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皮肤黝黑,肚子滚圆的屋主把他们迎进了店内,他吹嘘说有几块石头很值得一看。大家跟着他走到一间仓库前,打开积满灰尘的房门,打开灯,按廖辉波的话说,“这一屋的石头终于开始有点主题了”。
这些石头的颜色不再是灰扑扑的,而是黝黑发亮,原来,这是磨刀石的一个特性。只要一上油,它的颜色就会发生改变,而且无法恢复。这屋里的石头,线条流畅、造型简练,牢牢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屋主笑着走到一面墙壁前,有一块两米多高的石头罩着一块黑篷布。他手起布落,所有人都感到眼前一亮。这块石头宽和厚度都是两米多,像两片卷曲的落叶轻轻地粘连在一起,正好构造出一个纯天然的圆洞,又像两只蝴蝶轻盈对吻,或如一轮明月,让人浮想联翩。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张会长介绍道:“摩尔石是一种沉积岩,常见于水流湍急的河段,硬度在两三度左右,脆而易琢。摩尔石的形态大多是根据水流的冲刷方向和力度形成,弧度夸张,弯曲转折很大,动感十足。”
范画家看得眼睛都直了,居然扑通跪下,连磕了几个头,把大家吓一跳。
他站起来,摇头叹息:“苏轼词云,‘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说的就是这样的石头吧。你看它的色彩,像翠玉一样,这样的石头,极富动态美或如波浪倒卷,或如刀刃矗立,险怪多姿,瑰丽灵秀,我怎么能不拜呢?”
艺术家的眼光就是精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块石头似乎越看越有味道。
围着石头转了几圈,范画家终于动真格的了,他逮着屋主问:“老板,这块石头多少钱?我买了。”
屋主笑道:“这块石头已经被一位客户买走了。”
范画家豪气地说:“我加价,把它卖给我。他花了多少?”
屋主说:“两万。”
范画家果断:“我出3万。”
屋主镇定地答:“客户交代我说要卖10万。”
镇领导一听就跳了起来:“磨刀石卖10万!那不成了笑话了?”
屋主苦着脸说:“我才卖了两万呐。就算他卖10万,也没我的份啊。要不你们直接联系他。”
范画家傲慢地说:“10万,我也要。不就是两幅画的工夫。”
张会长和李泰龙急忙把他拉到一边,他们说价格可以慢慢商议,别急,再多看几块石头。
蓝家山听见张会长向范画家保证道:“这路边几公里,家家户户都有藏石。”
镇领导耿耿于怀地说:“这样的石头,以前,不,现在,卖个三五千了不起了。他坐地起价啊,不像话,我们政府的人可不能纵容他们。”
屋主听了这些指责,觉得很委屈,一再叫冤。
蓝家山和廖辉波都按捺不住好奇,走到石头前细细端详。摄影记者在调整光圈忙着拍摄,大家都被这块石头调动得兴奋起来。
徐微微走到蓝家山面前,悄悄地嘱咐道:“抢在他之前拿下这块石头。”
这可不是儿戏,花10万买一块磨刀石!看徐微微的表情,她是来命令他的,而不是和他商量的。
她强调:“这可是能让范画家下跪的石头啊。”
张会长拉着范画家去看别家的石头了,徐微微悄悄把屋主的联系方式塞进蓝家山手中。
显而易见的风险,这种艺术家都是疯疯癫癫的,不能因为他们的一个夸张的举动就乱了分寸。说不定他撒泡尿就会忘了此事。
一行人又看到了一批相当不错的磨刀石、梨皮石,有几块以张会长等人的评价,甚至高过刚才那块“飘叶石”,但范画家的表情都相对冷静。
后面看到的石头,固然也有非常顶级的,但论艺术表现力,都比不上范画家下跪的那块。
范画家依然念念不忘:“它有种飘逸的灵秀之气。”
这块石头真的值得用10万买下来?蓝家山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这是一场赌博,他可不想被卷进去。
