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解救被劫持油轮
玩命的任务
一架“运-8”型运输机,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飞行,连续不断的闪电不时照亮机尾上的民航标志。
大瓢拉下舷窗挡板,推推身边合眼打盹的肖路说:“老兄,醒醒,暴风雨快要来了。”
“嗯!”肖路咂咂嘴,把头转向一边。大瓢又推了他一把:“听说暴风雨来临时,海面上的浪头就像小山…那我们还跳不跳?”
“不知道,你去问连长!”肖路把帽子拉下来遮住脸。
大瓢没趣地咂咂嘴,双手捧头,睁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地板。他不知道争取到这次任务是对还是错,也想象不到离开机舱后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在等着他。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只要是掉进海里,就要提前去向马克思报到了。
舷宽62米,全长409米,甲板长…
大瓢又想起这些想了无数遍的数据,越想越没有信心。“远洋”号舷宽才62米,如果暴风雨提前来临…
大瓢叹了口气,偷眼看肖路。突然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大瓢释然,原来肖路也害怕啊,难怪这小子从布置完任务就一直打盹。
机舱一角,魏峰、梁伟军、周鹏飞与几名工程师围坐在一起。
梁伟军手指放在油轮立体图上,沿一条弯曲的粗线缓缓移动,嘴中念念有词:“沿左舷四号梯下26阶,左转10米,第二个水密门内6号梯直接到达轮机控制室…”
一名鹤发童颜盘腿而坐的老者说:“只要拉下主控台上的黄色‘T’形手柄,监控系统就会报警显示轮机故障,自动切断船楼对轮机的控制。”
“明白了!”梁伟军点点头。
魏峰说:“小心谨慎,胆大心细!船长报告,歹徒在储油舱溢气口、驾驶室均布置有炸药。无论引爆那里,都将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记住船上还有五十二名船员,即使我们牺牲也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魏参谋长,魏参谋长!”指挥台中传出呼叫声,魏峰戴好耳机打开电台群通,扬扬下巴示意梁伟军等人戴上耳机。
“油轮现掉头向北冲浪行进,风暴中心气窝云团已经形成,正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由西北向东南前进,预计二十四分钟后,风暴边缘与油轮相遇,预计风力八级以上。我机距油轮约十五公里,请做好离机准备!”
魏峰手用力向下一劈,梁伟军跳起来大喊:“离机准备!”
飞机转向逆风飞行,机舱内的灯光变成红色,两名随机乘员连忙给魏峰和几名专家系上安全索。
尾舱门缓缓打开,舱外闪电连连云海如墨般翻滚,肖路打了个寒战,侧目看看脸色凝重的周鹏飞,又看看咬牙切齿的大瓢,大声说:“老天爷又给我们出难题了!”
“那好,我们就与老天斗一斗!”站在尾舱口的梁伟军回头说,“跟上我,保持密集队形!”
红灯闪亮,魏峰敬礼说:“同志们,祝你们凯旋!”
“等我们的好消息!”梁伟军带队跃出机舱。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战士们急速下坠的背影,雷声滚滚而来。
“开天辟地!”魏峰走到对地联络电台旁,双目微闭正襟危坐。二十分钟,他只能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如果梁伟军不发来捷报,他只能带着四个人的遗书返航。
在暴风雨将至的夜空中跳伞,难度可想而知。向上看夜色如墨,向下望深不可测,身侧乌云翻滚,耳边风声号叫。人的视听能力完全被恶劣的气象条件剥夺,失去空间感、方向感,如同漂浮在一个灌满墨汁的巨大罐子中。
荧光高度表的指针对正三千米,梁伟军抛掉高空呼吸装置拉开主伞。0001、0002、0003、0004,涂有亚黑伪装色的翼伞张开,梁伟军撕掉缠裹在身上的简易防寒装置,找到飘浮在空中的三个荧光点,打开电台说:“隼兵小组全体安全,请求位置!”
“11点方向,距离8.5公里,时速9海里,气象条件没有变化!”
