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家山固执地问:“我应该回来吗?”
蓝家山内心其实很羞耻,因为在她眼里,自己完全是没有主见的愣头青。
莫尔问:“我先问你,当初为什么,你这么坚决地想留在岩滩?”
蓝家山觉得自己越来越被动了:“我在柳州上班,别说3年,就是10年可能也挣不到20万。”
莫尔反问:“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在那个小镇能挣到钱?”
蓝家山无话可答。
莫尔咄咄逼人:“为什么你此刻会动摇?”
是因为林小珍席卷了他的钱,石头被调包,让他体味到了江湖险恶,还是因为骄傲的卓越,在他的面前,终于撑不下去了?乃至让他心疼无比?
“蓝家山,”莫尔严肃地直呼其名,“无论是留还是回来,你都要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只有看到你的决心,别人才会对你有信心。”
她的话,让蓝家山脸红了。这些娇生惯养的城市小姐,其实并不是他印象中的不谙世事,在某些时候,她们远比他更现实,更清醒。
莫尔挂了电话,留下一个乱了分寸的人,坐在那儿傻傻地发呆。蓝家山的心乱了。他开始认真思考回柳州的事。就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可以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轨道吗?决心被瓦解,只因为爱情让他投降了。
生活中最可怕的不是没有目标,而是有一个目标,却开始动摇。卓越的深夜拜访彻底动摇了他的决心。
打捞船上新加入了两位水手,一位是船老大找来的,一位是老杨从北海找来的。船老大决心要在这个“禁区”大捞一把,升级了一些相关防护设备,安全措施也做得更到位。
蓝家山怎么看都应该是船老大的人。但没想到老杨居然也打起了他的主意。下水前,他把蓝家山拉到自己房间,一开口就让蓝家山吓一跳。
老杨说他经过这阵子细心观察,发现蓝家山踏实,沉稳,是靠谱之人。所以他要告诉蓝家山一些水手的“行规”。
比如“水手从水下夹带些私货”,船老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赚这点辛苦钱。
老杨直言不讳:“老陆太贪心了,我是不赞成他这么做的。”
蓝家山很尴尬,是假装迷惑不解,还是心领神会?他还真拿捏不好分寸。
老杨抛出真相:“我们在水下先发现了那块石头,老陆想独吞,所以我们又弄了一块想调包,没想到有人抢先一步,鸡飞蛋打,这事我们理亏。”老杨这么痛快地把秘密透露给了蓝家山,反而让后者不太舒服。
蓝家山可不想掺和进去。再说,如果出了点什么漏子,他还得背负“泄密”的嫌疑。
老杨压低声音:“这片水底有很多小石头,我们适当地截留一部分,算是我们三个人的辛苦费。我们不是坑老板,这么做也就是为了给兄弟们弄点烟钱。”
蓝家山点头同意:“听你的,船老大和小培他们也不容易,把握住分寸就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队伍稳定是第一,如果他不赞同,以后的合作就很尴尬,老杨这人做事不会太鲁莽,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轻易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老杨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表示过两天,他要请水手们喝酒。
10.商品交易
两位水手已经到位。他俩都曾经做过水手,过了一年半载后,又不约而同地打算重操旧业。
船老大介绍来的水手姓何,有个粗壮矮小的小伙子,非常结实,脸孔却很清秀,像是被从另一个人脖子上移植过来的。当初他做水手挣了点钱,买了辆卡车,和哥哥一起回老家跑运输。哥哥娶妻生子,他看活也不算多,索性就又出来了,趁年轻,打算再多挣一笔钱,再买辆车。他的话不多,神情却很沉稳。
老杨的北海老乡姓唐,30出头,个子至少有一米八五,看上去却很单薄,习惯性偻着背,性格非常活泼。他回去承包虾塘,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虾瘟把家底赔光了,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工作比当水手来钱快。
我可不能走他俩的老路。看着他们试穿原来的潜水衣,蓝家山涌起一阵苍凉的感觉。联想起他自己不明朗的未来,心里更是滋味万千。
老杨把大家召集起来,大概介绍了水下的地形。特别提到了“见鬼”事件。他说自己北海用水肺潜水时,也曾出现过幻觉。遇到这种情况,要当机立断,马上提醒身边同伴,护送自己上浮。
小何问:“你看见什么东西了?”
