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不说了!”狼三喝了一句,随后让我先出去,孟南刀会来接应我。
我点了个头,此地不宜久留。我挣扎着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一个矮小的身体挡住了我的去路,眼前这老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角结着翳,两眼浑浊,脸上布满的皱纹和松松垮垮的小身板倒像是从棺材里翻腾出来的死尸,打上一棍便会土崩瓦解。
妙手先生已经走上前来,向老头拱手道:“教头,这个年轻人是金斗的孙子,按理说与‘红霞’有不浅的关系,还望您能够放过他,日后如若出了什么乱子,老夫愿意一人担当全责。”说着朝我摆了摆手,让我过去他那边。
眼前这个老人便是教头,没想到都这么老了还有如此的魄力,逼得鬼脸一次次发作不得。我慢慢走过去,教头微微侧开身体让我过去,走到他面前他突然一把拉住我的衣领,笑道:“年轻人,说来此事也怪不得你,不过今天这么一出,我看你还有你的这些个同伴怕是日后安生不得。”说完便放开了我,我走到妙手先生跟前,妙手先生点了个头,随后便转身往外走,我往后望了一眼狼三,她还在继续掐着鬼脸,看来是不准备将他放下去了。
我问妙手先生狼三怎么办?妙手先生摆手让我不要去管,狼三自然有办法逃离这个地方。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妙手先生这样一来便和鬼脸为首的“莲蓬”结下了仇,而且现在他似乎还是“红霞”的瓢把子,这个关系又变得更加大了,教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还有狼三,她冲进这个地方想来是救我来了,现在她手里还抓着鬼脸,鬼脸这人从先前的话中可以看出来端的是个凶狠无比的恶人,日后一定会去找狼三的麻烦,教头的话不错,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经过这件事情,彻底惹上大麻烦了。
孟南刀正在门口抽烟,看到我们出来他急忙把烟丢到一边冲过来急切地问我有没有出什么事?我苦笑了一下说暂时还没有,就是头还有些昏。
妙手先生往里看了一眼,我发现此刻我们处于一条街巷中,之前所在的地方确实是个茶室,很小,但是充满古韵,《夜上海》的曲调还从里面悠悠传了出来,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间小小的茶室,竟然是众多民间组织的堂会。
“先生,我们现在去什么哪儿?”孟南刀问妙手先生道。
妙手先生道:“不如先去我那儿,想来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里去。”
我问不等狼三了么?孟南刀笑道:“小爷多虑,三娘自然有法子出来找我们,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不如先生带着小爷先去,我等了三娘稍候就到。”
妙手先生摆手道:“她会找到我们的,我们现在还是先快走。”
我一听立刻就纳闷了,妙手先生和狼三难道是有神通广大的先知能力,怎么就料定我会被鬼脸绑架,还是说里面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妙手先生拦了辆出租车就钻了进去,看上去很不协调,我还以为这样一位仙风道骨,技艺超群的老人应该骑着只马或者被人用轿子抬着这才合理。
出租车带着我们在绕进了城里,沿途我看到了我的古董店,大门紧闭,伙计暴露了自己,想是不会在我这里干了,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多年来朝夕相处的伙计竟然是被人派来监视我的鬼,着实讽刺,合着这二十多年来我身边从来就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车子绕来绕去最后绕到我所在的小区,妙手先生在这时叫司机停下来,说是到了。我们下了车,跟着妙手先生走进了小区里。门卫是个十足胖的胖子,身材臃肿,脑袋也特别大,头顶上看上去小得出奇的帽子显得很不协调。他看到妙手先生笑道:“老爷子挺难得啊,我可好久不见您了。”
这位胖子门卫很是热情,每回见到雇主都会寒暄上一番,果不其然他就看到了我,道:“老板今天关门得挺早?”我朝他点了个头,心想昨晚有人绑着个大活人出去你倒是看不见。
孟南刀和妙手先生朝我投来目光,我苦笑了一下,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