“明白!”梁伟军拉棒操伞在空中划了一个“S”形,示意队员编队滑行。
黑压压的云层压得很低,高度降低到一千五百米,梁伟军举起望远镜,借着闪电的亮光搜索,镜头内黑压压一片,他戴上用NDM86式狙击步枪红外瞄准镜改装成的单目夜视仪搜索,仍未找到目标。
千米以下风速很大,操伞困难,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操伞降低高度,只有穿透云层找到油轮,才能有生还的希望。如果降落在海面上,这样的鬼天气,就是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高度接近一千米,梁伟军在11点方向发现了一个时隐时现的红点,举起望远镜看去,一个庞然大物正顶风破浪而来。梁伟军摸出指北针确定位置,打开电台报告:“11点位置偏左两度,发现目标,请求确认!”
耳机中“呼呼”的电流声持续了五秒,传来报务员的声音:“确认!”
“明白!”梁伟军打开加密对讲机说,“隼兵小组全体主意,目标确认,跟我来!”
一串如同巨大蝙蝠一样的黑影,借着越来越大的风势,向人工岛般的油轮飘去。
八百米高空,隼兵小组抛掉备份伞等一切不必要的装备,做好战斗准备。这时,开始落雨,很短时间就变成瓢泼大雨。梁伟军担心地抬头看去,湿透的伞衣依然鼓胀,但下坠的速度逐渐加快。他刚松棒展开全部伞衣,朔风突至,鼓胀的伞衣猛地蹿到侧前方,像是鼓起的风帆拖着梁伟军飞速逼近油轮。
操纵棒被风吹得像是两条狂舞的绿蛇。梁伟军好一通忙乱才抓到手里,狠刹两棒减缓前进速度,回头看去,他已与编队脱节。翼伞没有动力,不可能重新返回编队,梁伟军懊恼地打开对讲机:“全速!二、四号右舷,三号跟我来,准备战斗!”
油轮甲板上除了船尾部的船楼,再没有高大建筑,看似宽敞,其实各种管道、机泵、吊架、进溢气口密布,危机四伏,降落困难。
接近三百米低空,强风已经把隼兵小组送到距离油轮不足五百米的位置。梁伟军一边指挥队员们大幅度飞“S”形减缓接近速度,一边把望远镜对准灯火通明的驾驶舱。这艘油轮设备先进,风暴来临操船的人也寥寥无几,他很快找到身高体壮手提轻冲的韩壮。
“情况与我们掌握的基本吻合,按预案行动!”梁伟军拉棒操伞扑向油轮,肖路紧随其后。周鹏飞与大瓢留空划着大“S”形,交替观察驾驶舱的情况,掩护他们降落。
距离油轮椭圆形船头不足五十米,梁伟军猛刹棒转向逆风,强风吹着他飞速后移。梁伟军看着船头从脚下一掠而过,完全刹了两棒,猛拍胸前解脱扣飞掉伞衣,跳向甲板。
一阵涌浪袭来,船头猛地仰起迎上梁伟军,把他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
腿上传来一阵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梁伟军呻吟着快速隐蔽到粗大的管道后面,端枪瞄准驾驶舱低声说:“安全,降落时注意船头起伏!”
“明白!”