有一家屋主的石头虽然品相普通,但他做的那锅白粥和自家腌制的脆萝卜条和嫩子姜真是爽口,大伙把人家那锅粥消灭得一干二净,范画家的激动劲又上来了,他坚持要把屋主家里库存的萝卜条和一大罐子姜全部买回去,并且拿出了200块,屋主坚决不要,还是廖辉波出面,由他付款请客。屋主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家做的玩意儿怎么这么对艺术家的胃口。
蓝家山看到范画家对这罐子姜都如此激动,心里释然。刚才的举动就是他心血来潮,艺术家们都有这毛病。
喝了一肚子的粥,大家决定到此为止,便直接踱步到屋后观赏起红水河沿岸的风光。镇领导和廖辉波打电话安排小车下来接人。
蓝家山上厕所的时候,从窗口听见范画家走到僻静处打手机。他让自己朋友尽快把钱送来。
范画家在电话中用了蛮多粗口,他说自己看中了一块石头,身边同行的人都在阻止他买下这块石头,他们根本不可能借钱给他。“他们懂个屁,这是艺术,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他走到一边低声说:“画两幅画?人家石头主人知道我是谁啊?我告诉你,这块石头,真不是平常石头。我看过大化彩玉石,最好的大化彩玉石我都看过,两者没有可比性,大化彩玉石是贵,好看。我承认,他妈的,金碧辉煌的。可是,他们都瞎了眼了,看不到磨刀石的美,我跟你说——”
也许他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吧,听他们的口气,他画两幅画就值10万?
这事,徐微微似乎比谁都上心,她也借李泰龙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表情神秘地把蓝家山拉到一边:“我向报社老师打听过范春红是什么人了,他一幅画就卖两三万,千真万确,他爸爸更厉害。抢在他前面把石头拿下,亏不了,大不了换他几幅画。”
蓝家山知道自己被逼得要下注了。
他犹豫:“这块石头值30万?”
徐微微露出诡异的微笑,说:“你管它值多少钱,他是范春红下跪的石头呢。”


7.举棋不定
下面的行程,安排了哪些内容,蓝家山晕乎乎都记不得了。因为他在紧张地算计着,如同被人推上赌场的赌徒,举棋不定。
他只记得有两辆小车过来把他们接回镇上。当然,这里已经是大化彩玉石的天下了。
大化彩玉石的产地,是全国各地石友们心目中的朝圣之地。富贵如金黄、紫红,鲜艳如翠绿,银白的色泽,瓷一般的石皮,玉一般的半透明的质感,是大化彩玉石的特点,但它们相对质地较硬,因而造型变化有限。
蓝家山被磨刀石潇洒飘逸的线条洗了回眼睛,再看看大化彩玉石,居然有些审美疲劳。
磨刀石的雕塑造型,能让人在精神上有股愉悦之感,而不仅仅停留在视觉上。
在水电宾馆餐馆最好的包厢里,一群石老板也被拉来作陪,大家又是碰杯,说大量的场面话。
等大家酒到酣处,徐微微忽然向张会长提到了奇石课。
“第一课是…第二课是…第三课呢?”
她可是滴酒未沾,也没人敢灌她。蓝家山斜着眼瞅着她,心想,这个女人把他说过的话都记着呐。
“第三课。”张会长乐呵呵地答,“我们说的是大化彩玉石,它的形成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前提,硅化。”
硅化岩石在热液作用下,产生含有石英、玉髓、蛋白石、似碧玉等蚀变矿物,在从高温到低温热液条件下,各种岩石都可发生硅化作用。而低温热液所生成的硅化岩石,常由细粒石英或隐晶质的玉髓以及非晶质的蛋白石、似碧玉等组成,因此,分别称为玉髓化、蛋白石化和似碧玉化。
徐微微略一思忖,说:“人也一样,需要在某些关键时刻,把自己表现出来,抓住时机。”她瞥了一眼蓝家山。
张会长对蓝家山挤了下眼,对蓝家山耳语:“这一课,她倒是学会了。”
徐微微警惕地问:“会长,我说的对不对?”
