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也是,但你就不怕吐尔基村的人出来阻挡?

曾老板一听哈哈大笑,他们全在家睡大觉呢,别说炸坟,就是扔原子弹,他们也醒不来了。

听曾老板如此说,我心里一紧,难道……

曾老板没用我去猜,道,我这人图财不害命,他们吃了领导送的糖果,全安眠过去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哈哈,我怎能怎样?你记住了,现在,这里除了我们几个是喘气的,还有庙里你那几个下属,他们就是想报警也没有手机信号,想跑也没有车,这里就是一片死地,我们就放心动手干吧。

听了曾老板的话,我说,好,那就干吧。

我所以敢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其实我清楚,尼玛女神墓其实是建在一处凹地中间,大墓选址最不符合风水之说,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个传说,说尼玛当时处在渤海国和契丹之间,不知道帮哪一方,哪一方对她都有恩,哪一方她也不愿伤害,最后只能作法,把双方的兵士吹开,而自己也被埋在沙丘之间……传说只是传说,一切需要打开墓葬才能得出真相。但墓地的选址,虽然不符合风水,却是很有远见,每年的沙尘暴越过北面的那座光秃秃的石山山口,在往南飘飞中,会遇到东南另一座石山的阻挡,一下子,使长驱直入的沙尘暴受挫,变成一个风旋,把成百上千吨的泥沙倾倒在这里,把尼玛墓旋得越来越圆,也就是说,大自然成了尼玛墓的扫坟者……这些不知是巧合还是当年的预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古人并不比现代的人蠢。

曾老板问我,你说墓道能在哪儿?

我索性什么都告诉他了,道,墓道不对着石碑还能对着哪?

曾老板也是这方面的行家,看我没有欺骗他,以为我对墓里的财宝真动心了,还和我说起了知心话儿,道,现在这个年头儿,活得谁都没信仰了,谁都不再相信别人了,从当官的到老百姓,大家步调一致向钱看,当官的能搂,老百姓肯干,像我们这路人,只有想点旁门左道了。

我嘿嘿一笑,表示认同。

跟在后面的铲车上来了,几个人从车里下来,大领导指给他们,对着墓碑往里挖,挖不动就炸。

对着幻想中的财宝,几个人盗墓贼跃跃欲试。

开铲车的盗墓贼掘起了第一铲土。我知道,这座大墓的真正保护神蝙蝠还在墓顶睡觉呢,而且机动车不似萨满鼓声,多年来,它们对萨满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因此阿力玛纯阳一敲萨满鼓,它们全飞了起来……而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应该给他们一个建议,好尽快地结束这场战斗。

我道,这么铲得铲多少天,我们先来一炮,把土层震松也好挖,再一个,我也能通过回声确切地知道坟的位置。

听我如此说,曾老板对我更不怀疑了。靠回声定位也是盗墓贼常用的办法,当然,我们考古的也常用。传说过去广州有一个姓蔡的盗墓贼,靠盗墓活着。每有雷雨天,他就跑到广州白云山一带,住地面一趴,耳朵贴着地面,当雷声响过,哪一块地方传来空洞的回声,那里一定就有古墓。现在的盗墓贼倒不用听雷声了,到哪里挖一个坑点上一炮,通过回音也能判断出古墓的位置。

铲车又往里掘了几铲土,曾老板吩咐三名假警察放置炸药,准备起爆。

我和曾老板退出古墓二百多米远,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紧地面,我也要就此先考察一番,然后再开始逃命。黑暗中,看到火光一闪,知道他们点燃了导火索,三名假警察还有铲车司机向我们跑来,他们刚刚趴下,一个大火球腾起,传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爆炸,把泥沙冲起了几十米高,然后噼噼啪啪地掉落到地面上……爆炸声是向四面八方传的,但受到尼玛墓的阻挡,声音也深入到了墓里,果然,从大墓里传来了空洞的回音。曾老板很高兴,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我们大功告成了。几个人不知道里面崩出了什么,炮声刚落,沙土还没有落完呢,便急不可待地和曾老板一起向尼玛墓跑去……