耳机里话音未落,肖路如雄鹰般俯冲而下,就在船头升到顶点将落未落之际,他猛拍解脱扣飞伞跳下,借着冲力猛跑几步,缩在管道后面,抄起挂在胸前的85式狙击步枪瞄准驾驶舱,低声喊好。
周鹏飞和大瓢已经飞到船舯管道密布的位置,船舯部的起伏要比船头相对小一些,首先着陆的大瓢,恰好落在几条交叉管道中的狭小空当中,周鹏飞着陆也算顺利,但不小心摔了一跤。
全组顺利着陆等于完成了一半任务,借着暴风雨嘈杂声浪的掩护,解决几个小毛贼根本不是问题,一丝笑意爬上梁伟军的脸庞。
“一号,快看驾驶舱上方!”耳机里突然传来肖路的惊呼,梁伟军举起望远镜看去,大惊失色。大瓢飞掉的伞衣竟然鬼使神差地挂在船楼顶部栏杆上,被强风吹得猎猎作响,伞衣的一角不时从瞭望窗一角掠过。
“添乱!三号掩护,四号搜索甲板,二号跟我来!”梁伟军与周鹏飞交替掩护着,沿左舷向驾驶舱前进。肖路瞄准韩壮的脑袋,任凭风吹雨打纹丝不动。大瓢端枪抵肩,悄无声息向甲板上唯一的建筑物泵组操纵间搜索前进。
王二虎躲在泵组操纵间,透过水密门上的圆形窗口,心惊肉跳地看着海面上泛着白沫的浪头。这艘万吨巨轮,在暴风雨面前就如水面上的一片落叶,随时都有沉没的可能。形影相吊既让他倍感孤单又万分惊恐。他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如果不贪图蝇头小利,怎么会和韩壮走到一起,以至越陷越深竟然杀人抢劫,最后为了活命铤而走险走上劫持油轮的这条不归路。
他隐约听见几声轻微的咚咚声,开始以为是海里有什么东西被海浪推着打在了船体上。想想又觉得不对,哗哗的海浪声中,多大的东西砸中船体才能听到声音,再说重物不可能漂在海面上。
肯定是上来人了!王二虎被他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颤抖着几次才拉开枪栓,战战兢兢地拉开一道门缝,哗哗的巨响立刻灌满了耳孔。一个如同小山般的巨浪,重重地拍在甲板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冰凉的海水哗的一下涌进操纵间。
“我×!”王二虎用力摔上门,放下56式半自动步枪,蹲下拧被打湿的裤管。水密门突然被撞开,腥臭的海风吹得他连打几个冷战。王二虎骂骂咧咧地抬起头,立刻僵住了。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单手持枪的大汉简直壮得不像话,钢盔上的八一军徽闪闪发亮。
“妈呀!你是…”王二虎反映神速,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哭诉,“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你们可来了,我上了韩壮的当,他说出海捞一票,谁知道这个王八蛋…我上有八十岁老母…我们一共五个人,韩壮那个王八蛋带着一个人在驾驶舱,轮机舱里有一个,还有一个在食品保鲜库。我说的全是实话,饶命啊!”
“行了,行了,这点情况我早就知道!”大瓢把王二虎按在地上绑了双手,仔细搜过身,堵上他的嘴才说,“就你这熊样也敢劫油轮,等着回去挨枪子儿吧…”
王二虎鼻涕眼泪横流,呜呜哭叫起来。
此刻,梁伟军、周鹏飞在狂风暴雨带来的嘈杂声浪掩护下,成功地运动到驾驶舱门两侧。梁伟军轻叩三下送话器,耳机中立刻传来肖路的声音:“稍等,目标在船长身后!”梁伟军连忙做出暂停手势与蓄势待发的周鹏飞在门侧隐蔽起来。
韩壮看着海面上小山般的巨浪,长舒一口气,这种天气除了几万吨排水量的航空母舰能够出动,其他军舰只能开回军港避风。他惬意地伸个懒腰点上烟,突然发现瞭望窗右上角有一块黑色的物体不时掠过。
“那是什么东西?”韩壮惊叫,操舵的船长回头说:“破布吧?”
有过船员生活的韩壮警觉起来,为保证视线不被遮挡,瞭望窗外没有任何凸起,船楼顶上的栏杆有可能挂住东西,可栏杆距离窗口足有两米…
整整一天都有军舰尾随、拦截,寻找机会登轮,他们不会轻易放弃。韩壮苦思冥想,突然怪叫起来:“伞!有人跳伞上船!”
说着,便去拿驾驶台上的炸药包。
“当!”一声脆响,一发子弹穿透风挡玻璃,擦着他头皮飞过把一盏灯打得粉碎。韩壮一愣,船长趁势把他撞开。
“咣!”舱门被撞开,狂风暴雨裹着两个黑衣人冲进来。
“趴下!不许动!”
“嗒嗒…”
威严的喊声和警告的枪声同时响起,船员们连忙扑倒。
韩壮反应不慢,踹倒船长,抱起炸药包挡在胸前声嘶力竭地喊:“开枪啊,来啊,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
韩壮边说边向海图桌移动,梁伟军扫了一眼桌上的对讲机和79轻冲,对天鸣枪,喊道:“站住!再动我毙了你!”
