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苦发现朱子湘裸露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就叫道:“师父你身上怎么了,长了毒疮?”

朱子湘摇头苦笑,他咽下一口饭说:“这里蚊子太多,昨晚我没法睡,跟它们打了一宿的仗,趁白天我才睡了一觉。没想到牢里的蚊子白天也咬人——不过还是比晚上好多了。”

谭小苦说:“那你今天晚上怎么过?要不我帮你把蚊帐送过来。”

朱子湘摇头:“今天晚上就算了,马上就要关牢门了,明天记得带过来。”

谭小苦说:“我会记得的,师父今天外面又发生了一桩事——所有的背尸汉都被抓了,好像也关在这大牢里。”

朱子湘抬起头:“是你离开这里之后的事吧?那时候我刚刚睡下,隐隐约约觉得隔壁牢里关了不少新犯人。”

谭小苦说:“这是今天上午的事,那时候我正好去到镇南阁城墙下,他们抓了人后又一把大火烧了我们的棚子。”

朱子湘点头说:“这是萧子玉在拿所有的背尸汉出气。”

谭小苦焦急地说:“师父,他们会不会把你…”

“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朱子湘叹了口气,又埋头吃饭,吃完把空钵和筷子从窗口递出,说:“小苦你回去吧,不要为师父担心。”

谭小苦刚走天就黑了下来,这时候蚊子开始向朱子湘发起攻击,他抖擞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两只手不停地拍打…但是,朱子湘的身体裸露的部位太多,怎么忙也照顾不过来——蚊子十分凶悍顽强,前赴后继地向他发起攻击…每当朱子湘感觉身体某一处发痒时,一手拍过去就是满巴掌的血。他只好不停地左右开弓,但这样还是顾此失彼,被咬过的地方很快就变成了奇痒无比的包…昨晚上他就是这样在牢里度过的,想睡觉简直是不可能。他总算明白坐过牢的人为什么都是骨瘦如柴。

朱子湘突发奇想:如果一个人就躺在这里任凭蚊子叮咬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很快,他的这种想法就得到验证。

半夜时分,外面的脚步声一直响到13号牢门外,接着“咔嚓”一声,铁门打开了,几名狱卒抬着半死半活的两个犯人进来,随后便扬长而去。天很暗,牢里更是黑灯瞎火,朱子湘无法看清这两个新“狱友”的面目,只知道今晚他们受了刑,且伤得不轻。

蚊子们这回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因为它们的攻击目标毫无防卫能力,于是千军万马般一拥而上——刹时,牢里如雷的嗡嗡声戛然而止,空气里突然变得清静异常…偶尔的动静是当两个新“狱友”蠕动,蚊子们暂离开的振翅声竟响如闷雷。这一景象把朱子湘惊呆了,在好奇和同情的双重驱使下,他在一位“狱友”的手臂处拍了一掌,便是满巴掌的黏糊感觉,拿到鼻下一闻,竟是十分浓烈的血腥味…

这两个是什么人?他们犯了何法?受如此凌辱实在是太可怜了!朱子湘忍不住在他们的身上不停拍打,打得巴掌像浸在血盆中…一个犯人经拍打终于有了感觉,竟然哼哼叽叽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朱子湘又是一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个人竟然是王辛卒,那么另一位是劳顺民无疑。他们二人昨晚上已经抓了进来,为何到今晚才和我关在一起呢?当朱子湘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时,刚才的怜悯很快就被怨恨取代了,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如果不是贪得无厌,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呢?自己受罪是咎由自取,可恶的是还连累了所有无辜的背尸汉,今晚他俩就是被蚊子咬死也不值得同情…

一轮明月出现在牢门外的天上,当它身边的云朵散尽后,清辉就射进了牢房。这时,朱子湘就能够看到王辛卒、劳顺民身上全是黑压压的蚊子…这些蚊子很快就变得大腹便便,当它们吃饱了,就很艰难地振动翅膀离开人体…朱子湘觉得很过瘾,有种报复后的快感,可惜这样的时间没有延续多久,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了…

牢房里越来越安静,朱子湘再也不需要与蚊子搏斗了,倦意上来,他就倒在地上放心睡觉…

朱子湘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第一件事就是睁开眼看同牢的王辛卒、劳顺民是否还活着。此时,他看清楚了经过一夜蚊咬的王辛卒、劳顺民已经是“体无完肤”,不过二人还活着。听到朱子湘在干咳,二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王辛卒发现了朱子湘就显出很吃惊的神色,随后讥讽道:“朱子湘你也在这?我以为你发财了呢?”

