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主办方领导临时抽风导致失手,我们刚一进入既定范围内,我就把改装过的金属探测仪启动,老沈则时刻保证镜头避开探测仪出现的位置。
大概十几分钟后,在一个模仿我国北方某知名村落的土屋建筑前,探测仪给出了发现金属物质的提示。老沈很机灵,有意配合出画外音,念起了主办方提供的广告单:“都市村是国内目前唯一一家以仿制世界各地经典村落…看,几位寻宝客对这座别具一格的乡村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位寻宝队员正在把所处的位置和寻宝图上的位置加以对应…这是一次智慧的较量…感谢主办方香港×××珠宝公司对本次节目…”老沈一边说着,一边摆动着一只手示意萍姐打开藏宝图,我和顺子也配合地凑了过去。这时,老沈才把摄像头对准正在假装研究藏宝图的我们。
我有意装出惊讶的表情,大声喊道“就是这里”,随后我们便围在那矮屋前后仔细寻找。这时,老沈把摄像头对准假装寻找中的萍姐,有意让拿着探测仪的我脱离摄像头的录制范围,我小心翼翼地探找着,越是往那屋子里运动,指示灯上的闪烁频率越快,说明离所探测到的金属物质越近。当那指示灯停止闪烁而一直保持持续明亮状态时,我心里面乐开了花。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建在灶台旁的一个老旧的风匣子,正对着我这面有一个可以容纳一只手自由进出的口子。游戏规则里已经提示到,宝物没有经过泥土掩埋,我基本可以确认东西就在里面。随后我便将探测仪藏好,向老沈打了个之前定好的手势。当老沈的镜头移动过来时,我刻意表现出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这个风匣子旁边有个洞,我掏掏看。”
我必须承认,当我蹲下来要往里面伸手的时候,心里面已经盘算着怎么花这笔钱了。我是带着必得的心态往里面伸手的,一边伸手,心里面一边喜庆地琢磨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信手拈来?!”当我摸到金属块时,金属的冰冷感触碰到指尖所带来的一阵不可名状的快感让我兴奋到了极点。但当我准备抓起来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我摸到的竟然不是金块,而是一个长形的硬物,体积不大,旁边有一些其他的像是坠饰的东西。我又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似乎,似乎是一把刀。
此刻,老沈的镜头正死死地盯着我,我向萍姐的方向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意思是让她通知老沈把镜头调转开。很快,老沈又配合着插入了虚假的画外音:“看来,这个叫金小印的帅哥出现了状况,来,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另一位帅哥的身上…”他虽然把镜头调转到了一旁假模假样的顺子身上,但眼睛依然怪异地看着我。当我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我们几个都讶异地愣住了。
竟然,竟然真的是刀,一把短刀,一把配套物件齐全的短刀。
老沈直接关掉摄像机凑了过来,嘴里说道:“活动宝物只是金块,我亲眼看着他们装进密码箱的。”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老沈的电话响了起来,一听便知,是主摄制那边要转换到我们这边场地。我迅速把短刀藏在了背包里,又迅速俯下身,用手电在那风匣子里扫了扫,没有其他东西了。
应付完整个活动流程时,天已经渐黑。当晚,我们便瓜分了意外得来的宝贝。
老沈自恃功劳最大,把自认为最值钱的环玉刀佩收入囊中。
萍姐在一旁让我先挑,老沈却直接抓了正中位置镶了颗蓝色石头的刀鞘递给萍姐,嘴里像是恩赐我似的:“剩下这俩,都归你了。”我当即在心里暗暗问候了一声他家年纪尚好的女眷们。躺在桌子上的只剩下一把生满铜锈的类似将“S”抻高形状的短刀,外加一小块连环状金属刀挂。
顺子有些替我抱不平,伸着手指着老沈就要开骂,硬是被我给拦了下来,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我总要给萍姐面子。送走他们两位后,我留顺子在我这儿喝酒。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顺子从头至尾都没提及要和我分这两样东西,甚至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表露过。当我说把那个小刀挂分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惊讶,百般推辞,说是讲好的500块雇他,这东西他不能要。顺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怎么也在古玩街混了几年,自然明白这小物件再不值钱也值个三五千块。
想着这小子的可怜劲儿,我心里就不舒服。最后我还是硬塞给了他,说这次算我们合作了。这小刀挂怎么说也没有这刀值钱,分了个相对不值钱的给他,之前给他的那500块钱就当是补偿他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但我分明看见了,他清浅的眼窝里噙了一层闪烁的泪花。
那晚,我们俩人醉得像烂泥。

第三章 小区录像里的“匈奴兵”

我没有再理会那狗屁冒顿侍者的邮件,本想在网上多查查关于鸣镝的信息,但心里面一想到顺子就难受得要死。多好的一个小子,潦倒到那种地步还时刻想着还钱…还钱,这小子光欠我的就有好几千呢。他那帆布包里装的怎么也有两三万块吧?那小刀挂能卖这么多钱?