会长不由得笑了起来:“没错。”
徐微微娇嗔地笑了,其实她蛮会讨长辈欢心。
范画家举杯:“说的太好了,石头的生成过程是多么艰辛。来,为石头干杯。”
大家举杯:“为石头干杯!”
廖辉波已经安排人在一张桌上备好笔墨,请范画家在兴头上作幅画。
范画家不客气地摇手:“替我付了200块买萝卜干,就想骗我画啦!”他说要等酒意再浓一点,等灵感更多一点,才能落笔。
廖挥波又招呼一帮人上去灌酒。范画家抵挡不住,只好乖乖走到桌旁。
他画了个农家小院,小院的小桌上放着一罐——萝卜干。这张画引起哄堂大笑。
但他没有笑,他开始在旁边画他记忆中的那块石头。
他停笔,叹了口气:“米芾拜石的心情,我今天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我一个渺小的凡人,怎么敌得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说:“亨利?摩尔曾经提到,‘作为一种有意识的、经得起推敲的形式,仅仅带有空洞的石头,也可以构成一座立在空中的雕塑’。他的雕塑更多的是居于似与不似之间的抽象意味,线条柔和,体态夸张,开阖自如,十分大气。相较之下,磨刀石的线条造型与其十分相似。”
放下笔,他感叹道:“我听说,磨刀石大多色彩单调,以青灰色为主,但造型变化多,其主题样式带有某种不确定性,更接近于现代抽象雕塑作品,两者简直是异曲同工啊。”
廖辉波示意服务员赶紧上好酒,徐微微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蓝家山的传呼响个不停,是小培在找他。有客人前来拜访,蓝家山问是谁,小培说他去了就知道了。
听小培的口气和传呼他的频率,一定不会是普通朋友,一定是卓越来了。蓝家山的酒醒了一半。
他的心口忽然猛烈地跳跃起来。便急忙告辞,招了辆三轮车立刻赶到住所。
到了楼下,一辆熟悉的轿车映入眼帘。蓝家山心里一沉,卓越来了,还带了另一个不受欢迎的朋友。
走上二楼,不出所料,气度不凡的启明星正坐在茶几前品茶,小培正沏茶,见了蓝家山,立刻松了口气。
蓝家山声音干涩地问道:“卓越呢?”
小培和启明星两人面面相觑。
启明星微笑:“卓越没来,你怎么知道——”他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小培看情形不妙,投给蓝家山同情的一瞥。找个借口便溜了。
他是来向我摊牌来的?这个人还真自以为了不起。
蓝家山坐下,启明星给他倒了杯茶,笑吟吟地说:“我记得这个地方,所以就直接找过来了。我是到大化办事的,顺路上来一趟。卓越并不知道我来这里。”
蓝家山两兄弟从小就被大家称为帅哥。蓝家水长相干净柔和,弟弟五官俊朗,但比起启明星来,蓝家山自知逊色。他第一次面对同性产生了一种不自信的心理。
搜索记忆,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启明星时,他看上去话不多,他身上有种富贵之气,在他叔叔身上体现为“儒”,而到他身上就偏“雅”一些。
启明星的眉宇间有一种自信,这种自信带来一种气场,他整个人表现得越随意,他身上的那个气场,就越强大,强大到让蓝家山有种压迫感。
我为什么这么不自信?蓝家山懊恼。
仔细想来,启明星这家伙,他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他有很多优势是与生俱来的。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成长环境,他确实幸运之致,所以才敢这么张狂。
你奈他何?这样的年纪,开轿车,买几千块的石头,抢别人的女朋友,他有种。


8.倾心之谈
就像在学校读书时,总有一些长相好,身材高大,打球特帅的男学生,他们充分利用自己的先天优势,组成了一个自己的小团队,你可以看不惯他们的炫耀,虚荣,可你又不得不羡慕他们,潜意识里也想成为他们的一员。
缺乏优势的人只能聊以自慰,世界是不公平的。
蓝家山无端气恼起来,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么做很小气。这家伙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启明星盯着蓝家山的脸,说:“你比我上次见的时候,黑了不少。”
“水手嘛,小白脸可做不了。”蓝家山讽刺道。
他知道自己在做水手,他是来嘲笑自己并让自己知难而退?
