定。
第二天,梁伟军开车来到招待所,姑娘早已在楼下等候。天气很热,但姑娘穿了一件米色风衣,开始梁伟军以为姑娘担心高空寒冷,但等她上车露从风衣下那一抹大红时,昨天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突然间更加强烈了。
去祭奠爱人,她为什么穿条红裙子?梁伟军若有所思,开车回连把肖路叫上了车。
肖路、梁伟军背上工作伞,扶着戴好安全索的姑娘上了飞机。升空后姑娘变得局促不安,脸上的表情时而甜蜜时而凄苦。梁伟军的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他把肖路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肖路脸色大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刚想说话,两人脚下那堆破大衣突然蠕动起来。一名年约四十穿了身工作服的男人钻出来,旁若无人地背上工作伞,推开梁伟军向后舱门走去。
“谁呀?”梁伟军问身边一位正在摆弄什么仪器的文职军官。
“严周,严技师,他三天没睡觉累坏了,找机会眯一觉!”
“严周,他就是严周!”梁伟军大喜,跑到严周面前伸出手,自我介绍说,“严技师,你好,我是S旅侦察连的梁伟军。”
“哦,你好!”严周并没有握手的意思,干巴巴地说,“你是陪同烈士亲属上机的吧?去看好她,马上开舱门了!”
梁伟军碰了个软钉子,心说,果然脾气古怪,讪笑着回到座位。
今天好像试验小件连投的离机最快速度,后舱门打开后,引导伞拖着成串的小件箱顺着轨道滑出舱外。梁伟军扶着姑娘站起来,指着盛开的伞花大声说:“看到伞花了吗?我们就是从这里跳出去的…”
“那是什么?”
梁伟军顺着姑娘手指方向看去,空空如也,猛回头,发现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索,正向大开的尾舱门跑去。
“鹏飞,我来了!”姑娘边跑边撕开风衣,露出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肖路一个箭步蹿上去,拦腰把她抱住。姑娘拼命挣扎,肖路急得大喊起来:“连长,快,我抱不住她!”
梁伟军冲上去,抓住姑娘拍打肖路的两条胳膊,把她拖回座位。
“你们为什么拦我,让我跟鹏飞去了吧!”姑娘撕心裂肺地哭了几声,昏了过去。
后舱门缓缓关闭,严周几步赶过来:“怎么回事?”
“严技师,烈士的女朋友想自杀,去陪伴烈士!”
“什么?”严周惊得目瞪口呆。
梁伟军看着姑娘身上的红套裙,低声叹了口气。
飞机降落,后舱门打开,脸色愠怒的魏峰顶着螺旋桨搅起的狂风,像座铁塔似的站在跑道上。姑娘在梁伟军、肖路的搀扶下走出机舱,嘴唇嚅动几下,想说些什么。
“站好!”魏峰的声音像一声炸雷,盖过发动机的轰鸣,送入三人的耳孔。弯腰缩头避风的梁伟军、肖路一机灵,本能地挺胸抬头,就连姑娘也跟着挺起了胸膛。
发动机停止轰鸣,螺旋桨慢慢停止转动,飞行员们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夹着图囊整队离开。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每个人身后拖着一截短短的影子,在魏峰目光逼视下,梁伟军、肖路冒汗了。
魏峰问:“想到过父母吗?”
梁伟军轻轻碰碰低头不语的姑娘。姑娘抬头,慌乱的目光与魏峰严厉的目光碰在一起,赶紧低下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魏峰又问:“想过周鹏飞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抽泣起来。
魏峰再问:“想过鹏飞战友的感受吗?”