如往常一样,道路被各种车辆塞得满满当当,出租车司机愤懑的谩骂和跌宕起伏的喇叭声把我的思绪搅得很乱,心里面觉得特别不踏实。
拨了萍姐的手机,提示正在通话,我心里的慌张随着时间的分秒推移而越发浓重。我透过车窗愣愣地看着水泄不通的马路,不觉间眼角已有泪水滑了下来,顺子就这样匆匆忙忙地与这每天堵车的世界作别了。
几分钟后,萍姐的电话反打了进来,我慌张地抹了抹眼角按下接听键。萍姐非但没有问我打电话给她所为何事,反倒神秘兮兮地问我:“小印,老沈给你打电话没有?”听得我一头雾水。随后她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有人找过你谈买卖没有?”我几乎是听得愣在了车后座上:“姐,你要说啥?你没事吧?”随后她压着嗓子讲了事情的原委,虽然是压着嗓子,声音中却依然透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原来有人开大价要买萍姐手里的刀鞘,定金已经打到她账上,开出的价钱足够她儿子读大学了。这会儿她正准备着东西,明天一早买方会登门当面交易,还说怕不安全让我早点起床过去陪着,顺便还能帮我问问我那刀身、刀挂能不能卖上价。
进到小区后,我下意识地朝萍姐家窗口望了一眼,已经暗了。醒来时就会有大笔银子到手,今晚萍姐定会有个好梦吧。回到住处,我把藏在暗壁橱里的短刀拿了出来,揭开裹在外面的鹿皮巾,摊放在茶几上。我心里胡乱想着,如果顺子当真是因为那个小刀挂丢了性命,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再者说,区区一个刀挂就让他丢了性命,那么我、萍姐、老沈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干掉?
我越想越烦,栽倒在床上准备蒙头大睡。身体刚接触到松软的大床,睡意瞬间便袭了上来,浑身上下瘫软得像一根粗壮的过水面条。还没睡实,竟然被电话吵醒,是“花瓶”,刚一按接听键,那边响指般清脆的女声便在耳边响了起来。
“金小印行啊你,那么离奇的事、有料的事,竟然都能让你这闷头货给遇上…”
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不耐烦地丢了句“困着呢”就按了电话。电话刚落到床单上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彩信提示,顺手点开,竟然是一张“物证报告单”。
“鸣镝,古箭。初步判断有两千余年历史,疑为匈奴冒顿单于时代所造。”
下面附上一张实物图片,那箭头、箭杆…绝对没错,就是射死顺子的箭。我果然没有猜错,这不是近年的玩意儿。我脑子里自动跳出了那封天煞的邮件,不由得感觉有一股风在后背的冷汗上面掠过。
我抓起电话便打了回去,那边“花瓶”依旧是脆亮的嗓音:“这回着急啦?快点求我,不求我问什么也不答理你。”
我哪儿有心思跟这疯丫头开玩笑,急切地说:“正经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从哪儿搞的这图片?怎么回事?”