妙手先生住在另外一个单元楼,和我的房子所在单元隔着有些远,怪不得我的记忆里好像从来就没有见过他。走进房间,一股墨香直窜入鼻,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就那么几样常见的家具,墙上满是山水墨画,桌面摆放紫砂壶之类喝茶用的饮具,横在中间的木架子则摆了几个小件的古董,我走上前看了一眼,妙手先生收藏的这些个古器可比我店里那些要好上不少,特别是几件保存得相当完好的青铜器,拿到市场上去卖的话,铁定能够拍出不菲的价钱。
“小爷,我这粗人眼拙也不懂这些个玩意儿,早年间虽说是个盗墓的,好歹只是一知半解,依你看,这些古玩成色怎么样?”孟南刀忍不住摸了摸木架子上的古玩问我道。
“稀罕,十分稀罕。”青铜器在据传在先秦时代或者更前便已经存在,商周时期的最为精美,艺术价值也更高。如此长远的历史下能够保存下来实属不易,它昂贵的价值还由于每件青铜器完全是手工制造,也就是说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全一模一样的,这也奠定了青铜器在古玩市场长盛不衰的众多原因之一。司母戊鼎作为“镇国之宝器”在从前也不过是用来祭祀的祭器,现在却成了无价之宝,就能看出来青铜器真正的价值。现如今一件西周晚期的青铜器放在市场上,最少也得六位数以上,甚至七位数。
妙手先生所收藏的青铜器都是小件的,里面一面铜镜更是分外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件古器保存得实在太好,镜面甚至还能够反光,隐隐呈现出黄金般的土黄色。镜面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却是很厚,它的下座横卧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通体刻满铭文。这是典型的西周早期青铜器,西周之后,青铜器才慢慢变薄,上面的纹饰也才变得愈加简洁。等到春秋战国时期,铁器时代真正来临,铜器便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因此青铜器的艺术价值实际上是属于铁器时代之前的,这也是为什么商周青铜器少见并且价格不菲的原因。
妙手先生泡好了茶水让我们过去坐,我这才想起我可不是来这里鉴赏古玩的,便问道:“先生…”我的话刚出喉咙就被妙手先生打断,他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先行休息一下,所有的谜团我想今天都能够被拨开。”
我点点头喝了口茶水,茶香直往我的鼻子里窜,令我好一阵心旷神怡,孟南刀亦是嗤嗤称奇,感叹妙手先生不但身手不凡,没想到竟然还能泡出这么好的茶水,真乃神人也。
妙手先生笑了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这一切都是瓢把子一手策划,我只不过实在履行她的托付罢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当时我们深入地下古城,瓢把子便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并不知晓。我把她老人家的尸首运回来之后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封信件,里面说要我千万帮助你去寻找玉佩,这个好像是金斗与她老人家生前的协定,现在瓢把子既然已经死了,我便有义务帮助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助你找到玉佩。”
看来烽火连城还是将她把玉佩交给我的事情彻底隐瞒住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民间组织早已盯上了玉佩,她许是害怕我引火烧身,大事化小藏住了一些东西,现在我身上有玉佩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现在烽火一死,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谁也不会知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相信烽火连城,因为她和爷爷之间的关系,但是我并不确定是否能够相信眼前这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妙手先生。
“瓢把子的孙女现在就在你二叔身旁,但是你也听到了,现如今大金是个极大的威胁,他是鬼脸派出去的钩子,还有你二叔,此事一出我们必须让红霞保持警惕,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必须立刻赶往他们所在的地方。”
二叔?他怎么就成了威胁,我听着有些奇怪,问他怎么这么说?
