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这过于平静的空气中,闻到一股危险气息,心中同时产生出一种念头:尸体里有东西。
第八章 琴谱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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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业闪出的念头,并非起源于民间故事和一切不入流的低级传说。“魇”和“蛊”虽然是神秘学里的名词,但当这俩字碰一块时,又是个非常实际的命题。
何敬业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就不一般。古往今来,能把蛊和萨满咒分清的人,扳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估计还用不上脚指头。所以,何敬业的话,着实给了萧错一个目瞪口呆,因为它包含着精深的道理:娜仁萨满这么跟池文青说,一定另有隐情。
池文青仗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以及二十多年对符号学的研究经验,最终让她作出了一个极为准确的判断:“不管娜仁萨满说‘蛊’是什么意图,但这些符号是真真切切的萨满符号,我们按照七星图把这些符号连贯起来,大概的意思是说:萨满大会,宝藏在洞穴,洞穴里有水,洞门有机关,琀蝉是钥匙,密林深处有危险,禁止到山上找宝藏,会死。”
猴渣性急,听着蹊跷,咧着嘴问:“听您说这嘎乌上的符号,倒像是安达拉留下的谜石,这些符号会不会是谜石的拓本?”
池文青也表示认可此事:“明朝末年,努尔哈赤派安达拉组织各族萨满召开萨满联盟大会的事情,在一些书籍上确有记载,只是后来被努尔哈赤‘不了了之’了。”
何敬业连连摇头:“安达拉作为努尔哈赤的心腹,他的死,努尔哈赤伤心暂且不说,也一定会厚葬他。再说牵扯到成吉思汗宝藏,这么玄乎的事情,努尔哈赤怎么可能会放出‘不了了之’的说法呢?那些宝藏,搁现在就是中行+商行+工行+建行,努尔哈赤会放弃吗?”
萧错见何敬业极有兴趣,索性补充说:“我估计,努尔哈赤是怕被明朝汉人破解出谜石符号,才故意散布‘不了了之’的说法。”
池文青在“破解”出密文之后,对安达拉的故事,进行了大胆的推理和假设:“如果这些符号,是安达拉留下的谜石拓本,那么符号中间这个偶体男性大萨满就应该是成吉思汗专掌天文历法、阴阳数术的大萨满阔阔出。安达拉是死于财宝争夺战,而不是萨满信仰统一战。安达拉为保证这笔财宝的安全,才会将其事先藏在山上某个安全的地点,刻下藏宝图和遗言,是想告诉努尔哈赤这一真相。”
何敬业立刻接上话茬,故作神秘地说道:“听你们这么说,这嘎乌上的符号,倒像是某些前辈们的寻宝日记。”
介于何敬业表现太过出色,很快就和池文青的目光发生追尾,咣,撞上了。何敬业自认为早就不该旁听萧家隐私,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到后院欣赏雪景去了。
关于老嘎乌的历史,几乎是研究的僻区,因为这方面的事实、理论和讹传交织在一起,使人无法弄清真相。佛龛内壁里的这些符号,一旦成为可以用来确认当年阔阔出那个威力极大秘密的凭据。那么,凶手不遗余力地要把它弄到手,也是情理当中。可是,无论宝藏有多么的巨大,都没有必要杀死什么都看不见的格格,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萧错。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刻下符号的人,十分矛盾。一边处心积虑,为这些宝藏设置某种密码;一边又费尽心思,在为这些宝藏设置解密的通道,同时又在警告某些寻宝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萧错母亲的亲人,还是格格的仇人?
这没有道理,要么就护宝,要么就寻宝,弄这些符号出来,到底想干什么?萧错盯着老嘎乌,越是想看出什么端倪来,就越是得不到半点启示。他越看越懵,根本无法静心思考,更不知道该从哪想起。
这种情况是一种极度的煎熬,所有的人都在静心思考,但是萧错却焦躁难安。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房里不停地来回走动,同时咬着腮帮,逼着自己冷静,以至于满嘴渗血,仍然不起任何作用。
2
萧错这样,大家看着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劝慰。
还是猴渣来得爽快,用针尖对麦芒的方式,提出了问题的根本所在:“既然说了到山上找宝藏,那咱们赶紧弄明白这山是哪座山?”