从声音判断,尼玛墓中心离地面起码也有三十多米远,听到此,我也就放心了,就凭几个盗墓贼,有再多的炸药不炸上十天半月的他们也到不了墓道旁,有能耐你们就炸吧……硝烟把视野弄得一片模糊,突然间,墓上黑云飞起,爆炸声余音未消,另一种震撼的声音响起,就像整座大墓被烧开了一样,哗哗响着,黑色的水花四处迸溅,蝙蝠们漫天飞了起来……看到此,我马上向墓旁跑去,我跑到了路虎车旁,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没有熄火,我一脚油门,车便向前蹿去……曾老板看到我发动了车,刚想来阻拦时,但已经晚了,我从灯光一扫中,看到那片黑云直接压了下来,激怒的蝙蝠瞬间把他们包围了……

是死是活,你们就听天由命吧。

那种惨象我不想再看了,驾着车,回到了大庙。

孟溪他们一直为我提心吊胆,看我安全返回,孟溪当着众人一下子抱住了我,我和她开着玩笑道,现在不是玩这个的时候,我们马上就走。

听我如此说,谁也没有再问什么,马上收拾东西,和花子金告别。

我告诉花子金,让他和吐尔基村人联系,先把尼玛女神像藏起来,等以后安定了再供出来。

花子金很固执,道,尼玛女神像没人能搬走它。

听花子金如此说,我也就没有再劝。

看我们要走,花子金有些舍不得,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是好人。

茫茫的夜色中,当我们的车经过尼玛女神墓时,我们看到那团巨大的黑云仍在墓地下方翻滚着,曾老板等几个人,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车在墓旁没有停留,我踩足了油门,顺着洪喜他们经过的车辙一路往前冲着,从吐尔基村南方绕到东方,再从东方绕到北方,又从北方绕到西方,便进入到了那片怪异的树化石林中……这时,前方闪现了车灯光,有很多车直朝着我们这里开来,孟溪惊魂未定,道,不好,又来了大批盗墓的。

我注视了一会儿灯光,有十几辆车,道,不可能,盗墓贼再狂妄,也摆不了这么大的谱儿。

第一辆开到我们跟前停下了,老彭从车里走了下来。

老彭对我把情况进行了简短汇报。说把一切都办妥了,新闻登了,在国内外都引起很大反响,很多报纸和网站都转载了;道尔基书记看了我的信,感觉还是挖出来合适,否则每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还不知道能否保护好,他要以此为契机,在此建个旅游区。为了抢在盗墓贼没下手前,请我们马上挖掘,他给我们派来了二十名警察负责安全,另外还派来了四十名挖掘工人以及各种机器……老彭告诉我,道尔基书记还有公安局陈恒局长也跟着车一起来了,他们在后面的车里坐着呢。

听了老彭的汇报,我一时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向道尔基书记解释……

第十二章 尼玛女神之魂

万千护墓食人蝙蝠,不仅护墓,也吃人,却能听懂萨满的鼓声,难道,它们真的和女神通灵,还是鼓声暗合了它们的号令?

听我汇报完情况,道尔基书记让大家不要进村,就在树化石林中过夜。

夜晚的树化石林,干燥、凉爽,微风习习,还没有草虫的袭击,有的人搭起了帐篷,大多数人图省事,直接就躺在细软的平沙上,双手抱头,望着幽蓝、深邃的夜空,不久就沉入梦乡中了。