妙手先生叹了口气道:“你二叔是被人假扮的,真的董二早已经死在了古城里。”
我一口茶水紧接着喷了出来,孟南刀被我吓了一跳,也是呛得直咳嗽,我忙问道:“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瞒你说,你二叔的尸体是我连同瓢把子一同运回来的,千真万确。”


38、符钉

二叔已经死了,尸体是妙手先生运回来的,这不是瞎扯淡吗?前一天我还跟他通过电话,二叔和我认识这么多年,我可以保证同我通电话的千真万确便是二叔,难不成是他的鬼魂?如果妙手先生不是骗我,那么我心想二叔一定是想隐瞒什么,他既然不想让狼三以及其他一切和玉佩有关系的人知晓他的踪迹,那么来这么一出,搞个假尸体什么的混淆视听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不对,烽火红霞和大金同他在一起,他弄个假尸体的话不就被一戳即破了。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真如妙手先生所说,有人假扮了二叔的身份,那么这样的话他把我引去甘肃又是为什么?我发现自己一下子变得踌躇不前,脑子里揉作一团乱麻,甚至开始顾忌应不应该去找那个所谓的“二叔”。事无绝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开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二叔究竟是死是活恐怕只有亲眼见到了才能下定论,但是以烽火连城易容作老烟枪的模样来看,有时候眼见未必就是真的。
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妙手先生起身开门,狼三回来了,肩上还多了一个黑色的大口袋。
我急忙赶过去看她有没有出什么事,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黑色中山装被洗得稍有发白,却丝毫不失笔挺,还有那顶盖住几乎盖住整张脸的大草帽。
“三娘,没事吧?”孟南刀也跑过来急切问道。
狼三不答话径直往里到妙手先生面前问道:“先生,东西都备齐了罢?”
妙手先生点头道:“都齐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听得莫名其妙,问孟南刀他们在准备什么?孟南刀道:“去甘肃所用的东西,我们今晚就出发往甘肃。”
难不成他们早就在大金通风报信之前便知道了二叔在甘肃的消息?但是妙手先生不是说二叔是假的,这样一来我不是正入了他们的虎口。
“这回还得委屈你一回,同我去一趟。”狼三望了我一眼道。
我不知道自己该点头抑或摇头,想了一会儿道:“去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真相?”我不想再被他们一个个像弱智一样牵着鼻子走,妙手先生之前也说过今天谜团都将会被层层拨开。
狼三笑了笑,道:“真相?真相恐怕只有你爷爷金斗知道,要不,你直接去问问他老人家,然后再告诉我,如何?”
他的这句话像极了二叔和我在地下古城里找到爷爷的“天铁印”时所说的话,爷爷隐瞒了一些事情,“那就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包括天纹玉佩,我二叔,还有…”
狼三打断了我说道:“小娃,我可没骗过你,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无妨,我告诉你便是。”
她从陆半仙死后开始讲起,这里刚好接上了之前她绑架我之后给我讲的那些。
陆半仙这个江湖奇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盗墓的方法也独有一番门路,通常会先在墓顶挖一个只容得下一人的小洞,通到墓室,然后再把洞的底部挖大,整个盗洞便呈现作一个漏斗的模样,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狼三问过,陆半仙只说:此乃习惯为之,无须盘问。
而这门习惯最终被我爷爷学习了过来,爷爷“金斗”的名号便是从这里面出来的。陆半仙死后爷爷和狼三便也分道扬镳了,狼三开了个饭馆,爷爷则在城区附近买了个铺子,干起了倒卖古董这门路子。不过他们丝毫没有忘记陆半仙最后的嘱托,更何况陆半仙还在他们身上种下了“鬼剥皮”,陆半仙说等到有一天他们把玉佩全都给找齐,他的后人自然会去找到他们,替他们解除蛊毒。他们无时不刻都在为天纹玉佩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陆半仙口中的“后人”是谁,他们俩谁也不知道,这样一直过了许多年。