“花瓶”嘁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老爹一回家就郁闷案子,被我老妈扯出去散步了,我帮他收拾材料无意看见你的照片,你竟然还是第一人证。和你沾边的,我还以为是什么花花事呢,偷窥人家、嫖娼被抓之类的,随便翻了翻,原来这么离奇。”
我这一确认才弄明白,原来那个老警察就是“花瓶”的父亲。
“花瓶”是我在一个推理作家的签售会上偶然认识的,因为聊得来,后来常一起出去玩,对方具体是什么背景、工作之类的从不互相过问。我只是知道这丫头喜欢推理,偶尔电影院有新推理悬疑剧上映,我们常约在一块儿去看。
据“花瓶”传过来的其他信息显示,顺子那帆布包里,还装着一个存折和一张旧版本身份证,应该是在我翻看之前被警察拿了出去。除此,今天中午顺子新开的账户里多了5万块钱,分别于昨天下午4点多转入2万元,今天中午转入3万元。随后在下午1点多的时候,被取出了25000块钱。虽然近两年冷兵器的行价不断走高,但区区一个小刀挂总不至于值这么多钱吧?
退一步说,不管价格如何,既然付了钱,刀挂的买家自然没有杀人的必要。再者说,如果是为了钱,那一支鸣镝古箭的价格绝对不会比那个小刀挂的价格低。更何况,为什么会让顺子死在我面前呢?就好像、就好像成心让他死给我看。想到这儿,我就心有余悸。
我打开电脑,在电脑上登录邮箱。点开那封没有发件地址的邮件,试着点了“回复”,竟然可以回复。我随后发了一封邮件过去:“你究竟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只有在小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状况,匈奴兵杀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一支古箭准确无误地射中目标的要害位置。我操,这他妈的也太扯淡了吧。
检查好门窗,把窗帘拉严,关掉电脑后我又躺回了床上。虽然我一直试图把这件离谱的事往正常合理上来想,但我还是觉察到自己内心已经生出隐隐的不安。
这个觉睡得竟然出乎意料地踏实,应该是白天时情绪有过太大的波澜,精神上也有点筋疲力尽急于休息的缘故。
深夜两点左右,我被尿憋醒,排空膀胱躺回床上时,习惯性地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闪烁着“未接电话”的提醒。点开一看,竟然是萍姐,零点两分打进来的。我查看了一下通话详情,只晃了两秒钟就挂断了。本以为是不小心按错了之类的,若真的半夜有急事,总不至于两秒钟就挂断吧,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但翻来覆去总有点担心,我起身站到窗前向萍姐家窗户的方向望去,竟然亮着灯,拨了电话过去,通了,但连拨了几次,都一直没有人接听。
我穿上衣裤,当即便下了楼准备一探究竟。这个时间段了,除了作家和妓女外,正常人都在梦中做着白天不敢做的勾当呢。一路小跑到萍姐家楼下,我正要按“403”的门铃,伸出去的手又不无惊恐地收了回来。楼宇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仔细一瞧,原来门框上粘了由纸叠成的楔子,致使楼宇门无法合严。我转身朝着小区各个角落里看去,没有看见人影;把耳朵贴在铁门上,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又拨了萍姐家里的座机,依然可以打通,却没有人接听。
我没敢只身一人贸然进去,转到小区保安室去喊保安,保安室里竟然没看见值岗保安的人影,但却听见内屋里传来催促别人出牌的说话声。我敲了敲窗玻璃,保安手里捏着一把扑克牌走了过来,把小窗户打开。“您好…”随后像是意识到玩牌的问题,他歉意地说,“半夜也没啥事,哥几个斗会儿地主。”见我没说话,他又用扑克牌指了指桌上的小监视器,“这有摄像头帮我们看着呢。呵呵。”很快他又话头一转问道,“哦对,哥们儿,半夜过来有事?进来说,进来说。”