劳顺民撇撇嘴说:“他发什么财,发棺材还差不多。”

王辛卒说:“他出卖我们有功,萧子玉要奖励他啊,这不是发财吗。朱子湘我想不通,萧子玉为什么不奖励你反而还把你抓了进来呢?”

劳顺民说:“姓朱的,你知道后悔了吧,可是晚了!”

朱子湘见二人夹枪带棍没有好言,就说:“后悔的应该是你们,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是你们逼我这样干的!”

劳顺民说:“王辛卒不要理他,我们与他不共戴天。”

王辛卒也觉得没必要搭理朱子湘,于是二人相互挠痒。13号牢平静了片刻,铁门被打开,接着又一名“犯人”被关了进来,众人定睛看时,这人竟是罗国矮!

王辛卒十分意外,问道:“矮老倌,你怎么也进来了?”

罗国矮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呢!你们干的好事,连警察局长家的坟都敢挖,现在所有的背尸汉都被你们连累了!”

王辛卒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分辩说:“我和劳顺民是受害者,他才是罪魁祸首!”他用手指着朱子湘,“不是他向萧子玉告密,我们都不会到这里来受罪。”

罗国矮怒视着朱子湘,说:“你这杂种,到了外面老子再和你算账!”

王辛卒挑唆道:“不必等到出去,那太遥远了,最好就在这里收拾他!”

劳顺民挥手附和说:“对,就在这里收拾他!”

罗国矮攥紧拳头准备上,又发现朱子湘比他高出一个头,自己不是对手,于是说:“我们三个一起对付他!”

王辛卒吃力地要站起来,可是浑身疼痛难耐,于是哭丧着脸说:“我们身上有伤,帮不了你,等养好伤再一起报仇。”

罗国矮对朱子湘虚挥一拳,自找台阶说:“老子今天不和你计较,狗命先寄在你身上,改天再向你索要。”

朱子湘以为一场斗殴无法避免,并做好了准备,谁想竟是虚惊一场,然而一口气尚未全松下来,又一条五大三粗的黑汉子被狱卒带了进来。

这条黑大汉面相凶恶,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类。他一进来就说:“人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认为这13号牢也该选一位为首的。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爷爷,现在我要当爷爷,你们中间谁不服都可以和我较量!”说着挥了挥拳头叫道,“谁和我较量?不敢是不是?不敢就老老实实当孙子!既然你们不敢,认我是头,那就要听我的话,我的话就是圣旨!现在我要睡外头,你们给我睡里面去,这外头一半的地盘属于我!对这个安排谁有意见?”

牢里沉寂片刻,朱子湘开口说:“我们四个人睡里头可以,可是这么多人只占一半的地盘恐怕…”

熊杰问道:“恐怕什么?”

朱子湘大着胆子说:“恐怕太挤,这牢里本来就窄。”

熊杰又问:“你说应该怎样安排?”

朱子湘说:“应该分作五份,因为外面空气好,最里头还放了便桶。”

熊杰脸上横肉抽搐着,说:“普天之下别说疆土,连人都是皇帝的,这里就是一个小国家,我就是皇帝,别说这些地盘属于我,连你们几个的性命都是我的!你如此不懂规矩,得让你开开窍。”——说着一记重拳打过去,打得朱子湘眼冒金光,鼻孔流血,然后狞笑着问道:“怎么样,现在开窍了吗?”

朱子湘忍着剧痛,连说:“开窍了,开窍了。”

熊杰突然把脸一沉,说:“在这里你是第一个狗胆包天敢于冒犯老子的人,就凭着你这份勇气,老子要给予奖励!我的奖品分为软、硬两种,在这两种奖品中你可以随意选择。”

朱子湘明白这两种奖品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惩罚形式,他想了想说:“我要软的奖品。”

熊杰点了点头,扫视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王辛卒身上:“你叫什么名字,犯什么事进来的?”