姑娘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泣不成声浑身微微发抖。
“参谋长…”
梁伟军觉得姑娘可怜想说点什么求情,但看到魏峰满目的关爱,立刻闭上了嘴。
“姑娘,这样不行啊,做人要有责任感,已经是成年人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想想父母想想家庭想想所有关心你的人,这个世界上不但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魏峰递上手帕拍拍姑娘的肩膀说,“你是个好姑娘,有情有义。能爱上空降兵战士,是我们的福气。你应该能想到,穿上军装肩头上就多了国家民族赋予的责任,军人唯有奉献、牺牲。周鹏飞的牺牲从广义上说,他保卫了祖国人民的安宁这其中也包括你,狭义上说,他的牺牲是为了能让你更好地活着,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姑娘扑进魏峰的怀里,“首长,叔叔,我后悔啊,当初为什么要提出分手,鹏飞已经写了结婚申请…”
“想嫁给军人的姑娘都是好姑娘,也是要奉献要牺牲啊!为了鹏飞,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哭吧,哭吧,把心里的苦闷全部哭出来。”
姑娘放声大哭,梁伟军、肖路站在一边,眼圈也跟着红了。
莫逆之交
严周一直等到跑道上没了人,才心情沉重地走出飞机爬上他的吉普车。刚才的情景他看了满眼,悲痛欲绝的姑娘带给他的不光是悲伤同情,这次任务所使用的翼伞就是他设计的。虽然这种伞是部队目前装备最好的伞,但仍无法适应三级以上气象情况,执行特种任务勉为其难。如果着陆稳定就不用飞伞,也许就不会有人牺牲。可他刚刚设计完成的新型伞连续三次在投放试验中都出了问题,开半伞和推迟开伞的问题时常出现,直到现在还没有解决,不能定型装备部队。
新型伞,老子一定把你拿下来!严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高亢明亮地叫了一声。哨兵警惕地侧目观望,他歉意地挥挥手,连忙驾车离开。
严周回到市区,天已经黑透。他把车停在家属楼下,透过车窗,望着在整栋楼房中唯一没有开灯,因而显得格外扎眼的窗口。那是他的家。自从半年前,妻子提出离婚不辞而别后,严周就搬到了科研所,但有时间他就会来看看家里有没有开灯。
空气中弥漫着烹制食物的香味,阵阵锅碗瓢盆交响曲,让严周有些陶醉,他好久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馨。一阵吵闹声从一家的窗户中飘出来,这也没有打扰严周的好兴致,反而让他支起耳朵细听。
吵闹声持续了几分钟,被孩子高亢的哭声画上句号。严周颓然缩进座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吵架好啊,我现在想吵都没有对手。”
车后,传来一阵节奏分明的脚步声。严周看后视镜,见一名年轻军官歪头看看他的车牌照,大步走上来。严周慌忙打火、挂挡一溜烟地开走。他认为一个男人躲在楼下等老婆,绝对是件丢面子的事儿。
严周腋下夹着两只面包爬上科研所二楼,回到他的办公室打开灯,立刻苦笑起来。三天没回办公室,地板上多了三封从门缝中塞进来的挂号信。这是老婆的来信,他弯腰拣起来看也不看地拉开已经装满挂号信的抽屉丢了进去。
老婆铁了心要离婚,一天一封挂号信地催,离婚严周不怕,他只想当面与老婆说清楚,好聚好散,不辞而别算是怎么回事儿?
严周抓起空荡荡的暖瓶摇了摇,推开窗户向已经锁门的茶水房看了一眼,拿起面包没滋没味地嚼着。
“梆梆梆”门外传来敲门声。严周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这时候找上门来的肯定又是那些伞厂的老总,来说些高薪、豪宅之类的废话,如果想走他早就走了,还用等着他们来挖。严周对敲门声置之不理,继续没滋没味地嚼着干面包。
“梆梆梆、梆梆梆…”敲门声节奏分明持续不断,敲门人很有耐心,看样子如果不开门他能持续到明天这时候。
严周被吵得心烦,撕了两团手纸堵上耳朵。但敲门声还是很顽强地突破手纸的阻拦钻进耳孔。
“谁呀?”严周忍不住了,不耐烦地喊,“有事明天再说,我睡了!”
“我啊,以为你不在呢!”门外传来一个粗嗓门,敲门声还在持续。
“来了,来了,不要敲了!”严周无可奈何,开门见客。刚打开一道门缝,梁伟军手提两个食品袋挤进来自我介绍说:“我是侦察连连长梁伟军,下午我们见过面!”
梁伟军不请自到,严周有些不高兴,说:“哦,有事儿吗?”