我简单和他们描述了一下大致情况,三个保安便提着家伙随我来到了萍姐家楼门口。几个人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四楼,在萍姐家门前停了下来。在楼道感应灯昏黄的光亮下,看到眼前的状况,我心里面一下子凉了半截,肯定是出事了。萍姐家的房门和楼宇门一样,虚掩着,门框上粘着同样的纸楔子。方才出来应话的那个保安把我拉到他身后,走上前警惕地拉开房门,房门在眼前打开的一瞬间,我们几个人随即便傻愣在了门前。
萍姐身穿紫色碎花睡衣,头部正冲着门口,仰面躺在地板上,拖鞋一只挂在脚上,另一只歪躺在脚边,她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支逾一人高的古代长枪,艳红的鲜血在睡衣上绽放得像个硕大的花蕾。不仅如此,血液正从她的身体下面缓缓地淌出来,也就是说,萍姐是被那长枪扎穿,被钉在了地板上。血腥味灌入鼻孔,其中一个保安“妈呀”喊了一声,登时吓得向楼下跑去。我的胃里也是好一阵翻腾,转过身立即拨了110报警。
旁边的另两个保安也要下楼,被我硬给拉住了,我嘴里说着“保护现场、保护现场,这儿最安全、最安全…”其实我是被吓坏了,一时半会儿迈不动步子,想让他们做个伴而已。
我和两个保安战战兢兢地守着门口,其中一个保安的对讲机响了起来,那头的声音里明显充满了恐惧,结结巴巴地吐着字:“古——古代、古代人,在、在监控里录下来…我、我、我害怕…”我们没有急着下楼,我拉着他们俩进到屋子里,确认屋里没有藏人,我把门框上用胶水粘住的纸楔子扯了下来,顺手塞在了兜里,拿了门旁鞋架上的钥匙,从外面把房门锁了两道,这才往楼下走去。下到一楼后,我同样把楼宇门门框上的纸楔子扯了下来装在兜里,从外面关好。确认关好后,我们三个人才向保安室跑过去。
先跑下来的那个大胖子,正傻愣愣地坐在监视器旁,嘴角正不断地抽来抽去,一看便知是吓坏了。钻到逼仄的门卫室里,监视器屏幕上定格着的画面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一个身材壮实,个头不高,头顶尖帽,身穿兽皮,露着右半边肩膀,手里反握着一支逾一人高长枪的男子侧身出现在屏幕上。保安往前倒了一部分,画面播放了起来。男子23点57分闯入监视器范围,由于摄像头所处角度问题,拍不到他的正脸,但那一身装扮,和影视剧中的匈奴兵形貌别无二致。
我正要继续快进翻看,想找一下是否有这个人离开小区时的画面,确认一下他是否已经离开小区。此时,警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就这样,我再一次和公安局的同志打了交道,还是上次那个老警察——“花瓶”的老爹。领着他们去了现场后,我没忘把裤兜里从门框上扯下来的纸楔子掏出来。由于方才是胡乱塞在里面的,纸张已经半打开,上面露出黑色的笔迹来。我迅速展开,上面是工整异常的手写繁体字。
天所立匈奴大單于率部歸來,必取“天臍”而奪天下,卻因封守“天臍”之大單于佩刀遺失而未能開啟聖地。凡擅動大單于佩刀,期內未還者,必死於匈奴精兵。
(天所立匈奴大单于率部归来,必取“天脐”而夺天下,却因封守“天脐”之大单于佩刀遗失而未能开启圣地。凡擅动大单于佩刀,期内未还者,必死于匈奴精兵。)
看着这几行字,我不由咽下一大口唾液。我不记得哪个纸条是从哪个门框上扯下来的,于是把另一张纸胡乱地张开,上面的字竟然是用血写成的,是上一张最后面的几句。
凡擅動大單于佩刀,期內未還者,必死於匈奴精兵。
那血迹还没有完全凝结,因为凑得很近,隐约还能闻到血腥味。难道、难道是用萍姐的血写成的?