王辛卒喏喏说:“我叫王辛卒,挖了人家的祖坟。”

熊杰笑道:“原来把萧轩亭的坟墓掘开的就是你,够胆的,是条汉子!尿泡里涨了尿吗?”

王辛卒不解:“要尿干什么?我好久没喝水连口水也没有了。”

熊杰把脸一横,恶声说:“谁让你没有尿的,没有尿我怎么给人家发奖品?我已经答应人家,你这是有意给我难堪!”熊杰转问罗国矮,“你有软奖品吗?”

罗国矮连声说:“我有,我有!”

熊杰说:“王辛卒是第一个违抗命令的人,这比冒犯老子还要严重。现在我命令你把‘软奖品’颁给王辛卒!”

“我的膀胱涨得好厉害,王辛卒不好意思了,得罪,得罪。”罗国矮掏出不雅之物走近王辛卒。

熊杰又叫道:“慢着,还有一条规矩,这么珍贵的尿液不可以漏掉一滴,否则罚吃便桶里的东西!”

便桶中屎尿混杂,且有蛆虫,王辛卒只好闭上双目接吃罗国矮的尿液…

朱子湘此刻不敢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念头,他知道,接下来便要轮到自己。

第七章 强盗与小贼

且说萧轩亭的坟墓被盗,在萧子玉认为这是萧家的奇耻大辱,因此,他除了要严惩盗墓者,此外就是封锁信息,不让坊间知道此事。为这,他专门安排管家萧忠去街头巷尾留意市民们的言论。

大量的消息反馈回来,萧子玉封锁消息的做法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更激起了市民们的好奇心。萧轩亭墓被盗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都梁城,几乎成了街头巷尾每回必议的话题。这让萧子玉又气又恨。当他得知所有的消息都来自止戈亭,他便动了要查封都梁酒家的念头。他把想法说出来,萧忠当即反对说:“万万不可这样。止戈亭的故事早会已经有四五百年的历史,历朝历代连皇亲国戚都不曾查禁过,一旦少爷这样做,必然引起民愤,影响会更大,这样老爷坟墓被盗掘的事就会传得更远。”

萧子玉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但心里仍是不畅,说:“难道就这样由着他们胡说八道?”

萧忠想了想说:“老朽倒是有个办法,先摸清楚哪些人喜欢胡说八道,然后私密抓捕。止戈亭的消息传得很快,只要抓了几个人,就没人敢谈论。”

萧子玉点头说:“这个办法倒是可行,都是谁在谈论我家的事,你都记住人了吗?”

萧忠摇头说:“我去止戈亭打听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不再说老爷的事。这几天钱掌柜张出招帖说是要有偿征集盗墓故事。现在全都梁的人都在关注此事,所以他们就暂时把老爷的事放在了一边。”

萧子玉说:“这些人简直是无聊,他们怎么会对盗墓如此有兴趣呢?有人揭招帖吗?”

萧忠点头:“揭招帖的多着呢,故事还真好听,很传奇。今天又来了一个揭帖的,是个外地人,说他知道很多的秘密,抖出来如果不轰动整个都梁,他情愿投赧水河。”

“什么秘密,有这么厉害吗?”萧子玉不觉也来了兴趣。

萧忠一听就明白主人的心思,怂恿道:“二少爷,我建议你也去听听,散散心,算是消遣,老爷这事已经把你搞得够心烦的了。”

萧子玉说:“我倒要见识见识那是个什么乌七八糟的场所!”

次日一早,萧子玉扮做平民,在萧忠的陪同下来到止戈亭大厅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现在时辰尚早,但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主讲台上悬挂着巨大横幅,上书——热烈欢迎蒋一浪先生莅临本店开坛主讲。

萧子玉平时很少来都梁酒家,店中伙计都不认识他,只当成一般听客。萧子玉要了两份米粉,一壶毛尖茶,和萧忠慢慢吃了起来。不一会工夫,整个大厅就人满为患,仍有不少听客从门外涌来,萧子玉暗自庆幸早来了一步,否则就无位置可坐了。

为了避免人多拥挤,钱进财随后下令关闭店门,并派人站在门外向后到者作解释。

故事早会就要开场了,大厅里鸦雀无声,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上了主讲台,频频向台下行拱手礼。他就是今天的主讲人蒋一浪。

萧子玉乍看之下觉得这个蒋一浪十分面熟,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蒋一浪见大家都已用心,开讲道:各位听官,有礼了,诗云——

生前欺天绝汉统,死后欺人设疑冢。

人生用智死即休,何用余机到丘垄?