启明星笑道:“但是更有男子气啦!”他笑起来很好看,而且要命的是,他能感染人,让你相信这笑容源自内心。
启明星好奇地问道:“水下是什么感觉?”
蓝家山被他的微笑感染了,便把水下的作业做了夸张的描述,包括那两条神鱼。
启明星一脸惊叹的表情。
他小声说:“我知道你的事。”坦诚地望着蓝家山,“你是个男子汉,你太帅了。”
这是一个男人对同性最大限度的认同,蓝家山对他的戒备之心忽然松懈了。
启明星的目光很诚挚,道:“我父母是玉林人,一直在玉林做生意,他们很早就把我送出国去读书了。后来我家里把生意做到了南宁和柳州,我目前也是在这两个地方轮流跑。因为我家里在区里有一些关系,上回你看到的那位是我叔叔,他是区里的机关领导。我们家一方面做实业,另一方面也和政府合作,找项目,我这次来就是和县城领导谈一个投资意向。”
他笑着,亲昵地说:“我和卓越成了挺好的朋友,你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朋友。而且她家在金融系统这方面很有背景,所以我在柳州,经常请她吃饭。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的话能信吗?但他真挚的眼神几乎让蓝家山卸除了全部戒备。
“其实我就是一个生意人啦,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家里给的。我比你差远了,所以我特别佩服你们这种靠自己打拼的,而且得知你还把家里的担子都扛到了自己肩上,我就更惭愧了。”
启明星还说自己第一次见到蓝家山,曾把他当成一个兼职的二道贩子,心里还想,真可惜了卓越这么好的女孩,所以他才厚着脸皮弄到了卓越的联系方式。接触后,发现这女孩不一般。直觉告诉他,她找的男朋友,一定是很优秀的人。
这些内心的潜台词,被他如此坦率地说出来,蓝家山听了,不禁有点感动。
启明星说自从知道了蓝家山的经历后,他自愧不如。在准备回南宁之前,他突发奇想,扣下两瓶原计划送领导的好酒,冲动地拐进这个小镇,想和一个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的朋友共酌。
一场倾心之谈,就这么在茶香酒浓之时开始了。
卓越和莫尔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因此他们的话题很多都是从卓越引发的。
蓝家山把自己如何与卓越相识等细节一点点都透露出来了,有个人能谈谈心里话真好,也许他是喝多了的时候容易找到共鸣。袒露的心,全是靶心。
蓝家山说了自己在岩滩镇上的奇遇,他把自己的经历渲染得很传奇,牢牢吸引住了启明星,启明星听得津津有味。
“我的人生比他精彩”,这是酒精带给蓝家山的错觉,他居然有点扬扬得意。
林小珍的事、黑仔的事,还有他们一起给黑仔画素描的事,他都说了,听了这些奇闻,启明星的眼睛睁得溜圆。黑仔误会自己的事、乳泉的事,还有徐微微的事,则让他启齿而笑。
莫新的“黑吃黑”是禁区,岩滩玉的真正价值也不能说。即使灌了几口酒,蓝家山至少还掌握着分寸。
启明星羡慕地说:“你在这一行,很快就会做出一番事业来啊!”他的气场消失了,变得随和亲近。


9.石中藏宝
徐微微上楼找蓝家山的时候,发现他已有了醉意。
启明星也喝得差不多了,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徐微微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启明星端起茶杯,说:“女中豪杰,我敬你一杯茶。”
徐微微望着蓝家山。她的脸略微红了一下,问:“他是谁?”
