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家山慌乱地问司机出了何事,司机同情地说,卓越说来这里有急事要办,便从柳州包了车过来。明天一早还要把她送回去上班,为了打消蓝家山的戒心,司机说自己是卓越同事的亲戚,他们算是熟人了,卓越才敢一个人坐他的车来这么远的地方。
蓝家山赶紧安排司机住下。所幸父母睡得很沉,没被惊醒。蓝家山把卓越带进房间,他握着卓越的手,她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而卓越像傻了似的,像陌生人一样盯着他。
她小声问:“你把工作辞了,你不回柳州了,是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刀尖,戳进了蓝家山的心里。也许,该面对的始终是躲不过去。
蓝家山搂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圈红了。
她恍惚地望着他,微弱地问:“你要留在这里了,是吗?”
她得到的回复是一片沉默。
“我想我怎么也得过来一趟。”她拍打着自己的头,“我的头好痛,蓝家山,你害我的头好痛。”
她一边说着,一边蜷缩在床上,喃喃自语:“我好冷。”
蓝家山急忙把被子给她盖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在手背上。
她轻轻地说:“我以为你是请假,我以为你是停薪留职,我真傻啊。”没有恳求,没有责备,没有愤怒,没有忧伤,没有懊恼,她仿佛在说一件回忆中的事,她仿佛在说一件与蓝家山无关的事。
蓝家山展开双臂,把她和被子一起拥入怀中。他该如何呵护自己的女人?
“等我三年。”他小声地说,他开始失去自信了,他开始心虚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明智。
“我不要你挣很多的钱,我只想每天下班,和你一起吃饭,然后去散步。”卓越低声说,她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热度,而是充满了茫然。
她的声音很轻:“我爸爸说你是冷酷的人,你怎么能辞了职,还瞒着你的爸爸妈妈?你也许能挣很多钱,但你不会对老婆好,我和我爸爸吵架,我就跑出来了。”
她悲伤地问:“你真的是个冷酷的人吗?蓝家山,三年,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啊,蓝家山。”她说着说着,迷迷糊糊地睡了。
蓝家山低声说:“我跟你回去。”他很不争气地低声哭了。他想起她一个人在夜里,坐在车上,为他而来。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睡着了。
“你真的是个冷酷的人吗?”
这句话不停地回响在他的耳畔,他蜷缩在地上,流着眼泪,一直睡不着。他不能失去她,他错过这么好的她就太傻了。
蓝家山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上了被子,而床上空无一人。他冲出门,司机的房门大开着,也没有了人影。
他跑下楼,的士已经开走了,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父母也是一脸不解地站在一楼门口,蓝母说一大早她从窗口看见有两个人匆匆忙忙地从楼上下来,上车走了。看样子又不是开房的客人,他们正纳闷,又担心着,正要询问房客们是不是丢失了物品。
蓝家山听了,心里一凉,怅然若失,蓝父注意到他的表情,问他是否知情。蓝家山没有回答,他走到马路上,望着公路的尽头。
今天是墟日,小贩们挑着担子正向市场汇聚。开杂货店、农药店的女人们在门口闲聊。
这就是我的生活吗?在这样的小镇上?蓝家山发现自己开始彻底动摇了。心一乱,他就开始慌神了。
虽然知道她在车上无法回复,但他还是不停地拨打卓越的传呼,没想到很快有人复了机,居然是她家里的号码。
蓝家山忐忑不安地接听电话,卓越父亲焦急地问他,卓越把传呼忘在家里了。她没回宿舍,她有没有联系过他?当听蓝家山说卓越半夜来了岩滩,一大早又离开时,卓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卓越母亲抢过了电话,质问他,为什么打他的传呼,他不接?他们担心了整整一夜。蓝家山说自己把传呼落在小培那边的房子里了,他一下解释不清,因为他平时是不在家里睡的。
一个女人接过电话,她很严厉地自我介绍,说是卓越的姑姑,然后便冲他开炮,质问他见到卓越以后,为什么不给她父母去个电话?他们一晚上没睡,到处去找女儿。难道他不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蓝家山讷讷地说当时已经很晚了。她接着又指责蓝家山,怎么能让卓越一个人孤身回柳州?如果碰到一个无良司机怎么办?谁负得了这个责任?
姑姑痛斥他:“你这个人太差劲了,你不懂事,你的父母也不会教教你?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半夜一个人坐出租车跑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你不是也有一个妹妹?你们可以允许她晚上一个人跑吗?你们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养出像你这样逃避责任的懦弱的儿子?”