“有事儿,有事儿!我去你家没找到你,只好找到这里来了。”梁伟军赔着笑脸,东张西望。办公室内乱糟糟的,地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伞件、伞衣,桌子、沙发上除了书就是图纸。一条咬了几口的面包,搭在两摞书上,像是凌空架起一座焦黄色的大桥。
房间内只空着一把椅子,梁伟军把床上的图纸收拾收拾,一屁股坐下,把塑料袋内的白酒、鸭脖、烧鸡堆在桌面上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雨,来饮一杯乎?”
严周本来对梁伟军喧宾夺主的架势有些讨厌,但听他谈吐有了一丝好感,嘴里说着:“文不对题。”拉着椅子坐到梁伟军对面。
“班门弄斧了,我本来就是个粗人,冒昧打扰就是明证。”梁伟军拧开酒瓶却发现只有一个杯子。严周打开抽屉又拿出一个茶杯说:“我时间紧张,一般情况下不接待客人。”
“谢谢!”梁伟军也不问严周为什么接待他,伸手在酒瓶上比画了一下说,“一半如何?”
严周说:“不好,我过一会儿还有工作不能多喝。”
“李白说过,天若不喝酒,天上无酒星;地若不喝酒,地应无酒泉。既然天地都喝酒,我们为什么不能喝?”梁伟军眨眨眼说,“我听魏峰参谋长说,你的酒量不小,一次庆功会上你曾豪气大发力战群雄!”
“不愧是侦察连的,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严周松开捂住茶杯的手说,“你是有备而来,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梁伟军把酒倒满,端起杯子说:“我在学习空气动力学。”
严周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黑瘦的军官,他凌厉的眼神,健壮的身板,粗糙的双手,很直观地表明他是一名军事干部。军事干部不抓军事训练,学空气动力学干什么?严周有些不相信地问:“知道乔·凯利吗?”
“西方一些研究空气动力学的专家称乔·凯利为空气动力学之父。奥维尔·莱特曾说,我们的成功完全要感谢那位英国绅士乔·凯利,他写的有关航空的原理,他出版的著作,可以说毫无错误,实在是科学上最伟大的文献。”梁伟军举杯与严周碰了一下说,“但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我似懂非懂理解不了,这也是我冒昧前来的原因之一。”
梁伟军的坦诚使严周对他又增加了几分好感。严周喝了一大口酒,接住梁伟军递过来的鸭脖,边啃边问:“另外的原因呢?”
“有二,一、正在使用的翼伞对气象条件的适应范围太小,现代战争往往利用恶劣天气发起进攻,我们有伞不能跳就等于士兵没了枪…这些我写的总结上都有,你应该看过了吧?”
严周连连点头:“看过了,一针见血!”
梁伟军接着说:“二、上次任务,我们几乎被强风吹散,当时我想如果翼伞有动力,能调整一下位置多好!有了适应多种气象的翼伞,再有了动力,在目前我们尚没有大机群无法完成战役规模作战的情况下,一支装备了带有动力翼伞的小部队,就可以在敌后大距离快速机动,完成破袭、扰敌、打掉敌军指挥部等一系列任务,为我军完成战役部署争取大把时间!”
严周激动了,放下只咬了一口的鸭脖,端起酒杯说:“英雄所见略同,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与我不谋而合。我总以为曲高和寡,没想到在基层干部中找到了知音。来!我们干一杯!”
梁伟军吓了一跳:“这可是半斤白酒!”
“那就来一大口,知音难觅今相遇,痛快!”