“来呀!”韩壮看出梁伟军在虚张声势,嘿嘿地冷笑起来。
梁伟军不清楚炸药包的起爆方式、炸药性质,不敢贸然开枪,但让韩壮拿到枪支、对讲机,他的同伙会挟持船员赶来支援…
开枪?不开枪?个人生死无关紧要。但船员的生命安全,国家的荣誉,梁伟军无法作出抉择,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来。
“一号!”耳机中突然传来肖路的声音,把万分紧张的梁伟军吓了一跳:“讲!”
“四号俘虏歹徒一名,已排除储油舱内的TNT炸药,药包使用拉火管起爆,拉火管!”
“明白!”梁伟军举枪瞄准韩壮胸前的炸药包,厉声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五个数,5、4…”
梁伟军脸上突然出现的笑意,让韩壮心里没底,但他仍像困兽般号叫:“来啊!有你们垫背,老子够本…”
周鹏飞突然笑问:“你的炸药是黄色块状物吧?”
韩壮猛地站住,虽没有回答但惊诧的表情告诉周鹏飞,他说对了。
“傻蛋,TNT炸药被枪弹贯穿后不会爆炸。低头看看,你把导火索留得太长了,这个型号的导火索燃速每秒一厘米,咱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米。嘿嘿,不信你就去拿枪,看我们敢不敢开枪!”
韩壮低头看看足有十几厘米长的导火索,黄豆大小的汗珠子滚滚而下,抬头猛看见梁伟军气定神闲地举枪对着他,心理防线一下崩溃了,扔掉炸药包扑通一声跪下,举起双手。
梁伟军举枪掩护,周鹏飞上去利索地把韩壮捆起来。梁伟军拦住准备痛打韩壮的船员,上前询问情况。韩壮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有问必答。梁伟军用对讲机与大瓢通过话,证实韩壮没有说假话,命令大瓢带着俘虏到驾驶舱与周鹏飞会合进一步审问,肖路和他去轮机舱。
周鹏飞拣起炸药包拆掉雷管,撕开帆布包,打开包装炸药的黄色油纸,立刻惊呼:“是胺油炸药,幸亏没开枪!不然…”
韩壮脸色剧变,立刻号叫起来:“你们骗我!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解救其他船员、解决轮机舱内歹徒的行动,顺利得让肖路都想笑。那个在保鲜库外看守船员的歹徒,在万吨油轮上竟然晕船,脸色蜡黄,吐得一塌糊涂,抱着一支双管猎枪,闭着眼睛痛苦地呻吟。肖路蹑手蹑脚凑上去,一把抢过猎枪。歹徒竟然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撩起眼皮看着肖路,有气无力地举起双手。
梁伟军打开保鲜库,放出船员把歹徒丢进去,猎枪交给一名身强力壮的船员让他守在门外。一名轮机员带路,领着梁伟军、肖路在船舱里七转八拐竟然绕进轮机舱,突然出现在歹徒面前。
这名歹徒以为是幻觉,没等他放下揉眼睛的双手,就被肖路撂倒捆起来。被歹徒打得鼻青脸肿的轮机员,怒骂着扑上来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接到捷报,魏峰长舒一口气!
韩壮万念俱灰,呆滞的目光盯着脚尖前的一颗螺丝钉,不停嘟囔着:“老子被骗了,老子被骗了…”
大瓢被吵得心烦,用脚碰碰他说:“你烦不烦,翻来覆去就这一句,闭嘴!”
韩壮好像没听见继续嘟囔,大瓢踢了他一脚不耐烦地喝道:“闭嘴!不然堵上你这张臭嘴!”
“来呀,有种打死我!求求你,打死我!”韩壮突然号哭起来,“打死我吧,我不想回监狱…”
大瓢冷笑起来:“放心,待不了多长时间,你以为还能活啊!”
“啊!”韩壮号叫起来。
大瓢气得脸色发青,猛地抬起腿。周鹏飞一把推开他,把韩壮拉起来说:“一号命令,把歹徒带到保鲜库集中看押。”
“再鬼叫,老子拍死你!”大瓢骂骂咧咧地把王二虎拖起来,韩壮瞪着血红的眼睛说:“你最好现在动手!”