蓝家山竭力保持冷静,说自己父母还不知道卓越来过岩滩。
姑姑的火气还没消:“我想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儿子都辞职了,还使劲瞒着我们,我们还傻呵呵地给你们送钱,帮你们打点关系。”
蓝家山终于爆发了,他冲那个女人叫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应该闭上你的嘴。”
发泄完后,他重重地挂上电话,他很后悔。那堆话除了表达愤怒的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电话又打过来了,是卓越母亲。蓝家山听得出来,她在竭力抑制住对蓝家山的不满,交代说,如果卓越联系他,他务必要稳住她的情绪,并及时通知他们。
蓝家山想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卓越的离开,但越解释越乱。
卓越母亲话中有话地说:“小蓝,我们当父母的已经尽力了,行了,就这样吧。”
蓝家山的心仿佛坠进一个无底深渊,他原来还以为一切可以回到从前,一切都可以挽回呢。他们是怎么看待他的?一个懦弱的人?一个逃避责任的人?
“你真的是个冷酷的人吗?”
这句话又在耳边响起,蓝家山呆坐在小卖部的门口,脑子全乱了。不知坐了多久,他步履沉重地慢慢往码头走去,他的鞋里像灌了铅。这段路走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走到小培的楼下。倒是吴记者坐在三轮车上,撵上了他。他背着旅行包,马上就要回南宁去了,特意跟他来告别。
他发现蓝家山神色恍惚,问蓝家山出了什么事。蓝家山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只和他机械地握握手。
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吴记者微笑:“两件事,我给我母亲去了电话。”看他的表情,蓝家山就猜到了结果。
“他俩关系确实不一般。”吴记者斟酌一下,说,“徐刚出事以后,我母亲还接过林小珍的电话,她打听徐刚的后事,当时她哭得很伤心。由此看来,她怀上了徐刚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记者紧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会把拍摄到的素材整理成文字资料给徐微微。”
蓝家山纳闷,他拍摄的东西和徐微微有什么关系?
吴记者说:“徐微微毕业几个月了,她妈妈一直想让她进电力系统,但她想靠自己的能力留在报社,所以她需要一篇有分量的报道给自己加分。”
蓝家山麻木得无法从中得出一个逻辑。
吴记者阐明了自己的用意:“岩滩的船家不让外人上船,所以媒体这方面的第一手报道很少。如果她来些报道,一定可以有很大的反响,我希望你可以帮帮她。”
蓝家山一口回绝,她哥哥刚出了事,她还没缓过气,就要来采写关于水手死亡的文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吴记者语气沉重:“我不是没想过她的心情,但她必须迈过这个槛,她哥哥的去世,其实对她的冲击非常大,她父母重男轻女,现在他们把对孩子的期望全部转移到了她身上,她的压力很大。我承认,这个地方确实带给她很糟糕的回忆,但强迫自己面对它,也能让她坚强起来。”
蓝家山摇头:“她应该去医院接受心理治疗,而不是来这里给我添乱。”
吴记者带着期望的眼神望着他:“因为她哥哥的去世,电力集团已经答应给她特批一个指标。谢阿姨一直希望女儿能在自己的羽翼下过安稳的日子,现在儿子不在了,这种要求更迫切了。如果能完成这篇专题报道,可以让徐微微摆脱困境,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我岂不是得罪她妈妈了?”蓝家山从另一个角度反驳他,说,“你光顾着从徐微微的立场看问题,就没考虑到谢云心的心情?”
吴记者解释:“我不是在和谢阿姨唱反调,徐微微不应该浪费自己的才华,她在这一行是可以做出成绩来的,这事你先考虑一下吧?”