这问题,好像在森林里找一片特定的树叶。萧错也不知道在地上兜了几圈,就在他几乎已经绝望的时候,忽然,他在格格的琴谱上发现了一个异常的现象。
琴谱倒扣在地面上的纸张页脚是第18页,之前的每一页的页脚,都有一个折痕。这就说明,格格在出事的时候,是有意识地翻到了这张页面上。
萧错想到这,心脏又开始狂跳。对于一个盲人来说,格格的手指需要迅速重复九次以上的翻书动作,才能翻到这一页,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凶手想直接杀死格格的话,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把琴谱一页一页翻到这张特定的纸面上。
何晓筝说过,虎尔赤去追凶手的时候,格格还活着。可她并没有再去动琴谱。这段时间格格在干什么?她在爬,她想活,没有人比她更渴望活着。
萧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冷汗冒了一身,他必须想个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琴谱倒扣的那一面,手指在桌上慢慢敲击着旋律,乐曲空灵缥缈恬静深远自然流畅,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迷失在一片神秘的丛林里,暗不见天,找不到出口,到处都是眼睛…
萧错敲着敲着,突然眼前一黑,脑袋如同五雷轰顶,再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池文青见萧错神色不对劲,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萧错哽咽着说:“这座山,是葬狗坡,那个动物神,就是葬狗坡的狗神。”
猴渣惊讶:“你怎么知道?”
萧错指着琴谱说:“格格死前把琴谱倒扣在地上,这首曲子叫《神秘园之歌》,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有我…只有我知道,格格把葬狗坡称做神秘园。她把这首曲子朝下,就是在跟我说:葬狗坡下面。”
池文青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否决:“不,不可能,格格虽然是个摸宝奇才,但她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解开萨满符号。葬狗坡没有山洞,只有森林。我和你爸考察多年,下面只是一层一层的岩石,没有地宫,也没有山洞。”
萧错点点头,盯着桌子上的琴谱,说:“葬狗坡里没有,不代表在葬狗坡外没有。格格之所以把葬狗坡称做神秘园,就是因为我告诉她,那里有很多眼睛。多年来,那里的眼睛一直保持得非常清晰,这是被人不断重新描绘的结果。试问,谁会闲着没事去山林里画这些眼睛呢?”
“娜仁萨满?”
猴渣还是不大明白,小声问池文青:“老萨满画那么多眼睛干什么?”
池文青微笑着针对猴渣的疑惑作答:“迷魂眼是军事萨满用来防战的,当年日本人在这闹腾的时候,萧戎就是在葬狗坡里靠这些眼睛,打赢了一仗又一仗。”
萧错眉宇一紧,点点头说:“格格冰雪聪明,娜仁萨满只要稍微点化,她就会悟出里面的玄机,嘎乌里的萨满符号就会迎刃而解。”
嘎乌是格格用命换回来的,把嘎乌的祖宗八代查个清楚,这是必须的。随着萧错对七星图的深入研究,星阵里又出现新的走势。
萧错摇头暗笑,对池文青说:“从七星阵第一颗珠子,经过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再回到第六个颜色符号上,形成一个圆形。我们仔细看,这个圆形是由六个星球组成,如果把这六个星球连接起来,就是一个六边形,由此,我们会得到六条线。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六条线应各占三个符号,加上中间这三个萨满偶体符号,正好形成三七二十一个符号。池姨,您试试能不能解读出这六条线的符号意图?”