两只茶杯重重地碰在一起,激荡起的酒液跳出杯口,洒落一屋的醇香。
梁伟军与脾气古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周成了莫逆之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且颇为尊倡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严周,自从与梁伟军结识之后,竟然也堕入酒肉之流,时常见他与梁伟军推杯换盏。
两个人短时间内打得火热,严周对梁伟军推崇备至,每每与科研前辈、首长接触必说,我向您介绍一位优秀的青年军官云云。而梁伟军对严周尊敬有加,自掏腰包为严周的办公室添置一套电锅电壶不说,有人甚至看见梁伟军亲自给严周家扛去一个煤气罐。
业余保卫科长们推断,梁伟军已经涉足严周同志的家庭危机了。朋友交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最高端,再往上就是换老婆的交情了,估计不会再发展,首先纪律不允许,其次梁伟军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严周的同事们吃惊甚至吃醋,他们都去过严周家的地下室。那里可称为一座知识的宝库,严周几十年来收藏的有关空降装备、作战资料、科研书籍全部存放在那里。同事们去,严周必陪伴左右寸步不离,翻阅可以借阅没门。但他竟然给了梁伟军一把钥匙,最为可气的是梁伟军大包小包地把书搬回连队去看,他竟然一声不吭。
严周虽是科研技师职称不高,但工作性质决定他接触高级首长的机会多一些。时间长了,空降兵部队的首长们几乎人人知道梁伟军的大名。梁伟军几乎成了立足现有装备打赢未来战争和科技革新的代名词。
业余干部科长们头头是道地推测,侦察科长职务年限已经到杠,有向军里运动的迹象,科长一职理应由副科长蒋禹尧继任。但最近梁伟军风头正盛,不但是新时期练兵的典型人物,还是有高学历经历过实战的年轻干部,属于重点培养对象,再加上他的出身,破格提拔重用不无可能。
蒋禹尧表面上对这种议论、推测嗤之以鼻,心中却妒火中烧。论学历他不比梁伟军低,论能力他自认在梁伟军之上,只是一直在机关没能一展身手不被首长所知罢了。实战经验算什么?正是有了战争才会有军人,真正的战争来了,梁伟军那点在小打小闹战斗中取得的经验能有什么用?对付几个小小的匪徒,竟然牺牲了一名优秀军官,漏洞百出的作战计划何来经验之谈?
命运很快给了蒋禹尧与梁伟军一比高低的机会,军部组织全军营连职干部的大比武,几乎在所有基层干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拉开序幕。
一较高下
星期天,下起了零星小雨,部队正常休息。十点钟,旅作战值班室的电话爆响,值班参谋刚拿起听筒就变了脸色,扭头对带班首长魏峰大喊:“军司作战处命令我部,营连职军官携一号装备,十时三十分前到达一号场站集结待命!”
魏峰抓起战备电话就喊:“接连以上单位,命令营连职军官携带一号装备,按各自预案分别开进,十时三十分前到达一号场站集结待命。”
扛着装备寻找外出干部的通信员,从家属区中匆匆跑回连队的干部,大院中人喊马嘶的乱了套。魏峰站在司令部门口一声不吭低头看表,五分钟时间一到,他一摆手喊了句:“出发!”
满载直属队军官的卡车轰鸣着开出营区。
两名衣冠不整的参谋拖枪提伞,匆匆赶来,望着远去的卡车,抢过两辆自行车飞驰而去。作训科科长凑上来建议说:“参谋长,是不是派车送一下,关系到咱旅的荣誉问题…”
魏峰慢慢转过头,科长在严厉目光的逼视下喃喃分辩说:“今天是星期天…”
“谁告诉你星期天没有战争?”魏峰拂袖而去,科长不满地低声嘟囔:“现在又不是战争,再说命令十时三十分前到达,谁像你这么较真儿…”
卡车开得风驰电掣,车厢里的军官摇摇摆摆,抓紧时间整理装备。一号场站是机场,携带一级战备物资过去,不跳伞才怪呢。
按照编制序列,梁伟军坐在侦察科副科长蒋禹尧同志的身后,全车厢里只有他优哉游哉地看着别人忙碌。
蒋禹尧回头问:“你准备好了?”
“好了!”梁伟军很有服从意识地转过身,蒋禹尧不客气地检查完他的伞具、背囊,表扬说:“还不错,连干粮和急救包都带上了,水壶装满水没有?”
一名副营职军官用居高临下命令式的口吻对另一名副营职军官讲话的方式,引来不少惊诧的目光。梁伟军毫不在意地解下水壶举过头顶。蒋禹尧接过去摇了摇,还给梁伟军说:“还不错,注意保持!”
蒋禹尧这么做很有些羞辱的意思,但似乎又合情合理,两人虽级别相同,但他的职务要比梁伟军高一档。他料定自尊心极强的梁伟军肯定会发火,至少会抗拒,出乎他的意料梁伟军竟然很顺从。
一拳打在空气中,蒋禹尧悻悻地转过身去,全然没有注意到部分军官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
梁伟军低头闭眼把心头的怒火化作几股粗气,从鼻孔中喷出来,嘴里默念:“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身侧一名娃娃脸的参谋侧头问:“梁连长,你说啥?”