我和道尔基书记坐在一棵巨大的树化石下,一边吸着道尔基的好烟,一边谈话。

道尔基书记是我的大学同学,学的也是考古,毕业后,却走上了从政的道路,从小科员干起,四十多岁,便坐上了科盟书记的宝座,也算仕途得意。道尔基是蒙古人,蒙古语中,道尔基是英雄的意思。道尔基不负这个名字,敢冒险,但在兢兢业业的从政道路上,又养成了他务实的性格。我把来到吐尔基村所遭遇的一系列事情向道尔基讲了,最后,以商量的口吻道,我看这个墓还是保存在这里吧。道尔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我们蒙古人其实是最信佛信萨满的,但现在,你的新闻稿也发了,盗墓贼也来了,还能保得住吗?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科盟是边塞地区,交通不便,再加之草场沙化,经济一直拖国家的后腿,我们哪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来保护它,而且,要保护起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都是学考古的,即使遇到了一些神秘力量,我想也是偶然,它不可能影响我们的挖掘工作。我没有来过吐尔基村,但我从想象中也能知道,这里有多么落后、贫穷,我们一旦把尼玛女神墓发掘出来,不但对历史研究有帮助,更可以为当地带来经济效益,甚至以此为契机,拉动周边的经济,一路上我就想了,在这里建一个萨满博物馆,甚至再搞一个影视基地,如果能请动几位名导演,拍几部有特色的边塞风情片,把游客吸引来,那我们的科盟就活了。

听道尔基如此说,我知道,我触动起来的这个风车已经停不下了。

道尔基说完,掩饰不住兴奋,站起来,把我也拉起来了,道,走,我们去看看。

我说那里太凶险了。

道尔基道,几个盗墓贼有什么可怕的。

道尔基的英雄性格上来了。

道尔基走到警察休息的地方,叫来了一名警官,给我介绍,这位是科盟公安局的陈恒局长。陈恒局长三十多岁,看上去相当精明干练,可谓年轻有为。陈恒局长很热情,和我亲切握手,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兵,一切听你的指挥。

我说你就别吓我了。

听说我和道尔基要去尼玛墓,陈恒要去再叫几名警察,被道尔基书记阻止了,道,他们太累了,让他们休息吧。

陈恒并没有听命,道,保卫领导是我们的职责,再者说了,那里还有盗墓贼,他们有枪,也需要把他们缉捕归案,说完,不顾道尔基的阻拦,叫上几名警察开着一辆车跟在我们后面。

看到我的路虎车,道尔基道,你小子,比我强多了,路虎车都混上了。

我哈哈大笑,告诉他,是刚从盗墓贼手里抢过来的。

道尔基道,那我就把它批给你使用了。然后征求陈恒局长的意见,陈恒道,我看行。

我发动车时,把孟溪、洪喜和阿力玛纯阳也惊醒了,洪喜问我们去哪里?我说再回去看一看,洪喜要去,孟溪也要去,道尔基道,你们不怕累就去吧,把阿力玛纯阳也请上,我要和老爷子说点事情。

我开一辆车,洪喜开一辆车,我们又从原路返回。

道尔基和阿力玛纯阳坐在我的车上,道尔基问起尼玛女神的事情。阿力玛纯阳告诉他,尼玛女神是萨满的一个传说,据说谁若能找到尼玛墓,围着尼玛墓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就可能增加法力,可以上天入地。

道尔基道,那你转了吗?

阿力玛纯阳有些不好意思,道,转了,没转完,就被四个人抬着,把我扔到刚才咱们休息的那片树化石林了,还是佟林救的我……

道尔基道,我过去也是信神的,但后来经过学习,就不信了。这些东西看不到,也摸不着,怎么可信呢?

听道尔基如此说,阿力玛纯阳把神鹰阿骨打换了一个肩,突然一反手抽了道尔基一个耳光,一下子,我们全愣了。

道尔基道,你为什么打我?

阿力玛纯阳问道,疼吗?

道尔基一脸的不悦,因是领导,没有发作,我打你耳光不疼吗?

阿力玛纯阳又问道,你看到疼了吗?

道尔基道,谁的疼能看到?

阿力玛纯阳道,那你捂着脸,你摸到疼了吗?

道尔基道,你的疼能摸到?

阿力玛纯阳道,那你怎么知道是疼了?

道尔基道,我是死人?我还没有感受?