池文青用惊异的眼光看了看萧错,并按照他所说,在电脑里重新排列符号,果然又是21个符号。这对她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喜:“第一条线是实物符号,说的是萨满神谕,图文并茂,结合偶体符号,这表示大萨满在将神谕传给下一代萨满;我们再看第二条,线上所用都是图画文字,是骆驼;第三条线是魂魄符号,是死亡;第四条线是契刻符号,是剥离,和中间偶体萨满符号结合起来的意思是,不完整,破碎的;第五条线是结绳记号,是记事绘图的意思,第六条是摄魂符咒,代表不可侵犯的萨满咒。”
萧错神情激动,一语道破玄机:“骆驼、不完整的、驼皮?难道是在说阔阔出交给士兵的那卷驼皮?也就是说,有人在驼皮上绘制了地图,经过战乱,已经成了残卷。当年皇太极、康熙、慈禧、八国联军…直到我爷爷他们四处寻找驼皮,但怎么凑,都还差一块。”
“噢,长生天,真主,上帝,阿门,如来,菩萨…难道这嘎乌是想告诉我们,那卷驼皮的宝藏在葬狗坡下面吗?”猴渣彻底兴奋了,从精神,到肉体,滔滔不绝地喊着全宇宙的神灵,就连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也没放过。
“可这个带着琀蝉机关的门,到底在哪呢?”
池文青暗示大家不要急:“我需要知道多一点老嘎乌的信息,比如这些符号是谁刻下的,或者是什么时期刻下的,在什么背景刻下的?是怎么流传到萧错母亲手里的。我们更要深解嘎乌的来源,才能推出凶手抢到老嘎乌后,再撞死格格,然后又扔掉老嘎乌,究竟是何居心?”
萧错叹口气说道:“到如今,我母亲的真实身份还存在着争议,我只能根据老嘎乌推出她来自喀喇沁王府,我只知道她叫斯琴,至于详细身份依然是个谜。”
池文青瞬间反应过来,神经质地站起身来,说:“你母亲身份之谜是人为造成的,这个人就是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父亲——萧明恒。”
3
谭彪坐在路虎车里,盯着屏幕里的玄光阁,听着萧错等人在短时间里,将老嘎乌弄出来这么多的“光荣”事迹,不禁暗自佩服这些人的折腾能力和顽劣性:“这帮家伙真是天才,从古到今什么都扯得那么腥风血雨,变幻莫测。”
龙叔却很冷静地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一些象征性的符号,藏在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了。阔阔出因向成吉思汗预言:长生天告示我,一次教铁木真管百姓,一次教合撒儿管百姓。被成吉思汗命人打断脊骨,扔在马车旁,临终前将其毕生秘籍传授于士兵。而这个士兵,不仅是安达拉的师祖,也是娜仁萨满的师祖。”
谭彪“嗯”了一声说:“现在,这些线索的象征意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把所有的一切,结合得天衣无缝。可见老嘎乌所走的路线是极其复杂的,先是陪嫁入藏,后被灭佛岩藏,而后被八思巴令阿尼哥加以佛龛。
“从表面上看,老嘎乌是件宗教法器,名为和亲之物,但实际上它一直在经历政治风云。八思巴是忽必烈钦点帝师,他加以佛龛留下六字真言,其目的非常单纯,就是出于对佛祖的尊重。”
“问题是,六字真言被谁抹去了?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这个深入简出、被神秘笼罩的唯一知情人——萧明恒,究竟到哪里去了?”
龙叔把头探出窗外,望着红丹河说:“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红丹河边多了具尸体。”
红丹河,生祭石边,何晓筝与狄康都立着耳朵,猜听尸体后面的动静。那声音在黑暗之中,显得诡异万分,换了旁人,都会以为那是冥界鬼魅作怪,肯定吓得三魂飞上天七魄滚满地。
但何晓筝与狄康很明显都是无神论者,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尸体里面有不速之客。狄康在前,何晓筝断后,两人一起朝尸体走去。
何晓筝只顾判断声音准确来源,没想到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失去重心,要不是狄康拽了她一把,恐怕要直奔尸体怀里。她抹了抹脸上的雪水,捂着被冻得发青的脸,看了看狄康,也不言谢,生怕有所惊动,坏了大事。
那声音,时有时无,忽强忽弱,像一股股电流,不断地刺激人的耳膜。俩人的手电光,只能打在尸体表面,谁也看不清尸体后面藏着什么,只是觉得情况十分不对劲。但陷入了这般势态之中,这二人也只好沉着应对。不再是害怕,也不是好奇,而是解谜。
狄康伸手,摸在枪上,心中打定主意,争取能先发制人。然而,狄康摆了半天的架势,准备了半天的招数,只等着腾空而起,拼个你死我活时,那种最刺激人脑神经的响动,却突然消失了。一切平静如初,甚至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手电光太强太亮,照在那煞青的人皮上,越发使人觉得毛骨悚然。狄康咬了咬牙,心中开始慌乱,太静了,静得十分可怕,甚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种平静的背后,肯定有问题,可究竟是什么呢?