老杨答得很干脆:“就两种情况,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怕什么就来什么。美女,鬼怪。”
大家都给逗笑了。
老杨把大家分成两组,以便互相照应。他把蓝家山分到了自己一组。
老杨带着蓝家山下水看了下地形。蓝家山第一次在这个位置下水,心里还有点紧张。水下情况和老杨说的一样,水流明显比较湍急,而且地形奇特,作业范围比较大。崖壁下有块回水区,里面铺着厚厚的河沙,老杨交代他,此地不能单独作业,因为不知道那些沙层下面是否有被水流腐蚀的空洞,也不知沙层有多少米厚,万一把人埋进去就麻烦了。
目前大家作业的地方,泥沙混杂,所以还没有发生过把人陷入沙子里的事。但崖壁下的位置,似乎全是流沙,看上去很诡异。
除此之外,正规作业区内,石头资源明显比原来采捞的地点要多。
蓝家山从小培手上借了4000,坚持要把那块凤凰石买下来,小培见拗不过他,只好又多给他1000,因为他知道蓝家山已经身无分文了。
既然有了要回柳州的考虑。那至少在离开岩滩之前,再做一单大的,挣点钱。这是蓝家山目前的想法。
当钱货两清,大家帮手把石头抬上他的房间,蓝家山亲手打开编织袋时,要命的事发生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小石听说蓝家山进了块很特别的石头,特意从地下室里跑上来看了一眼,表情十分惊讶。
这朵花(或这只凤凰)固然醒目,但它有种奇怪的气场。它和这个房间所有的东西都不搭,它的个性实在是太张扬,太强烈了,以至让蓝家山有种不安的感觉。直到把它盖好,塞到床下,他才悄悄地松了口气。这块石头让人心神不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卓越终于复机了。她的声音十分平静,蓝家山忐忑的心稍稍落地。她说自己刚洗完澡,正准备看书。因为星期六要参加自学成人考试。她绝口不提那晚的事,只是聊了下她对考试的担心,她在假装一切如常。
他试图把话题转移到他们目前的处境。她却要挂电话了。她说有人来找自己。她没有撒谎,蓝家山听到楼下的宿舍管理员在叫她的名字。
她这是什么意思?告诉他自己一切正常,还是在暗示他,尽快做出决定?她不像是把自己的感情全部整理好了,也不像是想隐藏起来,不像是在他面前演戏,那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在潜意识里,他已做好准备。如果她延续了那天的忧伤,他马上回柳州,一分钟也不耽搁。
虽然,他其实很害怕将要面对的一切。因为他先要为自己上一个决定收拾残局,然后才能回到当初的原点,因为那张欠条,他身负巨债。他怎么能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已得罪了她的家人,因为他的鲁莽,甚至连莫尔也对他的“不成熟”感到失望。
他为自己的动摇感到失望,瞧不起自己的感觉可真难受,但卓越却让他捉摸不定了。
蓝家山垂头丧气地站在路边,越想越不安,一辆小轿车停在他面前。廖辉波摇下车窗,向蓝家山眨眨眼,吹着口哨,向他摆摆头:“上车。”
见到廖辉波,感觉还是蛮开心的,也许是两人比较投缘吧。
廖辉波把车直接开到码头,一辆起重机正将一块石头从采石船上吊起。
他望着前方,说:“我订下了那块石头。”
蓝家山正准备下车去好好欣赏一下,廖辉波拉住他,说:“坐在车里看得了,不能让石主觉得我们太着急,其实我很看重这块石头,因为这是我真正意义上开始收藏的石头。”他语重心长地说,“兄弟,这一行大有所为啊。”
蓝家山关心的是另一回事:“这块石头你花了多少钱?”