蓝家山不置可否,他可不想卷入母女俩的纠纷中。
关于林小珍,吴记者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说:“徐刚因为家里的背景,拿下了电站不少项目。他的生意做得不小,也挺有钱的。”他停顿一下,说:“他和我前一阵筹划在北京合作一个项目,合作款已经先期打进了我的账户,我原打算把这笔款退给他的家里人,但听你说了孩子的事以后,我经过考虑,改变主意了。”
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就要用百分之百的努力,请你在这段时间关照林小珍。如果真是徐刚的孩子,那笔款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只要你这边需要,我就把钱打过来。”
蓝家山的心口扑通跳了一下。他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给自己弄一笔补偿?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因为这种想法太卑鄙了。
本想把实话告诉吴记者,但因为心里多少还抱有一丝侥幸。蓝家山就含糊地表示,先看情况再说吧。
借助这个机会摆脱困境。这个声音越来越强烈,让蓝家山脸热心跳。
吴记者向他伸出手,说:“谢谢,兄弟,我们后会有期。”他盯着蓝家山的眼睛说,“我听你父母说过你的事,我的眼光不会错,你是可以做大事的人。”
蓝家山勉强笑了一下。
这番话几乎都没有真正地灌进蓝家山的耳朵,他整个人像关闭的伞。
他只想下水。
在水下,他可以得到真正的安静。
8.第四块石头
蓝家山回到住所。他的传呼机半夜就开始响了,估计现在都没电了。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机械地给传呼装上电池,无意中从枕头下摸到了那个信封,是李泰龙给他的,里面还有叠钱。
再摸摸口袋,吴记者的1000元也在里面。这么说来,其实他还有3000元在手上。虽然这笔钱,似乎只是由他代管而已。但不管怎么说,想到还有一笔钱在身上,哪怕就是回柳州重新找工作,也需要经费。手上有点钱,他的心情总归好受一点了。
小培来地下室查看小石的工作进度,那几块石头的加工,目前已进入了关键环节。在对石头的残缺、破损处经过几道工序处理后,首先是精磨,有经验的工匠们大都采用“注水磨”的方法,接着用软磨具加抛光膏机械抛光,产生镜面光泽,看小石操作设备的熟练程度,估计经他手流出去的石头不在少数。不过,令蓝家山感到不解的是,他为何要把整个炮制过程毫无掩饰地暴露在客户眼皮底下?
蓝家山忍不住问小石,小培大笑起来,捅捅小石,说:“你以为他不保密啊,关键的技术人家是不给我们看的。”
蓝家山好奇地问:“什么是关键的技术?”
小石指着一个加工部位,说:“你们看,我们要做出与原石皮色一样的微毛孔效果,要保持与周围石肤的统一。这个技术,我是不会给你们看的,呵呵。”
小培用眼神示意,蓝家山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工具箱上了锁。小石笑嘻嘻地说:“这还算小儿科,最厉害的是伪造石皮,只有我师傅能做,还瞒着我了。”
小培教蓝家山如何辨别石头是否作假,首先看气孔,天然形成的石肤会有类似人皮肤上的毛孔状的气孔,这些微小的孔口不规则,孔口小而孔洞内部大。经喷砂加工后的石头部位,石肤的微孔几乎都是孔口大,而孔内小,呈漏斗状,明显是外力所为。
但小石说自己师傅有做毛孔的诀窍。
蓝家山凑到他耳边,说:“毛孔是这么做的,用高压气流喷砂在研磨处,我没有猜错吧?”
小石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蓝家山猜这个其实不难,他的一位同学家里就是搞来料加工的,工厂里就有一台液体喷砂机,采用压缩空气为动力,以形成高速喷射束将喷料高速喷射到被处理工件表面,使之粗化,没想到这个技术,被这伙人天才地使用到了奇石做假的技术上。而局部打磨加工后的奇石,最大的难关在于石皮,有经验的玩石家,凭肉眼的第一感觉,就可以看出其中破绽。因为石皮的色泽、毛孔不但要与周边的石皮一致,还要有点自然的渐变。
小石说:“全国可能只有两三个人,能有这样的绝技,加工后的石皮能蒙骗过大多数专家、玩家的眼睛,我师傅就是其中一位顶尖高手。”
他望着蓝家山:“这个你猜不出来了吧?”
蓝家山摇头,这行当里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猫腻。
小石介绍,最后的工序是涂油,将石头在烈日下暴晒后涂抹凡士林油,这样油被“吃”进石体不易干枯。
今天是正式开赴崖壁下打捞的首日,船老大专门弄了半只烧猪、一只鸡、一盘水果来拜神。
小培知道蓝家山的心情很不好,就想找点事情分散下他的注意力,提议道:“既然小石还要在这里待两天,不如我们找点私活给他做做。”
他的意思是和蓝家山合伙,弄两块石头给小石加工,然后瞅准机会卖出去。
“我可以先借给你2000块。”小培知道他没钱,先打个招呼,“石头赚了钱,算咱俩的。”
蓝家山倒也不客气,算上小培的2000,他手里就有了5000。
蓝家山马上做出决定:“要做就做大一点的,弄个10000档次的石头。”
小培吓一跳。犹豫地建议说,不如多找几块价格低风险小一点的稳妥。
蓝家山自以为摸着点窍门了,提醒他:“抢眼的好石头永远都不愁销路,只是赚多赚少而已。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那种非常漂亮,但又有明显缺陷的石头?”