周鹏飞瞪了怒气冲冲的大瓢一眼,扬扬下巴,大瓢押着王二虎出了舱门。
舱外,狂风吹着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王二虎缩着脖子咿咿呀呀叫了两声,被大瓢踢了一脚,立刻老老实实地下了楼梯沿着靠近船舷的走道,向保鲜库走去。
韩壮清楚他罪不可赦,想到要在死亡阴影笼罩下的牢房中,等着被枪决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巨大的恐惧感一下充满他的心房:“晚死不如早死,死吧!”
接近保鲜库,船舷栏杆上的一个栅栏门,被海浪撞开不停地拍打着栏杆发出嘭嘭的响声,韩壮呆滞的目光转向巨浪滔天的海面,眼睛里有了灵气。
“你想干什么?”抓着他胳膊的周鹏飞一下警觉起来。
“害怕!”韩壮老实地低下头慢慢腾腾地走着,乜斜眼偷看着已经放松警惕的周鹏飞。
一个侧浪打来,油轮一阵摇晃。韩壮借势一头撞向站立不稳的周鹏飞,两个人一起摔倒,从打开的栅栏门中滚了下去。如同小山般的巨浪,把他们托上浪尖又送入浪谷。大瓢打开身侧的水密门把王二虎踹进去,抓起救生圈扔进海里。周鹏飞拖着拼命挣扎的韩壮,向救生圈奋力游去。
漂浮在海面上的救生圈被海浪打得到处乱跑,大瓢一边连续把救生圈抛向周鹏飞一边大喊:“放手啊!放开那个浑蛋!”
突然,一个小山般的巨浪砸下来,他们的身影一下消失了。
“周排!周鹏飞!停船,救命啊!”大瓢凄惨的声音,在巨浪滔天的海面上回荡。
周鹏飞牺牲了,连遗体也没有找到。
亲情、友情、爱情
军部追记周鹏飞一等功,批准为革命烈士,号召全军将士向他学习,并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部队把周鹏飞的父母接来参加追悼会,两位来自十万大山从未见过大海的朴实农民,被丧子之痛击垮了。死死地把周鹏飞穿过的军装抱在怀里老泪纵横地说:“有衣裳就好,有衣裳鹏飞就能跟着回家,海太大了,鹏飞从小就爱迷路。”
梁伟军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哭泣着说:“大爷大娘,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能把鹏飞带回来。”
周鹏飞的父亲说:“不怪你,当兵吃粮扛枪打仗,这是老理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是命啊!”
追悼会结束,两位老人没有对部队提任何要求,收拾好周鹏飞的遗物,相互搀扶着走了一公里的山路,在周鹏飞的衣冠冢上包了把土,默默离开。
旅首长们去招待所看望老人,发现两位老人的房间已经收拾干净,行李也不见了。魏峰怒不可遏把茫然不知老人去向的管理员骂了一通,驱车赶到火车站,找到已经买好返乡车票的两位老人。
两位老人执意返乡,魏峰热泪盈眶,命令机关为老人办好手续,掏光身上的钱买了一大堆的营养品,派人把两位老人送回家。
回营区的路上,魏峰流了一路的眼泪,他说,中国军队之所以强大的原因之一,就是中国军人的母亲、父亲太伟大了!
周鹏飞牺牲,除了他父母以外,最心痛的就是梁伟军。S旅上下都知道肖路、大瓢是他的左膀,周鹏飞是他右臂,断臂之痛可想而知。
那天,梁伟军带领全连为周鹏飞建好衣冠冢之后,蛮不讲理地赶走了所有人,他独自在周鹏飞墓前坐了整整一天。共历生死的肖路、大瓢不忍离去,远远地站着。相处一年有余,他们第一次看到梁伟军这样憔悴。
一个月过去了,梁伟军还深陷在悲痛当中,整天板着脸。失去了战友,肖路、大瓢也很悲痛,但他们不像梁伟军悲痛起来没完没了。大瓢说连长像个娘们儿,肖路反驳说,没文化,这叫侠骨柔情。两人为这件事抬杠,争论的焦点无非是连长为什么会这样。自从他们所敬佩的周鹏飞牺牲后,他们拌嘴次数越来越多,无论什么事儿只要两个人共同参与,肯定意见相左。肖路说东,大瓢肯定会说西,互不服气非要争出个高低上下来不可。他们现在是梁伟军的左膀右臂,这样争来争去,战士们私下说,这是二臣争宠。其实这不过是强者与强者的竞争,一山容不下二虎,周鹏飞这只能震住他们的老虎走了,两只“猴子”都想当老虎。
肖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大瓢俚语俗话出口成章,你一言我一语越争越欢。这种场面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战士们听着没趣纷纷散去,留下两人在院里“斗鸡”。
两人把握“有理不在声高”的原则,心平气和地站在阳光下吵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鏖战十余分钟,直到魏峰背着手走进小院,两人才知趣地双双闭嘴,向魏峰敬礼问好。
魏峰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大瓢见魏峰望着连部,明白他是问梁伟军的情况,正在心里斟词酌句,肖路张嘴没头没脑地回答一句:“还那样!”