“11万。”他叹了口气,说,“当初我们没要下蒙金海的那车石头,真是失策。一辈子后悔的事啊。”
看人家正式入行,底气多足,蓝家山自惭形秽,就他那点家底还给人骗光了,不过对于廖辉波的遗憾,蓝家山也有同感。自己倒不是因为错失良机,而是懊恼自己实力不够。那是一车多好的石头,邓董那几个人的猪脑真是进水了。
“你记住今天,我廖辉波正式入行了。”他自信地说,“我们和邓董他们不同,因为我们比他们多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他扭头,盯着蓝家山的眼睛:“我们有策略。”
原来还以为他要说“勇气”。听他说了这个词,蓝家山觉得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了。
“兄弟。”廖辉波用手紧紧攥着蓝家山的肩膀,说,“岩滩将是你我的福地。我要你替我留意,凡是有好石头的信息,一定要及时通报我。我按百分之一给你提成。比如这块石头,如果成交,我会给你1100,比你上班强吧?”
蓝家山很想挣这笔钱,也很诚实地说:“我的信息并不多。”
他微笑,道:“我知道,但你有个优势,你没意识到?”
蓝家山茫然地望着他,我能有什么优势?
他似乎略有失望:“你真不知道?”
蓝家山意识到了他的所指,含糊其词地说:“我当然知道了,否则我为什么要做水手。”
廖辉波向蓝家山伸出了大拇指,蓝家山心里说了句惭愧。
“黑仔唯一服气的人,就是你啊。”廖辉波不可思议地说,“昨晚上在饭桌上有人提到了你,黑仔对你可是敬佩不已。”
黑仔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因为他一句话,就让别人对自己刮目相看?蓝家山开玩笑道:“黑仔好像在这里很有权威哦?”
“那是。”廖辉波郑重其事地说,“你记住,张会长是行业内非常关键的一个人,而黑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蒙金海、廖宇谋那些本地的地头蛇的影响更大,他就是岩滩的‘张会长’。这家伙简直是火眼金睛,他可以提前看见这条河里所有的没有打捞出来的石头,这还不够神奇吗?最神奇的是,这两个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啊,我怎么能小看你,我的兄弟!”
他亲热地搂住蓝家山的肩膀,虽然带着开玩笑的口吻,但蓝家山还是很高兴,心里受用得很。他挺喜欢廖辉波的坦率,多少人在打黑仔的主意,唯有廖辉波表现得如此光明正大。
幸亏自己没有为林小珍的事找黑仔兴师问罪,差点就因小失大了。
廖辉波坦白道:“我从蒙金海那拿的那块石头,已经有客户开到6万了,呵呵,相信我,它迟早会涨到30万。你那块捂在手里,也不要急着出手。”
这可触到了蓝家山心里的痛处,可恨的林小珍。
廖辉波说自己准备把水电宾馆这单项目的利润全部投到奇石行业中。他报了个投资的数字,蓝家山顿时觉得矮人一截。
廖辉波调转车头,慢慢驶离码头,告诉他,莫新也下岩滩了,他明天到,他想见蓝家山一面。“我在水电宾馆请客,下午六点你直接过去。”
蓝家山不明白,莫新找自己做什么呢?