我慌张地把那纸丢在了地上。
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第四章 激动的包爷

警察这么一来,小区内多半的窗口都亮起了灯,小区里也随之更加明亮了起来。待警察同志处理完现场工作后,我再一次被请到了局子里。老警察问及那纸条上所提到的“佩刀”我是否知情,我只回应他“不清楚”。我总觉得背后有一股藏于暗处我们所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这股力量就连警察同志一时半会儿也难揪出来。更何况,目前的事,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所谓科学能解释的范畴。
我离开公安局时,看见了被叫来的老沈。他斜着眼睛瞟了我两下,像是想在我脸上确认什么。
萍姐的事让我的精神状态几近崩溃,我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把车窗摇满,还让司机把他身侧的窗子摇满。我留意到开夜车的出租车司机不断警惕地瞄着神经兮兮的我。虽然车子在不断前行,但我还是忍不住向左右前后看来看去,我真害怕会有某种神奇的冷兵器突然从某个方向飞出来并瞬间置我于死地。那种害怕是从骨子里一直往外渗出来的,越渗越浓。我承认,我必须承认,我被吓坏了,怕得要死。
慌慌张张地回到小区,二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不好用,我连跺了几次脚也没有亮,脚下加快了步子,慌张间不小心绊在了台阶上,摔倒了,门牙差点磕掉。我郁闷着跑到了房门前,房门竟然…我确定没有看错,房门竟然正处于虚掩的状态。我立即调转身体向背后左右看去,甚至还仰着头看了看上面,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又转回身仔细向门框看去,没有萍姐房门上的那种纸楔子,方才回来时楼下的楼宇门关得严严实实,我是用钥匙才打开的,想到这儿心里才踏实下来,应该是方才下楼匆忙没有关好门。
心里刚一放松下来,眼前的光亮突然消失,我被吓得打了一个大激灵,连跺了几下脚,楼道声控灯再次亮了起来。
虽然基本确定是我没关好门,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刺眼的光亮在门被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屋里的灯依然亮着,一见到这如救命稻草般的光亮,我这颗心终于渐渐地踏实了。
进到屋里后,我没有急着关门,而是有意把房门再打开一点,万一房内有危险,也便于我随时逃生。我的目光最先落在短刀上,它仍然躺在茶几上。之后我又检查了屋子里的其他什物,洗手间、衣柜…确认没问题后,才把门关严并且反锁。
我一屁股摔在沙发里,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可屁股还没坐热,我就接到老沈这个死财迷的电话,这个浑球没提半句和萍姐有关的话,竟然是打来和我确认是否向警方透露过短刀的事,听我说没有后,他如释重负地连声说:“这就好,这就好。”
确认之后,他没有挂电话,而是侧面打听我那短刀是否出手了。我懒得答理这王八蛋,没直接挂他电话算是客气了,他倒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伙子你捡大便宜啦!我这边有个买家,给你那短刀出价10万块。”他那“恩赐语调”随着他背后早餐铺子尖声尖气的喇叭喊话声在我耳边高低起伏,方才接电话前我留意到打来的是一个座机号,这家伙此时应该正在站前早餐铺附近的公话厅。我想起萍姐在电话里提到是老沈帮她找的买家,便问起老沈买家的情况,旁敲侧击地问起顺子和萍姐的事有没有可能是这买家所为。这老东西一下便听出了我的意思,语气果断地表示没有可能,还说他的刀佩就是被人家拿着现金买走的。说完这些后,他还一再嘱咐我别和警察提这事,不然他到手的钱还有我手里没出手的这物件都得被没收。估计是见我语气含糊,他表示诚信似的,故作爽快地说他明晚就可以安排我和那买家当面交易。就在这种情形下,他还是没忘记说“兄弟给我分个万儿八千块烟钱就行了”。
这么一折腾,天也快亮了。我也没心思再补觉,准备去一趟古玩街。
由于老沈说的那个大买家还没谈,我去古玩街自然不是为了出手这东西,我要去找一个真正的行家给上眼瞧瞧。稀里糊涂连环炮似的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我总得先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简单洗漱后,我特意背了一个不起眼的背包,可刚一拿起短刀就发现了问题,短刀的下面竟然压着一张纸条。纸条是展开的,上面的字体很眼熟。是的,就在方才我还见过,正是和萍姐家门框上纸楔子里面一模一样的笔迹。
天所立匈奴大單于率部歸來,必取“天臍”而奪天下,卻因封守“天臍”之大單于佩刀遺失而未能開啟聖地。凡擅動大單于佩刀,期內未還者,必死於匈奴精兵。
每次当我和哥们儿讲起这段经历时,但凡谁表示诸如“这种恐惧感我能理解”、“那股害怕劲儿我也经历过”的态度,我都会在心里暗骂一声——“屁!”