有一天,爷爷千辛万苦找到了狼三说是要她帮忙去盗墓,爷爷一个人恐怕施展不了拳脚。当时盗墓被抓住的话判罪很深,狼三倒也不是害怕,但是就是不答应,直到爷爷说起那座墓中恐怕有天纹玉佩的下落,这样狼三才答应了下来。
墓穴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山神庙的下面,据传这座山神庙之前有一家八口人居住,日子过得很是清贫,女主人入住以来时常会做恶梦,梦到有人从他们房子地底下挣扎着爬出来把他们一家八口人全掐死了。女主人当然很害怕,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丈夫,丈夫一笑而过,说是最近上山太累的缘故才会如此这般胡思乱想,女主人心想也有这样的可能,便就没有多想,随它去了。
直到一天晚上,他们一家在家睡觉,已经是深夜,女主人被尿憋醒起身一看,身旁的四个孩子全都不见了。她急忙把丈夫和公公婆婆叫醒一起去找孩子,房子就那么大孩子不可能是躲在房间里的,等到他们出门去寻,终于找到了四个孩子,他们排着一行睡在门前的空地上。
女主人吓得够呛,骂骂咧咧地去推孩子问他们大半夜的为什么会睡着这种地方。所有的孩子都是掩面躺着,女主人见没有他们答应抱起一看大叫了一声立马就晕了过去。所有的孩子早就已经没有了鼻息,可奇怪的是他们脖子上都有一块手掌形状的淤青印痕。
发生了这样的怪事他们哪里敢在住下去,几位大人抱头痛哭了几天把孩子葬了之后便搬离了那所宅子。往后也有几家子搬来住过,都因为发生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又搬了出去。乡里的一些人认为这间房子恐怕是风水不好的缘故,唯恐伤及到自身,请了个道士来看,道士说这个地方处于龙脉的口部,暴戾之气生生不息,只能把它镇压住才能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众人也不知道士所说是真是假,害怕道士的话灵验了便随他吩咐将房子推倒,在那个地方盖了座山神庙,说来也怪,果然从这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爷爷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又听人讲起这个故事有些好奇,走到山神庙附近看了看,那个道士所说的什么龙脉之口,暴戾之气完全都是胡扯。爷爷跟着陆半仙学到不少东西,包括风水之类的观龙本领,他发现山神庙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处难得少见的好地势,常常是古代皇亲国戚死后埋葬极好的风水宝地。
说到这个安葬,古人其实是极为重视和讲究的,因为他们认为要想让后世子孙生生不息,富贵享尽,风水极为重要,选对了风水,也就决定了家族的兴衰。这里面有一个“卧牛之地”的故事,说是一个名叫陶侃的放牛郎死了亲人却因囊中羞涩,连办丧也成了难事。
终于他借够了钱,准备安葬亲人的时候正巧他养的牛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家里养的牛是他们全家的唯一的命根子,陶侃一下子急慌了,开始四处去寻找牛,找到半路他遇到一位坐在大青石上的老头,陶侃问老头有没有看到一头牛往这里来?老头说他的牛在前面的一条水沟里睡觉,并对陶侃说:“我知你家中有亲人去世,你不但没有抛弃他,还四处借钱为他办丧事,真乃孝子,我且指与你一条明路,如你按我所说的去做,便能够改变现状,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陶侃半信半疑地对老头千恩万谢,老头连连摆手指着前面道:“你的牛所卧的地方风水极好,如果将亲人在那里下葬,后人便可入朝为官。”接着又指着另一处地方道:“如果在那里下葬,后人可代代入仕,俸禄不浅。”说完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陶侃这么一看高兴不已,那位老人必定是仙人无疑。他先找到了水沟,把牛牵了回去,然后急忙赶回去把亲人安葬在了之前牛所卧的地方,同时还把老人所指的另一处宝地告诉了好友周访,周访的父亲去世之后他便把父亲埋葬在了那个地方。果不其然,许多年之后陶侃便作了官,并且与日剧升,官至太尉。而好友周访最后成了一方刺史,他的后代子孙也都当上了官。
古代这些异事多不胜数,像什么“风水改运”、“偶得吉壤”,几乎每一位出类拔萃的古人背后都有这样一个个类似的故事。而爷爷发现山神庙所在的地方便是这样的一处吉壤,土地庙之下必定有大墓所在,可奇怪的是这样的一块宝地怎么会发生那么多的古怪事情?