她接过茶杯。这个男人确实太帅了,有哪个女孩能抵挡住他的魅力?
蓝家山一下还不知道该如何给他们介绍。
启明星打了个酒嗝:“你们聊,我正好要去卫生间,醒醒酒…”他摇摇晃晃地回避了。
“赶紧买下那块石头。”徐微微就是为这事而来的,“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蓝家山得意地告诉他,自己有超过10万的资金。当然,有近一半是岩滩玉的估价。
这笔数目完全没能让她兴奋起来。她咄咄逼人地问:“敢不敢赌一把?”
徐微微骨子里很大胆,也许因为她没有负担,只是把这一切当成游戏,所以她才能轻装上阵吧。
酒精让蓝家山迟钝,徐微微以为他犹豫了。
“你知道范春红的父亲是谁吗?”她说出一个让蓝家山有所耳闻的名字,“他老爹的画比他的值钱多了。”
仔细想想,两人确实有蛮多相似之处。
徐微微说:“这些名人的家庭关系都比较复杂,但基本上,范春红是被社会公认的继承人。而且连名气也一起继承下来了。”
在蓝家山印象里,这位老画家已经去世了:“他老爹是不是不在了?”
徐微微吐吐舌头:“可他的画还在他儿子手上啊。”
蓝家山犹豫了,这块石头放到酒店大堂确实能吸引眼球。不过,高经理会看中一块磨刀石吗?
徐微微急得很:“你赶紧电话里跟他沟通,但你肯定拿不到他的预付款,因为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筹钱。”
蓝家山想打退堂鼓:“说不定酒醒了,范画家就把这块石头抛到脑后了。而且也不知道李泰龙手上有没有这么多现金。再说,如果逼李泰龙一晚上拿出钱来,李泰龙肯定猜得到是谁抢先一步夺走了范画家的心头所好。”
徐微微沉吟:“额,这事一定得保密,我们可以找吴小哥借钱。”
“我可以帮你们,不就是5万块嘛。”不知何时,启明星站在他们身后,看来听到了不少谈话内容,“我车里就有现金!”
一听他有钱,徐微微便十分客气地问:“你是谁啊?”
启明星笑道:“还是让蓝家山来介绍比较好一点。”
蓝家山颇感自豪地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第一个客户。”
启明星对这样的介绍很满意,对蓝家山眨了下眼,蓝家山为自己小小的虚荣心羞愧了几秒钟。
徐微微盯着蓝家山:“决定了吗?”好像有一枚炸弹,在倒数计时。
她得意地说:“范春红明天就会去谈石头,如果有人抢先一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石头买下,他们都会傻眼吧。”
她算准了报道会引起很大反响,所以越来越有信心了。
肾上腺素飙升的结果是蓝家山要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
徐微微居然守在洗手间门口,她的脑子转得快:“他的朋友答应过来给他送钱,我们要抓紧时间考虑。”这一番运筹帷幄把她累坏了。她用了“我们”这个词,她很清楚,在她的推波助澜下,蓝家山一定会答应赌这一把。
启明星说:“我在楼下坐一会儿,你们商量好再告诉我,我车里有5万,如果不够,我可以让县里的朋友再送点过来。”
启明星转身下楼,谢天谢地,徐微微没有再追问他是谁。
徐微微排兵布阵:“你给高经理去个电话,先跟他打个招呼。我呢,给吴小哥去个电话,让他汇5万给你,我哥哥放了10万在他那里,我没让他告诉我妈妈,这笔钱我可以暂时借用。”
蓝家山纳闷地问:“你为什么会对这块石头这么感兴趣?”她从未表现过对任何石头的喜好,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积极?难道他忘了她是个女人?她们有时候是难被人捉摸透的。
她解开发夹,用手拢起头发,提醒道:“别忘了我是一个记者,我知道什么是热点,什么是卖点。”她停顿了下,“那块石头让人印象深刻。如果连我这样的外行都被打动了,那这石头肯定错不了。”


10.夺人所爱
蓝家山也在思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徐微微走得这么近了?采访?当时他感觉自己是因为不敢得罪她而被迫协助,小培他们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然后是乳泉事件,再接下来就是赌石事件。他不由很感慨,他们居然成为了朋友。
他们也许想的是同一件事,一想到他俩之间微妙而复杂的关系,徐微微就有点气恼似的。“今天这一步不是我乐意看到的。”她似乎如此暗示。
蓝家山赶紧给高经理去了个电话,后者显得很不耐烦,而且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他不耐烦地问:“石头物色好了没有?”