梁伟军说:“没啥,打雷了!”
娃娃脸参谋抬头看去,天际果然乌云翻滚,闷雷阵阵。
大淦山,远观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近瞧一片苍翠欲滴,如梦如幻。但在这层引人向往的外表下,是山高林密、毒瘴弥漫、沼泽密布、蛇蝎横行。当地古志记载:“层峻岩高,皆数百仞,素崖壁立,非人至所及。”
一架运-7运输机首先进入空降场上空,由各旅引导连干部组成几个战斗小组首先离机,闯入这片人间险境。时间不长,丛林间升起几股彩色的烟雾。
两架运-7运输机飞临空降场,吐出一串串黑点,接着天空中开满了伞花,大比武正式展开。
耳边树涛阵阵,天上大雨如注,脚下一片泥泞,军官们气喘如牛,背着几十公斤重的装备,一步三滑地向集结点跋涉。
林间空地,挺立着集结完毕的数百名军官。军作战处长宣布第一个比武项目,各旅组织向一号地点奔袭,七日后十二时未到达者为不及格。
军官们打开图囊,拿出事先统一配发的地图,立刻把嘴角咧到耳朵根上去。一号点竟然是军部,这不是开玩笑嘛,让我们飞着来走着回去,而且每人只有三天的干粮。
但命令就是命令,各旅带队的军事主官一声令下,部队按照预案列队出发。军官们都搞过野外生存,明白粮食饮水的重要性。行军的头两天,所有人的干粮几乎都没动,吃野菜吃得满嘴苦涩面带菜色,走起路来双腿发软。作战处存心和军官们过不去,消耗体力的课目一个接着一个,奔袭、强行军,逼着军官们开始食用宝贵的干粮。
唯独梁伟军存粮丝毫不动,但精神依旧健硕,有个什么搜索、警戒之类的任务还自告奋勇。军官们这才想起来,这家伙曾在西南滚过一年多,野外生存对他来说是小儿科。于是梁伟军身边很快聚集起一群采食大军。
一天下来,军官们明白了理论联系实际的重要性。梁伟军对可食植物的生长习性了如指掌,领着军官们边走边挖,专门对块茎类植物下手。军官们肚子里有了充实感,有人感慨:“吃土豆就是比吃白菜帮子强。”
最让军官们眼馋的是,梁伟军这家伙竟然抓住了一只兔子。长途行军要消耗大量热量,但大部队行军,小动物们早就望风而逃,这只肥硕兔子所能提供的大量蛋白质、热量,几乎让军官们克制不住抢劫的欲望。
就在军官们垂涎欲滴之际,梁伟军把兔子送到了旅部。虽然这只兔子旅首长并没吃,最后全部落入几位吃坏肚子和感冒发烧的病号腹中。但军官们仍忍不住讥讽梁伟军拍马屁。梁伟军义正词严地说:“狗屁!你没看见旅首长的年龄和你爹差不多?”
蒋禹尧想说溜须拍马就是溜须拍马,找什么理由?但这种有攻击领导之嫌的话不能乱说。又想说,尖兵组的同志们更需要,但梁伟军这家伙天天泡在尖兵组里大出风头,心头不由蹿上一股怒火,却又无处发泄,恶狠狠地骂了句:“他娘的,这鬼天气!”
大淦山的天气确实鬼,一会儿万里无云一会儿倾盆大雨,这个山头上淫雨霏霏,下一个山头就能把你晒得头皮冒烟。
梁伟军接口说:“天气鬼才好啊,要不然我们来这儿干吗!军作战处肯定把这儿摸了个底透,才把我们扔进来锻炼。”
“没错,没错!”一大群受梁伟军恩惠填饱肚子的军官随声附和。蒋禹尧感觉自己有些孤立,又想不出理由反驳梁伟军,从挎包里抓出一大把野菜填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野外生存的第七天清晨,疲惫不堪的部队顶着细雨到达大山边缘。今天的天气不好,凌晨起床后落过一阵冰雹,气温很低,把腹中空空的军官们冻得嘴唇发紫。
再翻过两座大山,就是相对好走一些的丘陵地带,距离一号场站也不足十公里。这时作战处又来了命令,就地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