我又把已经折腾过一次的衣柜、洗手间翻了一遍,甚至还把被子抻开丢在地上,把床垫、床板全部掀起来…结果,没有发现人。我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能感觉到紧得像正被谁揪住的头皮。装好短刀,从外面把门连锁了三道,即使这样,我还边往楼下走边不住地回头往后看,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这完全是受潜意识支配的举动。
路上,我给包爷打了电话,让他在店里等我,先别开张。
包爷的眼力在整条古玩街都是排得上号的,只要他掌眼过的东西,准差不了。像我这种水准在古玩街纯粹属于瞎混,借着大家照看,赚些碎银子,权当勤工俭学了。包爷不同,人家在这上头可是发了大财,据说前一阵在城郊搞了一块地,大别墅已经开始动工了。
包爷虽然眼力好,买卖做得大,又对旁门左道知识了如指掌,但有一点我着实不敢恭维,那就是缺乏是非观念,简直是唯利是图,我亲眼看见过他骗一个来自农村的大叔。早些年那大叔家里翻盖房子,从土墙里挖出来了个古物件,本是觉得这是个吉祥物,就一直留在手里没动。这回赶上他家女人生病住院,着实没钱了,无奈之下拿到古玩街找了个大铺子,就是包爷这间。包爷硬是把战国时候的东西忽悠成近年的仿制品,还有点非买不可的架势,最后用一千块钱就给拿下了。人家大叔说媳妇生病住院急等着钱用,让他多出一千他都没同意。
东西还没捂热乎,当天下午,他就以两万块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开××0000×车号的主儿。那人走后,包爷还跟在店里看门道的我炫耀说:“这车牌子,一进来就知道是政府的。他们就喜欢把黑钱都换成这些小物件,安全,还能升值。”
出乎包爷预料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那××0000×车号的主儿三天两头带着政府各个部门的人来找麻烦。包爷问这是怎么个情况,对方也不明说。塞红包、托人疏通关系都没起到作用,后来还是我通过导师的关系把这事给摆平的。说来也巧了,那主儿和这大叔竟是八竿子勉强打着边的亲戚。一千块钱治病不够,大叔去这亲戚家借钱,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的这个物件,聊了聊才知道原来被包爷给坑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包爷凡事都给我三分面子,但凡我求得到他的,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但就是有一点,在他面前绝不准打听他手上那半个碎玉戒指的事,即使喝醉时被无意问起他也跟你翻脸。包爷左手无名指上常年戴着一个奇怪的戒指,看那形状完好时应该是上好的和田玉指环,可惜他手上的却只有半个,另一半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材质给填补上的。包爷至今没有娶妻,连女朋友都没见过,我估摸着定是和这另半个戒指有关。
出租车停在古玩街时,包爷正往上拉卷帘门,圆乎乎的光头在晨光中泛起油乎乎的光影。
包爷本来不姓包,这号完全来自于这颗光脑袋,他头顶上有一块带褶子的硬皮,说是小时候偷东西被人家打的。因为那硬皮的褶子和古玩街街头包子铺里的包子有点神似,当年老人们常拿他那像包子似的秃头开涮,慢慢地,“包子、包子”就叫开了。
包子混开了,就成了包爷。
用包爷的话说,如果日后我混得好,兴许大伙儿也能管我叫“金爷”或者“印爷”,甚至是“小爷”也说不准。别人用什么语气和词汇称呼你,完全取决于你坐在哪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