听了蓝家山的启发,小培在自己脑海中搜寻了一番,眼睛一亮,说自己想起来了:“有一块石头非常漂亮。有这么高,”他比画着,“石头大概一米五左右,宽约八十公分。这块石头刚出草图时,就有人出价20万,船老大贪心,不肯卖,把风声放出去,结果石头起吊的时候,至少来了二三十位石贩子,石头一露出水面,大家都十分激动,绿色的底,一面石壁上有只凤凰的图案。反差分明,奇石打捞两年多来,很多人还从未见过类似的石头。”
一个水手由于过于激动,石头准备卸到甲板上时,他脚下一滑,就在几十人的眼皮底下,石头砸了下来。
“凤凰的头部给砸出一个明显的缺损,20万就这么没了,老板的脸都青了,那个水手后来也被他炒掉了。”
蓝家山来了兴趣:“石头呢?”
小培说:“没人接手啊,有个石贩居然只给2000的收购价,老板气坏了,大家都赶紧散了。老板按10000的价格,把石头摊给了水手。这家伙被炒后,别的船也不要他,他只好改行了,专门替采石船送柴油,后来他因祸得福,娶了加油站老板的女儿。那块石头,估计还在他手里。”
蓝家山问:“这块石头可以修补吗?”
小培摇头:“你想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块石头相当于已经被判了死刑。既然要做手脚,就得找那些不太为人所知的,然后在夜黑风高的夜晚卖给一个冤大头,最好是广西之外。”
蓝家山心里一动,问:“那你干吗要提这块石头?”
小培笑着说:“这块石头给我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而且正好要价10000。”
蓝家山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当场提出让小培带他看看这块石头。
镇上的加油站位于南街,是小镇上的坐标建筑。加油站往下,一栋栋的房子明显就开始稀疏了,点缀地插在公路的两边,而从加油站到石桥这段,基本就是小镇的繁华区域。
石桥的那头,从牵马饭店到码头,基本上是与此街隔江的一条平行线。都是一溜的“奇石街”。
凤凰石的主人姓尤,以前当水手时是标准的帅哥,颇受女孩的青睐。据说当时摔那跤,就是因为恋爱谈得太多了,伤身伤神,注意力不集中所致。现在他当上了小老板,仍然是嬉皮笑脸的,不过已经开始横着长肉了。
听说他俩是专门来看凤凰石的,小尤蛮意外的。不是没人打过这块石头的主意,但价格越给越离谱,最低有人出到500元,气得他当场下了逐客令。他说自己现在不缺钱,所以就把石头扔在床底,再也不给别人看了。
蓝家山和小培从床下把石头拉出来,石头被一块编织袋包裹着,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真可谓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打开包装一看,尽管听过小培的描述,有了心理准备,但蓝家山还是给这块石头“定”住了。
墨绿的底色接近于黑,一面石壁上,居然镶嵌着一块粉红色的浮雕。一种是古朴得近乎于拙的颜色,一种是鲜艳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色彩,这两种色调的搭配,何止是醒目,简直是妖异。
“这块石头低于10000我是不卖的。”小尤说,“如果没有它,我就不会改行,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也不知道他在感激它还是在埋怨它。
小培针锋相对地答:“10000谁会买啊。”
蓝家山没说话,歪着头端详着这块石头。浮雕确实很容易被看成是一只鸟的形状,高昂的头部,披散的羽翼。不过凤凰的头部已经接近边缘,而下方却有一段接近20厘米左右的留白,如果说美中不足的话,就是整个画面显得比较局促,而且凤凰头部那儿因为破损的原因,非常扎眼。
小尤嘻嘻笑道:“他们都说这条河里还有一条龙,龙凤配嘛。”
小培仔细打量石头后,摇头:“没法修补,最关键的浮雕都被磕碰掉了。”
小尤根本就没指望能把石头卖出去,小培的话音未落,他就准备把石头盖起来。
蓝家山开价:“5000。”小培吓一跳,赶紧向他使个眼色。
小尤不为所动地把石头盖上了,蓝家山用脚踩住:“你开个价。”
小尤说:“9000。”
蓝家山说:“5500。”
小尤说:“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小培趁机说:“你考虑下,我们也考虑下。”说着就想把蓝家山拽走。
蓝家山没有放弃,道:“6000,你何必放在床底下招灰尘。”
小尤望着蓝家山:“这块石头,大家都知道老板作价10000卖给了我。快一年了,也没人超过这个价来收它,如果你想带到柳州去卖,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很多柳州石贩子都见过这块石头。也知道它的底价,你赚不了多少的。”
小培连忙顺水推舟:“你看,小尤够兄弟吧,把实话都掏出来了,你6000买,8000都未必出得了手。”
蓝家山不甘心放弃,追问:“给我吗?”