阿力玛纯阳哈哈一笑,道,神就是如此,你看不到,也摸不着,可你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如果没有感受,那还真就成了死人了。

道尔基听阿力玛纯阳如此证明,有些尴尬,解嘲地道,死老头子,这么绕我。你要再打我当心我把你的神鹰煮了吃了。

尴尬化解,车上的人哈哈大笑。

我们的车拐过尼玛墓东南的另一座山头,又行驶了十多分钟,便进入了吐尔基村的范围内,驶上那片光秃的蝙蝠岭,我把车停下,走了下来。我指着蝙蝠岭下面的那座山坳,告诉道尔基,那里就是吐尔基村婚丧嫁娶喂蝙蝠的地方。

夜色中,幽黑的山坳里荧光闪闪,那是大量的牛羊骨殖在里面制造的磷光。看了一会儿,道尔基还沉迷在他的影视城中,道,这里是一个选景的好地方。

我们离开了山坳,向尼玛墓走去。

我们刚绕过一片石头塘,看到了尼玛墓高大的、黑色的影子,这时,耳朵里便传来了一阵强劲的低鸣声,就像一片海潮,由远而近一波波推来。我知道,蝙蝠们受惊太深,还没有沉静下来。道尔基听我讲过,道,这就是蝙蝠?我点点头。道尔基好奇,道,走,我们再往跟前去看一看。我们走下山坡,又走了半里多地,看到尼玛墓肃穆地立在天地间,上面幽光闪闪,墓的四周,像环绕着一片黑云似的,那是巨大的蝙蝠群,在不停地盘旋,它们带着强劲的风声,呜呜地响着……它们似乎展示着一个巨大的场,刺激得我们全身发麻,头发直立。警察们不知道是什么,有人打开了高压电筒,强光打出,展现在视野中的是密密麻麻一大片,它们的飞行速度惊人,看不出个体形象,展示的只是黑色的身影……我告诉警察,把电筒关了。

我们一群人站在尼玛墓下,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道尔基确实是一个敢冒险的人,道,走,我们再去你说的盗墓贼爆破的地方看看。同时不忘关照孟溪和阿力玛纯阳,道,老人和小孩就不用去了,并让洪喜留下看护他们。

道尔基和我还有警官陈恒带着几名警察悄悄来到那块无字碑前。

这里静悄悄的,那台铲车还停在那里,盗墓贼不见了,蝙蝠们也全飞上了高空,空气中残留着硝烟的味道,被爆破的地方,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翻露在外……陈恒悄悄道,他们逃了?我说不大可能。

陈恒指挥道,你们四处看一看。

几名警察同时打亮了手电,就在碑下不远,大家都看到了那幅惨象,五具骨架像展览似的摆在那里,那骨架不是经过腐烂出现的,全是新鲜的白骨,上边没有一丝肉,也没有一点血迹……骨架旁边,是一些零碎的衣服碎片……我说,这些就是蝙蝠的杰作。大家听了,谁也没有说话,此时也只有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但更触目惊心的还在后头呢,就在这时,我听到天空的轰鸣在往下沉降,大家也都意识到了,我说,快往车里跑。

我们放开了脚步,速度足以冲刺亚运会了,谁都明白,稍迟一步,我们身后的白骨就是我们的榜样了。

当我们就要跑到车前时,那片乌云已经飘了过来,在我们头顶一旋,除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噪声外,还有噼噼啪啪声,我知道,那是蝙蝠撞击到人身上的声音,随之便有人“啊——啊——”地叫了起来……蝙蝠们刚一旋触到地面,马上又旋了起来……它们可能是发出第一次试探,我在蝙蝠祭坛前,看到过它们展示这种队形,接着,它们便会全面俯冲下来,把我们团团埋在中间……我们离车还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再有几秒就能到车了,但是,蝙蝠们并没有给我们留下这个时间,蝙蝠大部队全向我们压了下来,我们的眼前一片黑暗,伸手可及,噼噼啪啪的,碰到的全是毛茸茸的肉体,还有痛到骨头里的噬咬……唉,没有想到,我们也要追寻盗墓贼去了。

后来,当大家议论这回遇险的感触时,所有人的感想几乎雷同,那就是什么都不想了,感觉特别轻松,只有放弃的愿望。

但是,有人并没有让我们放弃。

就在我们生死存亡的一瞬间,突然一阵近乎神音的萨满鼓响了起来,萨满鼓敲得很舒缓,舒缓得几乎就像《致爱丽丝》一样,奇怪的是,随着这些舒缓的鼓声,我们感觉我们的身边渐渐轻松起来,甚至还能喘气了,不久,蝙蝠群全部飞离了我们,天空一下变得亮堂了起来……