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不知。

尽发疑冢七十二,必有一冢葬曹尸。

“这诗乃是宋人俞应符之作,题为《曹孟德疑冢》,说是漳河之滨,有曹操七十二疑冢,可见曹操心亏已极,唯恐别人掘他。鄙人今天要讲述的,也是一个盗墓故事,墓主没有曹孟德有名,但其祖上却比曹孟德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是明太祖朱元璋。话说古城都梁,经二十世纪风雨,历两千年沧桑,凭借它高大、厚重、固若金汤的城墙保护,历代战乱中极少遭受滋扰,沉淀了无比丰富的财产。有人说,都梁城里白银腰杆深,白玉为堂金作瓦。尤自明洪熙年开端,朱元璋第十八子朱楩封侯都梁,历十四代王侯,当地人称其为‘朱王’。在这十四代朱王的治理下,都梁风调雨顺,歌舞升平,加之皇上的不断赏赐,王府里真乃遍地珠宝、满库黄金!十四代朱王及其王后、王妃死后,都葬于近郊,陪葬了无以数计的金银珠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旦走漏,在都梁就催生了一个特殊的行业——盗墓。这一行业一旦形成,为了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盗墓者在明里也开设了一项特殊职业——殓尸,也就是说,背尸汉在都梁有多久的历史,盗墓贼就存在了多少年!各位听官可能要问,盗墓贼在都梁活跃了数百年之久,他们盗到了什么吗?”

众听客屏声息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主讲台上的蒋一浪。

蒋一浪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如果我说十四代朱王墓都毫发无损,那绝对是假的,如果我说十四代朱王墓已经全被盗掘,那更是假的!我可以告诉各位听官——朱王墓绝非那么好盗!一是难以寻找,每位朱王墓都有疑冢,少则二十四冢,多则四十八冢,但比曹孟德还是逊色了许多;二是掩埋太深,墓室内迷宫重重、机关遍布,如果没有图纸,盗王墓比登天还难!”

听客中有人憋不住了,说:“盗王墓如此之难,可是你才说过确实有人成功了,你且快快说出盗墓成功的故事,我们都等不及了!”

蒋一浪笑了笑,说:“这位听官不要急躁,接下来讲的正是一个成功盗掘王陵的故事。为了让诸位听得明白,请允许蒋某对这冢王陵的墓主作一番简单的介绍。说的是明太祖朱元璋有二十五个儿子,除一人夭亡外,在他登基定国后,都先后封王,有秦王、晋王、燕王、吴王、楚王、谭王、鲁王、蜀王、湘王、代王、肃王、辽王、庆王、宁王、谷王、韩王、安王、唐王、郢王、伊王等。按朝廷的规定,凡亲王每年俸禄万石,配备相辅官员,侍卫甲士多至一万九千人,少至三千人,冠服车旗宫室,规格仅次于天子,公侯不得抗礼,体制甚为严谨。朱元璋第十八子朱楩,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封国岷州(今甘肃岷县)。洪武二十八年,因云南新归服朝廷,宜由亲王镇抚而移镇云南。建文元年西平侯沐晟向皇上奏其不轨,废为庶人徙漳州,永乐初恢复王位。洪熙元年(1425年)再迁移都梁。先寄居在州治,后以千户所改建岷王府,发给俸禄千石,设三司八所之官,封镇国将军十六人,辅国将军十六人,奉国将军三十六人,镇国中尉七十三人,辅国中尉十六人,奉国中尉六人,其中科甲甚多。朱楩迁至都梁正值壮年,其时,其侄朱高炽已继承皇位,他除了有朝廷俸禄,不时有皇上的丰厚赏赐,凭借手中权力在都梁横征暴敛,积聚金银无数。其在迁居都梁之始,就在铜宝山西南选址修建王陵,动用工匠百余人,历时十载,可谓工程浩大,陵宫玄机繁多,建成后百余工匠悉数杀死,葬于墓内陪葬穴中。朱楩薨后出殡之日在深夜,四十八具同样规格的棺椁由四门同时出城,分别葬于东、西、南、北四乡四十八个村庄。朱楩的真身棺由四十八名城中闲汉抬柩,陵墓四周布置王府亲信丁甲把守。到达目的地时,由王府亲兵启开墓门,闲汉们将棺椁由墓道牵入墓室…闲汉安置好了灵柩,王府亲兵随后关闭机关,抬柩人全部活埋…诸位猜猜看,最后到底是什么人盗了这一冢王陵?”