廖辉波哼了一声:“莫新是个粗人,暴发户,石头到了他手上,就像那句成语说的,石沉大海。他就是以占有资源为乐趣,不会赋予奇石新的内涵。听说有些石头,他连木座也不做,就堆在仓库里,估计是等着升值吧。”
虽然廖辉波不大瞧得上莫新,但他也承认这人很豪爽,值得做朋友,他的结论是:“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车子停到了楼下,廖辉波拍拍蓝家山的肩膀,不经意地给蓝家山递上一封信,信居然是蓝家水写给他的。廖辉波见过蓝家水了?蓝家山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辆微型货车快速地停在楼下,只见小培和小石跳下车,招呼两三个小伙子把石头抬下车。
让蓝家山纳闷的是,他们搬下来的,居然是那块凤凰石。
小培说他们把这块石头抬到庙里,请一位大师开了光,定能卖个好价钱。蓝家山不知道小培哪根筋搭错了,要这么折腾一回。
廖辉波看了这个场面,哑然失笑。
见有客户来,小培殷勤地把编织袋掀开。
廖辉波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头,嘴里说:“这块石头,我已经给你找到买家了,莫新就喜欢这样的石头,你们可以翻倍卖给他,你的运气真好。”
小培不解:“你知道我们是花多少钱买的?”
廖辉波坦率地大笑:“小尤给我的底价是7000,我本来打算带莫新去看的,结果被你抢了先。”
蓝家山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要?”
廖辉波暧昧地笑了一下,说:“这块石头太过火了。”
看来,他早已把岩滩市面上的好石头都摸了底。这人有勇有谋有眼光,还有钱,在这一行他可以大施拳脚。
小培非常热情地请廖辉波到二楼喝茶。小培为什么如此着急卖掉这块石头?比蓝家山自己还急?蓝家山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
廖辉波笑了笑,摆手离开。
蓝家山以为小培会对自己有所解释,没想到他又一头钻进地下室。
蓝家山才不相信什么开光的鬼话。他敲开门,直截了当地问小培是怎么回事。
小培一本正经地说:“这块石头有煞气,所以要请高人来冲一下,我也是刚听说,超过二十四小时就晚了。”
小石抬眼望了蓝家山一眼,没有什么表情,但那意思似乎就是说,你不知道也许更好。他低下头继续“加工”手上的石头。
这些石头已经失去了灵魂,它们被改变了模样,就像他蓝家山自己一样,蓝家山其实隐隐地明白了。
莫新的块头真大,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喝醉了,说不准他就直接把自己抛楼下了。想到这个,蓝家山还心有余悸。
莫新盯着蓝家山的眼,攥着他的手腕,然后把他扯进怀中。像是在戏耍一个小孩子,他用咄咄逼人的目光和这种手段来威慑他人,让蓝家山有种很不舒服的压迫感。
他拍拍蓝家山的肩膀,说:“廖辉波说你手上有块合我胃口的石头。”
他真是一分钟也不耽搁,扔下一桌还未开动的酒席,要先过来看看石头。
但不妙的事发生在十分钟后,莫新到了房间里,看着那块石头,沉思不语。小培则在滔滔不绝地推销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买错了,蓝家山不是傻瓜,但问题出在哪儿,他自己也不确认。
莫新一屁股坐在床上,腿一伸,直接靠在墙壁上,把床压得吱吱响:“我可以买下这块石头。不过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聊。”
听口气,似乎要做笔交易,小培识趣地离开。
“我帮你买下它,否则你会引火烧身,小子,替我找到这块石头。”他把一张传单递给蓝家山。搞笑的是,这正是那张“奇石通缉令”。
蓝家山跟莫新打个招呼:“请等一下。”头脑一热,就冲到地下室。
小培和小石放下手里的活,不解地望着他。
蓝家山开门见山:“那块石头有什么问题?”