魏峰点点头,背着手向连部走去。
“你把脑子丢厕所里了?”大瓢不高兴了,对肖路怒目而视,肖路撇撇嘴说:“没脑子,你以为参谋长是吃素的!”
魏峰最不能容忍说谎和弄虚作假,他经常说军人说谎、弄虚作假就是在用祖国的安宁、军人的荣誉、战士的生命开玩笑,此罪当诛。大瓢眨眨眼,岔开话题:“据我判断,参谋长是杂食动物…”
“无聊!”肖路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扭头走开。梁伟军说过,粗鲁不能显示军人气概,只能显得没涵养。周鹏飞牺牲以后,肖路越发对张嘴粗话的大瓢之流嗤之以鼻。
两具堆在一起的翼伞,占据了桌椅床铺之间的空间,床上堆满了书、摊开的图纸,连部中乱得没个插脚的地方。魏峰皱起眉头敲敲门,穿了件背心正在伏案疾书的梁伟军连忙跳起来,一通手忙脚乱清理出一条通道,把魏峰让到沙发上坐下,这才想起没有敬礼报告,伸手去抓搭在椅背上的军装。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魏峰摆手示意梁伟军坐下,责怪说,“看看你这内务卫生,怎么去教育战士?你忙不过来,就让通信员收拾一下。”
“通信员去市图书馆给我找资料了。参谋长放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梁伟军精神还好,但人瘦得眼窝深陷,胡子像钢针似的一根根支棱着。一个很注意军人仪表的军官变成这样,魏峰有些心疼地问:“还没出来?”
梁伟军咧嘴笑笑算是回答。
魏峰叹了口气说:“我也失去过战友,悲痛是人之常情,但不能就此陷在悲痛中而颓废下去。你是一名基层干部,要担负起自己的职责!”
“我明白!”
“明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梁伟军苦笑着说:“参谋长,我自认通读兵书胸有谋略,掌三千虎贲可横扫天下。但周鹏飞的牺牲给了我当头一棒,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何有谋略?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越想心里越有危机感,今天我们牺牲了一名优秀的军官,总结出战术上的不足,找到了装备上的缺陷。明天呢?下一个任务会不会再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们是不是需要新的战术、新的装备,来遂心新时期的作战任务?我把这次任务仔细地推敲一遍,发现通信、电子、伞具、战术等诸多的不足。从目前国际形势的走向判断,未来几乎不可能发生大规模地面战争,在未来的局部战争中,我们空降兵所担负的任务越来越重,我认为逐渐会由配角转变为主导。美军在巴拿马的作战虽胜之不武,但他们以空降、机降为主的作战方式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赴外军伞兵部队参观学习的军首长也证实,外军伞兵部队正逐渐向特种化转型,我敢断言,一场颠覆‘二战’后传统作战模式的新军事变革风暴即将来临,这场风暴必定席卷全球!”
魏峰连连点头,说:“这也是旅党委组建特种侦察连的原因,你们之所以走遍了天涯海角白山黑水,就是在探索在寻找战术、装备上的不足。战术我们可以通过学习、演习来不断完善,但装备上不能苛求,必须立足以现有装备来完成任务。看你这副架势,是准备革新伞具吧?”
梁伟军挠挠头说:“我从未接触过空气动力学,一切要从头开始学习,搞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