与萧子玉同坐的萧忠第一个站起来回答:“建陵的工匠都死了,抬柩的闲汉也没一个活着回来,盗墓的肯定是那些亲兵!”

众听客齐声附和:“说得有道理!”

蒋一浪摇头说:“不对,那些亲兵只知道陵墓的所在地,并不知道其内部结构——朱王不是傻瓜,在建陵之前他早就提防了这一招,凡入墓室内部的人都得死!也就是说,亲兵即使知道陵墓的地点也难以盗掘成功,因为墓中内部结构十分复杂,找不到墓道就无法挖掘!事实也是如此,这冢王陵在日后的岁月中有不下百起盗墓者光顾,但都是无功而返,白白辛苦!”

萧忠不满道:“你就别吊我们的胃口了,到底是什么人盗墓成功?”

蒋一浪说:“当然是内部人士!在建陵的那一百余名工匠中,有一位舒姓石匠,他技艺超群、徒弟众多,曾负责复修都梁城墙。他在接到这项工程之时,负责通知他的官员令他组织一百名工匠。当时都梁境内已无大工程,如此兴师动众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修王陵。他知道修建王陵的工匠都难逃一死,就提前绘制了一张图纸留在家里,并对家人说:‘如果我此去不再回来,就可以肯定我此去乃是修建王陵,到时我会按照这张图纸建造,我在墓道处标了记号,照此路线行进可打开墓室,墓室中定有金银珠宝。’舒石匠离去后,果然没有回来,家人就知道他已为朱王所杀,那张地图就成了舒家的传家之宝。朱楩薨后,于深夜下葬,四十八具棺椁由四门抬出,分别葬于四乡八村。这些疑冢很快就被盗掘一空,墓中竟然也有尸体及陪葬物品,只是这些陪葬的所谓金银皆由黄铜和铅块替代,玉石、珠宝则以彩石、陶器凑数,一时民间盛传——朱王陪葬物都是假货。只有舒家人心知肚明,他们掘开的都不是朱楩的真身冢。可有一点,舒家空有地图,也不知道朱楩真正的墓址。有一天,他们家来了一位客人,自称姓蒋,单名一个‘琛’字,是朱王的亲兵。他知道朱王墓的地址,是舒石匠临死前告诉他王陵地形图留在家中,希望两家通力合作。蒋琛还拿出了舒石匠的亲笔信,信上内容与他说的无异。随后,两家一拍即合,准备掘墓。可是,当他们来到现场才发现,真冢附近住了十数户人家,这些人家均由北方迁来,为朱王族人,他们并不知晓自己就是守墓人,只知道不允许闲人进入那个大土堆,更不许前往开山采石。两家人空有地图只能望陵兴叹。于是舒、蒋两家人商定暂时偃息旗鼓,待时机成熟时再行动。自此两家成了至交,但不知何故,这舒姓人后来就从都梁销声匿迹,再无人见过他们,地图自然也落在了蒋琛手中。其时,蒋琛还有一个弟弟蒋球,父亲蒋承恩早亡。兄弟说好,将来若掘得财物必须均分。时间一晃几百年过去,清同治年间,蒋家有兄弟二人——蒋琛的后裔蒋大和蒋球的后裔蒋二。二人都知道祖上传下朱王墓的图纸,也清楚若盗得财物,由兄弟二人均分。且说这蒋大是个贪婪之人,加之又听信老婆的话,竟起了独占之心。夫妻二人瞒了蒋二,偷偷搬到朱楩真身墓附近居住,随后又倾尽所有,向守陵人求购山地。不知情的守陵人以为一片荒山无耕种价值,竟以低价出手。蒋大购得此地,寻出地图,夫妻二人夜夜挖掘不止,将墓道填土倒入无人注意的深壑之中。未及半年工夫,王陵被掘开,得金银珠宝无数,随后又远走他乡变卖,数载后,蒋大自称在外地经商发了迹,广置田产,购买店铺,成了富甲一方的人物。”

蒋一浪的故事述至此处,有人当即问道:“这蒋大何许人也,可否透露一二?”