小培先问:“他答应买了吗?”蓝家山点头。
小培松了口气:“怪我,不应该带你看这块石头。”
小石慢悠悠地说:“它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蓝家山难以置信:“它可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打捞出水的。”
小石说:“动过手脚,然后又沉到河底。”
蓝家山顿时目瞪口呆。
小石答:“这本来是他们设的一个局,小尤当时也不知道实情,因为在甲板上摔了一跤,把石头给砸了,所以把这事给搅黄了。有个水手和老板闹翻了,有一天喝醉酒,曾经向别人透露过这事。但知道的人很少。”
小培说:“我不知道。估计廖辉波也不知道,赶紧出手吧。”
蓝家山转而问小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石惭愧地说:“这是我师傅当初不太成熟的作品。岩滩石不会有这样的颜色。因为没控制好,这是用酸洗时产生的反应。”
蓝家山断定,他们今天肯定是找小尤退石头去了,但一定碰了壁。
果然,小培抱怨,小尤那家伙翻脸不认人。
小培提醒道:“这块石头捂在你手里,只能坏你的名声。时间越久,对你越不利。”
莫新也知道石头的问题所在,他以为自己想拿假石头去忽悠他,强烈的羞耻感让蓝家山几乎无地自容。而莫新提出的交易条件,又分明在暗指他是调包计的幕后黑手。
小培的想法简单得多,既然可以脱手,那再好不过。他让蓝家山赶紧收钱,入袋为安。“烫手的山芋赶紧甩出去。”
蓝家山把他拉出来,将手里的“通缉单”展示给他看,说莫新也看中了这块石头,而且算准了石头是在他们手上。
小培刚开始吓一跳。然后眼睛一亮,眼珠一转,很技巧地说:“你问他出到什么价格,如果价格合适,你可以答应他,我找石主和他秘密联系。”
石头果然就在他们手里。
“如果成交,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小培悄悄伸出三个指头,说,“石价不低于这个数。不过,最好先让他开个价。”
老陆犯得着为了3万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吗?看蓝家山有些迷惑的样子,小培知道他会错意了,赶紧提醒:“30万。”
这个数字又把蓝家山吓了一跳。如果真能成交,这块石头的佣金都够他挽回买假石头的损失了。
从小培嘴里落实了石头的下落,蓝家山便上楼去向莫新汇报。莫新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了。他走到门口,像尊黑脸门神。扶着栏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蓝家山,让后者一度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置身庙堂里,被一尊金刚逼视着。
蓝家山进了门,把石头重新盖好,推回床下。
“别跟我说你找不到那块石头。”莫新靠近他,冲他脸上吐了个烟圈。他把蓝家山的举动理解为“交易告吹”。
蓝家山平静地说:“你开个价,我可以替你联系到石主。”
莫新意味深长地说:“让我先看看石头,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把你手里这块石头买下。”
“它被人动过手脚了。”这话一说出口,蓝家山都感到心疼,几千块打了水漂,还成了笑话。
莫新大笑:“难道你现在才知道?”随后惊奇地抬起眉毛,盯着他的眼睛:“什么意思?你真是现在才知道?”
蓝家山点点头,叹了口气。
莫新笑道:“那还不赶紧脱手?每天看着它,就像长了一根眼中刺。”他把脚翘上桌:“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转手给深圳老板。”
蓝家山摇头,如果卖掉这块石头,就永远有短处落在他的手上了。
但蓝家山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怎么光彩。
蓝家山晃了晃手上的“通缉令”,说:“给我1万酬劳,我负责带你看看这块石头,至于能不能成交,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莫新倒也不含糊,立刻从大衣口袋里扔出一叠钱来:“我在岩滩就待三天,你替我把一切搞定。”
蓝家山也还蛮喜欢他这份爽快。
小培在脑里很费力地算了一笔账:他可以马上拿回自己借给蓝家山的5000。蓝家山拿回2000后,剩下的3000,蓝家山拿1000,给他2000。前提是:即使石头成交,蓝家山也放弃提成。
小培的目光带着纳闷,蓝家山怎么净搞些稀奇古怪的事?不过,他也清楚,蓝家山买错了石头,就指望靠这笔款来缓口气了。
小培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他嘱咐蓝家山千万不能泄露风声,老陆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在暗中监视着他们。
想想也是,一块价值30万的石头,谁会甘心放手?不过,奇怪的是,小培怎么不担心老杨?蓝家山一想到事情如果败露,老杨一定不会饶了自己,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钱挣定了,蓝家山当场就把7000付给了小培,后面的事就由小培来安排了。
小培问了下莫新的背景,他显然不止一次来过岩滩,不过看着眼生。他可不敢把奇石卖给一个熟面孔。而且这块石头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都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出现在行业杂志上,也不能参加展览、评比,从这方面看,莫新是合适人选。否则,本地收藏家花重金买了块中意的石头,不但不能交流、炫耀,反而要藏着掖着,谁受得了啊?