是阿力玛纯阳的萨满鼓救了我们。

面对着这突然的变故,我们这些起死回生的人,用一句成语最好形容:呆若木鸡。

黑暗中,看着那些重新旋回尼玛古墓的蝙蝠,每个人都长长地喘了口气,然后快速跑到汽车跟前。

阿力玛纯阳站在山冈上,依然在敲着萨满鼓,鼓声轻扬,在夜色中轻轻荡漾着,“当——当——当当——当——”似乎他的鼓声变成了一只手,正把黏稠的夜色一样的蝙蝠群在往远方推着。

大家坐在车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了点伤,道尔基担心地道,不知道这蝙蝠有没有毒,它们怎么会攻击人类呢?

我说它们平时和吐尔基的村民和平相处,可能是盗墓贼的爆破震怒了它们,也或许……我没有往下说,道尔基道,也或许什么?我说,现在我都糊涂了,也或许真像村民想象的那样,尼玛的魂灵一直在守着自己的墓室,不让强盗靠近。道尔基道,先不要讨论这个了,我们先回去吧,好好处理一下伤口,不要感染了。

一路上,大家都不再说话,但我清楚,每个人的惊悸都还没有散去,被恐怖的阴影笼罩着。

黎明时分,我们回到了露营地。

远远地,那些石化的树木尸体一样在灰白中显露出来,在这样惊悸的早晨,让人看了特别不协调,好像那些尖利的枝干,正在扎往心里一样。让人更为奇怪的是,在这样干燥的地方,竟有丝丝缕缕的云气飘出,它们一条子一荡子的,粘在树化石上,让人想到了灵幡……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当我们进入露营地后,听到陈恒歇斯底里地喊起来,这是怎么了?我就知道,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等着我们!

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那些酣睡的警察和民工,还有我的两个朋友老彭和郅华,还睡在那里,只是他们睡得太沉了,连气都不喘了。

我们拼命地摇摇这个,推推那个,他们一个个面色乌青,手脚冰凉,连一点微弱的心跳都没有了……近六十人,全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地死在了这片树化石林里了。

道尔基书记发疯似的打电话,一点信号都没有……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句话的意思。

好在道尔基当领导久了,擅长指挥,见电话打不通,他看着我们一张张惊恐的脸,分析道,这地方一定有毒气,否则这里和吐尔基村十几里之遥,那里树木翠绿一片,这里却是一片死亡,就是干旱也不能差得这么悬殊。我们目前的工作就是马上把他们全搬到车上,紧急回城,或许到了空气新鲜的地方他们还能缓过来,我知道离这里一百多里有一个塔镇,那里有卫生院,我们先去那里,看还有没有可能施救……

毕竟是领导,分析得有理有据,指挥得恰如其分。

听完道尔基的话,一种新的希望又在我们心头升起,五十七个死人,我们不知道是怎样把他们全都搬到车上的,然后我们几个会开车的,在道尔基书记车的带领下,每个人拉着一车死人,向那个寄予着我们希望的塔镇驶去……

第十三章 阿力玛纯阳招魂

五十七个人,神秘猝死在树化石林中,医生宣布死亡,殡仪馆中收藏,但却在老萨满的神秘招魂中,不明所以地回到人世……

四辆车,在黎明的沙漠中疯狂地奔驰着,那速度,用一句老掉牙的话形容,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我们奔过了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经过一片平坦的沙漠又一片平坦的沙漠,那一刻的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是用黄沙填塞成的,永远也奔不完……从在树化石林中看到大家都死了,可以说,我的脑海里就变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想了,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拼命地跑,好像多跑出一步,车上的死人们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一百多里路,如果在高速公路上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但我们是行进在沙漠上,虽然无遮无挡,但软绵绵的黄沙还是耽搁了我们时间,当我们看到了第一棵牧草,看到视野中挺起第一棵小树,心不由得欣喜若狂……但路途远没有到头,只是草浓密了起来,浓密起来的草后来被铁丝网圈成一个个小牧场,成为里面的蒙古包和羊群的势力范围……这些小牧场耽搁了我们的行进速度,车不时得左转右绕……那一刻恨不得把这些障碍物伸手抽走,远远地扔到一边去……最后,我们总算脱离了诗人们歌唱的草原,终于看到在没有草的地方长起一片房屋,还有高楼。