爷爷决定探一探虚实,他假意离开,而后备好挖坟的工具趁着夜色又回到了土地庙。他走进去便开始用工具检查地下的土壤,果不其然他发现地层下面的土壤发生了变化,有的地方甚至很松。
爷爷欣喜若狂,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墓穴,他只能在夜间行动,白天得避开前来上香的人,这样子花了两三天时间,搬运到大路上的泥土早已厚厚一层,终于准备完工了。
爷爷估量着差不多要达到墓室了,便开始扩宽周围的盗洞,一锄下去手里的工具只一软,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担心会有什么异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挖泥土,挖了一会儿一只漆黑的脚骨出现在他的面前。爷爷吃了一惊,接着继续挖,直至挖出许多具完整的人骷髅。这些骷髅全都排放在墓室上面的泥土中,看去还真不知道土里究竟埋了多少死人。
不可能啊,墓室上面怎么会有死人呢?爷爷奇怪地打量起了被他挖出来的骷髅,他发现这些骷髅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致命的伤痕,除了头骨的额头上钉着的长条状硬物。
硬物几乎完全没进了头颅里面,有的已经被拔除,额头上徒留下一孔深洞。爷爷使劲拔出硬物,放到手掌心里一看,心里立刻就慌了,冷汗接连不断地从后背流淌下来。


39、烽火雄

长条状硬物比人的小拇指要细上一些,上粗下尖,形如一根铁钉。爷爷仔细看了看这枚钉子,它浑体漆黑,像是沾上了什么黏稠的东西,经历了很长时间粘稠物开始变得僵硬、干裂。
爷爷把上面的一层剥开,说不上粗的钉子表面上还纹着阳刻,看到这里他渐渐不能冷静了,纹刻只有简简单单几个线条,看上去像是某种野兽,爷爷再仔细一看只见野兽的脸像极了狼的正面像,圆眼吊睛,看上去端的凶狠无比。爷爷和古董打交道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纹刻的这只野兽是个什么东西,商周青铜鼎上经常能够见到这种纹饰,而这纹饰便是中国古代凶兽之一的饕餮。
说到这饕餮,民间传说可谓是多不胜数,就以它的相貌来说,山海经上是这样描绘的: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食人。又传说这饕餮是没有身体的,因为它的一张大嘴见什么就吃什么,贪得无厌,到后来把自己的身体也吃了,吃得实在太饱最终被自己给活活撑死。这样一只恶兽,加上其吃人的脾性,因此有人便将它的模样纹刻在器物身上,一来表示此器物的威胁性,二来则也有人将纹刻着饕餮纹的东西用以害人。
爷爷眼前的这枚硬针叫作符钉,便是这样一件害人的东西,更凶残的是害人者直接将其钉在死者的额头上,贯穿头颅,死者一定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饕餮也作贪婪的解释,这么做便是要死者的阴魂符钉被牢牢吞噬,致使死者阴魂不散,不说投胎,就连做鬼都没有机会。
爷爷的手渐渐开始发抖,他明白了为什么住在这里的人家会发生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原来和地下这些成百上千的尸体有关啊。那么多的人惨死不说还被下了这么重的毒咒,他们如果不出来闹一闹,发泄一下不满还真说不过去了。想到这里爷爷把符钉赶快丢到一边,如此阴气盛重的东西长时间放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好处。
他弄不明白一座古墓上面怎么会有一大片死人,这些事情铁定不是坟墓里的人干的,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不是。兴许是在坟墓完工之后墓主人的仇人所干,这样的目的便是要那墓主人清静不得,而那仇人也不知究竟和墓主人有什么天大的过节,致使连他死都没有想到过放弃报仇,最悲惨的无疑是这些被沦为报仇工具的人。爷爷把挖出来的尸体全部掩埋进了一旁的泥土里,又毕恭毕敬地朝周围八面磕了几个响头,道:“各位冤有头债有主,弟子只不过想来捞点儿明器,想不到惊扰了各位,有怪勿怪,有怪勿怪。”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爷爷原想原路返回,否则再挖下去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叫人害怕的怪事,但是贪得无厌这个词其实不止是民间传说中的饕餮,连人也是如此。
爷爷心想这里的死人指不定有多少,仇家既然如此大规模的制造了这么个凶地那就说明这块地下面所葬之人绝不简单,说不准还真是是个皇亲国戚,这样的话继续挖下去铁定能够捞到不少好东西。但是爷爷也开始担心起来,仇家如若真想让地下埋葬的人死不安宁,何不直接进到墓室将符钉扎到死人的身上,这样一来不久达到报仇的目的了,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在坟墓上面搞这么多的名堂?难道是那位仇家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或者不敢进到墓室里去?