蓝家山试图向他解释磨刀石和大化彩玉石的区别,高经理挂了电话,蓝家山的心都凉了。他到底委托了多少个人买石头?对每个人他都是赤裸裸地开价吗?
但电话很快又拨过来了,是高经理用手机给他打来的。他先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办公室有人。”然后就压低声音,说:“我们新任董事长就快要来柳州了,你这石头要快一点物色。”
蓝家山问磨刀石行不行,有块石头体积大,造型非常漂亮。
“我不管。”高经理不耐烦地说,“选什么样的石头是你的事,要不然你就拿照片给我看,要不然你就自己拍板,只要说得过去,别让行家笑话就行。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到底花了多少钱买这块石头。”
他停顿一下,怀疑地问:“你究竟有没有渠道找到这块石头?如果你没本事,就直接告诉我,我再找别人,到现在为止,我可就委托你一个人了。”
蓝家山赔着笑脸保证自己找到的石头是多么的棒。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低三下四,如果不是为了挣他这七八万,他才受了不了他这种口气呢。但实际上,蓝家山很清醒,无论是这七八万还是以后的一万两万一十万二十万甚至可能的一百万,他都会忍气吞声的。
在单位上班不也一样?要看上司的脸色、上司的上司的脸色,还要看卓越家人的脸色、她家靠山的脸色,而且看了脸色,还不一定能马上拿到钱。
他自嘲地想,那我就看客人的脸色,然后把卓越娶回家,不用看她家人的脸色,而且成为一个有钱人,获得他们的尊重。
徐微微这边也和吴小哥谈妥了,他答应明天一早就把钱打过来。
徐微微很高兴:“你那个公子哥朋友的钱借你周转两天就够了,你把客户朋友的账号给我,我直接在银行给他转账。”
对启明星的身份,蓝家山仍然对徐微微做了一点保留。
徐微微说:“如果高经理那里出了状况,你就抓住这个客户。”原来她也想留点余地啊。
蓝家山忍不住讽刺她一下:“我以为你十拿九稳呢!”他要给她泼泼冷水。
徐微微白了他一眼,说:“为你赚钱还要被你嘲讽!不知好歹!”
蓝家山感到这家伙的积极性越来越可疑。
这块石头像个被吹胀气的风筝,每个人都在仰脸望着,而她把线抢在了自己手中。等这个风筝没了气,砰的砸下来,可就砸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了。
他俩面面相觑,发现已经没有任何话题可聊了。
她解释说:“我在等摄影师的电话,我得让他盯着范画家。”
蓝家山提醒道:“如果我们真买下这块石头,是要保密的吧!”
“那当然。”徐微微说,“等他们气消了再知道也没关系!”
“他们?”听她口气生气的还不止范画家一个人。
徐微微接到摄影师线报:范画家的朋友给他送钱来了。不过范画家中午喝多了,此刻还没醒酒。
半小时后,启明星开着车,带着两人直奔那块磨刀石而去。
一路上启明星从他俩的对话中已然了解了他们的如意算盘,但他没作任何评论。
车子开到了“飘叶石”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