狄康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在葬狗坡遭遇惊险一幕,他举起拳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小声对何晓筝说:“这声音,十分诡异,千万不能大意,你还记得那些啃食豆豆的老鼠吗?”
何晓筝紧紧地攥紧拳头,使整个手掌都失去了血色:“难道是老鼠的声音?不对,老鼠要是一起行动集体啃食尸体,我见到的就不应该是尸体,而是白骨。”
狄康想到豆豆死亡的惨象,急忙又问:“难道那群喜欢啃食尸体的老鼠,会在这样的大餐面前睡大觉吗?”
听狄康如此一说,何晓筝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当时,豆豆的尸体,被巴图抛在葬狗坡里,红丹河的老鼠都寻了过去。如今,尸体就摆在红丹河边,已经是这群老鼠的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见一只老鼠来啃食呢?看来,事情越来越蹊跷了。
何晓筝走到尸体旁边,她俯身,在尸体边仔细听了听,没有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可她却闻到一股异味,没错,是从尸体身后发出来的。她轻轻扶起尸体的后背,看着狄康说:“万一从里面蹿出个什么东西,你别顾着逃命,记得先把尸体背上。”
狄康回头瞥了一眼何晓筝:“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活人?”
“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尸体里面是什么?”何晓筝让狄康照亮,自己小心搬开尸体。狄康忙把手电掉转角度照了进去,光线一扫到尸体下面,同时一脸苦相扶着尸体。
何晓筝跪在地上,把头伸进尸体和岩石的缝隙里,向岩石下面看去,下面一片漆黑,鬼气森森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何晓筝壮着胆,朝黑暗中探过去一看。果然,有洞。她回头看狄康的时候,狄康已经开始摸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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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晓筝紧张地抖起来,连张了几次嘴巴,也没把话吐出来。她没敢继续行动,只是回头看着狄康。狄康这回胆大了,竟然一手扶着尸体,一手举着枪,朝何晓筝点了点枪头。那意思很明白,万一里面扑出个什么来,他也能用高科技保护她。
何晓筝趴在雪地上,虽然心里直打鼓,但此时肯定是有进无退,只好硬着头皮,把手电往里照了照,只见尸体背后岩石下面,居然真的藏着一团白花花的影子。
一时间,何晓筝也看不清是个什么事物。只觉得那物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光。何晓筝心下骇然,却不得不鼓起勇气继续挺进。
是人,是鬼,拽出来看看就知道了。何晓筝伸手过去,一把将那东西拖到狄康面前。
狄康吓得往后一闪,险些放倒了手中的尸体。他举着手电往前一照,只见何晓筝手里那物,怪模怪样,长相介于猪和穿山甲之间,身上长有鳞片,却是由许多细小的骨片构成,全身披挂着铠甲,活像一个“古代武士”。
狄康一时间难以判断那是个什么怪物,没敢用手去碰,捏着嗓子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何晓筝定了定神,咬着手电,又往外拽了几下,说:“这是犰狳,仗着一身铠甲,昼伏夜出,横行荒野。我听铁强说过,犰狳喜欢吃尸体,哪里有死牛、死马及其他动物腐烂的尸体,哪里就有犰狳在打洞。我想,它是冲着这具尸体来的。”
狄康生性好强,从不承认自己比任何人差,但在动物学方面,他的确也不是专家。他上前翻过那怪物身子,只见它身体蜷缩,形成一个球形的铁甲团,凭借这副铠甲,别说老鼠,就连大型食肉兽也别想伤害它一根毫毛,还真是个有齿咬不破、用拳打不疼、用脚踢不伤的家伙。
狄康见犰狳一动不动,问:“活的?”