跟在陆半仙身边数年,爷爷学会了胆大心细的本领,凡事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千万不能意气用事,瞎逞匹夫之勇,否则胆子再怎么大也只能落得个尸首异处的后果。爷爷往周围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手里火折子的光亮一下子小了不少,就在准备熄灭的时候他赶紧从怀里重新掏出一只,正打开盖子准备吹起来时旁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非常细微的声响,爷爷把盖子盖到准备熄灭的火折子上,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声响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听了一会儿,他的身子不觉一颤,那声响竟然是从地底下传来的,细微的声音像极了有人正在他的脚底下掘土,会是什么人呢?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起来,爷爷踮着脚尖挪到一旁将还没有吹燃起来的火折子的一丁点红光放在眼前,心想看看再说。不消一会儿离爷爷不远处的地面被挖出一孔小小的窟窿,窟窿旁边干燥的泥沙全往窟窿里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爷爷伸长了脖子凭着小小的红光朝窟窿出张望,只听“哗”一声,一大堆沙石从窟窿里被扔了出来,爷爷来不及躲避,沙石全都飞到了他的头上,眯得眼睛直冒泪水。
爷爷赶紧卷起袖子往眼睛里抹了一把,张开眼睛一看已经变宽了不少的窟窿里闪出一道明亮的光柱,正当爷爷莫名其妙时窟窿里扔出一支手电,险些砸到他的头上。爷爷抓起手电,手把上还有些许温存,下面的是个人,难说还是个同类,盗墓贼。
“哎呦!我的亲娘哎!”随着一声呻吟,窟窿里探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爷爷赶紧把手电对准了从地底下出来的那个脑袋上,脑袋的主人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他这一转头把爷爷也吓得够呛,他的脸上全是血迹,和着泥巴显得肮脏无比,面貌什么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你…”那人一脸惊奇地望着爷爷,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转口道:“大哥,都是混口饭吃的,拉兄弟一把,兄弟我实在没力气爬出来了。”
爷爷把他拉了出来,见各自都没有恶意,相见便是朋友,随后两人便在地底下聊起了天,他自称烽火雄,是个盗墓的,前几天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心想这下面一定有一个大墓,一大早便挖了下去,没有想到还没进到墓室就被逼退了回来。
爷爷也将自己的情况同烽火雄说了说,听他说完心里奇怪问他是被什么东西逼退回来的?
烽火雄指着满脸的血迹,卷起袖子抹了一把,他身上穿着一件连套的老鼠衣,小小的身子在紧绷的衣服下突显无疑,“喏,差点挂彩。”烽火雄说他也同样挖了个盗洞,只不过不在这里,但是应该就在附近。他花了许多天时间观察这里的地形地势,算准了墓室的大概位置就开始动手,没想到挖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这地底下有许多已经化作骷髅的死尸,他原本害怕这里面会有蹊跷,便往旁边挖了个岔道,远离这些尸体,没有想到这里的尸体实在多得惊人,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时间才摆脱了这些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