蒋一浪断然拒绝道:“不可!三人不可传道,听官只当是故事去听便罢。”

见蒋一浪要走,听众哪里肯依,有一大胆的听客冲上主讲坛,把蒋一浪堵在台上说:“蒋大何许人也,你不肯讲我们也不勉强,但你就这样走开,断然不可!我有一疑问你必答不可——蒋大的先人是岷王府亲兵,但亲兵绝不只他一个,为何舒石匠偏要向他泄露秘密?”

众听客见有人质疑,又一齐起哄,蒋一浪见推脱不过,就说:“如果诸位不嫌话长,我就把蒋大先人的来历说出来。蒋大的先人本不姓蒋,乃是朱元璋开国功臣蓝玉之后。这蓝玉乃是都梁扶城人,小时随父母被放逐到安徽定远。朱元璋起兵濠州时,他弃耕从戎,先在姐夫常遇春部下当小头领,因临敌勇敢、屡立战功,经常遇春举荐,朱元璋宠爱有加,擢升大都督府佥事。明朝建立后,又屡立奇功,被明太祖视之为卫青、李靖。到后来,终于功高震主。更者,他不但没有醒悟,还居高自傲,行为不检。同时树大招风,惹人忌恨。曾经纵容家奴侵占民田,御史对其家奴的不法行为进行质问,他就驱逐御史。一次蓝玉带兵北征回还,半夜来到喜峰山下,要求开门,关吏按制度没有及时开门,他就破门而入。又言其私通元主妃,妃惭自尽,帝责蓝玉,初封梁国公,改‘梁’为‘凉’。参加西征,蓝玉升为太傅,而与他同时出征的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封为太子太师,蓝玉对此大为不满,整日满腹牢骚。朱元璋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平民乞丐登上皇帝宝座的人,也是历史上杀人如麻的屠夫。在政权建立之前,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礼贤下士,网天下英雄豪杰为我所用,而且皇后马秀英是历史上最贤德仁慈的皇后,能直言相劝,‘择其善者而为之’。加上谋士刘伯温的逆耳忠言,积极辅佐,使朱元璋逐步摆脱困境,由弱转强,战胜了群雄,推翻了元朝的统治,建立了大明王朝。然朱元璋本性猜疑,心狠手辣,残酷暴虐,当他皇位坐稳之后,那些为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将,不但失去了使用价值,而且担心他们中有些人会联合起来,篡夺他的皇位。特别是丞相胡惟庸谋反事发以后,他担心更加剧烈。蓝玉秉性耿直,不善吹牛拍马,以为自己是太子朱标的舅舅,又是蜀王的岳父,是皇亲国戚,屠刀不会架在自己脖子上。朱元璋是个暴君,洪武二十六年二月(1393年),朱元璋以谋反罪将蓝玉拘捕,处以死刑,享年五十三岁。并开列《逆臣录》诏告天下,对蓝玉亲属及其亲近的列侯功臣、文官武吏以至于偏裨将士实行诛族,先后杀害两万余人。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胡蓝之狱’。蓝玉被诛灭九族之时,他的一位蒋姓同乡不忍蓝家绝后,遂将他一位身怀六甲的侍妾藏在家中。这位侍妾后产下一子,起名为蒋承恩。蒋承恩长大后知道自己的身世誓报家仇。蒋承恩又生了两个儿子,分别名为蒋琛、蒋球,自小灌输复仇思想。蒋琛兄弟长大后,适逢朱元璋的儿子朱楩迁到都梁,兄弟遂混入王府。他们的本意是杀了朱元璋的儿子朱楩,但二人进入王府不久,蒋琛就被派去督建王陵。在工地上,他认识了舒姓石匠,并有意与之建立感情。当舒姓石匠得知他的身世,果然对他信任有加。在陵墓即将竣工之日,舒石匠自知难逃一死,遂将家中存有陵墓图纸之事告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