所以这块石头给老陆这么一“通缉”。小培他们也比较头疼,做好了捂“两三年”的准备了,没想到蓝家山这么快就把客户带上门来了。
“你才入行几天啊,怎么比我们在一年里经历的奇事、怪事都多。”虽然小培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蓝家山还是听出了一丝嫉妒。
生活中的戏剧性太强,给人的心脏带来很大负担。直到夜深人静,蓝家山这才有空思考。
他先数了数手上的钱,除了原有的3000,再加上挣的这1000,一共4000,折腾了这一回,手上有了块名气很大的“造假石”真是如鲠在喉。但它像一把钥匙,将替他打开一只装着秘密的盒子。
他有了一个奇妙的计划!等他慢慢布局。
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打开蓝家水给自己的信。廖辉波真的没有食言,把他的事记在了自己心上,还专程去看望了蓝家水。蓝家山一方面感动,一方面也很忐忑:廖辉波如此抬举自己,是不是把自己高估了?事发这么久,我居然没有去看过哥哥一次。廖辉波会怎么想我呢?他是一个商人,他的目的真的只是要笼络我吗?
蓝家水在信里说,他一切都好,请蓝家山保重好身体,千万不要当水手,等他出来,他一定会孝顺爸妈,会努力把因为自己所欠下的债务全部偿还。
鼻子一酸,蓝家山不忍再读下去,他想象得出,蓝家水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受害者的母亲和妹妹不停给他施加压力,而他这个弟弟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牺牲者的形象,连素昧平生的廖辉波都去看他了,自己这个弟弟却一次也没露过面。蓝家水会怎么想?他有心无力,只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只能无力地保证,他会偿还自己所欠下的金钱和人情的债务。
因为蓝家水的安静和隐忍,兄弟俩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很平淡,他们的交集只是在节假日的团聚上。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他的成长过程一直都是寂寞的吧?
蓝家山决定,借着这次去找林小珍的机会,一定要顺路看看蓝家水。
蓝家山继续读下去。哥哥把廖辉波去看望自己并鼓励自己的功劳一起算到了蓝家山的头上。看到这里,蓝家山不由汗颜。
放下信,他的脸热辣辣的。我们是兄弟。两人多年间这种又微妙又尴尬的关系必将终结。对比起徐微微,他们是多么幸福啊。他们都活着,而且终于明白了亲情的可贵。
11.江湖地位
水下作业进展顺利,其实在四个水手里,蓝家山才是真正的新手,但老杨俨然把他提拔成了“副组长”。那两人不但水性“恢复”很快,而且充分表现出了服从的天性。看来,水手在船上的“江湖地位”是根据到岗的先后来决定的。
老杨现在每一个决定都要先跟蓝家山商量,然后和大家讨论。这使蓝家山每每想到他给莫新牵线卖石头的事就充满了负罪感。
目前这个团队的凝聚力很高,他们在水底很快圈定了目标,这是老杨凭借经验,在泥沙下摸到一块估计至少上吨重的奇石,它的大半部深埋泥沙之中,和其他打捞目标对比权衡过后,大家决定把赌注押在它的身上。经过四人两组轮番作业,在吹沙机的辅助下,奇石只露出了约五分之一的部位。作业区安排三人工作,另一人则搜寻一些散落浅沙中的小石头。以保证每天都有些款项进账,免得船老大心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