“7000,拿走。”小尤干脆地说,“你实在想要,我也没办法。”
蓝家山把钱递给小尤:“我先给你3000,明天把尾款给你送来。”
小尤倒也干脆:“不用,我答应就不反悔,你回去考虑三天,三天之内来要都没问题,说句老实话,我真不着急卖掉它,呵呵。”
小培把蓝家山拉到外边,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小培懊恼地说:“我是带你来开眼界,凑热闹,不是让你买的。那是一块残次品。”
蓝家山倒很自信:“我可以把它变成一等品。”
小培叹了口气:“小石怎么弄都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而且这块石头大家都知道底细。根本没办法动手脚。”
“我根本就不打算动手脚。”蓝家山笑道,“相信我,这块石头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小培坚决地说:“我先声明,我可以借钱给你,但你买下来就是你个人的。”
蓝家山启发他说:“你就没想过,翻过个来看那个浮雕?”
小培说:“你看出什么东西?”
“翻转过来看,就是一朵花啊。”
“什么花会长成那个鬼样子?”
“印象派画家的画。”
小培不以为然地答:“那你就要等一个画家来买。”
小培拉着蓝家山逛了几家店面,选了两块石头,他一共才花了不到700。石头体积都不大,小培估摸着让小石处理下浮雕就可以翻了两三倍卖出去。
9.水手行规
莫尔从早上到现在,一连给蓝家山打了好几通传呼。她劈头就问:“蓝家山,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很混账也很蠢的事?”
蓝家山只能说不知道,其实他当然知道。
“卓越的父母本来对你的辞职很有意见了,你就忍耐一下,干吗还要和她姑姑吵架?”
蓝家山说自己没有和她吵,他关心的是卓越,问她怎么样了。
听说卓越已经回单位正常上班了,他放心了。
“不过她从家里搬出来,到宿舍里住了,为了你,她和家人闹翻了。”莫尔懊恼地说,“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莫尔很严肃地引用了这两句名言,警告:“我知道你有脾气,可是,你也别太冲动了,她姑姑是巴不得借这个机会激怒你。现在好了,局面很难收拾,她姑姑把你的事告诉了卓越的伯父,她伯父也对你的做法很有意见。看来,你是真打算和卓越分手?”
蓝家山说的话好像不是从另一个地方传来的,而是他内心所恐惧的。
他喃喃地说:“我不想和卓越分开,我可以回柳州,重新找一份工作。”
他就这么投降了!连他自己也吃一惊。
莫尔怀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能辜负卓越。”他的心很痛。卓越悲伤地望着他,问:“蓝家山,你是一个冷酷的人吗?”
莫尔似乎对他的动摇略有点失望:“你要想清楚,你的三年计划呢?你回柳州真能安心待下去吗?欠款如何处理?”
这些都是蓝家山没有认真考虑过的,他迷失了自己。卓越也和他一样,他们都被感情流放了,他们都被感情绑架了。卓越脸上孤单的神情,搅得他心都碎了。
“去跟单位求求情,看能不能回去。实在不行,我会让我爸爸想想办法。可以先在我爸的厂里过渡一下。”莫尔沉默下,说:“我劝你自己先想清楚,想清楚了就不要变卦。”也许从前和莫尔嘻哈惯了,现在听她这么严肃的语气,蓝家山顿时觉得自己“很不成熟”。
她接着说:“不要急着对卓越许诺,你决定离开柳州,她比你难适应。同样的朋友,同样的生活,因为没有你,她怎么都感觉不对劲。但她迟早会适应的,问题是你,要把自己的未来盘算好。”
他绝望地问:“莫尔,我是一个冷酷的人吗?”
“你脾气很犟,现在是六神无主。”她冷静地答,“你现在这个状况很危险,对你们的未来,你真的想清楚了么?当初你说你留下,我是有点担心,但你别忘了,我对你有信心,至于卓越为什么突然就顶不住,是因为她一直都在硬撑着。她也没料到你在她心里的分量这么重,现在你突然说要回来,我反而糊涂了。你回来,问题就解决了么?还是把问题藏得更深?”
蓝家山的脑子彻底乱了:“你希望我回来吗?”