何晓筝又把犰狳往外拽了拽,说:“应该是装死,犰狳除了装死,还具有令人吃惊的嗅觉和视觉,当它处境危险时,能以极快的速度,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到沙土里。别看它的腿短,掘土挖洞的本领却很强。”
狄康忽然多了个念头:“既然逃跑的速度这么惊人,我们在这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它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还要装死?”
这个问题把何晓筝问糗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也很晕:“这可能是战术不当的问题,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犰狳会飞速地刨出一个可以紧紧裹住身体的洞穴,然后用尾部堵住洞口,这会使攻击者几乎不可能把它拽出来。”
狄康收了枪,踢了踢那家伙,低声呵斥:“那你是怎么把它拖出来的?而且这么轻而易举。虽然我从未见过这种动物,但是我现在就可以代表动物法医,签发它的死亡通知书。你仔细看看,它是真的死了。”
“不可能,刚才它还发出声音呢!”何晓筝嘴上不服,但手已经去摸犰狳,只是她有点心慌,手抖得厉害。以她做法医的经验,这只犰狳的死亡,确实不是装出来的。
她心里奇怪,抬头对狄康说:“犰狳是在美国现存的唯一物种,它们没有冬眠的习惯,如果冬季过冷,它们会饥寒交迫而死。”
狄康觉得犰狳死得蹊跷,又是死在尸体旁边,他实在是不敢大意:“照你的理论,犰狳不会向北方扩散。那它为什么跑到这里?你要知道,从美国到这边,需要护照签证的,这都需要一个‘人’来办理。你和动物学家恋过爱,你应该最清楚,如果犰狳作为研究对象,不会自己跑到红丹河的,一定是有人带着它过来,而后又丢失在这里。”
何晓筝一听就感觉不对劲了,她一脸尴尬,喃喃自语:“是铁强的犰狳?”
狄康低头看着犰狳说:“如果犰狳是铁强的,不管‘人’是不是他干掉的,至少他来过红丹河。我觉得你应该把犰狳抱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么给你那位初恋情人洗冤。”
何晓筝站在雪里,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对狄康说:“你看我像打猎的吗?”
狄康根本不理那套:“犰狳也需要验尸,查明死因。”
何晓筝无奈,看着岩石边的尸体,突然眼睛一亮,说:“好吧,我抱着犰狳。但你要把这具尸体‘抱’回去。”
这下狄康傻了,不淡定了,他看了看尸体,心酥脚麻,急忙抢过犰狳,抱在怀里,极不情愿地说:“我一直是涉猎者,只是我实在不能看那尸体的眼睛。”
狄康抱着犰狳看了看天,虽然漫天大雪,但离天亮已经不远了。他想快点回去,因为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需要弄清楚这只犰狳和女尸的死亡有没有关系?这具女尸到底跟高娃的失踪有没有关系?高娃和萧楚格的死有没有关系?萧楚格的死到底和嘎乌密文有没有关系?
他还需要找个十分必然的理由,把葬狗坡的那具尸骨从人类鉴定科那要回来。而这个必然的理由就是,他能证明那具尸骨就是萧明恒,如果萧明恒是因为十五年前抱回萧楚格才死亡的,那么,尸骨才会和萧楚格的死亡结合起来立案侦查。
可是,萧明恒已经失踪十五年了,为什么萧错对萧明恒的失踪无动于衷?既不报案,也不寻找呢?
当年唯一报过案的,只有池文青。而负责追查萧明恒失踪案的何敬业,居然在接案后,突然要求调离,去做了交警。
如果现在告诉萧错,那么解密嘎乌的事情就会全盘皆乱,萧错整个人也会因此而陷于崩溃。萧明恒本来就已经够神秘了,再加上萧错的母亲,使得萧楚格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如今,围绕着他们的无数谜题只剩下一个老嘎乌,狄康需要萧错能够快点,再快点解开老嘎乌的秘密。
狄康心急如焚,他回头看了一眼,尸体的眼睛也正在看着他,虽然没有呼吸,但咄咄逼人。
第九章 猝死谜案
1
池文青说萧明恒在刻意隐瞒斯琴的身世,首先就得到了萧错的否认:萧明恒一直都不是个庸人,虽然他这些年死活全无踪迹。但他既然想要隐瞒,干吗还要留下老嘎乌作为线索呢?