陈恒警车的警笛拉响了,虽然还没到让人让路的地步,但我知道他那种迫切的心情,我的兵只有两个死过去了,他的兵却有十五个,道尔基的兵就更多了,四十个民工……当然,现在我们都成了道尔基的兵。

小镇确实不大,只有一条正街,还是泥土路,一些城市里绝迹的马车,颠颠地满路上跑着,尽管警笛响着,他们并不以为然,好像还很抵触似的。当我们的车掠过他们的车旁,看到车老板的眼睛都斜着看人。总算看到了一栋白色的大楼,这里手机信号有了,在车上,道尔基书记便已安排好了,当我们的车驶进医院,便有十几名医生护士站在门口相迎,另外,还有一些不穿白衣服的人也站在那里,是镇政府来帮忙的。车一停下,大家便七手八脚地把患者,更确切说是死者抬到了病房,病房太小,道尔基书记急得骂道,妈的,哪儿宽绰往哪儿抬。死者们最后在病房或会议室都找到了能放平了的位置。

道尔基书记嘴里不停声地喊着,快抢救,快抢救。

几位医生站在那里束手不动,脸上一片茫然。

道尔基更加大骂,怎么,你们也死了?

一位老医生颤颤地道,我们活着呢,是他们,全死了。

道尔基书记听后,“唉呀”地大叫了一声,一拍大腿抱头蹲在了地上。

听到医生的那句话,我们几个活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塌塌地全蹲在了地上,孟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想到我和郅华老彭多年的友谊,我也不由得泪水横流……

最后,我们几个活人被医院院长请到了他的办公室,医院院长唉声叹气地道,实在对不起,他们真是救不活了。

道尔基抹了一把泪,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院长道,是吸入了一种有毒气体,但到底是什么,医生们正在检测,但恐怕一时结果还出不来。

这时,镇长走了进来,向道尔基书记请示,这个医院太小,太平间放不下这么多人,尸体是不是送殡仪馆?

道尔基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塔镇因为有一座辽代古塔而得名,归科盟管辖。镇里人口不旺,老人和小孩子居多,再就是镇干部,年轻人大部分都到外地打工去了。殡仪馆设在镇外,过去是一座农场,农场黄了改建成了殡仪馆。可能因为有道尔基书记在吧,镇里的干部们很负责任,轻抬轻放,把人一个个都送到了殡仪馆,民工四十人,警察十五人,考古队两人,总共死了五十七人,一个大厅里摆了两排,没有床,每个人躺在地上,镇长让人取来了几匹白布,每个人分了一块白布,蒙在了他们的尸体上。

镇里准备了饭菜,我们谁也没有心思去吃一口,我们坐在殡仪馆门口,在给他们守灵。我们谁也不说话,眼睛痴痴地望着高远的蓝天,谁都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道尔基书记把我叫到他的身边,问我,你知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最毒的毒气是什么?

我摇摇头。

道尔基书记说,世界上最毒的毒气据说就是沙林毒气,是德国人在二战时研究出来的。据说,每零点零六毫克,就能让一个人丧命。我看过一部反映希特勒战败时的电影,当时希特勒的情人艾娃收养了很多小孩子,她对这些小孩子无微不至地照顾,看到苏联红军攻入城内,她给了每个孩子一块糖,孩子们吃了糖,马上全死去了。当时我以为这只是电影里的虚构,后来一查,果然有这种厉害的毒药。这种药干燥时不挥发气体,但如果遇到水,就会挥发,闻到其气味就会很快死亡。我们去探查尼玛墓时,那时气温最低,空气中饱含水汽,我现在想,是否是那片树化石林中有沙林存在,遇到水气挥发,让他们因此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