既然萧错母亲的身世,已经成了符号的密匙,那么,萧错和池文青首要任务已经明确,就是要弄清楚斯琴是个什么人物,谁才是那个不信仰藏传佛教,抹去六字真言,改换乾坤的人。
萧错当场对着众人,将嘎乌链子拿下,吓得猴渣急忙叫唤小心,萧错说:“这条嘎乌链子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不仅嵌翡翠、珍珠、碧玺、珊瑚、宝石等珍贵材料,又饰以镶碧空寿字、团花、蝙蝠等吉祥图案,是典型的清宫饰品。清宫对各式各样的饰品很重视,入关前以金、银、珍珠为主;入关后加了珊瑚、玉珠、翡翠、点翠、宝石等,工艺的镂刻、累丝、镶嵌技法都有17世纪的风格,相对佛像和佛龛的肃穆,稍带了些喜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萧错的情绪已经完全受到了控制,但是声音仍旧有些发颤。
池文青闻言若有所悟,称赞道:“这么说这条嘎乌链子年代处于中国清朝康熙年间,这个时期,蒙古已经完全退到草原。清王朝已经完全统治了藏地,那时候,满清比较崇尚萨满教,宫人根本不会戴藏民的东西。”
萧错说:“这很好解释,说明清宫里有个人要去一个信仰藏传佛教的地方。”
猴渣没听明白,问道:“返回西藏?”
萧错说:“不,是蒙古,蒙古喀喇沁王府。这件嘎乌几经周折重新做回了陪嫁品的身份,跟着一个身份显赫的公主,踏进了喀喇沁王府的大门。”
猴渣又瞧了瞧刻有密文的老嘎乌,插口问道:“刚才还说嘎乌在八思巴手上吗?这会儿怎么就回蒙古去了,这速度,我坐着火箭也跟不上啊。”
这一番话横空出世,顿时说得众人茫然起来。萧错想了想,才告诉大家,这件嘎乌应该是经八思巴手上流传到大喇嘛托音二世手里。因在小召坐床的托音二世,是与清室有姻亲关系的科尔沁部人,所以,他在康熙十八年到北京朝见康熙帝时,就深受优待。
之后,康熙和托音二世之间来往更为密切,一方面受命入藏联络班禅,一方面随康熙皇帝出征协助策划。不久,康熙皇帝为执行其“南不封王,北不断亲”的政策,以怀柔蒙古的姿态,将端静公主作为恩赐,下嫁给喀喇沁杜凌郡王噶尔臧。
托音二世将嘎乌赠给康熙,以佑蒙满和亲。如果说尼泊尔公主和文成公主进藏是带着政治使命,那么端静下嫁同样也带着政治使命。但与入藏两位公主相比,这是一桩不幸的婚姻,端静公主的悲剧命运比任何一个康熙王朝的公主都更为不幸。
事情又有新动向了,猴渣刚开始琢磨,就觉得这事有点玄,但听起来似乎可以作如下推断:“端静公主是满族人,她应该信仰萨满教。如此一来,这些萨满符号就可能是端静公主命人刻上去的。”
池文青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微微沉吟:“这倒有可能,端静公主在婚后与康熙之间的联系很紧密。康熙三十七年,康熙皇帝还在北巡时,亲自到喀喇沁看望端静公主。”
萧错摸了摸身上,想再找根烟抽,显然身上已经没有了,只好继续说道:“这看似父女亲密的行为,但在皇族里,是极为不正常的。这只能说明一点,端静公主是带着潜伏身份嫁入喀喇沁王府的。单看喀喇沁王府的建造,在中国历史上就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